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勝于言：以ESG促進企業價值提升與可持續發展

【摘要】隨著國內國際可持續披露準則的建立和健全， 全球可持續發展及可持續信息披露進入了歷史發展的新階段。但以往的文獻更多關注如何幫助企業進行可持續信息披露， 較少關注企業應該如何優化可持續發展行為。本文結合相關法規準則的發展、中國資本市場現狀以及中國企業特點， 從十個方面提出如何通過ESG促進企業價值提升和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ESG；可持續披露準則；可持續信息披露；可持續發展行為

【中圖分類號】F275"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4）18-0022-14

2023年6月， 國際財務報告準則基金會（IFRS基金會）下的國際可持續準則理事會（ISSB）頒布了首批兩個國際財務報告可持續披露準則（IFRS Sustainability Standards）； 7月， 歐盟頒布了首批12個可持續報告準則（European Sustainability Reporting Standards， ESRS）。各國正在考慮如何兼顧國際上通行的高質量準則和本國具體國情， 建立本國的可持續披露準則。在中國證監會的統一部署下， 上海證券交易所、 深圳證券交易所和北京證券交易所于2024年4月12日頒布了《上市公司自律監管指引——可持續發展報告（試行）》， 并規定于2024年5月1日起實施。2024年5月， 財政部頒布了《企業可持續披露準則——基本準則（征求意見稿）》。這一系列動作都標志著全球可持續信息披露已經進入了一個新階段。

過去幾年中， 國內外有關可持續信息披露的文章和論壇層出不窮， 但推動企業可持續發展行為的研究相對較少（宋曉華等，2016；袁帥和裴瀟，2023）。實踐中， 不少中國企業仍感到披露可持續信息顯得較為容易。原因包括： 披露要求不全面、 不精細、 不嚴格； 披露要求多數不是強制的， 有較大的可選擇性； 信息披露的成本較低， 聘請中介編制可持續發展報告的成本約在5萬 ～ 30萬元之間， 有的中介機構已開始借助機器快速地為企業量身定制可持續發展報告， 信息披露顯得較為便捷。更為重要的是， 企業及其相關方多數并沒有感受到可持續發展所帶來的好處， 因此有敷衍了事之感。

筆者主張， 中國企業應當“行勝于言”?！靶小本褪窃诳沙掷m發展方面采取行動， “言”就是披露。如果企業僅僅滿足于編制一份出色的可持續發展報告， 卻沒有采取相應的實際行動， 那么其將難以把握機遇、 降低或消除風險， 也無法提升績效， 無論是企業價值還是社會價值都難以提升， 真正的可持續發展也將無從談起。

那么我國企業究竟應怎樣做到“行勝于言”呢？本文從如下十個方面加以探討。

一、 建立適合企業特點的ESG治理體系， 從戰略高度看待可持續發展

可持續發展關乎社會和企業的長遠發展。企業需要從戰略高度看待此項工作， 在內部建立自上而下的、 適合企業特點的ESG治理體系。在戰略層面， 應在董事會下建立專門的可持續發展委員會來統籌和監督公司的ESG相關工作； 在執行層面， 則需要建立一個權責明確的組織結構和機制。

根據國內外的經驗， ESG的公司治理機制尚無統一或最佳的模式。筆者傾向于將此項工作納入董事會下設的戰略委員會， 或將戰略委員會改組為戰略和可持續發展委員會， 或另設專門的可持續發展委員會， 而反對將此項工作交給審計委員會， 因為可持續發展工作遠非單純的財務或財務報告工作， 審計委員會難以全面勝任。上市公司董事會下的戰略委員會通常由全體董事或部分有相關專業知識的委員構成， 并由董事長任主席。可持續發展工作本來就涉及公司的戰略風險和機遇， 由董事會下的戰略委員會或戰略和可持續發展委員會擔當此職責恰如其分。但筆者也注意到， 此類委員會一般很少單獨開會， 或其職責多半被公司董事會替代。為凸顯可持續發展工作的重要性， 本文提議將相關討論制度化， 包括設置單獨的時間安排、 明確的議題內容以及設立專門的執行部門等。

根據中國上市公司協會的數據①， 在董事會層面， 有32.46%的董事會將ESG事宜納入風險管理或內部控制體系， 23%的董事會定期審閱ESG目標實現進程， 20%的董事會下設ESG相關專門委員會或工作小組， 19%的董事會定期衡量和評估ESG資源的充分性。近四分之一的公司設立或指定董事會委員會專門負責ESG相關工作， 其中： 有11%的公司設立ESG、 可持續發展或社會責任委員會， 負責ESG議題識別、 監督與管理工作； 14%的公司指定戰略委員會、 審計委員會或其他董事會專門委員會負責ESG相關工作； 還有75%的公司未設置或指定董事會專門委員會負責相關工作。在已設立專門委員會或指定委員會負責的公司中， 有9%的專門委員會開會頻率為每年四次以上， 20%每年開會二至三次， 31%每年開會一次。在執行層面， 公司ESG工作執行架構較為多元， 有26%的公司設立專門崗位， 13%設立ESG工作小組， 7%設立ESG管理部門， 8%同時設立ESG管理部門和ESG工作小組。在設立或指定ESG管理部門的公司中， 58%是董事會辦公室或證券事務部門， 12%是可持續發展或ESG專門部門， 5%是戰略規劃部門， 4%是企業宣傳部門， 5%是黨群部門， 1%是投資者關系部門。

企業應根據自身特點建立合適的ESG治理體系。本文以螞蟻集團（簡稱“螞蟻”）和用友網絡科技公司（簡稱“用友”）為例， 闡述企業應如何構建自身的ESG治理體系。

根據螞蟻2023年可持續發展報告， 其不僅在內部構建了自上而下的ESG治理體系， 還聘請了ESG領域的專業人才來負責相關事務（如圖1所示）。螞蟻在董事會下設立了專門的ESG可持續發展委員會， 負責指導公司制定可持續發展戰略， 監督評估ESG工作的進展與績效， 并協助董事會識別和評估ESG相關的機遇與風險， 同時審查公開披露和報告的內容?？紤]到公司規模龐大、 業務線眾多， 首屆ESG可持續發展委員會由董事長和一位熟悉公司治理及可持續發展的董事組成。2023年該委員會共召開三次會議， 審議了年度工作規劃， 審閱了年度可持續發展報告， 并聽取了公司關于實質性議題進展的重點匯報。同時， 螞蟻設立了由CEO擔任組長、 CSO擔任執行組長的ESG可持續發展領導小組， 負責牽頭制定ESG戰略規劃， 設定目標和行動路徑， 并全面審視公司ESG工作的進展。為了進一步推動ESG工作， 螞蟻還成立了ESG可持續發展顧問委員會， 由外部ESG專家組成， 結合國內外ESG發展趨勢， 為ESG可持續發展委員會和領導小組提供獨立、 專業的外部戰略支持。螞蟻還設立了ESG可持續發展辦公室這一常設實體組織， 負責總體協調ESG相關事務、 提供專業支持和培訓、 對外披露和溝通以及搭建ESG信息系統。議題工作組則負責推動可持續發展政策的實際執行。通過這一系列舉措， 螞蟻構建了較為完善的ESG治理體系， 能夠堅定地履行在可持續發展方面的承諾。

