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學科專業目錄調整后藝術學科研究生培養改革的思考

隨著國家2022年學科專業目錄的出臺，藝術學門類下各學科專業迎來重大調整。此輪調整面向國家長期發展戰略需求，進一步凸顯了對專業學位和分類培養的重視，體現了學科交叉融合和培養高層次復合型人才的趨勢。本文通過分析學科目錄調整與國家頒布的一系列新時代研究生教育相關政策之間的有機聯系，闡明學科目錄調整對高校藝術學科研究生培養既是重大挑戰，也是歷史性機遇。高等學校要精準把握時代需求，進一步深化藝術學科研究生教育改革，為實現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貢獻力量。

1 新版學科專業目錄對藝術學門類的調整及解讀

1.1 原藝術學門類下學科專業調整情況

學科專業目錄是國家關于學科、學位與研究生教育工作的基本制度，為規模化培養高層次人才提供了依據。2022年9月，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教育部公布了《研究生教育學科專業目錄（2022年）》（以下簡稱“新學科專業目錄”）。新學科專業目錄對原藝術學門類下的一級學科與專業學位設置進行了較大調整。一是將原有的藝術學理論、音樂與舞蹈學、戲劇與影視學、美術學、設計學一級學科撤銷、調整與合并為“藝術學”；二是將藝術學門類下的專業學位類別拆分細化為音樂、舞蹈、戲劇與影視、戲曲與曲藝、美術與書法、設計，并將培養層次提升至博士；三是書法、戲曲和曲藝等中國傳統藝術形式被專門列入新學科目錄；四是新學科專業目錄中專業學位與一級學科同時呈現在學科門類之下；五是將設計學一級學科由藝術學門類下調整至交叉學科門類下，可授予設計學或工學學位。

1.2 從調整變化看新學科專業目錄修訂工作思路

上述第一、二點，即藝術學門類下一級學科和專業學位點的“一減”“一增”和“一升”，一方面強調了音樂、舞蹈、戲劇、影視、美術、書法、設計等各藝術領域實踐性、應用性的學科定位；另一方面也通過提升培養層次，為這些專業學位留下了廣闊發展空間，顯示了國家對專業學位人才培養的重視，體現了服務國家區域經濟社會需求的鮮明導向。

上述調整的第三點，將書法、戲曲、曲藝等中國傳統文化藝術領域專門列入，充分體現了立足國家戰略、構建有中國特色的高水平研究生教育體系的理念。

上述調整的第四點將專業學位與學術學位并置，則進一步凸顯了發展專業學位的重要性，體現了國家尊重學科專業設置的基本規律，構建面向未來的學科專業建設管理機制，創新學科專業的組織與建設方式的導向。

上述調整第五點，則體現了國家重視學科交叉的鮮明導向。早在2016年全國科技創新大會、兩院院士大會上，國家領導人就指出要“培育新興學科交叉生長點”；后續新工科、新農科、新醫科、新文科“四新建設”的提出，都強調了促進學科交叉融合；2020年國家在學科專業目錄中設置了交叉學科門類并公布《交叉學科設置與管理辦法（試行）》，則進一步從制度上確立了交叉學科的定義、設置和退出、監督與管理，以加快知識生產方式變革和人才培養模式創新，提升研究生教育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快速響應能力。

1.3 新學科專業目錄與新時代高層次人才教育

全國研究生教育大會召開以來，國家密集地出臺了一系列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相關的政策，如表所示。新學科專業目錄作為國家研究生教育政策“組合拳”中的一環，需要嵌入新時期研究生教育乃至整個時代背景中去理解。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加快興起，大國博弈加劇國際局勢重構，我國經濟社會也進入新的發展階段，研究生教育在培養創新人才、提升創新能力、服務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作用進一步凸顯。

