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作家
愛好美食和收藏
與朋友驅車去蘇州高新區,在李公堤悅山府餐廳品嘗新蘇幫菜。女掌柜陸曄是典型的姑蘇嗲妹妹,在蘇州大學讀過旅游管理,畢業后在外貿企業工作,積累了廣泛的人脈資源。后又在國企商旅部門歷練,在營銷策劃、酒店旅游等方面展現出色才華。十年前投身餐飲行業,開啟了錦帆碧濤的創業之路。
在我們喝著獨一無二的蘇式綠豆湯雞尾酒愉快聊天時,廣州美食作家林衛輝帶著他的新著《此生有味——蘇東坡的美食地圖》也到了,蘇州餐飲界老法師華永根先生偕夫人也到了,蘇州作家兼畫家葉放兄與他的千金也來了,什么是新蘇幫菜,他們也很好奇。
前菜中有葫蘆鵝肝、圣女果嵌燕窩、魚子醬烤鴨、生腌鰲蝦,這四道前菜可以放在粵菜館,也可以放在淮揚菜館,但終究不如放在悅山府更為妥帖。
接著是位上的“莼鱸之思·錦帶羹”。莼鱸之思是個有名的典故,莼菜、鱸魚和菰米,本是太湖“自古以來”的物產。錦帶羹也有出典,杜甫有詩:“滑憶雕胡飯,香聞錦帶羹。”唐代的雕胡飯,是用野生茭白的籽實(也叫菰米)做的,菰米曾作為六谷之一而被中國人長期食用。而錦帶羹就是莼菜做的湯羹,我幾年前寫過文章詳述,這里就不展開了。
悅山府的這道古董菜是裝在雞尾酒杯里進奉的,單取鱸魚鱗片熬成碧澄的濃湯,然后濾去鱗片殘渣,再加用新鮮莼菜嫩莖一汆即熟。莼菜嫩莖噙著晶瑩剔透的膠質,這才是精華中的精華,細細品鑒鮮美的鱸魚味道和清甜甘脆的莼菜嫩莖,恍然身在初秋午后的一簾幽夢。
入秋后的河鰻仍相當肥腴,用粉蒸之法是合理的。
有一次朋友來電問我從蘇州葑門菜市場買來的莼菜為什么不好吃。我細問之下才明白這位老兄將莼菜嫩莖上粘乎乎的膠質都洗干凈了。如此對待莼菜,真是暴殄天物啦。而且莼菜一燙即可,久煮必酸。
這一小杯猶如分子料理的“莼鱸之思·錦帶羹”,假如張翰或杜甫能夠吃到,他們又會發出怎樣的感嘆呢?此番創意背后,是對蘇幫菜傳統烹飪技法的輕微挑戰,也是對當代烹飪智慧的自信展現。必須大大地贊一個。
荷葉粉蒸肉,是蘇州人在夏天必吃的一塊肉。用粉蒸之法制作各類菜肴也是蘇幫菜的傳統,以前每到夏季,姑蘇城內大店小館就會供應粉蒸肉,還有一道更加講究的“蒸鴛鴦”,即粉蒸肉鑲雞。前不久我在吳江的東太湖賓館吃過一道荷葉粉蒸南風肉鑲湖鰻,超好吃。
上海本幫菜里是沒有粉蒸菜的,唯弄堂人家偶爾為之。所以小時候我對粉蒸愛得如癡如醉,再說那個時代物質匱乏,豬肉要憑票,吃一塊被米粉緊裏的肉,值得深深記取。
悅山府的這款名菜有點另類,荷葉包裹的不是豬肉或牛肉,而是一段河鰻。入秋后的河鰻仍相當肥腴,用粉蒸之法是合理的。華永根老師說,蘇州夏令的粉蒸排骨、粉蒸肉,都是流傳已久的名菜,粉蒸河鰻是傳承,也是創新,思路是對的。
湯品也別開生面,是三白荷香佛跳墻。取用太湖所出的蓮子、藕段、百合、蘆根、銀魚、白蝦、白魚,以及外來的花膠、排翅、干貝等等,而且以冬瓜盅的方式呈現!
小冬瓜每人一只,揭開碧綠的荷葉,清香撲鼻而來,湯清鮮潔,不見浮油,挖呀挖,挖出了滿口的太湖小清新。再挖了一勺冬瓜肉吃吃,真是軟糯綿密,清雅宜人。吃冬瓜盅不吃冬瓜肉,不是土豪就是洋盤。冬瓜盅與佛跳墻,在蘇州李公堤上完成了華美的合體,就像一出蘇州版的《西廂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