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智能玩具的興起推動了“童年數據化”“監視常態化”等現象的形成及蔓延,不僅極大地威脅了兒童的主體性,亦會影響到一代人對親子關系及家庭生活的想象及建構。一方面,“童年數據化”會導致兒童面臨數據泄露和隱私侵犯,同時偏差性與歧視性的數據會限制新生代兒童的發展潛能,讓孩童容易受到消費主義的誘惑并滋生物質享樂思想。另一方面,“監視常態化”會破壞和諧的親子關系,阻礙孩子在“試誤”中提高自理能力,還剝奪了孩童應對未知風險的勇氣及信心。未來, 政府、企業、家庭等要協同發力,推動信息技術向負責任的方向發展,并全力保護兒童的在線隱私和安全,助力孩子在數字時代健康成長。
[關鍵詞] 玩具;智能玩具;數字育兒;童年數據化;游戲媒介化;童年
近年來,玩具變得越來越復雜,玩具制造商正在將娃娃、毛絨玩具等傳統玩具與計算軟件硬件相結合,從而產制出大批智能玩具。“智能玩具”是由微處理器組成的電子設備,由軟件控制,可與用戶進行交互,[1]這些玩具集網絡技術和傳感功能于一體,可連接至在線服務的計算系統中,因此具有對話、教育、記憶、響應孩子需求的諸多功能。2020年全球智能玩具市場規模超過323億美元,2021—2031的復合年增長率為14.40%;預計到2031年,全球智能玩具市場價值會突破541億美元,[2]可見相關行業擁有著廣闊的市場前景和發展潛力。
隨著大量嵌有觸摸屏、應用程序的智能玩具和物聯網設備陸續進入家庭,且智能設備均配備了聽覺、視覺、觸覺、位置、運動、溫度、濕度等傳感器,會大量捕獲和采集兒童的各項生理數據,數據監控日益成為現代家庭的生活常態。隨著數據采集點的激增,未來個性化數據采集規模和復雜度都會達到難以想象的程度,這將對兒童的公民身份產生重大影響,甚至可能在兒童長大成人后會損害其政治權利和社會權利。本文嘗試以“童年數據化”為主線,深度剖析智能玩具如何改變兒童的學習活動、游戲體驗和生存環境,希望揭示出智能技術之于玩樂活動和家庭生活的復雜影響。
一、智能玩具的興起:緣由、種類及功能
如今,智能玩具正在進入兒童生活,高度強的營銷活動吸引父母紛紛入局,孩子從嬰兒期就開始大量接觸視頻、計算機程序、有聲讀物以及數碼玩具,[3]極大地改變了新生代兒童的成長環境。智能玩具在帶來快樂、便捷與效用的同時,亦帶來了復雜的安全問題與隱私風險,特別是智能玩具會采集兒童的生理、行為、認知、情感、學習、關系等方面的數據,讓兒童的主體性受到極大的威脅。
智能玩具有不同的種類及特點,能充分滿足兒童的多樣化需求。其一是智能互動玩具,這類玩具配備了語音識別功能,兒童可與智能玩具展開自然流暢的對話,以及指示玩具移動、展示各種動作等,以美泰公司推出的Hello Barbie為例,其具有語音識別、對話交互等功能。其二是機器寵物,這類玩具在設計上具備人造生命形式的特點和功能,能夠發展出獨特的“個性”,聯網后的玩具可以及時更新內容,這意味著玩具如同生命體一樣也在“成長”和“進步”。索尼開發的AIBO機器狗和Ugobe研制的電子寵物恐龍玩具Pleo等都是這方面的典型代表。其三是具有社交、教育功能的機器人,隨著兒童和機器人之間的互動性和互惠性日益增強,機器人正在不斷完善互動方式以適應兒童的各項需求,如Genesis研制的I?鄄Que智能機器人和WowWee開發的機器人MIP均可提供有趣的互動,為孩子帶來完美的玩樂體驗。其四是各類編程玩具,它們為小玩家搭建了編程學習平臺,例如,LEGO/Logo項目旨在將樂高積木與Logo編程語言相結合,孩子可以通過樂高部件構建機械工程,搭建汽車、摩天輪等,并使用擴展版的Logo編程語言來控制這些物體——電子積木讓孩子在搭建和編程的過程中不僅能習得科學知識,還能深入洞察設計、發明的全過程,具備初步的技術與工程實踐能力。