根據用友2023年可持續發展報告的信息， 用友搭建了ESG治理架構（詳見圖2）， 以全面提升ESG治理水平。在戰略層面， 2023年用友將董事會下設的“戰略委員會”變更為“戰略和可持續發展委員會”， 其職責包括： 對公司長期發展戰略規劃進行研究并提出建議； 對公司ESG戰略和目標進行研究并提出建議； 對ESG戰略和目標的工作實施進展情況進行檢查， 聽取公司總裁會的工作匯報并提出意見； 對公司年度社會責任報告進行審議并提出意見。所有董事會成員都是其成員， 主席由董事長兼任， 這樣的設置可讓所有董事都意識到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 并參與相關重要決策。2024年7月用友又任命了一位女性獨立董事， 以順應公司董事會性別多元化的趨勢。在執行層面， 用友設立了可持續發展（ESG）委員會， 由集團CEO擔任主任并由各關鍵崗位副總裁擔任委員， 具體負責ESG事項的執行工作， 向董事會戰略與可持續發展委員會匯報ESG戰略及決策執行情況， 并對ESG發展的研究和建議提供所需的信息?？沙掷m發展（ESG）委員會下設產品與服務創新組、 綠色運營組、 社會和諧組、 公司治理組、 信息披露組， 分別負責推動公司在不同領域的可持續發展舉措， 以確保實現長期可持續發展目標。經過用友多年在ESG方面的努力， 國際著名評級公司明晟（MSCI）對其的ESG評級也逐步上升， 由2019年的B級最終到2024年的AA級， 在國內軟件行業上市公司中處于最高水平。

二、 堅持高研發投入， 發展新質生產力

在“行”方面第二個至關重要的是堅持高研發投入， 以提升新質生產力水平， 實現高質量發展。

表1顯示了基于不同指標的全球前十大企業排名。在2013年和2023年， 從營業收入排名來看， 沃爾瑪、 埃克森美孚、 中國國家電網等來自傳統零售、 能源行業的企業始終處于前列。但根據股票市值排名， 2013年排在前十的企業大部分來自傳統行業， 而2023年排在前十的企業主要來自互聯網等新質經濟行業， 變化非常大。根據品牌價值排名， 也有較多新質經濟企業在2013 ～ 2023年中進入全球前十， 包括我國的騰訊。

以品牌價值排名為例， 我國企業增長迅猛， 特別是新質經濟企業表現尤為亮眼。2013年， 有11家中國企業進入Brandz全球100強榜單， 其中僅有騰訊和百度屬于新質經濟企業。但是到了2023年， 中國已有14家公司躋身全球100強， 其中7家為新質經濟企業， 包括騰訊、 阿里巴巴、 抖音、 美團、 華為、 京東、 SHEIN等。海爾、 中國移動公司以及中國平安在創新和數智化方面也有較大投入。此外， 按國家劃分的世界品牌價值排名也發生了有趣的變化。根據表2數據， 2013年中國公司品牌價值合計在全球份額中僅占7.2%， 而2023年已高達17.9%。2013年中國公司品牌價值合計排名世界第三， 位于美國和日本之后。兩年后， 中國首次超越日本， 排名世界第二， 并一直保持至今。這表明在過去十多年中， 中國企業， 特別是新質經濟企業， 在品牌建設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效。

中國企業品牌價值的迅速上升主要得益于研發投入。表3列示了主要經濟體在全球研發2500強上榜企業數量的情況。美國在2016 ～ 2023年始終保持領先地位， 位居第一。中國的排名則持續上升， 在2017年超過日本成為第三， 又在2020年超越歐盟， 升至第二， 且一直維持到現在。

本文也根據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的數據， 比較了中國公司在全球研發投入2500強中所占比例與我國GDP占全球比例之間的關系。圖3顯示， 2018年之前， 中國公司在全球研發投入2500強中所占比例低于我國GDP占全球比例。2018年， 中國經購買力平價調整的GDP占全球的比例為16.65%， 中國公司在全球研發投入2500強中的比例為17.52%， 首次超過了GDP占比。自2018年之后， 中國公司在全球研發投入2500強中所占的比例一直超過GDP的占比。中國公司的研發投入持續迅速上升， 這有助于中國經濟向高增加值和高科技含量方向轉型， 顯示出非常好的發展勢頭。

同樣根據歐盟委員會的數據， 華為在2012年和2022年均進入全球研發投入前十， 成為四個進入前十的非美國公司之一， 且華為的研發投入在十多年之間增長了497%（如圖4所示）。

伴隨著研發投入的大幅增加， 中國也收獲了豐富的研發成果。根據世界專利組織的數據， 中國專利申請數從2019年開始連續四年排名世界第一， 在全球的占比由2019年的22.30%上升至2022年的25.22%（詳見表4）。

在企業層面， 華為的專利申請數自2019年起已連續多年排名全球第一。2019年， 華為的專利申請數比排名第二的日本三菱多65.76%。到了2022年， 華為的專利申請數比第二名韓國三星多75.27%（詳見表5）。此外， 進入全球專利申請數排名前列的中國公司還包括京東方、 廣東歐寶、 中興通訊、 平安技術等。

近一二十年國際競爭越來越表現為科技競爭， 全球經濟和股票市場逐漸由新質經濟行業所主導， 我國企業的勢頭也不錯。以往的非財務信息披露框架涵蓋了技術領域， 例如國際綜合報告理事會（IIRC）的框架分為六大資本， 即生產資本、 智力資本、 人力資本、 財務資本、 環境資本和社會與關系資本。然而， 目前的可持續披露準則和評級似乎相對忽視研發， 這點頗為遺憾。一種可能的解釋是現行可持續發展報告通常按照環境、 社會、 治理三大主題領域來劃分更細層級的主題和指標。因此， 研發活動究竟應該在這三大主題領域的哪一細分領域進行披露便成了一個問題。但筆者也觀察到公司在披露其可持續信息時并不局限于這三大領域， 而是將研發或智力資本作為一個單獨的領域來披露。有的公司則在以上三大主題領域下都披露研發活動的內容。還有些企業制作關系圖表比對自己劃分的領域與以上三大主題領域， 這是一種比較好的做法。

總之， 研發投入和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仍然是決定企業和國家可持續發展乃至生死存亡的關鍵， 特別是在當前的全球競爭形勢下。因此， 企業應更為重視研發投入， 可持續信息披露和評級也應增加這方面的權重。

三、 聚焦環境因素， 避免氣候風險， 抓住發展機遇

從1988年成立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到1997年通過《京都議定書》， 再到2023年第28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正式批準“損失與損害”基金協議， 人類在減少碳排放和緩解氣候變暖方面做出了各種努力與嘗試。

西方主要發達國家伴隨兩百多年工業化， 掠奪落后國家資源， 輸出大量工業產品， 并向其他國家轉移制造業， 造成巨量的溫室氣體累計排放。然而， 隨著西方近幾十年的“去工業化”等措施， 歐盟和美國已分別于1990年和2007年實現碳達峰， 并均預計于2050年實現碳中和。但由于俄烏戰爭的爆發， 個別發達國家鼓噪“減少依賴”， 再加上受持續的高通脹等因素影響， 西方國家在碳達峰和碳中和（簡稱“雙碳”）目標上似乎都出現了朝后退縮的跡象。

根據國際能源組織（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IEA）的數據， 截至2022年， 中國累計碳排放為2606.2億噸， 仍低于歐盟的2959.7億噸和美國的4269.1億噸。按照人均碳排放來看， 2022年中國的人均碳排放僅為7.44噸， 遠低于美國的15.32噸、 澳大利亞的17.15噸和日本的9.76噸。但伴隨著工業化進程， 中國每年的碳排放總量已于2006年超過美國， 成為全球第一大碳排放國。圖5列示了主要經濟體溫室氣體排放量走勢。

中國政府積極履行減排職責。2020年9月22日，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宣布， 中國力爭2030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達到峰值， 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目標。但中國要實現“雙碳”目標遠比發達國家艱難。因為工業化起步較晚， 中國尚處于發展的初級階段， 無法通過簡單去工業化等遏制發展的手段來實現低碳目標。且中國仍為出口導向型的工業國家， 相當一部分的碳排放與出口相關。此外， 中國主要蘊藏的化石能源為煤炭， 雖然近些年在降低煤炭占能源消費總量的比重、 提升煤炭利用效率等方面成效顯著②， 但出于能源安全等方面的考慮， 我國不會改變以煤電為主的能源格局。

