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有一個統計數據說,大約有五成的網民從來不看直播。我就是其中之一。因為從來沒有看過,所以也對它無感。直到最近的一次旅游經歷,才不得已略感受了一下“直播”。
那天起了個大早,來到古城景區的入口處。按照導游的囑咐,這個點可以觀看獨具風情的開城儀式。在很遠的地方已經看到入口處人頭攢動,發出嗡嗡的聲音來。很多游客顯然來得更早。走到近處,發現入口處擺放了一圈圍欄。大家在圍欄外面已經站了里三層外三層。想盡辦法向里面擠了擠,可還是只來到了倒數第三層“人墻”。等待了十多分鐘,開城儀式終于開始了。幾乎每個人都掏出了手機開始拍攝,有些人還用上了伸縮自拍桿。舉目四望,只看到林立的手臂、手機與鶴立雞群的自拍桿,還有一些孩子牽著的氣球。在人們的頭頂之上的確有另一個世界。
站在倒數第三層的我幾乎看不見里面的表演,偶爾才能從人縫里瞥見那些華麗的演出頭飾。音樂和歌聲倒是能聽得真切,因為畢竟最多只有三五米之隔。我也想用手機記錄一些什么,可是因為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腦勺,所以也幾乎是在盲拍,大概不會有什么收獲。此時忽然發現前面有一位大哥手里正舉著一臺手機拍視頻,屏幕特別大而清晰,而且完美地捕捉著正在進行的演出。看著他手機屏幕上的畫面,不就等于隔開人墻在看前面的演出了嗎?他人高馬大,手還舉得特別穩。那簡直就是探出驚濤之上的潛望鏡,霧海里的燈塔,車庫出口的球面鏡。凝望著他的手機,頓時就釋然了,來遲了的遺憾一掃而空。為了能更好地觀看大哥的手機“直播”,我甚至主動后撤了一步,找到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轉身的瞬間,我看見一個小女孩騎在他父親的肩頭上,越過了所有的鏡頭在看表演,甚是讓人羨慕。
我到了現場嗎?的確到了。我親眼看到了演出嗎?并沒有。我在離開核心現場五米的位置看了一場“現場直播”。看演出和看直播或轉播有區別嗎?對今天的人來說可能沒有。以此觀之,“現場”很久以來就已經不再是一個物理空間,而是一個賽博空間了。就在那一天,古城門口的無數臺手機在不同位置和角度,通過拍攝、上傳、共享和直播,在短短半小時里可能存儲了超過幾十TB的數據。未來的人們大致可以通過數字考古,發掘并擬構出那半個小時的開城儀式的諸多細節,但唯獨缺少了那個騎在父親肩頭小女孩的視角和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