智能玩具是一個集技術前沿、實踐向度、理論探索等多重意蘊的復雜問題域。歐美學界對智能玩具進行了深入探究,相關議題包括安全問題、[4]人工智能技術在關系中的欺騙性、[5]兒童虛擬世界的形成及兒童科技中隱藏的政治、[6]兒童對成人的模仿及對移動性(mobility)的追求、[7]真實寵物和機器人寵物的異同、[8]智能玩具在家庭活動中的使用及馴化[9]等。我國學界從教育學、設計學、傳播學等視角對智能玩具進行了學理分析:教育學界認為智能玩具為教與學提供了新的資源和認知工具,使游戲化學習、情境化學習、非正式學習更加容易開展,[10]亦有力地推進了STEAM教育的發展,[11]但目前我國智能玩具的研究還處于探索初期;[12]設計學界探討了人機交互技術如何更好地適配兒童的學習需求,包括實體交互、增強現實交互、體感交互、機器人交互等在智能玩具中的應用,[13]還有學者總結了智能玩具交互設計的五項基本策略;[14]傳播學界認為智能玩具等設備將家庭數據“外部化”,使家庭變成了一個由監控基礎設施組成的市場化網絡,[15]其強化了兒童玩耍過程中的社會交互性,但游戲媒介化也加速了童年的異化,[16]特別是會引發兒童數據安全和網絡隱私的擔憂。[17]
超連接、數據化、移動化等趨勢彰顯了當前科技發展的前沿,智能玩具的步調與此保持一致,并在潮流技術、教育升級等營銷話術的引領和映襯下高速發展,極大迎合了城市中產家庭的想象,深刻地再現了整個社會的期望及焦慮。父母將購買智能玩具視為是為孩子提供“良好養育”的標志,他們關注智能玩具的教育效益,認為其能夠為孩子帶來更豐富的學習機會,可以有效激發孩子的潛能,但他們卻難以看到智能玩具光鮮面目背后的種種風險。智能玩具雖然沒有屏幕,但其在本質上依然是電子媒介產品,玩具公司會利用網絡設備采集、分析、轉售未成年人的各項數據,大量兒童暴露于數字媒體的種種風險之中。
二、“童年數據化”:現象、成因及影響
智能玩具與傳統玩具最大的不同在于,大多數智能玩具都是混合式產品,即玩具實體歸客戶所有,但玩具中嵌入的軟件則需要遵守玩具公司及技術服務商所設定的各項規則,[18]且用戶的各項數據會持續留存于平臺之中。作為人類社會的第一代“物聯網居民”,應用程序、可穿戴設備和智能工具如今幾乎無縫地融入了兒童的生活中,高科技會持續跟蹤和監控兒童的行為,記錄其生活習慣、健康情況和個人喜好,將兒童的整個生命運轉過程轉變為單一的“數據形式”。[19]學者們將這種現象稱為兒童日常生活的“數據化”和“量化”,這些數據成為商業數據化景觀的一部分,以生物資本(biocapital)的形式“喂養”給龐大的資本機器,成為現代商業社會可供利用和剝削的新型原料。
智能玩具無疑加劇了“童年數據化”的現象,換句話說,兒童的玩耍實踐、游樂生活也被轉化為數字和數據,存儲在玩具企業的在線平臺之中。由于隱私痕跡在網上留存的時間很長,童年時期提供的數據會持續“跟蹤”至人的整個成年生活。聯網玩具和可穿戴設備的激增,增加了企業收集、分析和使用兒童數據的機會,不僅兒童隱私面臨被侵犯的風險,更為未來的社會歧視現象埋下了隱患。
(一)智能玩具導致兒童面臨數據泄露和隱私侵犯