我國新時代研究生教育的總體目標是到2025年基本建成高水平研究生教育體系，2035年初步建成具有中國特色的研究生教育強國。其實現路徑可以概括為“一個引領”“三個優化”和“一個保障”。“一個引領”是指加強思想政治工作的引領作用，健全“三全育人”機制，高層次人才培養要堅定服務于為黨育人、為國育才。“三個優化”是指在研究生教育的規模結構、培養模式與培養質量方面均做到優化與提升，以便更好地服務于經濟社會需求。“一個保障”是指加強組織領導，完善條件保障。國家出臺的一系列政策正是圍繞著總體目標，通過各條路徑對研究生教育進行提前布局、超前謀劃。

其中，新學科目錄通過梳理、規劃與規范學科專業，優化研究生結構與規模，一是大力加強基礎學科建設，提升原始創新、自主創新能力；二是瞄準世界科技前沿和國家重大戰略需求，加快發展新興學科和交叉學科；三是服務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需求，著重發展專業學位與應用研究。與其他政策一起形成合力，進一步深化研究生培養模式改革，提升培養質量。

2 藝術學科研究生培養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2.1 機遇

（1）新學科專業目錄明確了各藝術領域的定位和發展方向

自2011年藝術學門類獨立以來，關于其定位、內涵、學科建設等方面的爭論一直存在。藝術學科不是一個單一的學科范圍，而是由創作、研究與創研三個不同領域組成。新學科專業目錄進一步明確了這三個藝術領域的定位，對各一級學科、專業學位的發展方向有了比較明確的導向。此外，通過一級學科與專業學位的并置，賦予三個領域同等重要的地位，這也必將對學科發展產生深遠影響。

第一，創作領域。創作在藝術學科中的主體地位，通過藝術學門類的獨立、原二級學科升格為一級學科而得到確立，藝術碩士專業學位（MFA）的設立進一步體現了其重要性。然而，原學科目錄中，各一級學科學位點與藝術碩士專業學位點下各領域并存，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研究型與應用型人才的趨同，以及創研與創作領域的混淆。新學科目錄中將音樂、舞蹈、戲劇、影視、美術、書法、設計等各個藝術領域均設立為專業學位，進一步明確其實踐性的特點，創作型藝術人才培養將迎來獨立發展的新機遇。

第二，藝術研究領域。藝術研究是通過人文的方法對藝術問題進行理論探討，與其他各人文領域產生對話。在原學科專業目錄中其對應的是“藝術學理論”一級學科，在新學科專業目錄中對應的則是“藝術學”一級學科。名稱的調整本質上是對該領域的重新吸納與整合，拓寬了其內涵，引導藝術高層次研究型人才寬口徑培養，增強發展后勁與學術創新能力。

第三，創研領域。創研領域探討的是藝術本體問題，即通過研究的手段促進藝術創作的發展，研究者必須既具備創作實踐經驗，又要有一定的理論研究能力，才能從親身經驗中提出有價值的問題，創新地提出解決問題的新手段和新方法。原學科專業目錄中將這部分設定為學術學位，一方面忽視了創作實踐是其研究的前提，另一方面也由于與藝術碩士（MFA）的并行造成了培養上的趨同。新學科目錄中，創研領域明確對應藝術學門類下各專業博士，進一步確立創作實踐在藝術專業博士理論研究中的重要作用，理順了發展邏輯。

（2）專業型研究生教育將迎來新的發展機遇

在新學科專業目錄中，藝術學門類最直觀的改變是一級學科的減少和專業學位的增加。專業學位一般在知識密集、需要較高專業技術或實踐創新能力、具有鮮明職業特色、社會需求較大的領域設置。藝術學門類下新增音樂、舞蹈、戲劇與影視、戲曲與曲藝、美術與書法、設計等六個細分專業學位類別，并將最高的學位層次提升至博士，充分尊重了藝術實踐的應用型特征，肯定了其服務經濟社會需求、賦能高質量發展的作用，也為整個藝術學門類帶來了新的增長點。

近年來，國家對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發展作出了專門規劃，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作為發展重點，將得到教育資源增量的傾斜：增設一批碩士、博士專業學位類別，專業學位碩士招生規模擴大到碩士總招生規模的三分之二，大幅增加博士專業學位研究生招生數量。根據這一規劃，藝術學門類下專業學位將迎來新的發展機遇：一是實現各專業學位點招生人數的增長，可以更好地滿足社會對高層次應用型藝術專業人才的迫切需求；二是實現了高層次人才培養重心從學術型向專業型的轉變，有助于進一步深化培養模式改革，探索建立符合學科特征的分類評價體系，也有助于各高校高水平藝術人才的儲備和供給；三是培養層次的提升，為各高校創新人才培養模式帶來更加廣闊的空間，有利于構建本碩博一體化的創新藝術專業人才培養體系。

