從女性主義視角解讀《雨中的貓》中的新女性困境

［摘 要］ 《雨中的貓》是歐內斯特·米勒·海明威的短篇小說。海明威是20世紀美國最著名的小說家之一，他的作品以硬漢精神和男子氣概著稱。《雨中的貓》是海明威第一次聚焦新女性，詮釋她們的困境和被制約發展的狀況。小說自1923年問世以來，許多評論家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了不同的理論分析。從女性主義角度重新解讀《雨中的貓》，認為新女性的困境是由父權制造的。首先，新女性的困境體現了父權和傳統性別角色的控制。整部小說中，女主人公沒有自己的名字且被困在妻子的角色之中。其次，時代局限形成了新女性的困境。女主人公受時代所限，她們并不知道如何擺脫父權制，進而獲得與男性平等的地位。最后，新女性的困境與男性的漠視有關。小說描寫了兩個男人——丈夫喬治和旅館店主，他們都未給予女主人公應有的尊重，而是采用俯視的視角來觀察女主人公。

［關 鍵 詞］ 《雨中的貓》；新女性困境；女性主義

一、引言

歐內斯特·米勒·海明威是 20 世紀最著名的小說家之一，也是美國“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之一。《紐約時報》評論說：“海明威本人和他筆下的人物影響了整整一代人；他是美國精神的化身。”海明威的作品通常以硬漢精神和美國民族精神為主題，有時也會在男性問題之外提出女性問題。1920年，美國正在進行第一次女權運動，故女性作家、女性角色在當時的文學創作中越來越居于中心。

在Kert Bernice的視角下，海明威筆下的女性角色并非單薄的虛構形象，而是充滿現實生活質感的豐滿人物，她們洋溢著新時代思潮和理念。而Kenneth S. Lynn解讀《雨中的貓》時，洞察到海明威對女性遭遇的深切憐憫與專注。小說里，除喬治外的其他角色同樣保持匿名。這種朦朧的塑造手法和模糊的人物關系，完美地演繹了冰山理論，為讀者提供了豐富的想象空間。在不同學者的分析下，小說中的女性形象被賦予多樣的命運與情感。王美萍將女主人公視為20世紀初新女性的縮影，同時渴望著重返傳統女性角色的行列。

因此，讀者有必要從女性主義的角度來解讀這部小說。小說創作于 20 世紀 20 年代初，當時美國的女性地位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新女性重新定位了自己在家庭和社會中的角色，要求與男性平等，不再扮演傳統意義上受男性庇護、屈從于男性的女性角色。然而，這一時期新女性的發展面臨著諸多困境，不僅因為新女性自身的不成熟，而且還有父權社會的壓制。

二、父權控制和傳統性別角色導致的新女性困境

（一）父權的控制

在海明威的時代，美國女性面臨的第一個重大困境是她們在社會和家庭中失去了對自己名字的使用權。名字不僅僅是一個標簽，更代表個體的獨特性和身份認同，是個人獨立性的象征。擁有自己的名字意味著一個人可以作為獨立的實體存在，擁有自己的思想、愿望和生活軌跡。

在《雨中的貓》中，女性角色的命名權被有意忽略。小說中沒有提及女主人公的名字，僅僅提到男主人公的名字。這種刻意的省略不僅揭示了女性在當時社會中的從屬地位，也反映了女性缺乏獨立性。作品中，無論是女主人公這樣的上層社會女性還是社會地位較低的女仆，她們的存在似乎只是為了服務男性，她們的價值和身份完全依賴與男性的關系。這種對女性名字的省略不僅剝奪了她們作為獨立自由個體的權利，更剝奪了她們獨立的自我。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所有女性都不得不依附于男性，無論是在經濟還是在政治地位上，都必須聽從男性的指示和控制。這證明了女性在社會中缺乏獨立身份，她們被視為男性的附屬品而非獨立的個體。

這種父權制對女性的控制和制約體現在各個方面。女性不僅在法律和經濟上受到限制，而且在話語權上也被壓制。她們不能表達自己的觀點或思想，不能做出自己的選擇，甚至連做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如在雨中救助一只貓，也可能受到限制。這種對女性獨立性的剝奪和對她們權利的限制，是父權社會對女性深層次的控制和壓迫的表現。在這樣的社會結構中，女性的身份和價值被嚴重削弱，她們的自由和人權受到挑戰。

