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歲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現狀調查

摘 要：親子溝通是親子關系研究的一個重要部分。家庭餐桌作為親子聚合的重要場所，具有生活化的教育價值。本研究從餐桌上的親子溝通模式、親子溝通策略、親子溝通的話題選擇來考量餐桌上的親子溝通的質量，反觀家長在家庭餐桌上的教育意識、教育觀念以及普遍的影響因素，多角度提出了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的教育建議。以期改善和提高幼兒家庭餐桌上親子溝通的質量，讓親子共同進餐時間成為促進幼兒各方面發展的契機，使餐桌教育價值最大化。

關鍵詞：家庭餐桌； 親子溝通；溝通模式；幼兒

【中圖分類號】G7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539（2024）10-0008-04

*基金項目：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文化傳承視角下3-6歲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現狀研究”（編號：2023SJYB1799）；江蘇省教育科學規劃重點課題“高職學前教育專業課程思政有效融入‘紅色師范’資源的實踐研究”（編號：B/2023/02/103）。

一、研究背景

在餐飲文化源遠流長的中國，家庭餐桌是家庭成員聚合用餐的重要場所。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家庭晚餐備受重視。著名企業家李嘉誠曾定下規矩：無論工作多忙，每個星期一晚上，一家人要一起吃飯。《中國青年報》微信公眾號推送了名為《李嘉誠家庭飯局曝光，一頓飯真的可以看出一個家庭的教養》的文章，詮釋了李家的家教和修養對于成功的重要意義。可見家庭餐桌是傳承社會價值觀、家庭文化和培養親情的重要場合，是家風的實物承載和具體體現，是一個文化空間和教育空間。

現代快節奏的生活使得父母和兒童相處的時間不斷地被壓縮，尤其對于雙職家庭，父母和兒童很難聚在一起，因而親子共進晚餐顯得彌足珍貴。同時3-6歲的兒童處于語言發展的關鍵期，這個階段的語言學習與發展，奠定其日后的語言能力基礎。語言能力分為接受性語言和表達性語言兩部分，語言的發展由傾聽和理解語言開始，在此基礎上進行語言的運用。由于家庭結構、家庭文化、成員背景、教養方式等原因，進餐時的溝通成為一種復雜的多元交往情境，有利于兒童語言的自我建構。而且在親子共同進餐的情境下，溝通的過程基于進餐的時間和內容更加多樣化和復雜化，溝通的內容基于基本的就餐目的更加泛化和社會化，溝通的指向性由于兒童年齡小的原因趨于兩極化，溝通的模式由于成員的權力不對等關系而更加典型化。

因此，本研究在進餐這個特定的時間和空間中，了解3-6歲兒童的親子溝通的內容、類型和方式，探究學前兒童家庭親子溝通的整體特點，從而探索家庭餐桌教育價值最大化的路徑，切實傳承和發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優良家風。

二、研究設計與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采取隨機抽樣的方法，從N市市區、城郊和縣區，分別抽樣不同性質、不同等級幼兒園共計5所，其中公辦園4所，民辦園1所；城市園3所，農村園2所；省級優質公辦園2所，市級優質公辦園1所，合格園2所。將5所幼兒園共計1109名幼兒的家長定為研究對象。同時根據園所位置、幼兒家長年齡和學歷，采用典型調查法，選取6個幼兒家庭，其中3-4歲、4-5歲、5-6歲男女幼兒家庭各一個。

（二）研究方法與過程

本研究首先選用開放式訪談法。在5所幼兒園中隨機抽取小班、中班、大班幼兒家長各2名，共30名幼兒家長作為訪談對象。家長學歷層次不一、職業多樣。訪談遵循自愿原則，全程錄音，獲取3-6歲幼兒家長對于在和幼兒共同進餐時親子溝通的認知、親子溝通時雙方的反應、親子溝通的方式、內容以及具體事例。最后采用歸納分析方法對文字資料進行內容上與主題上的分析，作為問卷編制的依據之一。在此基礎上自編問卷《3-6歲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問卷——家長問卷》。