（3）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學歷教育中得到更好的傳承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也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將傳統藝術納入新版學科目錄，尤其是在學位點名稱中體現，釋放了新學科專業目錄立足國家戰略、服務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的重大需求的信號。

進入學科專業目錄，意味著書法、戲曲、曲藝等藝術形式將作為學位點而直接獲得的招生名額，得到更多的關注、推廣與傳承，其在藝術學科中的重要性將被進一步強調。而對中國傳統藝術的重視，將成為進一步加深高水平藝術人才對中國文化理解的契機，通過藝術學科內部的交叉融合，為深化理論研究、促進各藝術領域的創新提供了基礎與支持。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理解與傳承，也將成為研究其他民族藝術的重要參照，有利于增強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為國家培養一批傳承和發揚中華優秀傳統藝術的高層次人才。

2.2 挑戰

（1）社會對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的認知需要深化

長期以來，學科資源的分配往往以一級學科來進行，專業學位成為學術學位的附庸，天然“低人一等”。與學術型研究生相比，專業型研究生生源較差、培養質量不佳、創新能力不足，這樣的認知誤區在整個社會廣泛存在。此外，專業學位與職業資格銜接不到位，藝術行業的就業市場中匹配高端實踐人才專業能力的職位選擇不夠豐富，學生進入行業產業就業意愿不強，也影響了學生報考專業型研究生的熱情。這些現象出現的根本原因是市場需求與人才培養的錯位，需求與就業之間動態反饋機制不完善。

新學科專業目錄在呈現上賦予了專業學位與一級學科同等地位，為解決這些問題邁出了重要一步。然而，整個社會對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的認識深化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而產業鏈的升級、社會精神文明水平的提高、公眾對藝術文化產品的需求擴大等一系列系統性的問題也需要在高質量發展過程中解決。

（2）科學的評價體系亟待建立與完善

在我國，藝術學2011年才從文學門類中獨立，相較于其他學科來說非常年輕，發展過程中也沿用了許多其他學科的教育評價標準。例如，唯論文的傾向，很多高校把發表論文作為學位授予的前置條件，學生不發論文就不能夠畢業。再例如，在科研成果認定體系中，藝術類的成果往往難以納入，需要借助學科交叉進入其他學科的評價指標，方能得到認可。而適用于藝術學科的評價標準，尤其是對創作的成果評價研究，發展還是相當滯后的。

分析其原因，一方面，這與藝術創作與鑒賞具有一定主觀性有關，審美活動充滿了積極主動的再創造，受到個人的思想認知、藝術素養、生活閱歷等主觀因素影響和制約。另一方面，藝術學門類下包含著多個學科專業，每個學科專業下又可細分為非常多的、高度專業化的領域和方向，每個藝術領域和方向還對應著許多不同的體裁和樣式，這種多樣性為科學而有操作性的評價標準的建立帶來了難度。

當前，評價指標的滯后已成為制約藝術學門類各學科專業走上獨立、特色、高質量發展的瓶頸之一，其引導高水平藝術人才教育分類發展的作用也難以發揮。新學科專業目錄進一步確立各藝術領域的應用性與實踐性，建立和完善藝術學科及專業學位教育評價體系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更加突出。

（3）研究生分類培養的體制機制問題進一步凸顯

面對新時代對研究生教育提出的新要求，目前的分類培養體系還存在一系列體制機制問題：一是專業學位與學術學位培養模式的趨同，專業學位簡單套用學術學位發展理念、思路、措施，分類發展的機制需要健全；二是專業學位與學術學位在培養內容上的區分度不夠，不少專業學位的課程教學中理論化情況嚴重，實踐課程和創新創業教學不足；三是多元投入方面的機制仍需要加強，專業學位研究生培養在產教融合、學術學位研究生在科教融合方面的機制有待進一步探索創新。

