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教育傳承是對前輩教育人的經驗、知識、技能、方法、觀念等的繼承和發展,它體現了對往昔教育智慧的尊重,是推進當下教育的一種力量,更是未來教育發展的堅實基礎。教育傳承的實現,依賴于教師的教育情懷、教育理念和教育素養。作者在40余年的教育生涯中,經歷過教育科研、教師共學、品玩數學三個教育傳承的生動故事,演奏出精彩的教育篇章。
【關鍵詞】教育傳承 教育科研 教師共學 品玩數學
教育傳承是教育活動的重要部分,它是對前輩教育人的經驗、知識、技能、方法、觀念等的繼承和發展,體現了對往昔教育智慧的尊重,是推進當下教育的一種力量,更是未來教育發展的堅實基礎。
有人說,最美的教育是傳承。我想說,教育傳承讓教育發展有其“源”,有文脈,很“自然”;教育創新讓教育發展有活力,體現“自覺”,體現價值引領。教育傳承,是一代代教育人的“教育守望”,是凝聚師生行動的精神力量,是學校走向高品質發展的激勵機制,也是促進教育創新的原動力。
教育傳承的實現,依賴于教師的教育情懷、教育理念和教育素養。我在40余年的教育生涯中,經歷過幾個教育傳承的故事,這些生動的教育傳承故事,演奏出精彩的教育篇章。
一、教育科研:陳清森→任勇→王淼生
陳清森老師是福建省龍巖市教師進修學校的數學組長,初為人師的我在龍巖第一中學當老師時,陳老師是我們專業上的“頂頭上司”,他在教育科研方面出道早、成果多。
20世紀80年代,大多數中小學教師對教育科研還很陌生,認為教育科研高不可攀,中小學教師只要教好書就行了,教育科研是教育研究專家的事。
陳老師告訴我:“你結合教學實踐進行研究,不聲張,現在許多老師還認識不到這一點,你先走一步,就領先一步。人們認識教育科研還有一個過程。”
于是,我在搞好教育教學的同時進行教育科研。要進行教育科研,就要學習;要學習,就要訂許多報紙、雜志。我們在閩西山區,相對來說信息不靈,通過訂閱報紙雜志了解外面的世界、了解數學教育研究與實踐的情況,是十分有效的方法。
雜志一到,我和陳老師先各自讀,幾乎是“讀紅”了,就是每頁都讀,都畫,還有批語。同時做目錄分解,以便日后好查詢。有時,看完目錄中的某個題目,自己就想“這個題目讓我來寫,我會怎樣寫”,把自己的寫作框架擬出來,再打開對照是別人寫得好還是我的框架妙。那段時間我們讀了大量的數學教育文章,為日后研究奠定了深厚的基礎。
我每周都要到陳老師家去,有時也邀上幾位“志同道合”者一并去,人多了,研究的氛圍就濃了,大家都進步了。那段時間的日子過得真愉快,正如魏書生老師所言:“忘我學習,處處都是凈土;潛心科研,時時都在天堂。”
陳老師與我合寫過文章、合編過書,在合作過程中,我悟出了許多治學之道,更多的是悟出了做人之道。1984年,我的第一篇論文發表,于是就有了在教育科研上的漫漫征程;1988年,我的第一本著作出版,于是就有了“夢圓百書”的不懈追求。1996年,我調到廈門工作,在“教師節”給陳老師寄了一張賀卡,上面這樣寫道:“師指一條路,燭照萬里程!”
2004年,時任廈門第一中學校長的我,引進了一位數學“金牌教練”—王淼生老師,他是解題能力極強的老師,但教育科研成果不太多,課題層次也不是很高,我就從研究解題入手引導王老師“科研”。
就這樣,王老師成了我那間頗有特色的書房里的常客。我們在書房里談論著數學、數學競賽、數學教育、數學文化、數學名家……當然,談論最多的還是數學解題。那是我的喜好,更是他的追求。談著談著,他忽然間覺得可以把他對數學各類題型的巧妙解法匯集起來,我覺得行,就鼓勵他著手編書。沒想到半年后王老師竟然就把《數學百題 精彩千解》一書寫出來了,囑我寫序。100道題,300個圖,用A4紙打印出550頁,還附有光盤。我覺得我自己是夠勤奮的了,但在王老師這一摞書稿面前,我再一次被他的勤奮、睿智、毅力所折服。我在序言里這樣說:“讀了王老師的書,就能體驗到什么叫精深的專業知識,什么叫數學教師的智慧!”
