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的遮蔽與去蔽：現象學視角下《碗中日月》的立意構思

［摘要］中考語文作文命題《碗中日月》，其核心詞“碗”，來源于日常生活事物，遮蔽了不少學生的眼睛與心靈，使其無從立意。原因在于，一是在場的碗之遮蔽，二是焦點對碗的遮蔽，三是主客二分的碗之遮蔽。《碗中日月》立意構思就是碗去蔽、構建的過程，就是發現豐富的不在場的碗，凸顯“焦點+邊緣”意義的碗，構建有個性有靈魂的碗。因此創造性提出螺環上升式的去蔽、構建實施模式，即首先建立去蔽思維表達式，建立起自身與碗的聯系；然后從碗所在的時空、碗的具體內容、碗的主體等層次去除遮蔽；再次用簡潔的語言描述不在場的、邊緣的體驗，把碗轉化為“我”的精神構建內容；最后，聚合各種體驗，發現和構造碗的意義，完成去蔽思維表達式，最終形成新穎、獨特、有個性、有深度的立意。《碗中日月》是一只麻雀，具有導向意義，將此法用于其他生活作文立意的創新，也十分有效，值得推廣。

［關鍵詞］《碗中日月》的立意；現象學；螺環上升；去蔽與構建

［基金項目］宿遷市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2023年度立項課題“三學課堂理念下初中生寫作能力進階的實踐研究”（編號：SQ2023GHLX055）。

［作者簡介］孫傳竹（1975），男，江蘇省宿遷高等職業技術學校，副教授，從事語文教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G633.34" """"""""""""［文獻標志碼］A

中考語文作文命題《碗中日月》［1］，看似無奇，實則有深意。其核心詞“碗”，來源于日常生活，是常見的事物，學生幾乎天天在用，可謂熟悉。然而，不少學生卻為之蹙眉，百思而無從立意。日常生活中常見的碗，遮蔽了學生的眼睛與心靈，最后只能以假、大、空的概念化言語來敷衍，作文的優分率也極低。有人根據語文課標，強調要寫出真實體驗，這種情況之下，學生的真實體驗就是無話可說。也有人習慣性地把此籠統地歸結為學生平時積累少、水平不行。以現象學的觀點來看，這種情況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如果不尋根溯源地加以解決，學生的立意構思便難以順利進行，更無法談及新穎深刻了。筆者即從現象學視角來思考《碗中日月》的立意構思，并試圖提出相應的解決方案。

一、“碗”的遮蔽

現象學鼻祖胡塞爾認為，日常思維之下，生活世界是充滿遮蔽的世界［2］。遮蔽主要來源于知覺時空、知覺主體、知覺情感、知覺方式及符號世界等。它們阻礙了學生重復性生活的感知、思考、體驗，使學生不能獲得豐富、新穎的立意，也無法構建包含自己個性精神的作文世界。那么到底是什么遮蔽了《碗中日月》，是怎樣的遮蔽？

（一）在場的“碗”之遮蔽

生活在一定時空的日常知覺思維之下的人，察覺到的自然總是當前的在場之物，對過去的、不在場的則有不同程度的忽略。不少學生看到題目中的“碗”，腦海很自然地顯現出——生活中經常用的、在場的“碗”，對其他不在場的“碗”則很少去想。自然顯現地當前之“碗”，對其他時空里的“碗”造成了不同程度的遮蔽。事實上，自然顯現的當前在場之“碗”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通常是以相對固定的模式存在的，即今天的碗與昨天相比，沒有那么明顯的變化，這就使學生很難獲得新奇的體驗。然而學生又對不在場的碗，或想不起來，或不夠熟悉，所以導致無話可說。

（二）焦點對“碗”之遮蔽

日常知覺思維之下，事物的焦點是人們關注的中心，它幾乎會吸引人們的全部注意。受到動機、目的和個體偏好等影響，焦點的光芒會遮蔽目光，人們對焦點之外的邊緣有不同程度的忽視。即便都是在場的人、事、物，只要不是焦點，人們也很難發現并體驗其存在意義。生活中人們對碗、飯幾乎全部忽略。因為社會發展至今，人們已經不缺吃的，吃幾乎可以忽略，日常生活中的“碗”，自然是生活的邊緣。在考試作文《碗中日月》中，“碗”雖然是被置于焦點的位置，但是已然被忽略過。