3 藝術學科研究生培養改革

3.1 進一步深化分類培養改革

加強藝術學科研究生教育服務國家和區域社會經濟文化發展重大需求的能力，進一步探索培養路徑創新。對藝術學一級學科來說，需要深化學科內涵的挖掘和拓展，更多地聚焦學術前沿命題，促進與其他人文學科的交流與對話，進一步發揮基礎研究、理論研究對各藝術領域專業實踐的支持作用。進一步強化科教融合，以高水平實驗室、人文社科研究基地等科研平臺及重大、重點科研項目為依托，加強研究生學術創新能力的培養和學術研究成果的產出。

對藝術學門類下專業型學位研究生來說，要面向國家和區域社會經濟文化發展需求，服務產業轉型升級。借助培養層次向博士的升級，拓展專業深度，加強創作實踐與創研創新。強化產教融合，提倡依托政府、企業、機構等社會力量和產學研項目，通過研究生聯合培養示范基地、實踐實習實訓基地等平臺，加強專業學位研究生實踐創新能力的培養和高層次應用成果的產出。增加具備行業一流水平的專業學位行業導師的數量，探索專業學位教育與職業資格銜接的體制機制。

3.2 進一步完善教育評價體系

要針對藝術學科中不同的主體和不同的學段，進一步完善教育評價方式，引導研究生教育高質量發展。對藝術學一級學科要側重學術能力評價，可以借鑒與沿用人文社科類的評價方式，把學位論文作為核心評價對象，將課程學習、參與研究、學術交流等情況納入評價體系。

而專業學位是職業性與學術性高度統一的，其知識是在跨學科的社會和經濟情境中創造出來的，對其評價應當擺脫學術學位科研評價的制約。對藝術學門類各專業學位來說，要側重評價實踐創新的能力，關鍵看研究生是否具有適應專業崗位要求的能力和素質，把創作水平、專業實踐、產品設計、職業技能等作為專業學位評價的核心內容。要改革專業學位研究生學位論文抽檢方式，采用多樣化的形式豐富專業學位論文內涵，如使用視頻、音頻、圖片等多種載體，全面展示學生藝術實踐能力。

此外，對研究生的評價需要和對導師的評價統一起來，同向而行。要積極拓展評價維度，鼓勵對導師成果進行分類評價，鼓勵理論與實踐相互支撐，進一步提升導師教學科研實踐水平。

3.3 緊扣服務需求，推進學科交叉融合

服務需求是研究生教育改革的主線。在研究生結構與規模上，新學科目錄的頒布為服務經濟社會需求提供了依據；在研究生培養內容與質量上，服務需求意味著研究生需要培養在真實情景中綜合運用知識技能來解決現實重大問題的能力。在現實情境下，問題不會遵照學科專業來發生，往往是跨學科、跨機構的，這就要求我們不斷優化制約研究生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體制機制，破除傳統的學科、機構等壁壘，推進學科交叉融合。其實現途徑則是積極整合產業資源，借助各級科研平臺以及校企合作實踐基地，以重大項目為依托開展專業學位研究生人才培養模式的探索與實踐，主動為區域經濟、文化和社會發展服務，提升培養質量。

4 結語

面對新學科專業目錄帶來的藝術學科巨大的變化和挑戰，各高校需要站在新時代研究生教育發展的高度，緊緊圍繞“服務需求、提升質量”的工作主線，深入領會新學科目錄對藝術學科調整的內在實質，理解其與國家頒布的一系列新時代研究生教育政策之間的內在邏輯。在新學科目錄對應調整工作塵埃落定后，各高校要將工作重點放在高質量發展和內涵建設上，進一步深化分類培養改革，完善教育評價體系，創新體制機制，為高層次藝術人才的培養和經濟社會高水平發展、加強文化自信貢獻力量。

本文系廣東省研究生教育創新計劃項目“產教融合背景下藝術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MFA）聯合培養模式改革”成果之一，項目批準號：2020JGXM073。

（作者單位：廣州美術學院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