當然,王老師的這本書算是解題研究的書,我鼓勵并同時指導他從做教育科研課題入手,提升數學教育理論。他經過文獻綜述后,決定把頗有挑戰的“概念教學”作為突破點進行研究,課題“基于數學教學內容知識(MPCK)視角下的概念教學案例研究”成為教育部規劃課題。
課題實施兩年下來,他將《概念:數學教學永恒追求》一書讓我審閱和寫序,我寫了《讓“冰冷的美麗”火熱起來》的序言,序言的結尾處這樣寫:“能讓數學‘冰冷的美麗’火熱起來的教師,一定是優秀的數學教師。能讓數學概念教學‘冰冷的美麗’火熱起來的教師,一定是更有學術涵養的優秀的數學教師。王老師就是這樣的教師。”
王老師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教師,我隨便說了一嘴:“你再寫書,我再作序。”沒想到,幾年后,他又寫了《理性數學:草根教師的永恒追求》一書。我很樂意為此書寫序,這是王老師對我的極大信任。他讓我見證了一個草根教師可以達到的學術高度,見證了從草根教師走向教學名師的成長之路,見證了理性精神之于數學探索的美麗圖景。這成為我想第一個走進書里去欣賞“以草根之力,鑄理性之魂”的數學教育璀璨星空的動力源泉。
從40多年前受陳清森老師點化走上“悄悄”的教育科研之路,到20年前鼓勵推動王淼生老師積極搞教育科研,再到滿目的成果呈現,我親身參與并見證了教育傳承帶來的教育者成長的樸素與美好。
二、教師共學:龍巖師友→廈門師友→“星火燎原”
1979年至1996年,我在龍巖第一中學教書。我們一群剛從師專畢業的青年教師都感到自己才疏學淺、毫無教學經驗,大家一合計,決定組成一個松散的學習小組。在一位開茶館的家長的熱情幫助下,我們每周六下午3∶00聚集到小茶館,邊喝茶邊吃著龍巖花生邊談論著一個永恒的話題—如何當一名好老師。我們的晚餐基本上就是一碗清湯粉打發,然后繼續談,一直談到晚上10∶00左右。那時我們大多單身又都住在校內,回家的路上還在爭論,沒爭完回宿舍再爭。
記得有一次我們談到了讀書,一位學長建議我們讀蘇霍姆林斯基的《給教師的一百條建議》。那時我們大多數人不知道蘇霍姆林斯基是誰,不知道世間還有這樣一本書。在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們每周談論書中的一個建議。從某種意義上說,一百條建議是我教育人生的一塊堅實的基石。
這個“周末論教”漸漸地在閩西地區傳開了,受到青年教師的關注。一些來自閩西其他地方的老師,如果要到龍巖辦事或經過龍巖,往往會有意早幾天來或遲幾天回,爭相加入我們的“周末論教”。外來的聲音讓我們的“論教”越論越火,十幾年后,我驚奇地發現,我們這個不起眼的學習小組里的10個核心成員,就有8個獲得特級教師這個殊榮。這,是偶然的嗎?
2008年,我在廈門市教育局工作時,參加了廈門市第一批青年教師學習共同體(以下簡稱“共同體”)的讀書活動,老師們多次提到“共同體”是受我們龍巖“周末論教”影響而促成的。在那個浪漫的“時光驛站”咖啡廳,“共同體”的老師們談論起閱讀我寫的《走向卓越:為什么不?》一書的體會。一開始,我還真是不自在,但我從他們認真的態度、智慧的思考、新穎的觀念中,似乎又悟到了什么。我當時的感覺是,在教育被異化、社會心態浮躁的今天,有這么一群教師,遠離名利,在紛擾中沉淀書生本色,很值得我敬佩。眼前的一幕,感覺就像當年龍巖那群青年教師身影的再現。
“共同體”多次舉辦過大型論壇。第一次,我說:“期盼這樣的‘共同體’越來越多,若是,廈門教師的閱讀就進入了新的境界。”第二次,我說:“我很高興‘共同體’多起來了,何時能突破100呢?我期盼著。”第三次,我說:“廈門有近千所學校幼兒園,期盼每所學校都能實現零的突破!這樣,我們廈門就有1000個學習‘共同體’,廈門的教師能不優秀嗎?”第四次,我說:“當廈門學習‘共同體’步入理想之境時,我們廈門的教育就進入了理想之境。”
理想的“共同體”是“家園”:“家園”是溫馨之家,是留念之家,是心靈之家……理想的“共同體”是“學園”:從共同之學,到共同之思,再到共同之研,進而各自踐行,爭取“寫下來”……理想的“共同體”是“樂園”:有專業成長之樂,有特色成長之樂,有幸福成長之樂……理想的“共同體”是“創園”:當合謀共論“創”,當積極踐行“創”,當論爭孕育“創”……
“共同體”走過了16年,實屬不易。堅守,是一種耐力,它以一種頑強不屈的精神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能否堅守下去,往往是卓越與平庸的分水嶺,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堅守對成功的意義更大。
廈門沒有轟轟烈烈地推動教師閱讀,而師者之讀卻悄悄地發生,這里有行政上的適度引導,但更多的是源于內心覺醒的帶有民間性、草根性、自發性的教師閱讀。我們在欣賞師者之讀這“最美姿態”的同時,給予高度點贊,時時助力,處處呵護,不斷點燃和激活教師的閱讀熱情,讓一群充滿激情的“閱讀之師”,影響另一群“想讀之師”成為新的“閱讀之師”,再“群群相傳”“群群互激”,閱讀之風,盡吹鷺島。當“閱讀之師”在廈門群起之時,我所期盼的廈門教育的理想之境還會遠嗎?