可喜的是， 我國企業在某些領域正將風險轉化為機遇， 引領全球產業發展， 例如光電、 風電、 特高壓輸變電、 新能源汽車等。以新能源汽車為例， 我國企業表現亮眼。隨著低碳減排成為消費新風尚， 全球新能源汽車市場規模迅速擴張， 根據新浪財經的報道③， 全球新能源汽車總銷量從2016年的66萬臺增加至2023年的1465.3萬臺。如表6所示， 我國在全球新能源乘用車市場的份額也從2019年的52.4%上升至2023年的63.4%， 遠超傳統的汽車生產大國德國和日本。

如圖6所示， 2017年前， 我國汽車出口量還僅是日本和德國這兩大汽車出口國的五分之一。2021年， 我國汽車出口量首次超過德國； 到了2023年， 又首次超過日本， 成為全球最大的汽車出口國。在我國汽車出口總量中， 新能源汽車的出口勢頭更為迅猛。

我國汽車生產企業能抓住低碳轉型的機遇， 這與其大幅增加新能源相關的研發投入緊密相關。以比亞迪為例， 該公司在2014 ～ 2023年期間研發投入持續增長， 2023年的研發投入增長超過97%， 其研發投入規模也超過美國特斯拉（詳見圖7）。

巨額投入帶來了豐厚的回報， 如圖8所示。比亞迪公司在2023年共銷售新能源汽車302.44萬輛， 同比增長61.8%， 成功躋身全球車企總銷量前十， 并持續保持新能源汽車銷量第一的位置。其在全球新能源汽車銷量中所占的比重也由2022年的18.3%上升到2023年的20.6%。

在比亞迪等優秀新能源車企的帶領下， 中國汽車行業在新能源領域迎來了爆發式發展， 這進一步證明了前文提到的堅持高研發投入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性。

四、 根據行業特點， 避免ESG風險的惡性影響

ESG涉及的主題較為廣泛： 環境（E）領域的主題包括溫室氣體排放、 水資源保護、 資源循環利用、 生物多樣性等； 社會（S）領域的主題包括信息安全、 隱私保護、 鄉村振興、 性別平等、 員工福利等； 治理（G）領域的主題包括股權結構、 關聯交易、 反腐、 反洗錢等。各行業和企業對以上主題的歸類也不盡相同， 有的將信息安全、 隱私保護放在治理主題下。此外， 不同行業關注的風險點也存在差異， 如IT行業的網絡安全與隱私保護、 采掘行業的礦難事故和勞動保護、 醫藥和食品行業的生物多樣性和食品安全、 金融業的利率風險和流動性風險等。

2023年上半年美國幾個銀行的破產事件即為利率風險和流動性風險導致頃刻崩潰的典型案例。2023年3月8日美國銀門銀行倒閉， 其資產總額為120億美元； 3月10日美國硅谷銀行倒閉， 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二大銀行破產案， 其資產總額為2090億美元， 為美國第16大銀行； 3月12日， 美國簽名銀行倒閉， 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三大銀行破產案， 其資產總額為1100億美元， 為美國第29大銀行； 5月1日， 美國第一共同銀行倒閉， 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大銀行破產案， 其資產規模為2130億美元， 為美國第14大銀行。

以硅谷銀行為例， 2023年3月8日， 穆迪將硅谷銀行金融集團及其子公司硅谷銀行的信用評級從BBB下調至BBB-。3月9日， 投資者和儲戶試圖從硅谷銀行提取約420億美元的存款， 硅谷銀行金融集團的股票價格暴跌超過60%。3月10日股票暴跌68%， 進入停牌狀態， 并被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接管， 硅谷銀行破產。

市場普遍認為， 硅谷銀行倒閉的誘因在于美聯儲為扼制短期內不斷上升的通貨膨脹率而采取的激進加息政策。如圖9所示， 硅谷銀行存在嚴重的資產負債金額和期限錯配問題， 負債方存在巨額有息的活期存款， 以及絕大多數沒有被存款保險覆蓋的創新企業的無息存款。由于疫情期間美國政府實行寬松的貨幣政策， 包括向企業和個人撒錢， 致使硅谷銀行的存款和流動資金激增。硅谷銀行為了維持盈利， 將這些資金投資于流動性較好的長期美國國債等資產。當美聯儲持續加息時， 利率風險開始加劇， 即由于新的國債利率上升， 原持有的低利率國債價格大幅下降， 致使債券類資產出現浮虧。但硅谷銀行的高管并沒有對外充分恰當披露此事， 導致儲戶恐慌并大規模擠兌。在硅谷銀行的現金告罄后， 流動性風險又加劇， 只能折價出售債權類資產， 使浮虧變為實虧。最后硅谷銀行資不抵債， 宣告破產并被其他銀行接管。

此外， 硅谷銀行“一魚多吃”“投貸聯動”的商業模式也是導致其最終破產的原因之一， 硅谷銀行可能利用各種金融工具對高科技公司進行投資， 且可能約定被投資方將錢存在硅谷銀行系統內（韓洪靈等，2023）。當知道內情的儲戶了解到在美國政府的政策下， 美國不少高科技公司可能狀況不佳時， 就出現擠兌， 引發羊群效應和資產價值螺旋式快速下降的效應。

下面， 筆者擬討論紫金礦業是如何根據自身特點確定重要ESG議題， 并采取措施降低風險或將風險轉為機遇的。紫金礦業是我國一家大型跨國礦業集團， 在全球范圍內從事銅、 金、 鋅、 鋰等金屬礦產資源勘查與開發， 工程設計， 技術應用研究， 冶煉加工及貿易金融等業務， 擁有較為完整的產業鏈。近幾年， 該企業加大新能源材料產業布局， 形成“兩湖兩礦”鋰資源布局， 加速電動化改造和推進光伏、 水電、 風電等可再生能源項目， 推動“環保+新能源”戰略轉型。其以打造“綠色高技術超一流國際礦業集團”為目標， 不斷探索低碳產業關鍵礦種的勘探開發， 保障礦產供應鏈安全穩定， 賦能全球綠色低碳循環經濟。

為了確認自身的風險點和披露重點， 紫金礦業首先根據國際倡議和相關標準、 投資機構與ESG評級機構， 以及公司發展目標， 識別出24項高相關度議題（見圖10）。其次， 采用基于風險的方式， 評估這24項議題對企業的實際和潛在影響。再次， 根據企業自身業務特點和運營情況， 確定11大類核心利益相關方， 并通過線上調研和實地調研等方式， 識別出利益相關方對各議題的關注度， 將24項議題分為11項高實質性議題、 8項中性質議題和5項低性質議題。其中， 高實質性議題包括安全生產、 水資源管理、 廢棄物處理、 人權保障與安保實踐、 社區關系、 商業道德、 職業健康、 負責任供應鏈管理、 氣候變化和節能減排、 本地化雇傭和社區健康與安全等， 這些議題同時也是公司風險管理的重點。最后， 紫金礦業根據識別的重要議題， 確定降低風險的措施， 努力將風險轉為機遇。

紫金礦業在其2023年度ESG報告中披露了針對實質性議題采取的措施和成就。例如， 通過建立環保生態管理體系恢復礦山生態， 處理相關的水、 土壤、 固體廢棄物和大氣污染， 將礦區建設成風景如畫的園區等。又如， 通過成立女子選礦隊， 為礦產所在地的發展中國家創造就業崗位， 保護婦女免受武裝沖突的迫害等。上述措施使得公司ESG關鍵績效和全球主流ESG評級得到持續全面提升， 在路孚特（Refinitiv）ESG評級中獲得A+等級， 位居全球礦業行業第一， 在標普全球企業可持續發展評估（CSA）中居于行業前六。紫金礦業在ESG方面獲得了長足的發展與進步。

