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發費用加計扣除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摘 要：探索引領中國經濟增長與質量變革的新動力，關鍵是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文章以2015—2021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年度財務數據為研究樣本，以2018年1月1日起所有負面清單之外行業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提高至75%為外生政策沖擊（財稅〔2018〕99號文件），運用雙重差分法及中介效應模型，實證檢驗了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效應及機制。研究發現：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提高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異質性檢驗發現，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大型企業和國有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程度更大；機制檢驗發現，研發費用加計扣除通過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進而促進全要素生產率實現提升。研究結論及政策建議為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的完善提供了一定借鑒。

關鍵詞：研發費用加計扣除 全要素生產率 研發投入 雙重差分法

中圖分類號：F812.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24）09-029-03

一、引言

要推進經濟發展質量、效率和動力的三大變革，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確保經濟的持續和健康發展。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與追求更高質量和效率、公平性和可持續性、構建現代經濟結構有著直接聯系。稅收政策作為調節宏觀經濟的重要工具之一，其對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是學界關注和研究的重點。汪盧俊和蘇建（2019）[1]研究發現，增值稅轉型和“營改增”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謝獲寶和惠麗麗（2021）[2]指出，“營改增”通過“財富分配效應”和“價值創造效應”對服務業全要素生產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岳樹民等（2023）[3]研究認為，增值稅稅率調整通過緩解企業融資約束，進而對全要素生產率產生促進作用。

研究開發費用稅前加計扣除（簡稱“研發費用加計扣除”）自1996年實施以來，在激活企業活力、激勵企業創新、促進企業發展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最直接的效應是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和研發產出。任海云和宋偉宸（2017）[4]研究表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研發投入具有顯著促進作用，且該種激勵效果與企業所處生命周期、行業特征、所處外部市場環境有關。甘小武和曹國慶（2020）[5]和李宜航等（2022）[6]分別從高新技術企業和制造業企業驗證了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研發投入的促進作用。唐明和曠文雯（2021）[7]研究指出，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在顯著促進企業創新產出時，存在明顯的異質性。包健和李芳迪（2024）[8]發現，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可以顯著促進高新技術企業創新產出實現“提質增效”。研發費用加計扣除通過對企業研發投入和研發產出產生的激勵效應，不僅可以使企業掌握更多的核心技術，增加企業在市場上的產品競爭力，而且還可以進一步促進企業價值實現提升（王蕓和陳蕾，2016；洪源和萬里，2024）[9-10]和企業經營績效的持續改進（賈明琪和張宇璐，2017；王璽和劉萌，2020）[11-12]。此外，不同學者從企業人力資本結構升級（于海峰等，2023）[13]、企業發展能力（岳樹民和肖春明，2022）[14]、企業降杠桿（袁業虎和沈立錦，2020）[15]、企業創新能力（馮澤等，2019）[16]等多角度研究了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的激勵效應。

梳理文獻發現，關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及機制研究較少，但已有研究為本文研究提供了研究思路和方法。因此，本文以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以2018年1月1日起所有負面清單之外行業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提高至75%為外生政策沖擊，在實證檢驗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的同時，引入“研發投入”作為中介變量，探討了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具體影響路徑。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研發費用加計扣除作為積極財稅政策的重要措施之一，可以顯著提升企業創新的積極性。本文從如下三個維度深入分析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第一，研發費用加計扣除通過降低企業稅收負擔，增加了企業的可支配現金流。可支配現金流為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供了資金保障，進而加速企業科技創新進程。科技創新則是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的重要基礎。第二，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向外界傳遞出政府支持特定行業的重要利好信息，通過緩解企業與投資機構之間的信息不對稱，進而緩解企業融資約束。企業在獲得外源融資的情況下，可以加大研發投入、雇傭更多技術人才，通過促進研發產出進而促進全要素生產率實現提升。第三，從戰略角度看，政府的扶持一定程度上會改變企業的短視行為，為充分利用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紅利，企業會重新評估其市場定位和經營策略，會更加注重創新和技術研發。這種基于科技創新的戰略選擇，會促進全要素生產率實現增長。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設H1。