智能玩具為年輕一代提供了非凡的學習和探索機會,其中“數據”是智能玩具與傳統玩具形成區別的重要要素之一。基于數據分析和機器學習,線上世界和線下生活之間的界限正在逐漸消失,通信技術能夠促進分布式群體圍繞共同利益敏捷行動,從而實現臨時性和及時性的聚合、分散與重新組合。[20]如今,互聯設備間彼此可以通信,第三方如若獲取數據,可以基于用戶需求提供柔性化的定制服務,便于品牌快速贏得更多的消費者和市場份額,為企業帶來更高的銷售額和利潤。智能玩具所產生的數據可以歸類為以下三類:其一是自愿數據(volunteered data),即由兒童或家長創建并提供的數據,包括資料信息、個人偏好等;其二是觀察數據(observed data),即機器在記錄兒童行為過程中捕獲到的數據,包括位置、時間等;其三是推斷數據(inferred data),即平臺借助數據工具來統計和分析用戶行為,并將用戶個性化信息與社交網站、谷歌地圖等媒體做勾連后,對兒童家庭及其成長環境做出評估。[21]智能玩具類型之多,不少均涉及隱私話題和敏感數據,特別是智能玩具會基于GPS功能跟蹤兒童位置,將大量隱私圖片、視頻和音頻存儲于云端;機器人玩具會在對話中收集和存儲用戶的交互數據,這些信息一旦泄露,不僅會對用戶的人身和財產安全造成傷害,還可能威脅公共安全。
兒童數據為玩具企業實現競爭優勢提供了全新的機會,玩具企業會基于商業目的建立信息資料庫,將兒童在數字環境中所留下的隱私數據記錄在冊,之后再通過精準營銷手段來向兒童推銷產品和服務,但這套運行機制直接威脅到了兒童的信息隱私。信息隱私指的是“個人決定如何、何時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向他人或組織發布有關自我信息的權利”。[22]朱莉·E.科恩(Julie E Cohen)認為,隱私不是一項抽象權利,也不是一種可以與其他商品進行交易的靜態商品;隱私為社會主體參與邊界管理提供了喘息空間,通過這種空間的休整,人們將自己定義或是重新定義為主體。[23]如今,數據生態系統與孩子的生活有機地交織在一起,監視文化對兒童成長的影響日益加深,考慮到兒童在生理、認知、情感上的弱點,以及其能力處于不斷發展之中,因此玩具在進行數據收集、處理和儲存的過程時,應尊重兒童的隱私權利,而兒童個人數據一旦被泄露或被濫用hBkxkPcH4mcxoXPZ7nBqSzQbzGYew5wxl/ToqUMgtbA=,會導致法律糾紛和法律風險的增加。
然而,“保姆式攝像頭”正在撒下更大的網,不僅導致私密的家庭生活暴露于技術監視之下,同時攝影頭還在秘密“注視著”兒童房里的所有活動,如果這些信息一旦被不法分子盜取,不僅會破壞家庭的聲譽和形象,還會讓孩子處于潛在的威脅之中。事實上,智能玩具存在被黑客入侵并用作監視設備的風險,這緣于玩具中的芯片和傳感器往往成本低、質量差,黑客很容易通過技術手段竊聽兒童信息或遠程控制兒童玩具。如智能玩具Hello Barbie在聯網后極易受到黑客攻擊,黑客可輕松訪問智能娃娃的信息系統、存儲文件,甚至能夠通過語音方式與兒童進行交流。具有GPS定位功能的聯網玩具會泄露用戶的位置,當某一用戶在特定范圍內搜索藍牙設備時,如若看到智能玩具的名稱,就會知道有一個孩子在附近區域。
值得一提的是,壞人一旦侵入智能玩具,就極有可能會接管玩偶、機器人或是游戲,給孩子和父母帶來威脅和風險,比如黑客會遠程操縱玩具去錄制私密的家庭對話,通過敲詐勒索非法獲得金錢。2017年,一名11歲男孩通過藍牙設備入侵并且操縱了泰迪熊玩具,將并這一玩具瞬間“武器化”——這個可愛的毛絨玩具會竊取用戶密碼、遠程監視兒童、暴露兒童地理位置等。[24]智能玩具如果會被黑客控制,還會在犯罪分子的遠程操控下做出粗魯舉動或是臟話謊話連篇,會嚴重影響到孩子的健康發展。如英國玩具制造商Vivid Toys一再承諾,其品牌所生產的聯網玩具My Friend Cayla所配備的軟件可以屏蔽數百個兒童不宜的單詞,但是黑客一旦利用網絡漏洞入侵玩具,娃娃會在他人的遠程操縱下連續爆粗口。[25]目前德國等國的電信監管機構已命令家長銷毀或禁用“智能娃娃”,原因就在于該玩具可被用于非法監視,黑客可以在15米的距離內通過藍牙設備訪問玩具,從而監聽家庭談話,甚至直接與孩子進行交談。[26]