從龍巖到廈門,我看到的是“星火燎原”的教師成長之渴望、之堅守,這是教育傳承的力量源泉。
三、品玩數學:幼小初高→三所中學→“遍地花開”
我幼時讀的幼兒園辦得很規范,每周安排得井井有條,每天的活動內容也一目了然。早操、唱歌、游戲、剪紙、泥工,還有體育活動、講故事、學拼音、學漢字、學算術,一應俱全。能記得起的智力游戲就有七巧板、火柴游戲、積木、橡皮泥、猜謎語……
有一節游戲課,老師讓我們5個小朋友一組,每個人站成一排,背后貼上1、2、3、4、5五個數字中的一個,自己不知道貼的數字是幾,要通過觀察其他小朋友的數字,推導出自己的數字。老師一聲令下“開始”,我們就在草地上“跑”了起來,這“跑”還真不容易,既要看到別人背后的數字,又盡量不讓別人看到自己背后的數字。在竹子做的圍墻一側,標有1、2、3、4、5五個數字,誰最先準確地站到自己的數字下面,就可以得到五朵小紅花,第二名得四朵,以此類推。第一次玩,我得了第二名,不甘心。第二次玩,我動了“歪腦筋”,不用看完四個數字就推導出自己的數字:看完三個即可跑到余下的兩個數字處。再故意不站穩,用眼睛的余光看觀眾小朋友的眼神和呼聲,若站對了,小朋友“歡呼雀躍”,若站錯了,小朋友“表情怪異”,我就“搖晃一下”站在準確的數字下,屢屢第一。雖有“賴皮”之嫌,現在看來也許就是一個“不乖男孩”的“智慧成長”。
我讀小學時,郭添榮老師總是拿著撲克牌和我們玩游戲,尤其是玩“24點”,讓我們“在玩中學數學”。郭老師來上課時,我們就盯著他的口袋,一看鼓起來了,那口袋里一定有撲克牌,我們的眼睛就放光了……
我讀初中時,黃榮柏老師時而找些鵝卵石跟我們玩“搶石子游戲”,時而拿個不規則的紙板讓我們“剪幾刀”拼成一個正方形……黃老師來上課時,我們就關注他有沒有拿個布袋,我們一看拿了布袋,我們就樂啊……
我讀高中時,曾亞珊老師有時笑瞇瞇地問我們“欲窮千里目,需登多高樓”;有時帶個酒杯和小球講“蛋碰杯底”問題。有一次在玻璃杯里放些水,當她從布袋里倒出小石子時,多數同學驚叫起來:“曾老師,你要問我們烏鴉能否喝到水,是嗎?”……
我很幸運,我的幼小初高的數學老師都會“玩”,他們都能讓所教的學生“愛上數學”。就像這句歌詞,“長大后我就成了你”,我成為數學老師后,也就很自然地“有模有樣”地和我的學生“玩了起來”,這一“玩”,沒想到竟玩出了一個“新的世界”。
在龍巖第一中學時,我踐行了從“好玩”到“玩好”的數學教育。“好玩”是“引趣”—燒腦游戲、激發興趣;“玩好”是“引深”—趣中領悟、透視問題。到廈門雙十中學后,我把“好玩”升華成為“玩轉”實踐,“玩轉”是“類化”—玩個游戲、洞見一類。到廈門第一中學后,我又繼續升華,“玩轉”走向了“玩味”,“玩味”是“融化”—研題之史、品題之源。
于是,我凝練出我的教學主張“品玩數學”,品玩是“交融”—玩中悟透、趣中深學;于是,我在全國各地傳播我的“品玩數學”教學主張,開明出版社出版了《玩出來的數學思維:任勇品玩數學108例》;于是,教育科學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動手玩的數學益智游戲:思維是可以玩出來的》一書,書中給出300多個玩例;于是,我又深化“品玩數學”,走向“數學‘玩育’”(“玩育”即“玩的教育”)的研究……
在北京,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培訓中心積極推廣“品玩數學”,“明遠讀書會”在全國直播我的“品玩數學”,《中國教師》雜志發表我的《點燃鄉村教育的“兩把火”》一文傳播“品玩數學”;在重慶,幾所“明遠未來學校”開設“數學益智游戲空間”,步入“品玩數學”之境;在廈門,30多所學校開展“益智數學活動”實驗;在福州,鼓樓區持續推進“數學‘玩育’”多項實驗……還有,同心慈善基金會的“景潤同心‘1+2’愛數學”公益活動,將持續培育眾多“玩味十足”的鄉村數學教師……
看著眼前的遍地花開,我看到了那個最初的幼時種子,在一代代教育者的培育下生根、發芽、長大,直到我自己接過了老師們的殷殷期盼,成為播撒“玩數學”種子的那個人。幾十年的教育傳承就是一部充滿著情懷的教育史詩。
教育傳承的每一個故事都能演奏出精彩的教育篇章,都是一種無形的教育力量,都是“師道”薪火相傳的“順勢而為”,都是步入“做更好的教育”的自覺行動。“教育人”當懷揣“傳承”之心,用教育理想追求理想教育,引領教育進入一個又一個新的發展境界。
(作者系廈門市教育局原巡視員、副局長,特級教師)
責任編輯: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