（二）傳統性別角色的控制

小說中充斥著對傳統性別角色的刻板定義，也導致了新女性的困境。在丈夫喬治的眼中，妻子不需要有權利來決定自己需要使用什么，這些權利應該屬于喬治。妻子只需要扮演一個溫柔、體貼、賢惠、美麗的妻子形象，不需要有自己的主張，不需要養自己的貓，更不需要淋雨。這些事情都應該由喬治來做，這樣喬治才能扮演好一個丈夫的形象。男女兩性都深受傳統性別角色的桎梏，重復著觀念中千篇一律的行為。

在傳統的性別角色中，“女人”應該是溫柔賢淑、小鳥依人的，她們需要學會做飯、需要料理所有家務、需要聽從丈夫、需要順從男性，她們要完全服務于男性角色，不應該為了自己的話語權和地位而奮斗。但這種傳統的性別角色很難在短時間內改變，這就給像妻子這樣的新女性帶來了困境。

三、時代局限造成的新女性困境

（一）時代的局限性

事實上，小說中的妻子代表了美國所有像她一樣的女性。她具備新女性的特點，渴望獲得自己的話語權和平等的位置，渴望在新女性和過去的女性之間找到最佳平衡點，希望改變傳統女性的依附地位。然而，她的行為仍然受到男性的強烈反對。男人和女人的世界是一個相對獨立的世界，男人成了女人追求自由和平等人生權利的束縛。在顛覆傳統的同時，女性也在毀滅自己。《雨中的貓》將女性置于美國傳統男性氣質的邊緣。她們對于新女性的定義仍然是在父權控制之下的，換而言之，她們并沒有觸動女性平權的深層問題，而僅僅是從表面現象來實現新女性的蛻變。所以對于她們來說，困境肯定會不斷出現，這是美國社會和時代的悲哀。

同時，在20世紀初期，女性沒有參與工作的權利，她們從出生到死亡唯一的選擇就是依附父親、丈夫、兒子，沒有發展事業的機會和可能。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男性參與到戰爭之中，因此很多女性被迫離開家庭，走向社會。但是在戰爭結束之后，當男性回歸工作崗位，這批已經在工作中打拼發展的女性不會心甘情愿地返回家庭。已經經歷過經濟獨立的女性不愿意再依附于男性，但時代的局限性限制她們的事業發展，不允許女性在社會中自由發展，而是再次將她們自愿或非自愿地送還到家庭中。

（二）20 世紀 20 年代新女性思想的問題

在海明威時代即20世紀初期，美國社會經歷了一系列變革，其中女性的地位和角色變化尤為顯著。這個時代的女性開始挑戰傳統性別規范和限制，她們的思想觀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放。隨著婦女參政權運動的興起和第一波女性主義的推進，越來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進入職場，甚至在某些領域與男性競爭并取得卓越成就。

這種文化變遷反映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在時尚界，女性開始模仿男性的裝扮風格，穿上了西裝、打上了領帶，以及象征權力和自信的高跟鞋；在發型上，她們剪去長發，換上了短發，象征著簡潔和現代化；在技能和娛樂活動上，她們也不再是旁觀者，而是積極參與者，無論是體育活動還是其他以往被認為是男性專屬的嗜好。

這些新女性充滿熱情、思想開放，她們在追求個人自由和享樂方面表現得更加激進。她們抽煙、喝酒、跳舞，享受著與男性同等的社交生活。然而，盡管表面上看似打破了性別壁壘，但她們心中的“獨立”概念卻并不完全正確。許多女性將獨立等同于模仿男性的行為，認為只有像男性一樣做事才算是真正的自由和獨立。

這種對獨立的理解忽略了女性獨特的需求和經歷，而僅僅停留在模仿男性的層面。她們可能學會了男性的外表和行為，但內心深處仍舊將男性視為首要。在她們看來，男性代表著接近權利的途徑，擁有某種意志力和特權，而女性則需要通過模仿男性來獲得這些權利。

這種思維困境在那個時代的妻子們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她們可能在生活中采取了更多行動，但在在根本上并沒有深入探究性別平等的真正含義。她們的斗爭仍然是在傳統性別角色的框架內進行的，沒有觸及性別角色的核心。因此，盡管她們自認為是新女性，實際上她們的思想仍然具有局限性，未能完全擺脫傳統的束縛，更未能發現并打破這些限制。

總的來說，在當時的美國，女性確實取得了一定的進步和自由，但這種自由很大程度上還是建立在對男性角色的模仿之上，而非真正意義上的性別平等和獨立。這一歷史階段的探索和嘗試為后來的女性運動奠定了基礎，但也暴露出了需要進一步思考和解決的問題。

