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態視角下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影響因素及驅動路徑探索

摘"要：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賦予農民更加充分的財產權益。文章以江西省新一輪宅基地制度改革試點四縣十村為典型案例，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探討試點地區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實現的關鍵影響因素和驅動路徑。研究發現：單一條件并不構成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必要條件，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實現是多因素協同作用的結果，各因素的有效結合以“殊途同歸”的方式推動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

關鍵詞：宅基地使用權抵押；宅基地“三權分置”；鄉村振興

中圖分類號：F321.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6432（2024）24-0042-04

DOI：10.13939/j.cnki.zgsc.2024.24.011

1"問題提出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賦予農民更加充分的財產權益。當前“三農”工作重心歷史性地轉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催生出巨大的資金投入和金融需求（溫濤和何茜，2023），但長期以來，我國農村處于長期的金融抑制下，缺乏有效的抵押擔保物已成為制約農村商業性金融發展的主要因素（高圣平，2014）。宅基地作為農戶手中最重要的實物資產之一（徐忠國等，2019），釋放宅基地財產功能和融資潛力，不僅能夠解決農村金融貸款缺乏有效抵押物的問題（孫曉勇，2023），還可以為推進鄉村產業振興，發展鄉村特色產業提供資金支持。但由于宅基地具有高度的身份屬性，兼具保障性功能與財產性功能，在法律上禁止抵押，成為農村“沉睡的資產”，迫切需要通過改革激活農民宅基地的財產屬性，擴大農民的非農收入來源，激發其從事自主創業和創新的動力。

鑒于此，2015年，全國人大授權國務院在天津市薊縣等59個地區開展了農民住房財產權（含宅基地使用權）在試點地區實踐中，由于宅基地制度的特殊性，農民住房財產權按“房隨地走”原則辦理抵押，即以建筑物、構筑物抵押的，該建筑物、構筑物占用范圍內的宅基地使用權一并抵押。的試點，暫停了試點地區的法律限制。2016年，中國人民銀行會同五部門發布《農民住房財產權抵押貸款試點暫行辦法》，為試點地區開展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提供了政策支持和規范指引。但由于宅基地只能在集體經濟組織內部流轉，抵押農房流轉和處置難度較大，導致改革試點效果不佳。為此，2020年以來，中央啟動了新一輪農村宅基地制度改革試點，但在具體實踐中，由于各試點地區發展水平和資源稟賦的明顯差異，各試點地區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驅動路徑日益呈現多元化趨勢，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地方經驗。

為此，文章基于組態視角系統地整合了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實現的要素，構建了影響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研究框架，并基于江西省試點四縣十村典型案例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最新改革經驗，總結試點地區宅基地使用權抵押有效實現的一般制度路徑和關鍵影響因素，致力回答以下問題：哪些因素對于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實現更為重要？這些因素的耦合構成了怎樣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組態？哪些組態可以更好地實現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對揭示我國農村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多元路徑及作用機理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以期為其他同類地區推進同類改革提供借鑒。

2"案例選擇與數據構建

2.1"案例選擇與研究方法

文章基于“政策-潛力-意愿”整合視角（楊林朋等，2023）和理論抽樣原則（陳曉萍等，2012），選擇了就地城鎮化類、特色保護類、城郊融合類、集聚提升類四種鄉村類型相對應的10個典型案例湖口付垅徐莊、大余新城水南、余江藍田宋家、永豐七都井心、余江楊溪璜源、余江平定雙魚、湖口均橋村、永豐藤田易溪、大余黃龍葉墩、永豐西塘楊家。，確保了案例選擇的外推性和理論的飽和狀態，以驗證和延展理論。文章采用基于集合論的定性比較分析方法（QCA），從整體性關系出發揭示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提升路徑，探索各影響因素的多重并發因果關系（杜運周和賈良定，2017），有助于更加深入理解各試點地區的差異化驅動機制。而且QCA是一種多案例定性比較分析方法，融合了定性和定量研究，適用于不同規模樣本的案例研究。它能夠有效解決傳統案例研究中主觀性過強、缺乏多案例量化處理能力的難題（陶克濤等，2021）。