該問卷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為家庭基本情況的調查，主要內容有父母的年齡、職業、受教育程度、兒童年齡、性別等；第二部分是對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背景的調查，主要內容是親子共餐的頻率、溝通的話題、話題發起者等；第三部分為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現狀調查量表，是問卷的核心部分。本問卷根據Fitzapatrick和Ritchie等人修訂的溝通模式量表，從觀念定向（12題）和關系定向（14題）兩個維度來設計問卷題目，共26道題。采用Likers正向五點計分式。問卷采用紙質問卷和問卷星兩種方式發放，共回收1032份。剔除答題時間低于100秒的問卷28份，無效問卷39份。有效問卷共965份，有效回收率為93.5%。本研究運用SPSS22.0進行數據分析。

為了更深入探究3-6歲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本研究通過連續7天現場觀察6個幼兒家庭進餐情況，記錄餐桌上的親子溝通的內容、溝通方式、采用的策略、親子雙方的反應以及與其父母的深度交流，搜集進餐期間的親子溝通的資料并進行分析。

三、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在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中，家長缺少教育意識，溝通沒有明確的目的。76.7%的家庭是隨意進行親子溝通，22.8%的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是聊天過程中衍生出的新話題，只有0.5%的家庭是有意準備與孩子溝通的話題。這說明家長對家庭餐桌的價值只限于用餐以及和用餐相關的事宜，沒有意識到餐桌上的溝通對于孩子的教育價值，可以傳遞價值觀、建構認知、培養能力，餐桌上的溝通藝術也是一種隱性的教育，是幼兒對于社會行為能力的習得。

（二）3-6歲幼兒家長在家庭餐桌上與孩子溝通的話題比較單一。主要是談幼兒園的事（725）和糾正孩子的用餐習慣（673），以及圍繞晚餐的話題（413），較少的家長與孩子談及自己一天的經歷（340），一小部分的家長會和孩子談家庭計劃（256）或講述以前的事（154），極少有家長和孩子談社會上的重大新聞事件。這表明由于孩子的年齡關系，餐桌上的親子溝通主要談與孩子生活相關的內容，家長把孩子當作不明事理、沒有獨立意識和思想的個體，沒有將孩子納入自己的生活圈子，沒有與孩子分享自己的生活，參與家庭的決策。

（三）N市3-6歲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模式類型呈兩極分化。低觀念低關系定向的放任型親子溝通模式和高觀念高關系定向的一致型親子溝通模式所占的比例相當，分列第一第二。高關系低觀念定向的保護型親子溝通模式占比最小，這表明N市幼兒家長一方面民主意識覺醒，能有意識地平等對待兒童，另一方面又不自覺地過分強化和使用自己的家長權威。

（四）總體上學歷越高的家長在家庭餐桌上越傾向于觀念定向的親子溝通模式，學歷越低的家長越傾向于關系定向的親子溝通模式。這表明學歷高的家長有平等的意識，注重孩子的獨立性和主體性，能有意識地使用溝通技巧。學歷低的家長缺少教育理念、缺乏溝通意識和溝通策略，只能通過家長權威來維持自己在溝通中的主體地位。但在放任型親子溝通模式上，家長學歷與之呈反關聯，學歷越高的家長越傾向于采用放任型的親子溝通模式，這和現代社會的工作壓力有關，高學歷的家長工作壓力大，沒有時間和精力在意與孩子的溝通，而學歷低的家長反而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關注與孩子的溝通。

（五）家長年齡越大，在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時越多地采用放任型溝通模式。這表明這個年齡段的家長由于自身年齡和兒童年齡的差距，以及受傳統文化的影響，不重視或經常性忽略親子之間的溝通。家長年齡越小，在親子溝通時越多地采用一致型親子溝通模式。這可能是越年輕的家長接受的教育理念越先進，有教育的意識，與孩子的溝通也越民主。

（六）在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中，整體上隨著孩子年齡的增大，家長越來越趨于采用一致型的親子溝通模式。這表明隨著孩子年齡的增長，他們的獨立意識開始萌發，不再一味地順從家長，同時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的社會認知開始建構，有溝通的能力。但在放任型的親子溝通模式中，中班孩子家長采用的占比最高，其中原因取決于中班兒童的發展特點。中班是兒童成長過程中的一個過渡期。餐桌禮儀、社會情感、就餐習慣、表達能力均好于小班但低于大班，因此中班兒童家長采用低觀念定向低關系定向的放任型親子溝通模式。

（七）在幼兒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中，父子與母子親子溝通多采用放任型溝通模式。這一方面可能父母都認為男孩不應該受太多的限制，不能禁錮男孩的思想和行為，給予男孩充分的自由。另一方面媽媽是教育的主要力量，但因為缺乏男孩教育方式（未從父母輩學習到），而父親因為工作壓力或教育責任的推卸而采用這個溝通模式。