另外,在智能玩具的“協作”下,企業可以輕松收集、分享、分析兒童數據,家庭信息正在遭遇多重泄露的風險。如費雪智能熊的應用程序曾被媒體證實存在多個安全漏洞,黑客可以利用這些漏洞竊取孩子的姓名、性別、出生日期和其他數據。香港著名兒童玩具制造商偉易達(VTech)曾慘遭黑客入侵,近500萬名父母的姓名、電子郵件地址、密碼和家庭住址被竊取,同時包括多達20萬個孩子的姓名、性別和生日,以及數千份孩子及其父母的照片、文本和音頻聊天記錄等,不少專家表示,黑客有可能將孩子與父母聯系起來,從而完整呈現出孩子的真實身份和居住地點。
但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數父母并不了解智能玩具的安全政策,且大部分玩具商往往對數據驅動系統秘而不宣,以免受到公眾的監督和問責,像美泰、Toy Talk等玩具企業就不熱衷于發布智能玩具的技術說明和安全細則,因此玩具企業的監視行為和數據共享活動多是在兒童及家長意識不到的情況下發生的,且只有極少數的企業會對用戶數據進行加密處理。有學者對15種聯網玩具的安全性進行了測試,發現只有4家企業會對用戶數據進行完全加密,其余11家企業對用戶數據是部分加密或是根本不加密。[27]這意味著一旦玩具被黑客攻擊,其中存儲的信息就會被破解和泄漏,家庭將會面臨經濟和聲譽損失;而如果兒童身份類或行為類信息數據遭遇被盜和非法處理,不僅可能抑制孩子發展,讓孩子失去自信和勇氣,也會給家庭關系帶來危機,導致暴力頻發或是親密關系破裂。
(二)智能玩具采集的數據存在偏差與歧視問題
當下,數據收集和處理是政府及企業為兒童提供保健、教育、社會服務的基礎,而算法預測分析會放大原有的偏見,特別是玩具企業在兒童如此年幼之時就開始為其建立詳細的個人檔案,這項舉措將會在未來導致一系列不可逆轉的歧視現象。如今越來越多的政府和企業正在基于大數據、算法模型進行智能化決策,而這套智能匹配機制也將用于兒童教育分配、保險抉擇等領域,如果企業獲得的數據帶有偏見或是數據本身是通過不完整、不公平的方式獲取的,那么因數據偏差而造成的歧視現象將進一步擴大,帶來的后果包括導致某類兒童被排除在特定類型的教育之外,或保險公司在獲悉敏感醫療數據后拒絕為兒童提供專屬保險等。
兒童數據一旦流入第三方市場,企業或政客可將之用于操縱和影響孩童的行為。目前,民間組織、政府和社交媒體平臺越來越多地使用微型標簽來引導及塑造兒童對性別、政治、環保等議題的看法,而過濾泡現象可能會導致兒童的觀點變得更加極端。因為兒童無法獲悉與其價值理念相左的言論,更無法自行創建平衡的世界觀,為此,網絡中的陰謀論、假新聞和激進言辭更容易對兒童群體產生惡劣影響,特別是新生代更有可能相信錯誤信息或是被社會惡勢力所誤導。更重要的是,如果年幼時過度暴露于暴力或仇恨的內容,孩童長大后也容易變得冷漠無情、麻木不仁。
值得一提的是,人工智能在教育領域會誘發暴露隱私、歧視、信息繭房等諸多新風險與新隱患,在過濾算法的支配下兒童只會接收符合他們既定興趣的知識內容,其意識觀念、行為習慣都缺乏開放交流與重組重建的機會,從而導致認知偏差。為此,特蕾莎·斯維斯特(Teresa Swist)和菲利帕·科林(Philippa Collin)呼吁,要讓“兒童行為在超越線性化、同質化和算法影響的基礎上,進行更加異構性的探索,重視兒童的‘行為和存在’”。[28]
(三)智能玩具導致兒童陷入消費主義的灌溉與陷阱