五、 關注將ESG用于貿易保護主義和地緣政治的傾向， 避免或降低潛在的風險和損失

傾銷、 補貼、 信息安全、 碳關稅、 環保、 反腐、 勞工安全等都是ESG實踐和披露的重要議題， 這本無可非議， 但一些西方國家明顯存在將相關議題用于貿易保護主義和地緣政治的傾向。例如， 西方各國采取各種形式的貿易保護主義來遏制以比亞迪為代表的中國新能源產業的崛起。歐盟以政府補貼、 中歐間長途運輸造成大量碳排放等為借口， 對中國相關行業展開調查并只補貼歐盟本地制造的車輛。美國同樣揮舞貿易保護主義的大棒， 不允許進口含有中國產電池的新能源車。西方國家擅長利用ESG方面的勞工安全、 人權等議題來制造地緣政治和貿易保護主義的話題， 例如西方國家編造強制勞動等莫須有罪名抵制產自中國新疆的棉花。再如2023年10月歐盟通過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 要求自2026年1月1日起向進口的電力、 水泥、 化肥、 鋼鐵、 鋁和氫六個行業的產品征收碳關稅?？傊?西方國家正在將ESG武器化， 將其作為貿易壁壘的一種手段， 因此任何企業都不能高枕無憂， 需要對ESG相關風險保持高度關注。

為應對上述可能的風險， 企業應該努力踐行ESG理念， 用ESG編織自身的保護傘， 避免或減少因貿易保護主義和地緣政治導致的損失。以上紫金礦業的ESG措施和披露也可從這個角度去觀察及分析。下面筆者再舉兩個企業案例。

中國中車是全球規模領先、 品種齊全、 技術一流的軌道交通裝備供貨商， 連續多年軌道交通裝備業務銷售規模位居全球首位。如其2022年度ESG報告所述， 中國中車整體評估外部環境和行業發展帶來的風險與機遇， 識別中美關系緊張、 單邊主義、 貿易保護主義明顯抬頭等風險。為應對這些風險， 中國中車采取向客戶提供質量過硬的產品和服務、 優化產業鏈布局、 加強可持續供應鏈建設， 并幫助上游廠商強化風險管理等措施。中國中車將“連接世界、 造福人類”作為公司使命， 積極響應“一帶一路”倡議， 為世界軌道交通快速發展提供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做出積極貢獻。中國中車的中車制造、 中車方案日益受到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的歡迎， 雅萬高鐵、 中老鐵路等已成為溝通世界、 開放合作、 互利共贏、 文化融合的重要紐帶。其中雅萬高鐵作為東南亞首條高速鐵路， 是“一帶一路”倡議和“全球海洋支點”構想對接的重大標志性項目。中國中車依托“復興號”中國標準動車組技術平臺， 為雅萬高鐵量身定制高速動車組， 充分適應印尼當地運行環境和線路條件。這一項目不僅將印度首都雅加達到萬隆的旅行時間由三個多小時縮短至40分鐘， 極大地便利了當地居民的出行， 而且累計為印尼創造了5.1萬人次的就業機會。中國中車以自身過硬的產品和ESG領域的實踐， 創造了成功應對西方國家的抹黑和打壓的典范。

另一個典型案例是聯想集團（簡稱“聯想”）。聯想是一家全球化的科技公司， 位列《財富》世界500強第217名， 全球員工約69500人， 服務遍布全球180個市場數以百萬計的客戶。為實現“智能， 為每一個可能”的公司愿景， 聯想在不斷夯實個人電腦全球市場冠軍地位的基礎上， 進軍“新IT”技術進步的關鍵增長領域（端—邊—云—網—智④）， 包括服務器、 存儲、 手機、 軟件、 解決方案和服務。

作為全球手提電腦銷量最高的公司， 聯想將供應鏈確定為利益攸關者關注的重點議題， 且在年度ESG報告中單獨用一章， 約十分之一篇幅詳細闡述公司在供應鏈方面采取的實際行動。聯想這樣做的根本原因在于， 該公司在全球有2000多家供應商， 其中的生產采購供應商有533家， 遍布中國內地（237家）、 印度（10家）、 亞太其他地區（122家）、 歐洲（39家）、 北美（123家）以及拉丁美洲（2家）。作為責任商業聯盟（Responsible Business Alliance，RBA）的成員， 聯想要求供應商遵守最新版的《責任商業聯盟（RBA）行為準則》。聯想將RBA驗證評估計劃（VAP）審核作為風險識別和可持續績效評估的重要舉措。無論供應商自評的風險水平如何， 聯想都積極推動和支持生產性采購供應商開展現場審核。2023和2024財年， 聯想要求95%（按采購金額計）的供應商至少每兩年進行一次RBA VAP審核或由RBA批準的審核機構進行同等的獨立第三方審核（非VAP審核）， 以評估社會和環境責任績效。若供應商不符合ESG要求（包括RBA審核中的問題項）， 聯想可能采取以下措施： 盡可能地跟蹤補救和整改； 降低供應商在ESG加權分機制中的季度績效評分； 安排聯想采購部門高級管理層與供應商接觸； 安排聯想高級管理層與供應商接觸； 對于嚴重違規者， 將立即終止合作。

在其不懈的努力下， 聯想于2023年再次入選Gartner全球供應鏈二十五強榜單， 排名第八， 蟬聯亞太第一， 這是聯想有史以來的最高排名， 比2022年上升了一個位次， 在上榜的六家科技公司中排名第三， 領先所有其他個人電腦品牌。該榜單是全球領先技術、 零售、 制造、 食品及飲料以及藥品品牌的年度排名， 旨在識別并表彰引領供應鏈管理的公司， 該名單也被視為卓越供應鏈的黃金標準。

此外， 聯想在減輕供應鏈對環境的不利影響方面的持續努力也獲得了多個組織的認可。聯想供應商對全球著名的可持續數據平臺“碳信息披露項目”（Carbon Disclosure Project，CDP）的回復率由2022年的96%上升至2023年的97%， 位列全球前5%， 這反映了供應商與聯想在供應鏈去碳化議題上的高度合作。2023年， 聯想在CDP供應商氣候變化參與度評分中獲得了A級評價， 同時還入選了供應商參與度領導者名單。2023和2024財年， 聯想得到公眾環境研究中心（IPE）綠色供應鏈CITI指數和企業氣候行動CATI指數的表彰， 并在IT行業中排名前十。

六、 平衡各方利益， 實現企業價值和社會價值的雙贏

自20世紀70年代末興起經濟自由化和全球化以來， 強調企業價值最大化、 股東價值至上的觀念成為世界主流。這雖然帶來了全球經濟的繁榮， 但同時也導致了環境污染、 貧富差距擴大以及各國或一國內部經濟發展不平衡加劇等問題。為了緩解這些問題， 社會價值和多元利益相關者價值開始受到重視， 并逐步形成了當前的ESG或可持續發展熱潮。但需注意的是， ESG并不等同于普惠， 其目的在于實現企業價值和社會價值的雙贏。在這方面， 螞蟻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螞蟻起步于2004年誕生的支付寶， 經過近20年的發展， 已成為世界領先的互聯網開放平臺。螞蟻秉持“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的使命， 致力于實現“構建未來服務業的數字化基礎設施， 為世界帶來更多微小而美好的改變”的愿景。其遵循ESG理念， 把可持續發展作為優先準則， 全面融入公司的整體發展戰略。通過科技創新， 螞蟻助力合作伙伴， 為消費者和小微企業提供普惠便捷的數字生活及數字金融服務。螞蟻持續開放產品與技術， 助力企業的數字化升級與協作， 幫助全球商家和消費者實現“全球收”“全球付”和“全球匯”。其業務板塊涵蓋數字支付、 數字互聯、 數字金融、 數字科技及全球化。