四、男性的漠視助推新女性的困境

（一）丈夫的漠視

喬治的漠視源于他對妻子的物化。妻子對于喬治而言是一件“物品”，可以為他提供情緒價值、能夠展現他的社會地位和高雅情趣的“物件”。在整部小說中，丈夫喬治對待女主人公的態度是冷漠的，他從不關心女主人公說了什么，也不關心她的真實感受，他的回答總是冷冰冰的幾句話，小說中的細節描寫處處表現出他的冷漠和對妻子的表面關心。對喬治來說，妻子就像一個美麗的花瓶，勸她不要淋雨就像要求花瓶不要破壞它表面的美麗，他不需要妻子擁有需求和想法，唯一需要的是她能夠維持作為妻子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從喬治自身而言，也并沒有意識到自身行為存在不妥。在20世紀初，幾乎所有美國家庭都是男性主外、女性主內的傳統家庭模式，而評判男性對自己妻子好不好的標準僅僅是他能為妻子帶來多少物質支持。如果按照這個評判標準，喬治是一個模范、優秀的丈夫，所以喬治的潛意識里也認為自己的行為都是正確的，這就導致這種漠視不斷肆意蔓延。

（二）旅店老板的漠視

看似和藹可親、熱情好客的喬治除了稱呼妻子為 “夫人”，其高大的身軀也暗示了男性固有的屈從。雖然他沒有阻止妻子出門，還“好心”地讓女仆幫她拿傘，但橡膠傘和女仆繼續控制著女主人公。男性渴望通過各種物件來控制住女性，讓她們存在于男性可控的范圍之內。自始至終，在故事中的男性（喬治和男仆）眼中，女主人公都是一件精美的物品，其外表需要塑料薄膜的保護，可以被漠視，也可以被隨時擺弄。此外，小說結尾的那只家貓直白地表達了男性想要馴化女主人公的愿望，也傳達出男性想要馴化女性、物化女性存在的惡意。

喬治和旅店老板來自完全不同的階級，擁有不同的經濟背景，但是他們對于女性的壓迫和物化都是天然存在的。在當時的社會中，無論階級高或低的男人，都可以“壓迫、馴化”女性于有形或無形之中。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喬治和旅店老板之間存在一種默契，雖然他們可能在政治、經濟上有著明顯的分歧，但在對待女性的態度上卻驚人的一致，都認為男性是社會的主導力量，而女性則應該服從于男性的意志。這種觀念不是明文規定的法律，而是深植于文化和社會結構中的一種無形的規則。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的覺醒和女性自身的抗爭逐漸開始改變這一現狀。女性開始要求平等的權利，要求參與決策，要求被當作完整的人來對待。喬治和旅店老板這樣的男性角色面臨著挑戰，他們的權威和傳統觀念受到質疑。在這個過程中，一些人開始反思和改變自己的態度，而另一些人則固執地堅持著過時的信念。最終，女主人公選擇擺脫男性的桎梏，自由地走出囚禁她的傘，走向雨中，抱起了那只貓。

五、結論

新女性的困境源于父權制社會。雖然她們中的許多人已經覺醒，但卻無法擺脫父權制的控制。她們只知道要獨立，卻不知道如何生活，如何不依賴男人，依然受到時代的限制。女性沒有男性那樣的經濟地位，所以新女性在其他方面也沒有與男性平等的地位。同時，男性不承認自己擁有本應屬于女性的東西，他們認為奴役女性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占據著優越的物質條件，卻天生渴望剝奪女性的獨立。以上都是新女性的困境，而男性的忽視似乎是其中更隱形、更微妙的原因。

總之，《雨中的貓》代表了女性對獨立和自我追求的渴望，獨立女性的追求總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制約和限制，但是女性從避雨的旅店走到雨中，從安定的家庭生活走向多變的社會，從被父權馴服到追求平權是不可阻攔的趨勢。盡管新女性面臨著許多困境，但她們拒絕成為男人懷中的“禮物”，已是對女性解放的一種寶貴呼喚。

參考文獻：

［1］Kert Bernice. The Hemingway Women：Those who loved him the wives and others［M］. New York：W. W. Norton＆Company，1983：134．

［2］Kenneth S.Lynn. Hemingway［M］. New York：Simon and Scheuster，1987：436．

［3］王美萍.渴望回家的女人：《雨中的貓》女性意識新探［M］.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9，32（2）：98-102.

作者單位：大連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