H1：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可以顯著促進全要素生產率實現提升。

研發費用加計扣除通過減輕企業稅收負擔，進而減少企業的研發成本、分散研發潛在的風險、向市場傳遞出鼓勵研發的積極信號。一方面企業現金流增加，另一方面企業能獲得更多的外源融資，為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供了內外源資金保障。研發投入的增加會促進企業研發產出和技術進步（唐明和曠文雯，2021）[7]。同時，企業研發產出增加和技術進步，可以增強企業的市場競爭優勢，獲得超額利潤，進而通過擴大企業規模產生的規模效應，實現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任燦燦等，2021）[17]。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H2。

H2：研發費用加計扣除通過加大企業研發投入進而促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與樣本選擇

本文目的是檢驗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以財稅〔2018〕99號文件的實施為外生政策沖擊（即將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范圍擴大至除負面清單以外的所有行業），主要采取雙重差分法，將制造業企業作為處理組，負面清單行業企業作為對照組，負面清單行業是指不適用稅前加計扣除政策的行業，具體包括煙草制造業、住宿和餐飲業、批發和零售業、房地產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娛樂業，以及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規定的其他行業。本文選取2015—2021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年度財務數據，數據主要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CSMAR）及銳思數據庫（RESSET），并對數據進行如下處理：剔除金融業、ST企業以及高新技術企業；剔除未對研發支出進行披露或研發支出為0的企業；剔除連續數據不足7期的樣本；剔除主要財務數據異常或缺失的企業。另外，對主要統計變量進行1%的縮尾處理。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企業全要素生產率（Tfp_op）。由于OP法能夠有效應對內生性及樣本選擇偏差所產生的問題，借鑒魯曉東等（2012）[18]的研究，選取OP法作為全要素生產率進行測算。

2.解釋變量：研發費用加計扣除（Treat×Post）。本文把研發費用加計扣除負面清單行業包括餐飲和住宿業、批發和零售業、租賃業和商務服務業、房地產業、娛樂業和煙草制造業作為控制組，Treat取值為0，制造業取值為1，Post為時間虛擬變量，在2018年及以后Post取值為1，在2018年之前Post取值為0。本文所關注的是Treat×Post的系數，即研發費用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

3.控制變量。根據已有文獻，本文選取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總資產收益率（Roa）、凈資產收益率（Roe）、企業年齡（Age）、凈現金流量（Cf）為控制變量。

4.中介變量：研發投入（RD）。用研發支出加1取自然對數表示。詳細變量說明見表1。

（三）模型構建

為檢驗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效應，構建如下固定效應模型：

Tfpit=α0+α1Treatj×Postt+αControlsit+μi+δt+εit（1）

其中，下標i、j、t分別表示企業個體、行業、時間。Tfpit為采取OP法測算的企業全要素生產率。Treatj×Postt為組別虛擬變量與時點虛擬變量的交互項，其系數為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程度。Controlsit為表2中列示控制變量組。μi和δt表示個體和時間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為檢驗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機制，本文參考江艇（2022）[19]的“兩步法”構建如下模型：

Tfpit=β0+β1Treatj×Postt+βControlsit+εit（2）

RDit=γ0+γ1Treatj×Postt+γControlit+εit（3）

其中，RDit為企業的研發投入，系數γ1表示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程度。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2中（1）（2）列匯報了基準回歸結果。第（1）列為只引入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虛擬變量（Treat×Post）之后的結果，其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可以顯著促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第（2）列為同時引入所有控制變量之后的回歸結果，政策虛擬變量（Treat×Post）的系數依然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再次說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因此，本文假設H1得證。

（二）異質性檢驗

為深入考察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的差異性，本文從企業產權性質和企業規模兩方面進行異質性檢驗。表2中（3）（4）列為基于產權性質的回歸結果，按產權性質將樣本企業劃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從回歸結果可知，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均有促進作用，但對國有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程度更大。表4中（5）（6）列為基于企業規模的回歸結果，按照企業規模（Size）的中位數將樣本企業分為大型企業和小型企業兩類，從回歸結果看，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大型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程度要大于對小型企業的影響程度。