四、教育建議

（一）轉變觀念，重視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

1.家長應改變教育觀念，重視餐桌上的親子溝通，使進餐成為促使幼兒發展的契機。中國傳統文化信奉“食不言，寢不語”，進餐是唯一也是最終目的。但事實上，對家庭成員，尤其是幼兒而言，與家人共同進餐，絕對不是吃一頓飯那么簡單。Brumark認為家長利用親子溝通對幼兒實行就餐管理，餐桌上的親子溝通是十分重要的文化情境，具有傳遞語言、社會、文化、家庭的行為標準和規范的作用，存在潛在的社會化價值[1]。家長通過餐桌上的親子溝通，選擇性地將適宜的社會和文化期待傳遞給兒童。在這個過程中，幼兒也是習得的一個過程，幼兒習得家庭中的角色、規則、行為方式、思考方式等。美國著名研究項目“語言和讀寫發展的家庭——學校研究”發現，學前兒童參與的擴展性談話與其進入正式學校之后的讀寫能力存在正相關關系[2]，而餐桌上的親子溝通是拓展性談話的重要情境。因此家長要掙脫傳統文化的束縛，改變教育觀念，充分發揮家庭餐桌的教育功能。

2.家長應充分認識家庭餐桌上親子溝通沖突的潛在價值。家庭餐桌具有最基本的目的功能，因此餐桌上親子溝通中的沖突也不可避免，如常見的孩子挑食、成人視角和兒童視角看問題的沖突等。一方面，餐桌決定了此地的溝通氛圍，平和愉悅，不會過激，有利于沖突的解決；另一方面，這種沖突有其積極的一面，它可以折射出孩子的內心真實想法，如毛豆圍棋賽哭的原因是得不到第一不能拿錢等。這種沖突有利于親子之間的相互了解和磨合，幫助父母在實踐中摸索最適合的親子交往方式。

（二）民主平等，構建家庭餐桌上積極的溝通模式

1.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應體現民主，家長應允許、引導幼兒進行自由地自我表達。一方面，幼兒家長的“民主平等”的意識已經覺醒，在餐桌上的親子溝通中也盡量地尊重孩子，注意傾聽，接納孩子的不足，分享孩子的喜怒哀樂。問卷中對于“了解孩子意愿，征求孩子意見”，有456位家長認為符合，421位家長認為非常符合，對于“邊用餐邊用心聽孩子說的話”，有789位家長表示基本或完全符合。這是現代家長民主意識覺醒后進步的地方。另一方面家長允許、引導幼兒自由地自我表達，有效傳遞交流信息，可以積極地影響幼兒的心理狀態和心理發展，為幼兒在今后生活中選擇溝通策略提供借鑒范式。問卷中有536位家長認同“在進餐時和孩子聊天能提高孩子的思維和言語表達能力”。

2.家長應利用好家庭餐桌平臺，倡導民主的同時要樹立自己的權威。民主并不是無原則的包容和遷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對孩子立下規矩、沒有明確要求、獎罰不分明，容易導致孩子界限不明、是非不分。我們倡導民主，尊重孩子的自主與獨立，同時必要的時候也需要垂直式介入。著名心理學家埃里克森指出，幼兒處于主動與內疚的矛盾期，一方面他們要求自己親力親為，體現自己獨立的價值，另一方面自己能力有限，經常犯錯。家長可以利用家庭餐桌這個平臺，既引導和幫助孩子，培養他們獨立自主的能力，又可以堅持自己的合理要求，高屋建瓴地主導孩子，又積極鼓勵孩子獨立自主，樹立自己的家長權威。

（三）拓展話題，豐富家庭餐桌上親子溝通的內容

1.家長應依托人生閱歷，積極拓展餐桌上的溝通話題，使餐桌上的親子溝通多維化。美國心理學家布朗芬布倫納認為，兒童的成長環境是一個多因素、多層次相互交織影響的一個生態系統。家庭餐桌是父母和孩子共同參與的情景，父母各自的工作和社會交往的情景，整個社會主流信念系統和意識形態，孩子并沒有直接參與，但都對孩子有多層次交互交織的影響。所以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除了常規性的溝通，即有關就餐情景的談話之外，還應將內容擴展到就餐情境之外，話題向縱深延伸或拓展衍生。拓展性溝通中會涉及對人、事件、現象的陳述和描繪，解釋其中的原因和意圖，表達講述者的觀點及體現其價值觀[3]，這是兒童認識世界的一種途徑。家長要積極拓展餐桌上的溝通話題，使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對于兒童的表達、思維、情緒控制、情感塑造等多維度起到促進作用。