如今,數據被描述為“新石油”,它有助于企業實施數據驅動的新型商業模式,大量公司基于數據分析來促進業務增長,或是致力于在現有商業版圖中添加數據驅動的新服務和新產品。玩具公司也在積極探索以智能玩具為平臺來獲取兒童的個性化數據,以此推出更有針對性的服務與商品。在精準營銷方案的刺激下,新生代的消費潛力得以激活,為此市場研究人員會盡量采集兒童各項數據并完成畫像分析,全面評估兒童的健康、興趣、位置、行為方式等,再精準地制作并推送定向廣告,而智能玩具在此領域亦是一個趁手的數據采集工具。“個性化”指的是用戶與系統交互的一種特殊形式,系統會通過技術功能來調整通信內容、交付方式和項目安排,以適應每個用戶顯性確認(explicitly registered)、隱性確定(implicitly determined)的偏好,[29]物聯網生態和智能設備依托領先的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可為用戶推薦符合其興趣和需求的產品或服務,從而提高用戶轉化率。目前這種功能設定在智能玩具中也有所體現。
智能玩具通過攝像頭、麥克風、GPS等設備輕松收集存儲用戶的身體活動圖像(行走、跑步等),基于文本、圖片、視頻、聲音、位置和傳感數據等信息要素勾勒出兒童在社會環境中的真實狀態。智能玩具對兒童來說可能是有趣的、新穎的、有娛樂價值和教育意義的,但之于玩具公司不過是其獲取商業利潤的手段,企業會獲取大量兒童的行為數據和個人資料,并將其用于商業用途。不少品牌甚至直接圍繞幼童制訂促銷方案,原本致力于為兒童成長帶來無窮歡樂的玩具企業,正在有預謀地推動消費主義侵入兒童的生活領域,童年生活不可避免地在走向商品化、感官化和庸俗化——童年景觀對資本主義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可供挖掘、可供利用的“富礦”而已。喬納森·克拉里(Jonathan Crary)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對于那些最強大的操盤手來說,他們的主要目標是將每個人都轉變為其產品和服務的俘虜——一個個順從的消費者;所謂的“技術素養”,實際是對購物、游戲、瘋狂追劇,以及其他揮霍和上癮活動的委婉講法。[30]具體來看,玩具公司會根據兒童的行為數據和興趣偏好來調整商業戰略,不僅會推出更多新穎有趣的玩具以迎合兒童的興趣愛好,同時還會通過隱蔽的商業誘導策略來吸引兒童購買某些品牌的產品,借由深度營銷占領孩童心智;品牌還會依托個性化推薦算法模型,建立用戶畫像分類與專屬觸達通道,促使兒童不斷接觸同類化信息,甚至導致兒童技術成癮,孩童的想象力與創造力不斷受到侵蝕——在消費文化的裹挾和滲透下,童年正在被異化。
隨著機器學習和大數據分析技術的不斷進步,商業機構開始大量收集和處理兒童信息,童年生活將處于持續虛擬化、數據化和資產化的情境之中。在線世界中不斷增長的商業力量促成了新的經濟環境,在線信息也被轉化為有價值的商品,當下大規模、全天候、無死角的監控行為為數據生產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孩子生活在一個與電子設備時刻進行交互的環境之中,他們不再是簡單的“玩家”或“消費者”,而是成為有意或無意披露自身信息的“數據主體”。這也誠如學者尕藏草所認為的:當遭遇數據化和算法后,兒童潛在地具備了物質屬性,逐步喪失了兒童中心的主體地位,被數據“代理”,被算法“計算”。[31]玩具公司正在將數據轉化為可用的信息和可操作的見解,并以隱蔽的方式對兒童進行商業說服,促使消費文化有預謀地侵入兒童的生活領域。
另外,部分玩具公司還會直接向兒童和家長灌輸品牌文化,對兒童心智發育形成深度滲透。例如,智能橡皮鴨埃德溫(Edwin the Duck)每個月都會播放新的故事、搖籃曲等,其中一些內容是品牌專門邀請作家以“埃德溫”為主角而創作的,比如從埃德溫的童年趣事講起,講述小鴨子學習應對困境并獲得自信的整個過程。這些帶有品牌印記的趣味故事以智能玩具為載體廣泛傳播,通過“高感性”的營銷方式成功占領用戶,實現了品牌理念的軟輸出,讓小聽眾在耳濡目染中對品牌產生信任感和依賴感。