（三）機制檢驗結果

表3中列（1）（2）匯報了機制檢驗回歸結果。本文采取“兩步法”進行機制檢驗，第（1）列為模型（2）的回歸結果，政策虛擬變量（Treat×Post）的系數顯著為正，再次驗證了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第（2）列為模型（3）的回歸結果，政策虛擬變量（Treat×Post）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可以顯著促進企業增加研發投入。結合理論分析可知，通過研發投入這一中介變量，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可以催生企業創新動力，進而促進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因此，本文假設H2得證。

（四）穩健性檢驗

1.平行趨勢檢驗。雙重差分法應用的前提在于通過平行趨勢假設檢驗。這一假設檢驗的核心是，在政策沖擊前，處理組與對照組應保持一致的發展趨勢。只有滿足該假設，雙重差分法才能準確地估計政策對處理組所產生的凈效應，從而科學地評價政策效果。本文以2018年為基準期，剔除這一年的數據，并將剩余年份與Treat的交互項納入回歸分析，得到圖1。可知在政策實施之前，變量pre_1和pre_2系數并不顯著，而在政策實施之后，變量post_1和post_2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對照組和處理組在政策實施之前沒有顯著差異，在政策實施之后卻出現了顯著變化，符合雙重差分法使用的前提。

2.更換被解釋變量。本文將被解釋變量分別更換為LP法和GMM法測算的全要素生產率，采用模型（1）再次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見表3第（3）（4）列。結果顯示，無論采取哪種方法測算全要素生產率，政策虛擬變量（Treat×Post）的系數均顯著為正，再次證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即可說明本文基準回歸結果是可靠的。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以2015—2021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年度財務數據為研究樣本，以2018年1月1日起所有負面清單之外行業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提高至75%為外生政策沖擊（財稅〔2018〕99號文件），運用雙重差分法及中介效應模型，實證檢驗了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效應及機制。研究發現：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提高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異質性檢驗發現，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大型企業和國有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程度更大；機制檢驗發現，研發費用加計扣除通過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進而促進全要素生產率實現提升。

結合本文理論分析及實證結果，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提高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政策優惠程度和加計扣除比例有很大關系，提高加計扣除比例不僅能夠降低企業在研發過程中的風險，還能有效激發其研發創新的積極性與熱情。企業可以將充足的資金投入研發活動，提高研發效率，進而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隨著企業研發活動的深入和成果的不斷涌現，企業的盈利能力也會得到增強。企業盈利的增加，其研發支出也會進一步增加，通過技術創新和產品升級來不斷提升企業績效。這種良性循環不僅有助于企業的持續健康發展，還能推動整個社會的進步。

第二，延伸該政策的覆蓋范圍并且加強政策引導性。目前負面清單行業中的企業也積極開展研發活動，因此，建議適度縮減負面清單行業范圍，從而進一步拓寬政策受益范圍，讓更多企業能夠獲得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的稅收優惠待遇，推動我國整體研發實力的提升。鑒于我國目前仍有許多研發活動技術水平較低，針對技術要求較高的研發領域，建議實施較高比例的加計扣除政策，促進資源的優化配置，并且鼓勵將研發資金更多地投入到創新力度大的領域。

第三，針對不同特征企業，實行差異化政策。實證表明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國有企業和大規模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效應更大，然而，這種普惠性稅收優惠方式可能導致資源的不合理配置，并且無法針對不同類型企業的具體需求進行有效扶持。因此，在加大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力度的同時，要研究建立差異化的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對于國有企業和大型企業，由于其研發基礎較為雄厚，可以在保持一定比例加計扣除的同時，設立更高的研發投入門檻，鼓勵其進行更為前沿和風險較高的研發活動。對于中小型企業，尤其是科技型初創企業，可以提供更高的加計扣除比例，同時簡化申請流程，降低政策門檻，以減輕其研發初期的財務壓力，促進其技術創新和成長。

[基金項目：2023年山西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2023YJ074）：研發費用加計扣除對企業創新能力影響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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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山西財經大學財政與公共經濟學院 山西太原 030006）

[作者簡介：肖春明，山西財經大學財政與公共經濟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財稅理論與政策、稅收實務；張麗云，山西財經大學財政與公共經濟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稅收理論與政策。]

（責編：賈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