根據螞蟻2023年可持續發展報告， 基于可持續發展的理念與原則， 并結合ESG框架， 螞蟻在2022年發布了“四位一體”的ESG可持續發展戰略（如圖11所示）。螞蟻堅信： “數字普惠”是初心， 數字化、 智能化的產品和服務可以惠及更多的普通人和小微企業； “科技創新”是發展的原動力， 是求解社會問題、 促進社會進步的最優解； “綠色低碳”是地球共同的未來， 不僅應致力于自身的綠色發展， 還要努力推動全社會的綠色轉型， 并積極尋找綠色發展的機遇； “開放生態”是發展的基本方法， 唯有開放的心態、 繁榮的生態， 才能造就可持續的未來。

在“數字普惠”領域， 螞蟻助力1億家小微企業， 服務全球大眾。在服務大眾方面， 利用數字化創新技術積極參與國家數字政務建設， 已累計服務超6億用戶， 并為5.3億用戶提供電子醫保支付服務， 同時開發了無障礙功能， 累計服務458萬視障用戶。在助力小微企業方面， 通過支付技術和產品服務的不斷創新， 為超過8700萬小微企業和小微經營者提供了普惠支付和金融服務。在助農方面， 利用數字平臺與技術累計幫助296個脫貧縣實現特色農產品品牌升級。

在“科技創新”領域， 螞蟻持續開展核心技術研發， 提供全球領先的科技產品與服務。螞蟻注重前沿科技研發， 2023年科研投入211.9億元， 與國內外9所名校共建16家聯合實驗室， 成立科研基金為前沿科技探索與研發建立組織平臺保障體系， 在全球范圍共持有22102件授權專利， 其中區塊鏈授權專利數排名全球第一。螞蟻同樣關注產業發展， 利用分布式數據庫、 云原生、 移動科技、 安全科技等關鍵技術， 幫助各行各業實現數字化升級， 且其數字科技板塊已累計服務13000家企業。螞蟻還重視科技倫理， 持續夯實科技倫理的治理體系， 投入大模型研發團隊中近20%的技術人員參與安全風險以及科技倫理建設。

在“綠色低碳”領域， 螞蟻努力實現企業碳中和， 助力產業伙伴和社會公眾顯著減少碳足跡。在自身綠色運營方面， 螞蟻在2021 ～ 2023年連續三年實現運營排放碳中和， 范圍1、 范圍2的絕對排放量較2020年下降43.19%。在帶動公眾綠色低碳生活方面， “螞蟻森林”用戶申請并由螞蟻捐資， 已累計種下4.75億棵樹， 守護4800平方公里的社會公益保護地， 開展1000畝海草床的科學種植。同時， 螞蟻助力行業減少碳足跡， 參與起草并發布全國首個支持小微企業綠色低碳發展的金融團體標準《小微企業綠色評價規范》， 累計支持839萬家小微經營主體獲得免費的綠色評級， 并為131萬家小微企業提供優惠的綠色貸款支持。

在“開放生態”領域， 螞蟻致力于共建安全互信、 多元開放的生態， 與伙伴共同發展。其努力夯實公司治理， 獨立董事占比達50%， 并首次將風險管理和ESG可持續發展與高管薪酬掛鉤， 女性在董事會和管理層中所占的比例分別為37.5%和29%。螞蟻建立完善的員工職業發展體系， 全年員工培訓學習平均時長為36小時。螞蟻還優化商業環境， 搭建“一站式”知識產權保護平臺， 保護1466萬家商家免受知識產權侵害； 支付寶平臺提供數字解決方案， 助力各行業降本增效， 小程序商家成交額平均增長68%； 通過Alipay+涵蓋全球約5億海外消費者賬戶， 其10×1000科技普惠計劃涵蓋全球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6243名學者， 助力全球新興市場科技人才培養。此外， 螞蟻還助力多元群體， 共建美好社會， 通過“數字木蘭”“藍馬甲”等項目服務女性和老年人群體。

螞蟻將自己的數字支付、 數字互聯、 數字金融、 數字科技及全球化與服務社會相結合， 實現了企業與社會的“共識、 共創、 共益”?！肮沧R”就是所有利益相關方對企業現在的工作和未來的目標有共同認識； “共創”就是大家共同創造一個商業模式， 企業、 客戶以及各利益相關方都能參與進來； “共益”則是為了共同的目標， 采取共同創業的路徑， 使公司自身、 股東、 員工、 社區以及業務價值鏈上下游的各方都能獲益。有的公司將此概括為“共生、 共創、 共榮”， 意思基本相同。

七、 根據上市地環境和要求披露相關信息， 避免或降低國別折價

“國別折價”是指由于一國會計準則、 審計準則、 上市公司財務報告以及公司治理質量不高或要求不一， 而導致的該國上市公司股價被打折的現象。為了避免和緩解“國別折價”， 韓國等國家在十多年前決定全面采納國際會計準則。中國會計準則和審計準則也與國際會計準則實質持續趨同， 因此中國上市公司的“國別折價”已不明顯。隨著各主要資本市場信息披露制度的逐步完善， 國家有關部門和上市公司應該預期到ESG信息披露準則可能帶來的“國別折價”問題。目前， 全球主要資本市場在ESG實踐及信息披露方面的制度還處于建立和逐漸完善的過程中， 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

歐盟對于可持續發展方面的制度建立最為積極。其于2014年通過《非財務信息報告指令》（Non-financial Reporting Directive）， 規定公司必須從2018年起報告ESG信息。該指令適用于大型公共利益實體， 并基于“不遵守即解釋”原則。2018年3月8日， 歐盟發布了《可持續發展融資行動計劃》（Action Plan： Financing Sustainable Deve -

lopment）， 詳細闡述歐盟將采取的可持續金融行動以及實施計劃和時間表， 旨在建立可持續金融綜合體系， 從而實現歐盟的可持續發展與應對氣候變化目標。2020年7月12日， 歐盟的《可持續金融分類目錄》（Taxonomy）生效， 定義了環境可持續活動的分類體系以及六個環境目標， 要求經濟活動至少達到其中兩個目標且不對任何其他目標造成重大損害， 才能被認定為可持續。2021年3月10日， 歐盟的《可持續金融信息披露條例》（Sustainable Finance Disclosure Regulation）生效， 要求所有金融市場參與者和金融顧問即使不提供ESG產品， 也要報告可持續性風險， 如果提供ESG產品， 則要根據產品的“綠色”程度進行額外披露。2021年4月21日， 歐盟通過《企業可持續報告指令》（Corporate Sustainability Reporting Directive，CSRD）的提案， 計劃加強《非財務信息報告指令》的規定， 將要求披露可持續發展報告的企業范圍擴展到所有大型企業和所有上市公司， 以便廣大利益相關者能夠使用可比和可靠的可持續性信息。2023年7月31日， 歐盟頒布首批由歐盟財務報告咨詢組（European Financial Reporting Advisory Group，EFRAG）起草的12個《歐盟可持續報告準則》（European Sustainability Reporting Standards，ESRS）。2023年10月21日， 隨著歐洲理事會及歐洲議會審查期的結束， 第一套12個跨行業的ESRS已納入歐洲法律框架。這套準則從2024年1月1日按企業規模大小分批生效。

ISSB在完成首批兩個可持續披露準則過程中一再與歐盟相關方面進行磋商， 以盡可能縮小這兩個準則與歐盟對應準則的差異。但兩套準則仍存在一些根本性的差異： 其一， 歐盟的準則以法律形式頒布， 而ISSB準則是由一個國際組織制定， 有賴各國和地區政府以一定方式和時間整合進當地的準則或法律框架中。其二， 歐盟的準則基于財務和影響力雙重重要性， 為利益相關者導向， 而ISSB的準則基于財務重要性， 為投資者導向。其三， 歐盟準則內容和結構較為清晰， 包括2個一般準則、 5個環境領域的準則、 4個社會領域的準則和1個治理方面的準則。相比之下， ISSB才頒布兩個準則， 其中一個為主題準則， 目前還看不到內容與層級清晰的準則框架。若兩者間沒有最終趨同的中長期目標， 那么這兩套準則之間也必然會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張為國和薛爽，2024）。

