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面三個題中選擇一個,完成不少于1000字的文章。
1.以“不知為何,我成了李白看到的那根鐵杵”為開頭寫一篇文章,文體不限,自擬題目,自定主題。
2.我的 年
3.能早點睡覺嗎?
我的_____年
◎丁笑笑
這是一個開放性的題目,主要考查的是同學們的想象力和表達能力。
首先要思考的一個問題是:題目中的“我”是誰?“我”可以是寫作者本身,那么文章內容便是講述自己在“年”的經歷;“我”也可以是大家熟知的某位歷史人物,可以從這位歷史人物在“ 年”的經歷著手,比如李白被賜金放還那一年,等等,以一個“穿越者”的視角,代入這位歷史人物,揣摩他在當時的心理活動和人生感悟;“我”還可以是某部文學作品中的人物,由此可以把寫作的方向轉化為閱讀后的思考,對書中角色進行深入剖析,寫出對角色的理解;“我”也可以是作者虛構的一個人物,一個未來人物,通過馳騁想象,賦予文章科幻色彩,并提出對人類命運這一宏大命題的思考;“我”甚至可以不是一個“人”,可以放寬至自然萬物,采取擬人的手法,展現作者對動物、植物、器物等的細致體察,如一位同學從驪山的視角寫中國數千年歷史的興替,還有同學從顏真卿手中的毛筆的視角,寫顏真卿與家人在歷史動蕩中的人物命運和氣節風骨,均是頗具創意的寫作角度。
另外,“ 年”可以是某一年,比如“2024年”“本命年”;可以是某幾年,比如“這三年”;可以是人生的某個階段,比如“童年”“老年”;可以是某種生命狀態,比如“動蕩之年”“奔騰之年”“失意之年”,等等。“ 年”可以像前述一樣開門見山,也可以結合文章內容邏輯,在題目中增加一些“迷霧感”,讓人乍看題目“不知所云”,讀完文章方才恍然大悟。
需要強調的是,“ 年”是本題的題眼,不能只是作為文章的時間背景。文章需要著重描寫“ 年”對“我”而言的特殊意義和重要影響,要寫清楚為什么是特定的“ 年”,而不是別的時間段,要把這個時間點的重要性和獨特性寫出來,如此才能滿足讀者對“ 年”的閱讀期待。“
年”對“我”而言,是一個特殊的時間節點,是一滴催化劑,是一道分水嶺,是引導“我”改變的一個契機。在這個節點,“我”經歷了一些生命的變化,繼而生發深刻的感受和感悟,產生思維和行動的變化,這應該是文章著重描寫的地方。
我的第四十四年
江蘇省錫山高級中學高三(2)班 劉一可 指導老師:黃翠華
“我愿雙手合十,在撒哈拉安息。”
由于身心疲憊且遭遇飛機故障,我從天空中墜落。
我是一名飛行員,在開辟新航線的途中墜落。墜落的地點,地圖上喚作撒哈拉。這是我遭遇的第N次空難,發生在我人生的第四十四個年頭。
喘息的時候,肆虐的黃沙將飛機的發動機掩埋大半。我看著滿手的油污、狂風中抖動的機身,只覺得嘴里的血腥味正逐漸被沙礫取代,風沙終于迷了我的眼。
“你知道我畫的是什么嗎?”稚嫩的童音在耳邊響起,我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眼前的男孩一頭金發,系著一條長長的圍巾。我驚詫不已,因為我認出那條圍巾是我四歲那年母親送我的圣誕禮物,而那男孩有著同我一樣高挺的鼻梁和凹陷的眼窩。
我也認出了那幅畫——一條蟒蛇吞食了一頭大象,那是我童年時的畫作。“它很像一頂帽子。”我故意回答道,看著男孩期盼的眼神逐漸黯淡,我笑了,“但我知道,那是一條蟒蛇吞食了一頭大象。”
男孩欣喜若狂地抱住我:“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不無聊的大人!”
人的一生大概總有些親歷的奇跡無法同他人言說,比如在我人生的第四十四年,我身陷沙漠中心,卻遇見了孩提時的自己。
“傻孩子,如今的我怎么不算個無聊的大人呢?”我看著他困惑的目光說:“只不過我曾經是你啊!”