另外，后天的知識、價值觀、情感態度等認識也會造成對碗的誤解，人們認為“碗”就是用來盛飯的，盛飯就是焦點，至于其他的，如盛藥、盛文化、盛時代、盛家庭、盛辛苦、盛愛心等意義則是邊緣。就如同認為電視桌就是用來放電視的，晾衣竿只是用來晾衣服的一樣。這樣的焦點遮蔽，很難使“碗”的立意有創新。

（三）主客二分的“碗”之遮蔽

傳統的自然主義把“我”與世界割裂開來，缺少主動的構建。通常是這樣的思維模式，“碗”作為客觀世界的存在，是一個物理的世界，是被“我”來認知的，處于“我”情感、態度、動機的對立面。這種對“碗”主客二分的思維遮蔽了作為知、情、意一體的碗，影響著我們體驗碗的世界。而且一定范圍內，客觀的物理的碗是相對固定的，認識視角也有限，如形狀、顏色、重量等。在此思維模式基礎之上，《碗中日月》立意構思創新難度之大，是可想而知的。

總之，日常思維方式之下，在場的碗對不在場的碗的遮蔽、焦點對碗的遮蔽、主客二分的碗對知情意統一的碗的遮蔽，造成學生對碗的體驗固化、片面，無法進行立意的創新。即使能夠按照課標要求真實地寫出自己的體驗，《碗中日月》的立意也的確是沒有新意的。

找到“碗”之遮蔽的原因后，接下來的主要任務便是去蔽、構建。

二、“碗”的去蔽與構建

在現象學代表性人物許茨看來，生活世界是有深度的，可構造的，是不斷為我們所解釋的［3］。《碗中日月》的立意構思，就是碗的不斷去蔽，是碗的重新構建，主要是在看、做、想中反思、超越，盡可能地收回自然模式的觀念，克服日常思維的局限，發現新的、美的、有意味的碗的樣態。當然，考場中主要還是運用思考的方式，改變時空、視角、對象、條件，超越日常的體驗。

（一）去掉在場的遮蔽，發現豐富的不在場的“碗”

當我們有意收回自然模式的時空觀念，通過聯想、回憶去蔽之后，碗就不僅僅是眼前之物了，而是出現了許多不在場的碗，包括不同時期、不同人、不同地點、不同材料、不同文化內涵等的碗。這里有自己幼兒園、小學及現在等不同時間所用之碗，有爺爺、奶奶、父母等長輩給自己做的飯，有我給長輩做的飯，有圖片、博物館、歷史書中涉及到的碗、糧食，也有飯店、單位食堂里的飯，有各種節日等特殊日子的飯，還有故事、詩詞、俗語、歇后語里的碗，等等。這些不在場的各種樣態的碗，形成一個個可感可描述的系列。

（二）去掉焦點的遮蔽，凸顯“焦點+邊緣”意義的“碗”

焦點去蔽就是使邊緣的體驗焦點化，讓邊緣更加清晰起來，讓原本被忽略的日常生活顯示出新的多樣的意義。現象學中堅力量梅洛·龐蒂認為，“某物”總是在其他物體中間，它始終是“場”的一個部分，焦點總是與邊緣一起構造意義［4］。《碗中日月》中的碗成為焦點，碗的意義就開始顯示。常言道：“民以食為天”，碗可以顯示友誼，顯示愛心與孝心，等等。有碗有飯必有其他事物，碗、飯也與其他事物結合起來，除了吃之外，還共同顯示某種文化、情感等。如，若以姥姥給我做的炸醬面為焦點，相關內容為炸醬及面的做法、味道等；邊緣有小時候父母不在身邊、其他地方的炸醬面、我學習的苦惱等，共同組成了一個令人難忘的炸醬面歲月的場。又如，我給父母做飯是焦點，相關內容有做的什么飯，做法、遇到的困難、味道等；邊緣就是，媽媽生病，媽媽的感受，我的感受，等等，構成了一盤西紅柿炒雞蛋的豐富意義。