美國是全球民間探索ESG投資和信息披露的典范， 代表者包括微軟、 蘋果等著名上市公司， 標普和彭博等數據集成商， 黑石等資產管理公司， 以及可持續會計準則委員會（Sustainability Accounting Standards Board，SASB）等準則制定者。在交易所方面， 納斯達克交易所在2017年和2019年分別發布了《ESG報告指南1.0》和《ESG報告指南2.0》， 《ESG報告指南2.0》將約束主體擴展到所有在納斯達克上市的公司和證券發行人， 從利益相關者、 ESG因素的重要性及ESG指標度量等方面提供了ESG報告編制的詳細指引， 但這并不具有強制性。在監管機構方面， 2010年， 美國證監會發布《關于氣候變化相關問題的披露指導意見》， 要求公司從財務角度對環境責任進行量化披露， 為上市公司就適用于氣候變化事務的現有披露要求提供了指導。2021年2月24日， 美國證監會發布關于強化上市公司氣候相關信息披露的聲明， 表示將對2010年的指引進行修訂。同年3月6日， 美國證監會宣布成立專注于氣候和ESG問題的執法工作組， 明確了氣候相關信息披露的工作安排， 其首要目標是識別和監管發行人在現有規則下氣候相關信息披露的重大遺漏和虛假性陳述。

2022年3月21日， 美國證監會頒布《加強和規范投資者氣候相關信息的披露草案》（The Enhancement and Standardization of Climate-related Disclosures for Investors）。按照當時的計劃， 該規則應于同年10月出臺。但由于遭到企業界的強烈反對， 規則出臺多次延期， 甚至一度傳聞已經夭折。再加上美國國內的ESG之爭愈演愈烈， 氣候信息披露規則在監管部門內部都無法達成一致， 其發布時間一再推遲。最終， 美國證監會力排眾議， 在2024年3月6日正式發布這一披露規則， 但規則的要求被明顯弱化。具體來說， 最終規則實際上不僅不要求披露范圍3排放量， 就連范圍1和范圍2的披露也不再是嚴格意義上的強制披露要求。整體來看， 美國證監會的規則是基于氣候相關財務披露工作組（Task Force on Climate-related Financial Disclosure，TCFD）的建議框架制定的， 并在此基礎上結合市場反饋進行了適當調整（陳嵩浩等，2023）。但美國證監會沒有直接轉向TCFD的“集大成者”ISSB。這與近期其他國家或地區的做法有較大不同。特別是自2024年起， TCFD將監督職責全部移交給ISSB并解散之際， 美國證監會依然保留對標TCFD的建議。對此， 美國證監會的解釋是： “我們承認ISSB氣候準則與美國證監會氣候披露規則存在相似之處， 并且發行人可能在全部或部分采用或應用ISSB準則的司法管轄區運營或上市， 但這些司法管轄區尚未整合ISSB準則。因此， 我們拒絕承認適用ISSB準則作為替代報告標準?！奔磁c國際財務報告會計準則不同， 美國證監會不接受向美國市場的投資者提供基于ISSB準則披露的可持續發展信息。美國證監會還豁免了小型公司和新興成長企業這兩類發行人披露任何溫室氣體排放量的要求。此外， 沒任何跡象表明美國證監會有單獨制定其他ESG主題準則的計劃。

英國在綠色金融與可持續信息披露要求方面也進行了嘗試。2019年英國發布《綠色金融戰略》， 其主要內容包括引導私人企業現金流向可持續發展方向， 提高英國金融業整體競爭力， 推動金融和投資綠色化， 以把握商業機遇， 并提出在2050年實現凈零排放的目標。這推動了一系列與ESG相關的行動， 包括環境披露標準的設立。2020年11月9日， 英國財政大臣發表《金融服務聲明》（Financial Services Statement）， 提及TCFD的信息披露建議， 并透露英國計劃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建立氣候相關財務信息披露工作組的國家， 旨在調整信息披露的范圍， 并計劃在2025年前強制化金融和非金融經濟領域的有關信息披露， 英國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在2025年之前在整個經濟中全面實施氣候相關財務披露的國家。根據英國聯合政府監管機構TCFD工作組（UK Joint Regulator and Government TCFD Taskforce）路線圖： 2021年， 覆蓋職業養老金計劃（超過50億英鎊）、 銀行、 建筑業協會、 保險公司， 以及優質上市公司； 2022年， 覆蓋職業養老金計劃（超過10億英鎊）、 大型的英國授權資產管理人、 大型壽險公司和金融行為監管局（FCA）監管的養老金提供者， 以及英國注冊公司和更廣泛的上市公司； 2023年， 覆蓋其他英國授權資產管理人、 壽險公司和FCA監管的養老金提供者； 2024 ～ 2025年， 覆蓋其他職業養老金計劃， 并可能會進一步完善跨類別實施。2023年9月， 英國成立了一個跨政府部門的工作組， 以制定和執行ISSB準則的具體步驟， 初步計劃在2024年就此作出決定。但英國政府最近決定推遲執行一系列綠色新政， 相關政府部門的高官甚至表示“我們不能為了拯救全球而讓每個英國家庭破產”。

香港交易所在建立可持續信息披露方面的制度探索分為四個步驟： 第一步， 2011年就《ESG指引》公開征詢意見， 以使市場廣泛認同ESG理念， 鼓勵上市企業披露ESG信息， 并于2012年首次發布《ESG指引》及實施意見， 將其列入《上市規則》， 但僅作為企業自愿披露項目； 第二步， 2015年頒布《ESG指引》修訂版， 在環境及社會兩大范疇下細分11個層面的具體內容， 將披露內容上升至“不遵守就解釋”， 并分兩步實施， 2016年1月1日起在兩個范疇內披露一般披露內容， 2017年1月1日起對環境范疇的關鍵績效指標進行披露； 第三步， 2019年結合市場意見和中國香港及國際相關標準再次修訂《ESG指引》， 鼓勵企業自愿尋求獨立鑒證以提升信息披露質量， 還發布新版《如何編備ESG報告》和全新董事會及董事指南《在ESG方面的領導角色和問責性》； 第四步， 在2023年4月發布將ISSB準則納入其報告體系的咨詢文件， 在某些方面的要求低于ISSB， 經與內地監管協調后將生效日延后至2025年1月1日。2024年3月21日， 香港特區政府財經事務及庫務局發表“化責任為機遇， 發展香港可持續披露生態圈”的愿景宣言， 明確表示完全認同可持續披露的重要性， 目標是使香港成為首批將本地可持續報告準則與ISSB準則銜接的司法管轄區， 以向國際投資者和市場展示香港致力于鞏固其在國際可持續金融領域的領導地位， 并強化香港企業的競爭力， 以回應全球對可持續信息披露的需求。根據該宣言， 香港的可持續披露準則大概率會與ISSB準則基本一致。但由于ISSB目前僅頒布了氣候相關披露的一個主題準則， 香港將就其他主題準則具體情況制定規則。另外， 對于氣候相關披露要求如何整合到香港交易所的上市規則中等問題都有待觀察。