2.2"數據構建與變量校準

筆者對10個試點村進行了實地調研，對村兩委成員、農商銀行負責人、農戶等進行深入訪談，深入了解改革機理、阻力、效果等；并向當地政府部門求取相關制度文本、工作報告、宣傳畫冊等資料，收集到研究所需相關數據。

2.2.1"結果變量

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由于余江區2015年就開展了宅基地制度改革試點，湖口縣、永豐縣、大余縣于2020年才開展此項試點，因此為保證變量的可比性，文章借鑒既有研究進行了時間和地區因素修正（吳群等，2021）：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貸款總額（萬元）/（試點開展的時長（年）×當地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價格（萬元/畝））。

2.2.2"條件變量

評估指導價格：為對宅基地價值進行科學評估，大部分試點地區都探索建立了宅基地使用權評估指導價格體系。建立評估指導價格體系的地區標記為1，沒有的標記為0。

抵押擔保方式：試點地區因地制宜探索出了不同的擔保方式，文章以三分量表標記宅基地抵押擔保方式：貸款過程中自身或親朋好友資產擔保記為1，村集體擔保記為2，鄉鎮政府擔保記為3。

風險保障機制：試點地區采取利益補貼、發展政府支持的擔保公司提供擔保、設立風險緩釋基金等方式的記為1，沒有的記為0。

流轉范圍：10個試點地區中有5個僅限本村集體內部流轉，其他地區則嘗試擴大了流轉范圍大余新城水南村允許本集體外符合要求的人員租賃，余江藍田宋家村、楊溪璜源村和平定雙魚村在縣域范圍內設立了農村產權交易中心。。文章以三分量表標記宅基地使用權流轉范圍：只能在本集體經濟組織內部流轉的記為1；允許本集體經濟組織外人員通過其他方式參與流轉的記為2；允許在全縣域范圍內流轉的記為3。

2.3"變量校準

在現有理論和改革經驗的基礎上，文章運用直接校準法將數據轉換為模糊集隸屬分數，對于結果變量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文章將三個錨點設置為75%、50%和25%分位數值；對于抵押擔保方式和流轉范圍，錨點設置為3時為完全隸屬，2為交叉點，1為完全不隸屬。對于評估指導價格、風險保障機制條件變量，錨點設置為0和1，1表示完全隸屬，0表示完全不隸屬。

3"數據分析與實證結果

3.1"單個條件的必要性分析

首先檢驗單個條件變量是否構成獲得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必要條件。在QCA分析中，當結果發生時某個條件總是存在，且一致性大于0.9時，那么該條件就是結果的必要條件（Ragin和Fiss，2008）。一致性是衡量必要條件的重要標準，指的是在條件組合出現時，結果變量出現的頻率。文章采用fsQCA3.0軟件對江西省試點四縣十村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數據進行分析，從表2可知，全部條件的一致性水平都在0.9以下，這表明4個條件變量都不是單個能使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發生的必要條件。也就是說，實現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涉及多重因果關系，需進一步探究不同條件組合對結果變量的影響。

3.2"條件組態的充分性分析

組態分析即揭示由多個條件構成的不同組態引起結果產生的充分性。根據既有研究，在充分性分析中，一致性水平不應低于0.75；頻數閾值應根據樣本量進行設定，需要涵蓋至少75%的案例，中小樣本一般設置為1；PRI一致性設置為0.75以上。文章所設定的一致性閾值為0.80、頻數閾值為1、PRI一致性為0.75。應用fsQCA3.0軟件進行分析后，結果見表3。

表3中總體解的一致性為0.833，總體解的覆蓋度為0.776，表明這3種組態能夠有效解釋實踐中77.6%的實踐案例，而且無論是單個組態的解還是總體解的一致性水平都要高于可接受的最低標準0.75。表明表3中的3種組態可以視為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充分條件組合。

