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五育”融合背景下的美育通感

摘要：美育通感，是指人們在建構審美能力、審美情感的過程中，由藝術鑒賞、藝術創作、人文素養、多領域基本技巧相互融通所形成的能力。通過建構“美育通感=藝術通感+人文素養+學科工具”的框架，強調人文素養的“共情”、學科工具的“共性”作用，為學校“五育融合”“跨學科教學”“美育浸潤”提供新的理念與思路。美育通感，既是對上世紀“文學通感”理論、本世紀初“藝術通感”理論的繼承和發展，也是新時代學校美育工作優質均衡發展的理論補充，能進一步提升學生的審美能力與創新能力。

關鍵詞：通感;美育通感;“五育”融合;美育浸潤;跨學科教學

中圖分類號：G451"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673-4289（2024）08-0050-04

一、“五育”融合需要“通感”

通感，《辭海》中釋義為修辭手法之一，其大意是指人們在描述客觀存在的甲事物時，用視覺、聽覺、觸覺、味覺等感官形成對甲事物的印象，結合自己的心理經驗挪移為乙事物的意象，從而實現新奇的表達效果。

（一）文學中的通感

通感形成的原理，首先呈現于文學理論之中。陳望道1920年在《文學小辭典》中，把通感視為“官能底交錯”，認為“這是近代人神經極敏所生的一種現象”[1];朱光潛1936年在《文藝心理學》中，稱之為“各種感覺可以默契旁通”[2];錢鐘書1962年在《文學評論》上發表著名論文《通感》，視之為“感受之共產”，是“人文科學的各個對象彼此系連”[3]，例如在其作品《圍城》中，寡婦的“聲音里滴得下蜜糖”，就是典型的通感，作者將聽覺與味覺系連，既是內心感受的“甜膩”，也顯示出敘述者的調侃心態。

從以上論述可知，通感的形成包括三個環節。首先是對客觀事物的真實感受，即第一感覺或直覺。其次是中間的環節，是轉換的過程，陳育德從心理學角度將通感形成的過程分成三類：一是“感覺挪移”，由一種感覺換為另一種感覺;二是“多覺應和”，由一種感覺引發多種感覺的齊響、共鳴;三是“意象互通”，將一種或多種直覺形成的趨于直覺的物象，轉化為另一種物象，如古人常用“明月”“折柳”寄托“思鄉”“惜別”等。[4]最后是挪移到客觀不存在的事物，從而形成通感意象，即第二感覺或幻覺，能充分展現文學作品的藝術效果。

文學中的通感，能否充分表達作者的心聲，能否引起讀者足夠的共鳴，關鍵要看作者的思維與情感的體驗是否達到“異物共情”的效果。

（二）藝術通感

通感不僅綻放于文學作品，也存在于不同的藝術領域。陳育德提出“藝術通感”概念，認為它是多種感覺經驗的綜合，實質上是一種審美知覺[4];楊波提出，藝術通感就是在藝術活動中以審美統覺為基本心理機能，以情感為心理動力，表現創造主體人格、心境、意緒的一種統覺性、整體性、創造性的審美能力[5]。

藝術創作，不是簡單的模擬生活，而是根據通感跨門類地創造藝術的奇跡。作者的藝術通感越強，越能敏感地把握直觀形象的特征，創造無限的藝術空間;欣賞者的藝術通感越強，越能與作者心靈溝通，感悟作品的藝術美。例如，在《月光曲》的創作中，貝多芬憑借高超的藝術通感與鋼琴技藝，完成即興創作，盲姑娘也能“看到”并沉醉于明月初升、云月朦朧、波濤洶涌的畫面之中。

藝術通感的提出，促進了藝術各門類之間的相互融合，實現“異類共情”的效應。

（三）“五育”融合需要“通感”

自古以來，教育是一個系統工程。西周初期，周公提出“制禮作樂”的教育方式，含禮（倫理關系的規范、儀式）和樂（詩、歌、舞在內的綜合體藝術）;春秋末期，孔子以“六藝”教授弟子，含禮、樂、射、御、書、數;在古希臘，哲人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都認為教育包含哲學、科學、道德、體育，以及音樂、詩歌等方面的傳習[6]。