從各主要資本市場的ESG行為規定及披露要求的制定過程來看， 短中期內各主要資本市場在ESG方面的要求仍會有所不同。而且， 中國資本市場在ESG披露的內容、 繁簡度、 強制性、 進度等方面與其他主要資本市場存在很大的差異。例如我國三大證券交易所發布的ESG指引雖然簡單， 但細分了21項具體主題， 主題選擇既體現了國際共識， 如涵蓋應對氣候變化、 生物多樣性等國際準則優先關注事項， 又充分彰顯了具有中國特色的優先關注事項， 如鄉村振興、 創新驅動、 逾期未支付中小企業款項等主題。相比之下， ISSB和美國證監會僅頒布一個議題準則， 即氣候相關準則， 歐盟至今也僅頒布10個議題準則。在應對氣候變化議題方面， 我國三大證券交易所的指引鼓勵有條件的上市公司披露范圍3溫室氣體排放， 而ISSB的氣候相關披露準則則要求披露范圍3溫室氣體排放； 三大證券交易所的指引鼓勵有條件的披露主體采用情景分析等方式進行氣候適應性評估， 而ISSB的氣候相關披露準則則要求主體使用氣候相關情景分析評估其氣候韌性， 評估方法應與主體的情況相匹配。實際上， ISSB的氣候相關披露準則也規定企業可在一些情形下豁免披露。如考慮到企業可能面臨數據可得性、 數據質量以及數據收集成本等方面的挑戰， 該準則做出了過渡豁免規定， 即企業在首個年度報告期間可以選擇不披露范圍3溫室氣體排放。我國三大證券交易所的指引與美國證監會的規則在氣候相關方面的主要差異體現在各種范圍溫室氣體排放披露要求上： 我國的指引要求相關報告主體披露范圍1和范圍2溫室氣體排放， 并鼓勵有條件的主體披露范圍3溫室氣體排放； 美國證監會規則僅要求相關報告主體在將范圍1和（或）范圍2溫室氣體排放識別為具有重要性的前提下才需進行披露， 也未鼓勵或強制要求披露范圍3溫室氣體排放。在這種情況下， 上市公司要根據上市所在地市場環境和規定采取必要的ESG行動， 并恰當披露相關信息。除資本市場外， 由于中國現為全球最大的商品出口國， 企業普遍面臨供應鏈上下游外國企業在ESG行為和披露方面的要求， 盡管有的涉及主題較少， 有的涉及主題較多。

八、 逐步尋求獨立ESG鑒證， 提升ESG信息可信度

在建立健全ESG信息披露準則的同時， 各國或地區監管部門對ESG信息鑒證提出了要求。歐盟2021年通過的《企業可持續報告指令》要求企業對ESG報告進行獨立鑒證。香港聯交所在2019年已開始鼓勵上市公司自愿尋求ESG信息的獨立鑒證。根據前述美國證監會有關氣候相關披露的最新規定， 企業應提供有關范圍1和范圍2溫室氣體排放量的鑒證報告， 鑒證報告又分為有限保證和合理保證兩個階段： 大型公司自2029年起提供有限保證的鑒證報告， 并從2033會計年度起提供合理保證的鑒證報告； 中型公司自2031年起提供有限保證的鑒證報告， 而無需提供合理保證的鑒證報告； 小型公司和新興成長企業等由于無須披露范圍1和范圍2溫室氣體排放量， 因此也無需提供任何形式的鑒證報告。

在監管部門的推動下， 近年全球各國上市公司ESG信息獨立鑒證的比例逐步提高， 尤其是在環境信息方面。根據國際會計師聯合會（IFAC）、 美國注冊會計師協會（AICPA）和英國特許管理會計師公會（CIMA）對包括中國100家公司在內的全球21個地區的1350家公司的調查（表7 Panal A）： 披露ESG相關信息的企業占比在90%以上； ESG信息鑒證比例雖然由2019年的51%上升至2021年的64%， 但總體比例仍相對較低； 會計師事務所承接的比例也較低。如表7 Panal B所示， ESG報告的鑒證比例總體呈現上升趨勢， 且主要集中在對溫室氣體排放及其他環境信息的鑒證上， 對社會和治理方面的信息較少進行鑒證。

相對而言， 中國上市公司的ESG信息獨立鑒證的比例仍很低， A股上市公司更是如此。在內地和香港上市的A+H股企業近年來ESG信息獨立鑒證的比例逐漸升高， 由2017年的20%上升至2022年的31%， 但仍遠低于全球大約60%的比例。在鑒證機構方面， 與國際情況相類似， 中國上市公司聘請的ESG報告鑒證機構中約50%為會計師事務所。在鑒證準則依據方面， 會計師事務所的鑒證主要依據ISAE3000準則， 而其他鑒證機構則主要依據AA1000準則。在保障程度方面： 根據ISAE3000準則， 86%的保證為有限保證， 僅14%的保證為合理保證； 根據AA1000準則， 38%為類型2中等審驗等級， 23%為中度保證， 5%為類型1中等審驗等級， 還有34%未明確提及保證類型（陳嵩潔等，2023；陳嵩潔等，2024）。

陳嵩潔等（2023）還發現， 我國ESG報告鑒證實踐中存在一些問題： 首先， 樣本中僅有部分會計師事務所和少量其他鑒證機構在所簽發的鑒證報告中說明了對哪些數據進行了鑒證， 大多數鑒證機構對其鑒證對象及范圍含糊其詞； 其次， 在少數說明了具體鑒證范圍的樣本中， 大部分并未包含對ESG重要性較高的信息進行鑒證。另外， 雖然所有鑒證報告都對其獨立性進行了聲明， 但鑒證范圍常常由鑒證機構與上市公司共同商定， 即鑒證機構僅對上市公司希望得到鑒證的數據進行鑒證。因此， 鑒證報告的完整性、 獨立性和可靠性可能存在一定的疑問。

中國企業應該逐步尋求獨立鑒證， 提升可持續信息的可靠性。但根據前述全球在可持續披露鑒證方面的發展， 我國上市公司應根據各地資本市場監管機構的要求以及公司的實際需求在尋求獨立鑒證方面做出合理判斷與決策， 包括確定鑒證機構、 鑒證范圍和鑒證意見保證程度等。這些決策反過來又可能影響企業的可持續行為， 包括相關的治理和內控機制。

九、 正確應對評級差異， 提升利益相關者對公司的認同

隨著ESG和可持續發展愈益成為一種潮流， 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提供獨立的ESG報告。在網絡時代， 投資者和其他利益攸關方實際上并非直接翻閱ESG報告， 而是利用ESG評級和其他數據集成商等再加工后的信息進行判斷與決策。目前市場上有多個ESG評級和指數機構， 其中： 國外機構主要包括明晟（MSCI）、 富時羅素（FTSE Russel）、 晨星（Morningstar）、 KLD等； 國內機構主要包括中證指數、 商道融綠、 華證、 中財大綠金院、 萬得ESG等（如表8所示）。

但一個令人困惑的現實是， 各類評級結果存在明顯不一致（王凱和張志偉，2022；劉向強等，2023）。表9顯示各機構ESG評級之間的相關性較低， 大部分在0.400 ～ 0.600之間， 僅商道融綠和妙盈的ESG評級相關性在0.800以上。

表10反映了各評級公司對中國白酒企業ESG評級的差異， 如對貴州茅臺和酒鬼酒， 明晟的評級僅為CCC級， 而萬得ESG的評級為BB級。

為了正確理解ESG評級差異， 需要深入了解評級差異產生的原因。第一， 不同背景的評級機構可能秉持不同的價值觀， 這導致他們對同一件事情的評級不同。例如持有宗教價值觀的機構對酒持有顯著的負面態度， 但有些機構認為酒對人類生活的放松至關重要。第二， 處于不同政治制度環境下的機構在理解政治制度時存在偏差。例如中國的機構更重視黨組織的地位以及黨建活動等， 而西方的機構對此可能有不同認識。第三， 經濟所處的發展階段不同會導致差異。例如歐盟更強調減少碳排放， 但發展中國家強調努力在經濟發展與減少碳排放間尋求平衡。第四， 公司自身的所有制性質、 股權結構以及治理狀況會導致評級差異。如有的評級機構看好分散的股權結構， 主張董事長和總經理職責分離， 而有的評級機構對此有不同的看法。第五， 評級機構服務的市場及投資者結構不同， 對警示指標的容忍度（如是否重視關聯交易、反腐等）也不同。第六， 評級機構的屬性、 使命、 背景、 定位、 服務對象、 獨立性以及評級機構使用的基礎數據質量都會影響評級結果。國際評級機構和指數公司可能擁有先進的評級理念和方法， 但由于不了解中國國情， 導致其評級未必能正確反映中國企業真實的ESG狀況。比如中國關注幫扶貧困村、 鄉村振興等， 但是國際評級機構依據國際經驗建立的評級方法并沒有將這些因素納入評級范疇。