他遲疑了一會兒,問道:“那么你是從哪兒來的呢?”他摩挲著自己的畫作,目光炯炯。
我指著身旁這架墜落的飛機:“我是被拋入這個世界的。”不錯,我一生都堅信薩特的存在主義,我是從天空被拋入這個世界的。我曾在科迪勒拉白雪皚皚的山頭與雄鷹爭高,也曾在西太平洋的海底窺見古老的魚群。我是被拋入這個世界的,于是世間的一切皆因我的探索而絢爛。就像詩人余秀華所說:“我身體里的火車從來不會錯軌/所以允許大雪、風暴、泥石流,和荒謬。”
“那么,現在的你幸福嗎?”男孩真誠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哀愁。我知道,童年的我并不幸福。
“我和你一樣孤獨,但我感到幸福。當我融入天空俯瞰大地的時候,我方才知道,人世間的一些教條有多么荒唐,人類的自相殘殺有多么愚昧。”
“那么你又為何從天空墜落了呢?”我知道他并沒有嘲笑我的意思,但我的自尊卻在隱隱作痛。我與雄鷹爭高、觀賞魚群要以對身體的戕害為代價,我引以為傲的英雄主義敵不過身體“零件”的缺損,我也留不住那如玫瑰般嬌艷的妻子的心。
“因為人本就生存于主要由山巒、沙漠、鹽堿地、海洋等構成的地球上,任何一場火山噴發、地震、海嘯都可以將人類摧毀。但我的一個接一個的行動構成我的明天,于是在不斷探索永恒的過程中,即使墜落,也不影響我重新啟航。”
“我要走了。我叫安托萬·德·圣-埃克蘇佩里,你叫什么呢?”男孩問我。
我沉默著,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我知道,我由千萬個自己構成。
“我就是你。”我終于回答。他緊鎖的眉頭緩緩展開,我看著他安心地離去了,他說他要去找沙漠中的一口井。
在我人生的第四十四年,我遇見了我自己,然后,終于得以安息在這廣闊無垠的撒哈拉。
這句話化用《小王子》的作者安托萬·德·圣-埃克蘇佩里的“我將雙手合十,安息在地中海”。由此可見,作者對作家的生平有充分的了解。
“我”就是圣-埃克蘇佩里。他是法國最早的一代飛行員之一。1944年,他在執行第八次飛行偵察任務時在地中海上空失蹤,那一年他44歲,正是文章標題所說的“我的第四十四年”。
“一頭金發,系著一條長長的圍巾”,這是《小王子》中小王子的典型形象。“我”在撒哈拉沙漠彌留之際,遇到了小王子。故事情節設計得非常巧妙。一方面,《小王子》的主人公也是飛行員,他和小王子也是在沙漠相遇的;另一方面,現實中,圣-埃克蘇佩里也像小王子一樣,從地球上消失,不知所終,命運相似。很多讀者都愿意相信:小王子就是圣-埃克蘇佩里。所以作者設計的情節,符合原小說的故事內容,同時又符合讀者的情感邏輯。
《小王子》一書包含著許多與存在主義哲學相關的理念。這篇文章就是基于此,從薩特的存在主義對“我”進行解析。薩特的觀點包括“存在的孤獨”,他認為每個人的存在都是獨立的,人必須面對孤獨,并在其中找到意義和價值。這也呼應了后文提到的“我和你一樣孤獨,但我感到幸福”。
薩特的另一個觀點是“存在先于本質”,他認為人是通過自己的選擇和行動不斷塑造自己的存在的。作者提到的“我的一個接一個的行動構成我的明天”正是這一觀點的體現。作者對薩特的存在主義理論有一定了解,所以能在文章中恰當地引用和化用。同時這句話點明了文章的主題,即人的存在本身沒有意義,但人可以進行自我探索和自我塑造,將意義賦予自我的存在。
我的元符之年
無錫市第一中學高一(7)班 王一凡 指導老師:董燕萍
天幕低垂,星辰流轉。知天命之年的我就是在這樣一個靜夜里,透過彌散的紅塵,看見了三十余年前的自己,看見元符年間的那片藕花塘,看見那張歡愉、天真的臉龐。而今,無論我多么想重返往昔,都只能化作太白詩里的一彎山月,垂眼望來處。
北宋,元符年間。
那時我來到汴京已有數年。有琴棋書畫做伴的日子雖說安逸,卻也孤寂。終于有一日,我尋到一個好機會,與三五好友外出郊游。那一天我們玩得盡情盡興,直到日暮,摻著歡聲笑語與醉人酒香的輕風繾綣,夕陽和緩地灑下,落在水面,漾作碎金萬兩。