三、“監視常態化”:演進、論爭與反思
數字設備的普及,應用程序的泛化,以及商業機構投入巨量資源來收集、存儲、保護和分析用戶數據,都導致“童年監視化”現象日益嚴重,甚至全社會開始形成一種共識,推動著弱勢群體被監視的現象不斷走向正常化及泛化。[32]在多納爾·霍洛威(Donell Holloway)看來,兒童本身是監視資本主義中的參與者——他們的數據對大型組織具有價值,因此兒童不僅被定位為數據源,同時也成為市場關系的主體。[33]隨著商業機構開始加大對兒童數據的采集與利用,監視資本主義日益向童年滲透,企業甚至會基于新興技術對童年進行操縱,高度的控制導致童年生活進一步貧瘠化與單調化,孩童的創造力和想象力將受到嚴格限制,特別是如果兒童及其父母一旦默認新興技術侵入其生活是理所當然的,那這套技術方案會將兒童終身囚困于一套封閉化的生態系統之中,導致兒童在未來的成長和發展中更加習慣于接受監視技術的存在及侵入。
(一)家庭監視行為對養育關系的多元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智能玩具還是家長手中潛在的監視工具,其會攝錄兒童的日常生活,導致兒童的私密活動被記錄、被存儲、被分享。具有唱歌、跳舞、說話等功能的聯網機器人可以為孩子帶來豐富有趣的互動活動,但同時機器人也會通過麥克風監視兒童,并且家長無法查看、刪除與控制機器人所收集的各項數據。以智能玩具“書架上的精靈”(Elf on the Shelf,簡稱EotS)為例,其作為一種圣誕節的裝飾品從2005年開始在歐美地區發售和推廣,后來衍生成為一種全球文化現象。這個智能小精靈坐在家里的架子上“注視”著兒童的一舉一動,每天晚上它會向“圣誕老人”報告孩子是“頑皮還是乖”。玩具之所以能夠形成如此完整且私密的生活報告,意味著機器設備已經對家庭生活進行了全面、細致且深度的監控,家庭隱私和敏感信息面臨著泄露的風險。值得一提的是,不少父母還會在Instagram(照片墻)等社交平臺上傳小精靈所拍攝的照片,羅賓·巴拉奈(Robin Baranyai)發現不少家長引以為傲的事是,他們每天都會給小精靈尋找意想不到的“隱蔽觀測點”,家長甚至會為自己的奇思妙想感到得意。[34]這一流行趨勢體現出了當代社會對監視文化的默許。
大量學者討論了基于大數據和網絡技術而形成的日常監視現象,議題包括數據化、[35]數據監視、[36]監視資本主義[37]和數據資本主義[38]等,但很少有研究反思數字監控對兒童的影響。智能玩具具備感知、處理和記錄周圍世界的能力,隨著它們逐步進入傳統的私密空間,日常生活中的監視現象將會更加突出,甚至監視活動已經在親子關系中內化為一種正常的文化實踐。如智能玩具的應用程序會存錄下孩子與玩具的所有對話,父母會通過家長賬戶收聽、刪除孩子與玩具的對話。但研究表明,兒童通常不知道還存在第二個監視界面——在與玩具的互動中,孩子們可能會認為他們只是在玩娃娃,而實際上玩具卻成為父母手中的監控設備。里昂認為,監視曾經是現代制度的一種社會紀律或是一種基于技術增強的控制模式,但現在已經內化成為對事物本質及生活實踐進行日常反思的一部分。[39]為此我們可以看到,智能玩具恰恰彰顯出了父母以愛和保護名義而進行的監視與控制,科技便于家長更好地強化養育方式、完善家庭管理,這也推動著“童年監視化”的現象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常態化、擴散化。