由于境外上市公司或北向資金持倉較大的公司ESG評級受境外機構影響較大， 國內的公募基金也會根據最終投資者的需求來設計基金產品， 因此企業應該積極應對評級差異。首先， 企業應與ESG評級機構及其他數據集成商建立良好的關系， 積極披露評級機構需要的ESG數據。其次， 企業應該根據上市地點及投資者結構， 確定是否更關注國內或國際評級機構的ESG評級結果。另外， 評級是行業性的， 企業應該關注與同行業公司的差異， 并努力縮小與同行業的差距。最后， 雖然ESG評級的提升受到ESG信息披露的影響， 但關鍵還是企業的ESG行為， 評級機構在評級時會兼顧企業在可持續方面的“行”與“言”。因此， 提升自身的ESG行為才是縮小評級差異的關鍵。

十、 加強數據庫的建設， 發揮ESG在決策和控制中的關鍵作用

ESG的價值鏈或生態鏈發展過程中都需要數據， 這些數據主要有三個來源： 一是政府機關要求建立的數據庫； 二是市場機構提供的數據； 三是企業自身收集和生成的數據。三個來源的數據之間存在互動關系。

近年來， 我國政府非常注重在氣候、 排污等方面建立權威、 公開的核算標準， 以利于企業披露可持續發展相關信息， 也便于投資者基于相關信息做出合理的投資決策。在碳排放方面， 國家發展改革委、 國家統計局、 生態環境部于2022年4月頒布了有關碳排放統計核算體系的專門文件即《關于加快建立統一規范的碳排放統計核算體系實施方案》。市場監管總局、 國家發展改革委、 工業和信息化部等部門在2022年10月頒布了《關于印發建立健全碳達峰碳中和標準計量體系實施方案的通知》。此外， 國家發展改革委、 工業和信息化部、 市場監管總局等部門在2023年頒布的《關于加快建立產品碳足跡管理體系的意見》中強調， 為了實現在國家層面出臺一批重點產品碳足跡核算規則和標準， 需要完善國家產品碳足跡核算方法規則和標準體系、 建立產品碳足跡背景數據庫等， 在國家層面推動數據庫的建立和完善。

資本市場上提供ESG數據的機構主要分為以下五類： 一是交易組織者， 如交易所， 美國納斯達克要求企業在其平臺 Nasdaq ESG Core填報ESG相關數據， 并集成后提供給外部使用； 二是單純的數據供應商， 如萬得、 青綠、 妙盈等， 這些機構集成并提供底層數據供外部使用； 三是以ESG評級為主業的機構， 他們在評級過程中通過自主收集或采購等方式掌握大量的底層數據； 四是全球性信息平臺， 如CDP， CDP并不“集成”數據， 而是讓企業自主填寫CDP問卷； 五是其他在碳排放、 供應鏈可靠性等方面提供數據服務或認證的機構。

目前， 我國大部分企業并沒有完善、 專業化的ESG信息系統， 編制年度ESG報告時臨時拼湊數據的現象嚴重， 有些數據甚至依靠手工臺賬獲取， 容易產生數據遺漏、 數據篡改等問題， 導致信息的可靠性不高。由于缺乏完善的ESG信息系統， 企業也難以提供可比性較高的信息。為解決這一問題， 各企業應在以細顆粒、 多維度、 實時性、 網絡化等為特征的業財融合信息系統中加入ESG因素， 使日常業務發生時相關數據就及時進入到信息系統中。只有這樣， 企業才能使ESG信息在決策、 控制和價值提升中真正發揮關鍵作用。同時， 基于原始業務生成的底層數據形成的數據庫， 也有助于不同地域和涉及不同行業的政府部門在決策和控制方面的應用。

20世紀70年代末興起的經濟自由化和全球化強調股東價值至上， 這雖然帶來了全球經濟繁榮， 但也導致了環境污染、 貧富差別、 各國或一國內部經濟發展不平衡等問題。正逐步形成的ESG或可持續發展熱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是對上述問題的糾正。其目的不應被看作純粹的普惠， 而是努力平衡各方利益， 實現企業價值和社會價值的雙贏。但實現雙贏并非易事， 需要企業加大研發投入， 發展新質生產力， 努力避免行業ESG特有風險， 加強有利于決策、 控制和價值提升的數據庫的建設， 正確對待評級機構對企業行為的不同認識， 以實現“共識、 共創、 共益”。一旦ESG行為扎扎實實地實施， 并真正促進了企業價值的提升和可持續發展， 企業和社會各方面便會深刻體會到這項工作的益處， 可持續披露也會變得更為實質化， 而非形式化， 相關監管部門的披露要求也會更為具體， 實際監管也會更加嚴格。因此， 披露工作的難度也會相應提高。

【 注 釋 】

① 數據來源于2023年中國上市公司ESG發展報告。

② 根據中國統計局官方數據，2021年，煤炭占能源消費總量的比重由2012年的68.5%降低到56.0%，下降12.5個百分點；石油占比由17.0%上升到18.5%，提高1.5個百分點；天然氣、水電、核電、新能源發電等清潔能源占比大幅提高，天然氣占比由4.8%上升到8.9%，提高4.1個百分點；一次電力及其他能源占比由9.7%上升到16.6%，提高6.9個百分點（https：//www.gov.cn/xinwen/2022-10/08/content_5716734.htm）。

③ 數據來源：https：//cj.sina.com.cn/articles/view/5115326071/130e5ae77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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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端”是指各類智能終端以及各類傳感器和物聯網終端設備，“邊”是指邊緣計算，“云”是指云計算，“網”是指5G和高速光纖網絡，“智”是指基于架構和先進的大數據工具、人工智能算法所能達成的各行各業的智能。

【 主 要 參 考 文 獻 】

陳嵩潔，薛爽，張為國．可持續發展報告鑒證：準則、現狀與經濟后果［ J］．財會月刊，2023（13）：12 ～ 23．

陳嵩潔，薛爽，張為國等．會計師事務所可持續發展業務的影響因素與對策——基于11家會計師事務所的調研訪談［ J］．審計研究，2024（1）：28 ～ 40．

韓洪靈，彭瑤，劉強等．巴塞爾協議Ⅲ背景下硅谷銀行破產研究——基于商業模式與監管計量的雙重視角［ J］．財會月刊，2023（9）：3 ～ 13．

劉向強，楊晴晴，胡珺．ESG評級分歧與股價同步性［ J］．中國軟科學，2023（8）：108 ～ 120．

宋曉華，魏爍，蔣雨晗等．政策環境、經營開放性與企業可持續發展信息披露——來自我國電力行業的實證分析［ J］．會計研究，2016（10）：78 ～ 85+97．

王凱，張志偉．國內外ESG評級現狀、比較及展望［ J］．財會月刊，2022（2）：137 ～ 143．

袁帥，裴瀟．“雙碳”背景下的企業氣候信息披露——基于寶鋼股份的案例分析［ J］．財會月刊，2023（1）：138 ～ 146．

張為國，薛爽．ISSB能否順利制定全球公認的高質量可持續披露準則：正反評估和對策［ J］．財會月刊，2024（15）：3 ～ 10．

（責任編輯·校對： 陳晶" 黃艷晶）

DOI：10．19641/j．cnki．42-1290/f．2024．18．004

【基金項目】上海財經大學富國研究院“ESG和信息披露”研究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