小巧的杯盞中瓊漿清澈,映著我稚氣未脫的側臉。沉醉于薄暮美景的我端著酒盞,以美景佐之,不覺雙頰已染上緋紅。酒液甘甜,我忍不住又貪了一杯,等到酒終人散,已是醉眼蒙眬。在酒意的驅使下,盡興而歸的我劃著船槳,竟誤打誤撞地闖入藕花叢中,棲息其中的水鳥被擾,受驚之下“呼啦啦”飛出一片,穿梭在花香暮色中。
這個時候,太陽已被大地吞了一半,半輪紅日萬點金。而在尚且青藍的另外半邊天,一勾彎月已隱隱探頭,俯瞰人間風起,暗香浮動。
這是元符年間的日月同輝。
如今,我立于那半邊青藍的天空下,攏起垂落的銀絲,撥開歲月的云霧,端詳少女時期的自己。原來,距離那一日,已過去了三十余個春秋。
這一幕終是連同那份無憂無慮的歡愉烙在了我的記憶中,并在數年之后,以回憶的形式流淌在紙上,化為點點墨香: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一首《如夢令》,一詞動古今。
不過彼時的我尚未看到這么遠的未來。幾年后,我在一夜風雨后透過半卷的門簾窺見滿地落紅。卷簾之人漫不經心的一句“海棠依舊”,教我無奈反駁:“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疏雨驟風怎憐春,就如時光,滾滾向前,化作無情江水,吞沒了人的花季。那一天,濃睡后醒來的我已在心中勾勒出海棠殘枝的模樣,也看見了那場極美的,被風雨打落的花雨。
那一天的太陽看見了花雨,如今的我也看見了。朝暉之下映出一位女子的倩影,被雨浸潤著,最后化作一縷風,飄飄然去了,徒留半生顛沛的我,站在記憶這頭,把“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
誤入藕花深處的我料想不到,往后會遇見一段真情,執子之手,卻無法與子偕老;試問卷簾人的我也料想不到,這株短暫明媚后凋謝的海棠會被金人的鐵蹄踏作塵土,金石散盡,至親分離。那時滿懷憐惜寫下“應是綠肥紅瘦”的我還有很長的人生之路要走。如今的我卻不然,我只能做這輪蒼白孤月,緬懷我那“何須淺碧深紅色”的青春年華,再回首,落幕于綿綿晚霧間。
我的元符之年,最終只能銘刻進千古詞句,流淌成清泉涓涓,映照人間。
此處的“我”即李清照,“我”采取的是全知視角。
這一段是對《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一詞的擴寫。作者將動詞使用得很精準,“灑下”“落在”“漾作”“染上”,描摹出一幅生機盎然的郊游圖景,同時展現了李清照少女時期天真爛漫的情懷。
《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寫的是樂景樂情,《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寫的卻是哀景哀情。同樣是“如夢亦如幻”,作者卻很敏銳地抓住兩首《如夢令》中當事人李清照境況的不同。從“爭渡,爭渡”的雀躍,到“知否,知否”的無奈,兩相對照,情感更為濃烈。
此處出現了三個時空,“誤入藕花深處”的李清照,“試問卷簾人”的李清照,以及當下在回憶的李清照。從少女時代的天真無憂,到當下的感懷神傷,不免讓人唏噓。
“流淌成清泉涓涓,映照人間”隱藏了李清照的名字,同時也贊頌了易安詞永恒的魅力。所謂“國家不幸詩家幸”,李清照半生顛沛的經歷,讓她的詩詞更加令人嘆惋,成就了流傳千古的不朽詩篇。
我的756年
江蘇省宜興第一中學高三(3)班 姚子涵 指導老師:董亞峰
我是顏真卿的一支毛筆。
歷經歷史的洗禮,如今的我躺在某座博物館中。在主人手中,我并非什么奇珍異寶,而今我身價飛漲,卻再也不能揮灑墨跡,只是如花瓶般供人觀賞。
游客來來往往,我卻孤芳自賞,對外界不聞不問。直到有一天,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闖入我的耳中,她說:“媽媽,那幅《祭侄文稿》就是用這支筆寫的嗎?”