（三）去掉主客二元思維之遮蔽，構建有個性有靈魂的“碗”

在現象學看來，生活世界不是作為知覺的絕對對立面而存在的，而是兩者共同作用的結果，因此既不是純客觀的物理世界，也不是純主觀的精神世界。或者說生活世界是一個特定背景和環境中，在特定給予方式中呈現出來的個人經驗世界［5］。唯有如此，去蔽、構建在此顯示了極為重要的價值。立意的構思就是不斷去蔽、構建的過程，即把一個處于主體對立面的物理世界，轉化為一個“我”的意義世界的精神建構活動。以碗為例，“我”對碗未構建之前，它只是作為外在的、客觀存在物，位于“我”生活世界之外。對“我”來說，它是無個性、無靈魂的，是完全可以忽略的物品甲。正是“我”之構建照亮了碗，讓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碗成為為我而在的意義世界。也就是說，《碗中日月》立意的構思，就是“我”賦予碗以個性、靈魂的過程。這個過程強調碗是怎樣走進我的世界，而不是我看到了一個什么樣的碗。如，盛炸醬面的碗是生活中一個平淡無奇的碗，然而它是姥姥給我做的好吃的拿手好飯，于是這個碗、炸醬面便承載了姥姥的愛、我對姥姥的思念、炸醬面的文化等個性、靈魂。盛西紅柿炒雞蛋的碗及這個菜肴本身也是平常之物，然而這是我給媽媽特意炒的菜，所以也就有了愛心、孝心等高尚的靈魂。同理，我跟奶奶包的餃子、爸爸給生病的爺爺做的營養餐、專門去吃的長沙臭豆腐、老李家的打鹵面等，在“我”的構建之下，都會呈現千姿百態的靈魂。

三、《碗中日月》立意構思的實操

對學生來說，作文教學不能是抽象理論的講解，而是帶領學生創造出充實、新穎構思的實操，實操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同一理論之下，不同的教師面對不同的學生會有不同的作文教學實操，本文的實施對象是初三學生，15歲左右的年齡，社會的認知與體驗有限，對“碗中日月”折射親情有著更深切的體驗。本文采用螺環上升式（如圖1所示）：

第一步，確立“我”與“碗”聯系的思維。筆者采取明確的核心詞語，以留有空白句子的形式來表達這種思維，主題可以是“我”，也可以采用其他人稱，視自己了解的情況而定，選擇如下之一的思維表達式：碗中日月是的日月，這是的碗，這是讓我想起的碗，等等。

這樣的思維表達明確了中心議題，是螺環的起點，上升一下就是螺環的終點。這樣設計目的有兩個，一是為了建立起自身與碗的聯系，讓碗及其相關物出現在“我”的生活，把外在的無意義的碗，轉化為“我”的意義的精神構建內容，成為“我”精神生活的一部分，發現和構造碗的世界的意義；二是為上升的螺環準備了良好的空間和高度。

第二步，圍繞思維表達式多層次去蔽。運用看、做、想等方式，當然，在考場上主要是運用思考，從碗所在的時空、碗的具體內容、碗的主體等，多層次不斷去掉在場的、焦點的遮蔽，這個去蔽過程是“我”精神構建的重要組成部分。根據上文分析，可以形成幾條去蔽的路徑，但人的思維方式往往是整體的，幾個層次的去蔽實際上可以一起思維。如回憶姥姥做的好吃的炸醬面、在面館里吃炸醬面等，這里面包含了時空的去蔽、焦點的去蔽、主體的去蔽等，也包含了我的精神構建。

第三步，用簡潔的語言描述并記錄體驗。這一步與多層次去蔽相伴相生，去蔽的表現形式就是用簡潔的語言描述自己的體驗。根據去蔽，描述自己生活中與“碗”相關的生活，是什么人、什么東西給予了你印象最深的“碗”，及時呈現和記錄下了數個轉瞬即逝的靈感和體驗，形成幾個體驗，如，體驗1：“我”想起姥姥給“我”做的炸醬面；體驗2：爸爸媽媽不會做飯；體驗3：姥姥做的炸醬面味道；體驗4：“我”外出上學的時候，飯館做的炸醬面的味道；體驗5：回家后吃上姥姥做的炸醬面的情形，等等。“我”的生活中，許多與炸醬面有關的事，在“我”的精神構建中都會表現出異樣的光輝。