我國的“五育”思想順應時代要求并趨于融合。1912年，蔡元培提出“五育”思想體系，即以軍國民教育、實利主義教育為急務，以道德教育為中心，以世界觀教育為終極目的，以美育為橋梁[7];新中國百業待興，1955年《小學生守則》和《中學生守則》的第一條都強調“身體好，功課好，品行好”;進入新時代，2018年9月10日，習近平在全國教育大會上強調美育和勞動教育，2019年6月23日發布的《全面提高義務教育質量的意見》明確提出要德智體美勞“五育”并舉，2023年12月20日發布的《全面實施學校美育浸潤行動的通知》強調加強美育與德育、智育、體育、勞動教育的“融合”。

從蔡元培的五育“不可偏廢”，到新中國初期“三好學生”的評定，再到新時代“五育并舉”“五育融合”，強調“跨學科教育”“學科融合”，促進學生全面發展。這種“跨越”與“融合”，本質上依托的仍然是“通感”意識——打通不同領域、不同學科之間的壁壘，實現“異科共情”的效應。

二、美育與美育通感

（一）美育的概念及其意義

“美育”概念由德國啟蒙文學的代表人物席勒在18世紀首先提出;蔡元培在《教育大辭書》中釋義為“美育者，應用美學理論于教育，以陶養感情為目的者也”[6]。

“美育”的意義重大。周公用“禮”和“樂”教化并規范國家治理[6];席勒認為，美育是“把感性的人變成理性的人”的“唯一的路徑”[8];蔡元培提出，美育的意義不同于智力培養與思想教育的一般作用，它是以自覺的、潛移默化的方式，對人的整體生活態度與人生觀的培養，進而造就健全人格。

2020年10月15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美育工作的意見》，引言指出：“美是純潔道德、豐富精神的重要源泉。美育是審美教育、情操教育、心靈教育，也是豐富想象力和培養創新意識的教育，能提升審美素養，陶冶情操，溫潤心靈，激發創新創造活力。”

因此，美育對個人發展、對社會發展都有積極的價值與意義。

（二）美育通感的提出

“字如其人”與“書畫一體”，體現了文人墨客的作品與其性格、氣質和道德品質的一致性。如，顏真卿的書法“正且直”，猶如風雪中的古松屹立不倒，這種風格與其秉直剛正的人格特質相吻合;再如，鄭板橋的字粗細變化、枯潤結合、曲直遒勁，與其竹的千姿百態相似，表現出“立根原在亂巖中，任爾東西南北風”的堅貞正直、高雅豪邁，他是詩、書、畫、印四劍合璧的集大成者，被徐悲鴻先生贊譽為“中國近三百年來最卓絕的人物之一”。

筆者認為，藝術創作應包含創作者的專業技能、即興的靈感和作品的價值，其離不開創作者的藝術通感、人文素養與其他相關技能（學科工具）。如果貝多芬沒有高超的鋼琴技藝，如果沒有被兄妹的深情感動、沒有清幽的月亮（靈感），如果沒有對盲姑娘的同情（人文素養），如果沒有音樂美與自然美之間的藝術通感，他也許不能即興創作出《月光曲》。這是一種多領域的、相互關聯的、綜合性的感受美與創造美的能力。

因此，學校美育通感是指人們在建構審美能力、審美情感的過程中，由藝術鑒賞、藝術創作、人文素養、多領域基本技巧相互融通所形成的能力。這種能力的形成，伴隨人的一生，與各領域、各學科、各專業相輔相成，以“異科共情”的方式增進美育通感，提升審美、創美能力，也能通過反哺促進其他學科的進步、其他專業的成長。

三、美育通感的價值與意義

（一）對文學通感、藝術通感的繼承與發揚

無論是作為修辭手法，還是文學創作方法，抑或藝術通感，都是由一種感觀、一種意象或一類藝術表達方式，轉化為另一種感觀、另一種意象或另一類藝術表達方式。這種“轉化”的根基，來源于作者扎實的文藝功底、豐富的生活感悟及創作靈感;這種“轉化”的過程，呈現作者思維的對比、演繹，使作品達到與作者及讀者的心靈溝通。

所以，激發共情意識，才是通感的本質。美育通感，將共情意識擴展到教育中的五大領域、各個學科，是對文學通感、藝術通感的繼承與發揚。

（二）通感是“五育”融合的橋梁，“美”是“五育”融合的內容

進入社會主義新時代，“五育”不再孤立。2022年發布的《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強調“聚焦核心素養，面向未來”“加強課程綜合，注重關聯”等五大基本原則。筆者認為，課程的關聯，主要表現為“五育”融合（及跨學科教學）。