無可置疑的是,智能玩具及相關設備正在重組當代家庭生活和親子關系,使監視行為內化為一種日常的、廣被接受的社會實踐,這種監控行為不僅在玩樂活動中有所體現,同時會潛移默化地出現在健康監測、學校表現、日常實踐等各個領域。如今,兒童已經開始逐步接受各類監控行為,并將之內化為自身生活的有機組成部分,甚至認為這種監視活動是正當且合理的——在可以預想的未來,監視文化正在以難以預測的方式重塑著孩子的未來。首先,密集的監視行為破壞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導致兒童和青少年不愿與父母分享真正的生活和情緒,而不被信任的孩子則有可能做出更危險、更具有挑釁性的行動。有評論家指出,許多家庭的組建模式并非關乎愛與信任,而在于權力與制衡,很多父母因為自己第一次品嘗到權力的滋味,不知該如何適度且合理地使用權力,為此導致與子女關系的緊張,[40]而監控設備和監視行為在當今家庭生活中濫用,僅僅是這種不平等權力關系的一個縮影。其次,密集監視會導致父母不再愿意賦予兒童足夠的自由、獨立性和和決策權,兒童難以在自我探索、自我試錯中獲得發展能力。學者托尼婭·魯尼(Tonya Rooney)認為,監控技術的最終目標在于創造出一個無風險的環境,但這并不是真實的現實世界——在現實世界中,我們會不斷面臨風險,孩子必須學會自我評估和風險管理,才能積極面對生活。學者同時提醒我們,監視技術的使用趨勢之一是隨時觀察、控制和監視兒童,以防兒童遭遇未知危險,但是其會帶來嚴重的負面后果:父母和照顧者剝奪了孩子被信任和學習信任他人的機會,以及由此獲得的(應對風險的)能力,以及推動相關能力增長的機會。[41]如果父母始終高估風險并對風險反應過度,那孩子就很難學會如何在信任和風險之間取得恰當的平衡。監控技術在某種程序上剝奪了兒童應對未知風險的能力和信心,反而讓他們在面對未來的可能性風險時,往往會處于更不利的境況之中。
(二)兒童發展和保護的“兩難”悖論
監視技術導致兒童數據的記錄、存儲和囤積,這些信息一旦被非法獲取或是合法公開,都有可能會給孩子的人生設限,影響他們的未來發展。狄波拉·勒普頓(Deborah Lupton)和本·威廉森(Ben Williamson)認為:“此類技術預示了一個重大風險,算法編碼過程所帶來假設(assumptions)會窄化并縮小兒童未來的發展機會。[42]這意味著如果龐大的兒童私密信息被泄露,年輕一代的自由和獨立性都將會受到嚴重的威脅,甚至會導致其在未來面臨歧視或不公待遇。而教育、就業、信貸或保險等領域受到的波及和影響極為明顯,如泄露兒童患病及治療的歷史信息,會導致兒童在未來入學或找工作時遭遇到一系列潛在的歧視。信息泄露導致的風險,不僅會極大地限制新生代在兒童期、青春期甚至成年期的發展潛能,嚴重時還會損害他們的情緒狀態和身體狀況。
值得反思的是,智能玩具所具有的信息采集功能也展現出了積極一面,甚至在關鍵時刻反而可能成為保護兒童權益的利器。如果孩子遭遇暴力、剝削或虐待,或是其監護人疏于照顧他們時,孩子更容易向機器人開口傾訴,而如果機器玩具識別到危險信息后及時通知相關負責人,那些遭遇困境的兒童便有可能獲得及時有效的幫助。一些證據表明,機器人可能比人類更擅長收集有關兒童虐待的各類信息。辛迪·貝瑟爾(Cindy L. Bethel)等通過研究發現,兒童更有可能向機器人舉報欺凌行為,而不是向人類舉報,[43]為此我們有理由相信機器人玩具能夠提供警示信息以有效保障未成年兒童的生命安全,但是如何更好地存儲、識別虐童信息,以及向值得信賴的人和機構發送這些信息,將是未來智能設備在發展中面臨的一個重要挑戰。
四、“玩樂智慧化”之治理:策略及方案