第四步，聚合體驗，填寫思維表達式，凸顯立意，完成升華。圍繞著“碗”，將分散的生活體驗聚合起來，寫作主題就漸漸顯現出來。這時，填寫思維表達式的空白，完成思維螺環的第一次升華，那就是“這是姥姥給我做好吃的炸醬面的碗”“碗中日月是姥姥給我做好吃的炸醬面的日月”。這個過程，由于不同生活體驗的組合，還會產生不同寫作主題的可能性。

當然，不同的主體，體驗自然也有區別，經過去蔽、體驗、描述、聚合，構建成了如下立意：碗中日月是我跟奶奶包餃子、全家一起吃餃子、享受幸福的日月，碗中日月是爸爸給生病的爺爺做營養餐、傳承孝心的日月，碗中日月是體味傳統美食與文化百花齊放的日月，碗中日月是爺爺奶奶節約、理解生活的日月，碗中日月是我給媽媽做西紅柿炒雞蛋的日月，等等。

第一次螺環的完成，標志著《碗中日月》立意構思的完成，文章的主題也就明確了。但整篇文章的構思，尤其是細節內容的構思卻未必完成，需要進行第二輪乃至第三輪的去蔽、體驗、描述、聚合，方法步驟同上。

四、對生活作文立意創新的啟發

生活作文的立意創新，是跨了幾個世紀的難題。學生閱歷較少，生活又平淡、重復、自在，遮蔽也就成了常態，就如同家常所用之“碗”一樣，作文立意創新成了學生的噩夢。課標要求學生寫作要真實、深刻、新穎，力求表達自己對自然、社會、人生的獨特體驗。從現象學視角解剖《碗中日月》這只麻雀，對生活作文的創新，具有導向意義，至少可以獲得以下啟發。

（一）拓廣拓深學生作文的主題

現實生活瑣碎、細小、平淡，遮蔽了學生的眼睛與心靈。所以，讓學生把生活自然地寫入作文中，還是有一定難度的。現象學從身邊入手，不斷去掉生活的遮蔽，強調日常生活的意義，關注平凡生活的真實體驗，為進入學生作文準備了深厚的哲學基礎。“碗”可以擴展至其他物品，如樹、沙發等。這無疑拓廣拓深了學生作文的主題面，他們無須跋山涉水地去尋找寫作主題，只要深入體驗身邊的生活即可。

（二）促進學生生活作文的創新

現象學視角的去蔽，引導學生改變慣常的思維方式和情感態度，用不一樣的方式去感知日常生活、思考生活世界，讓學生孕育出不同的主題，獲得豐富、新穎的立意，克服雷同與虛假，促進了學生創新性思維的養成。

（三）構建學生個性化的作文世界

生活世界是可以構建的世界。在現象學看來，生活作文立意的過程，就是賦予外在的、無意義的世界以“我”個性精神的過程，結果便是成功構建了學生個性化的作文世界。“我”的精神是獨一無二的，以此為基石的立意構思建立起學生自身和世界的聯系，也就發現和建構了充溢著學生個性精神的世界。這不僅促進了一篇篇立意獨特的生活作文的誕生，而且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個有創造、有個性、內心精神豐富的人。

［參" 考" 文" 獻］

［1］江蘇各地中考作文題出爐，蘇州獨樹一幟，宿遷的《碗中日月》亮了［EB/OL］.騰訊網，2021-06-19.

［2］（德）胡塞爾.純粹現象學通論［M］.李幼蒸，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36-39.

［3］（奧）阿爾弗雷德·許茨.社會實在問題［M］.霍桂桓，索昕，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1：407-410.

［4］（法）梅洛·龐蒂.知覺現象學［M］.姜志輝，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82.

［5］胡斌.發現與建構——基于現象學的生活作文研究［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