2.信息化時代，家長應對家庭餐桌上親子溝通話題進行過濾和斟酌。美國總統肯尼迪的母親羅絲，是一位非常有教育智慧的女性。她把每天的報紙先瀏覽一遍后，將其認為有價值的內容剪下來，張貼在前往家庭餐廳必經之路上，讓孩子們經過時看上幾眼，然后在進餐時共同討論。羅絲在家庭集體討論前已經將信息進行了過濾。當今是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多方思潮并存，且真偽難辨，因此家長要謹慎對待各方信息，與孩子在餐桌上的溝通內容應仔細斟酌，避免不實和偏激的信息。兒童由于認知的不足，對信息沒有辨別能力，作為家長應對親子交流的信息把好關，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也不例外。

（四）講究策略，提高家庭餐桌上親子溝通的質量

1.家長要懂得適時地引導和點撥，使家庭餐桌上的教育淡化無痕。美國心理學家約翰·布雷蕭認為每個孩子都帶有家庭的烙印，孩子的性格和命運與家庭教育方式緊緊地聯系在一起[4]。在現場觀察中發現，家長使用的溝通方式直接影響了孩子，如優優爸爸多次使用反詰的語氣質問優優，優優也使用反詰的語氣。家長應克服因年齡、學歷帶來的差異，注意溝通策略，適時地引導親子間的溝通，點撥兒童的思維，提高溝通質量，“潤物細無聲”般達到教育的目的。

2.家長應根據兒童年齡段的發展特點，展開親子溝通，使餐桌上的溝通更有針對性。盧梭說：兒童有他們特有的看法、想法和感情。所以和兒童的溝通我們要根據他們的年齡特征，順勢利導，才能達到溝通的目的。3-4歲的兒童有獨立傾向，但生活還不能完全自理，思維帶有直覺行動性。在餐桌上家長可以適當地幫助孩子進行就餐，規范孩子的就餐行為，但盡量不要批評。4-5歲是兒童形象思維發展的高峰期，孩子想象力豐富，活潑好動。家長應減少對孩子的就餐管理，利用自己的學識和閱歷，幫助孩子建構認知，擴大孩子的視野，豐富其知識儲備。5-6歲的兒童大腦結構趨于成熟，具有規則意識，語言表達清楚。家長可以通過“點播”話題，掌控好溝通方向，但在細節上要配合好孩子的溝通，通過技巧性的提問，引導親子溝通。

3.父母雙方都要積極參與家庭餐桌上的親子溝通，尤其倡導父親的參與。日本心理學家和田秀樹認為現在社會中的男孩缺乏自信（懦弱）、沒有抱負、容易屈從于周圍的意見（沒有主見）、對競爭產生畏懼、將父母的鼓勵視作壓力，這些直接關乎男孩的未來，而這些心理的培養，父母必須相互配合，尤其是父親的參與，不可或缺[5]。從訪談中了解到，一方面父親由于工作等原因，經常缺席家庭共同進餐的活動，另一原因是現代社會家庭教育的主力是母親，父親往往以工作為借口推卸教育的責任，而母親由于男孩教育經驗習得的缺失，無法勝任。同時男孩具有陽光、好動、精力旺盛、具有冒險精神等性別特征，如果只有媽媽這個單一角色陪伴的男孩，這些性別特征很容易被忽略和抑制。因此忙碌的爸爸可以利用共同進餐時間，擔起溝通教育的責任。

（責任編輯：黃艷華）

參考文獻

[1] Brumark，A.Regulatory talk and politeness at the family dinnertable. Pragmatics，16（2/3），171-211.

[2] Snow，C.EBeals，D.E.Beginning Literacy with Language：Young Children Learning at home and school[M]. Baltimore：Brookes， 2001：75-92.

[3] 李紅梅. 上海市學前兒童家庭晚餐談話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5.

[4] [美]約翰·布雷蕭著. 鄭玉英，趙家玉譯. 家庭會傷人[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7：22.

[5] [日]和田秀樹著. 馬麗譯. 教養男孩[M]. 北京：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13：4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