融合的目標是“面向全體”“全面發展”，使學生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

融合的橋梁是建立通感意識，在“五育”、各學科之間激發共情。

融合的內容是學科素養中的“美”的因素，包含兩個方面：一是人文素養的“共情”，能貫穿不同領域、不同學科，激發并整合諸多美的元素，及情感、意志等品質，樹立學生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二是學科工具的“共性”，能在不同領域、不同學科之間互為所用、互相促進，并增進創美、創造。

體現“黃金分割”的工具價值，即該數學內容的基本核心素養的運用。例如，人體工程學研究發現，人的兩只眼睛的視野范圍是一個長寬比例為16：9的長方形，剛好是黃金比例，電視、顯示器行業也以此標準來設計產品。

（三）促進人的審美創造

《美育浸潤行動》指出，以浸潤作為美育工作的目標和路徑，將美育融入教育教學活動各環節，潛移默化地彰顯育人實效。

美育通感的倡導，強調人文素養的“共情”。在美育與其他四育的“融合”中，“挖掘和運用各學科蘊含的品德美、社會美、科學美、健康美、勤勞美、自然美等豐富美育資源，充分發揮相關學科的美育功能”，對提升個人及社會的審美意識與能力大有裨益，也能鑄就學生個體的終身發展、美麗人生。如，我校即將開展的“二十四節氣文化傳承與創新”研究中，首先擬以“共情”為導向，以“經典性、時代性、適齡性”為標準，甄選有益于提升學生人文素養的文獻、古今詩文、傳統書畫、本土文化等，組建多學科的研習教程，彰顯“天人合一，文化自信”的理念。

美育通感的倡導，強調學科工具的“共性”。通過綜合運用，更利于煥發人的創新能力。如果一個人僅僅擁有創造的技能，卻沒有與各學科相融合的美育通感，那么他的獨創性則會降低，往往表現為復制或仿制;如果一個人擁有豐厚的美育通感，即使創造技能相對較弱，至少也可以提升鑒賞能力;如果美育通感與創造技能都很扎實，那他的創造能力也會更突出。再如，擬在“節氣文化”研究中立足學科工具的“共性”，讓學生走出課堂，親自測量、制作、訪談，用文本、音樂、舞蹈、繪畫、手工等表達學生的心聲，提升學生綜合能力，實現“五育”并舉、學科融合。

所以，美育通感與審美能力、創新能力呈“正相關”，能為實現科教強國夢想、民族復興的偉大藍圖促進人才的培養。

（四）促進因材施教

提高美育通感，既要關注每個學科的人文素養，又要堅持學科核心素養建構。但是學生的個體存在差異，一是心理年齡與思維品質的縱向差異，二是智能領域發展不均衡的橫向差異。

基于“五育”融合、跨學科教學的美育通感建設，可以貫穿學生當時的縱向或橫向差異，促進因材施教。首先，日常課堂教學應體現“基礎性”，比如了解基本的創作技巧，知曉與作品相關的其他學科的人文素養、基本方法，從而普遍提高學生的鑒賞能力、創作基本技能。其次，通過分層作業，或者社團學習，適度增加或降低創作的難度，使不同差異的學生獲得更充分的發展。最后，通過班級交流等展示平臺，讓不同層次的學生共生發展，帶動整體美育通感的提升。

參考文獻：

[1]陳望.陳望道文集（第1卷）[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1980：509.

[2]朱光潛.朱光潛全集（第1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287-288.

[3]錢鐘書.通感[J].文學評文化，1962，（1）.

[4]陳育德.靈心妙悟感而遂通——論藝術通感[J].安徽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0，（3）：383-388.

[5]楊波.藝術通感：一種統覺性創造性的審美能力——藝術通感的審美闡釋[J].新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4）：82-86.

[6]王向峰.文藝美學辭典[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87.

[7]吳洪成，樊凱.簡論民國初年教育宗旨的嬗變——由“五育并舉”到“四育并提”[J].湖北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1，13（09）：23-29.

[8]陳天涵.感性與理性的和諧統一——席勒美學思想的主要論點[J].哲學進展，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