未來,國家應從法律法規、行政監管、行業自律等多角度出發,構建人工智能與玩具產業融合的數據、平臺、技術、服務和倫理道德評價體系,全方位地保護兒童的在線安全。
(一)政府引導:完善監管體系、夯實安全基礎
移動互聯網、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等前沿技術與教玩具產業不斷融合,推動著玩具廠商在思路和方法上不斷進行創新,新的商業形態和商業模式持續涌現。一方面政府要繼續實施相應的文化科技戰略,力爭通過新質生產力推動玩具業高質量發展,確保智能玩具持續為孩子的成長和發展帶來積極影響。另一方面,政府應該加強對智能玩具的科學監管,通過法律、經濟、行政等多種手段相結合建立完善的保障機制及措施,最大限度地減少商業機構對兒童數據的收集和獲取。同時要進一步明確智能玩具在數據采集、信息傳播、隱私公開等邊界行為,避免“算法黑箱”的形成,減少涉嫌侵犯用戶權益的算法技術運用。
(二)行業自律:強化社會責任、披露潛在風險
智能玩具所產生的數據在數量、質量和種類上都呈指數級增長的態勢,這為玩具企業提供了完備的數據分析基礎,未來玩具行業一方面要堅持智能化發展方向,搭建智能化技術生態系統,但另一方面也要意識到算法技術亦會帶來算法控制、信息繭房、價值引導等技術風險。特別是目前人工智能技術在玩具行業的可信度、透明性、可審核性較低,部分智能玩具公司會將其收集和存儲兒童數據與第三方商家共享,但這些公司極少會對用戶數據進行加密或是公開說明數據流向。為此,新興玩具企業要推動人工智能技術向負責任的方向發展,不僅要確保兒童與家庭的數據安全,更要保證家長知曉其中的風險,特別是企業在發布聯網玩具之前必須形成強有力的數據安全防范方案,玩具投放市場時包裝盒上要明確寫明隱私提示,向父母表明智能玩具的特征及風險。
(三)家庭護航:提升信息素養、改善觸媒習慣
兒童是無法了解數據泄露帶來的風險及后果的,且缺乏政治、法律常識來對抗或反擊企業的行為,為此父母有責任參與到未成年人的教育及保護中來。未來,政府要致力于提高家長和兒童的數字素養,通過發布研究報告、父母指南等文件來提升公眾的數字素養與技能,引導父母做好合格的數字家長;父母要與時俱進地接觸、了解和學習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獲得關于數字家教的建議和資源,同時指導孩子正確使用數字設備,提升孩子的數字素養和技能。面對智能玩具日益普及的現狀,家長在拆封玩具時要了解其工作機理,洞悉智能玩具是如何收集、共享和存儲孩子信息的,以及企業是如何基于孩子的對話內容來改進其算法機制的;家長要引導教育孩子充分了解物聯網技術的基本原理,并讓孩子也逐漸意識到玩具設備背后的潛在風險,家長要對孩童的玩耍行為和使用細則進行指導,有效控制孩子的在線時間,避免兒童受到有害信息的影響。
維德霍爾德(Brenda Kay Wiederhold)指出:“父母能為孩子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保持參與、支持和知情。”[44]未來家長應當重視家庭場域中電子媒介文化資本的再生產方式,充分發揮優勢家庭電子媒介文化資本的力量,[45]家長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孩子們的網絡生活、數字軌跡,密切關注他們的動態,有效應對新技術帶來的挑戰,同時積極利用數字時代所提供的機遇,和孩子在數字環境中共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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