組態1表明，流轉范圍發揮了核心作用，其他條件對于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而言無關緊要，該要素可以單獨構成解釋結果產生的充分條件，將該組態命名為“市場主導驅動型”。該組態下，發展農村產業、經營農業項目、發展旅游民宿等不是農戶進行宅基地使用權抵押的目的，對宅基地的財產屬性直接顯化，籌措到資金是農戶的直接需求。該組態的一致性為0.793，唯一覆蓋為0.047，原始覆蓋率為0.256。該路徑能夠解釋約25.6%的案例。另外，約4.7%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案例僅能被這條路徑所解釋。其中陽溪墴源村和平定雙魚村屬于城郊融合類村莊，自然稟賦和旅游資源差，但因設有農村產權交易中心，將宅基地使用權流轉擴大至縣域范圍內，從而推動了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實現。

組態2表明，風險分散機制發揮了核心作用，抵押擔保制度發揮了補充性作用，將該組態命名為“政府主導驅動型”。該組態的一致性為0.822，唯一覆蓋為0.067，原始覆蓋率為0.426。該路徑能夠解釋約42.6%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案例。另外，約6.7%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案例僅能被這條路徑所解釋。該組態涵蓋了就地城鎮化、特色保護及聚能提升三類農村，均具有地方政府主導特征。該組態下的典型案例是永豐縣七都鄉井心村，其在試點過程中建立了相對完善的風險分散機制，只有擁有宅基地使用權證、有融資需求、有經營項目的農戶才能申請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貸款，降低了金融機構風險。

組態3表明，抵押擔保發揮了核心作用，評估指導價格和流轉范圍發揮了補充性作用，將其命名為“金融助力下政府與市場驅動型”。該組態的一致性為0.915，唯一覆蓋度為0.053，原始覆蓋率為0.487。該路徑能夠解釋約48.7%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案例。另外，約5.3%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案例僅能被這條路徑所解釋。該組態下的典型案例是余江區藍田宋家村和大余縣黃龍葉墩村，分屬聚能提升類鄉村和就地城鎮化類鄉村。這兩個試點村莊雖未建立完善的風險保障機制，但是都成立了宅基地價值評估機構，并對流轉范圍作出了探索拓展。

4"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4.1"研究結論

從整體來看，建立價值評估體系、創新抵押擔保方式、健全風險保障機制和適當拓寬流轉范圍都不能單獨成為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必要條件，說明各要素并不能成為限制實現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瓶頸。推動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存在3條驅動路徑，具體可歸納為由流轉范圍要素獨立解釋的“市場主導驅動型”路徑、由風險保障機制和抵押擔保方式共同解釋的“政府主導驅動型”路徑，以及由抵押擔保方式、評估指導價格和流轉范圍共同解釋的“金融助力下政府與市場驅動型”路徑。從政府主導驅動型和金融助力下的政府與市場驅動型案例來看，雖然宅基地使用權抵押市場條件還不完善，但政府的積極引導和完善的保障機制有利于降低金融機構和農戶之間的交易成本。而在市場主導驅動型案例中，政府的作用主要體現在配套制度完善上，主要依賴于市場的活力。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實現是多因素聯動協同作用的結果，各因素的有效結合以“異曲同工”的方式推動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但囿于經濟發展水平和資源稟賦，各試點地區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驅動路徑存在明顯差異化。由于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仍處于部分地區試點實驗階段，且不同地區也存在政策、融資條件等方面的差異，因此各地的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路徑還應根據當地實際情況并結合已存在的實現路徑進行耦合。

4.2"政策建議

文章的研究結論為各地推進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第一，各試點地區應加強各部門之間的協調配合，根據自身的資源稟賦，從整體性角度出發，加強建立價值評估體系、創新抵押擔保方式、健全風險保障機制和適當拓寬流轉范圍之間的聯動匹配，結合改革過程中存在的利益沖突，有針對性地制定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順暢運行的體制機制，進一步促進宅基地使用權抵押的高效實現。第二，堅持發揮市場決定性作用，即使在自身資源稟賦較差的地區，政府只要適當拓展流轉范圍，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融資的效率就能得到提升。第三，尊重地區差異，制定符合當地資源稟賦的政策。在宅基地價值較差的地方，可適當拓寬宅基地的流轉范圍，通過政府協商金融機構，建立風險保障機制，激活宅基地的財產屬性；在宅基地價值較高的地區，提高宅基地的價值評估的公正性和科學性，增加農戶的議價權，完善抵押擔保方式，保障雙方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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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邱國忠（1998—），男，江西贛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農村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