我的呼吸凝滯了,抬頭一看,原來一晃兩千年已過,如今是2756年。
756年,那是鐫刻在我生命中的時間,是我生命最黯淡的一年,卻也是我為人銘記的命運的開端。
那時我的主人仍是個兢兢業業的平原太守,顏氏大家庭和樂美滿,他這個做叔叔的,對侄子顏季明竭盡愛護。
然而變故橫生。在主人尚為京官時就已野心勃勃的安祿山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于范陽起兵,范陽所在的河北道首當其沖,而主人任職的平原郡與其兄長顏杲卿管轄的常山郡,正在河北道范圍內。
這是一段我已在博物館聽館員重復過無數次的歷史。
主人派人聯絡兄長,顏杲卿得信后舉起義旗,與兒子顏季明共御敵寇。然而叛軍勢大,常山失守……“父陷子死,巢傾卵覆”,史書中短短八字概括不了他們的取義成仁,也絕傳達不出主人的痛徹心扉。
兄長被執送洛陽,肢解處死;季明于常山橫遭殺戮,尸骨失散。這是主人至親的兄長與侄子的遭遇!更遑論顏氏一門死于刀鋸的那三十余人!
那段日子,主人常常一個人悶在書房,我卻始終沒有被他拿起。他哪里能落得了筆呢?
我身而為物,主人惜我用我,能給他帶來慰藉,我便也無憾了。然而看著他日日沉湎于悲痛,我深感自己的無能為力。
有一句話是我在博物館中學到的,他們將它的作者稱為思想偉人,那個人筆名魯迅,他說:
“沒有思索和悲哀的地方,不會有文學。”
魯迅不愧為偉人。
這一天,一向沉穩踏實的主人如夢初醒般飛奔入書房,抓起我——是顏杲卿的長子到訪,他尋到了季明的遺骸……
日夜的思念與悲憤,終在那一日,從筆端傾瀉而出。
他下筆從未如此急促有力,筆端流露的情感亦是前所未有的憤郁。
短短二十三行,兩百余字,初時主人落筆極快,愈到結尾卻愈顯得躑躅,愈顯得凝重。
我知道這幅作品后來被譽為“天下第二行書”,這名副其實。蘇軾評它“無意于佳乃佳”,亦德位相配。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它于我主人的意義。世人皆言他“忠”,頌他“仁”,卻少有人提到他的“豪”。
他的為人固然不是世俗意義上的豪放,可他矢志報國,于滿門鮮血的痛楚中重獲新生,又如何不可謂“豪”呢?
劉熙載言:“書也者,心學也……寫字者,寫志也。”756年,我始終不敢多加回想,而是讓它深埋于記憶。我的主人,早已告別人世,于時光中消逝了。而我,與我的朋友《祭侄文稿》,則將一直擔負著傳承他遺志的重任。
也許你也將會在某天見到我的身影,那么請將此牢記于心:
正書法,所以正人心。
作者立意新奇,擺脫了“我”是一個“人”的普通構思,而是采取擬人手法,以“筆”的口吻訴說。“筆”是顏真卿最親密的伙伴,我們常說“以我觀物”,現在反過來是“以物觀我(顏真卿)”。文章的主人公看似是“筆”,實則寫的還是顏真卿。
此處點題。“筆”的境遇就是顏真卿的境遇。“黯淡”指的是756年,兄長和侄子慘死,顏真卿痛徹心扉,無心書法創作;而“為人銘記”則是指那一年之后創作的《祭侄文稿》,此作一出,成為千古絕唱。
設計巧妙,實現了不同時空兩個歷史人物的“隔空對話”,引用的魯迅語錄也很貼合。恩格斯說:“憤怒出詩人。”無論是魯迅的小說還是顏真卿的《祭侄文稿》,都反映了這一點。
作者以一支筆的視角,想象了《祭侄文稿》的創作過程。寥寥幾句,不僅概括了這幅書法作品的風格,也揭示了顏真卿“寄情于書”,悲憤激烈的情感遞進過程。“筆”感受到的速度和壓力,也給后人帶來了“字字看來皆是血”的震撼。
對于公元756年發生的事情,“我”不敢輕易回憶,但是兩千年后博物館內,一聲稚嫩的童音讓“我”的心態發生了轉變。以前的“我”孤芳自賞卻又妄自菲薄,認為自己是個花瓶,但現在的“我”認識到自己擔負的責任——傳承遺志,扶正人心。這也是作者要表達的中心思想。
我的三千年
江蘇省宜興中學高三(2)班 王禹橙 指導老師:邵然
千萬年來不知厭倦的殘陽再一次照在我的背脊之上,常有人喻我為暮色下開蹄飛奔的青灰色駿馬——我是一座緘默亙古的山,被人們稱為驪山。
三千年,我身軀上的建筑聳起又傾頹,人們踏過的足跡終湮滅于時間的河海,而我將永久保留我從地殼中隆起以來的記憶,訴說一場持續而恒長的變遷。
如今,人們在我的峰頂重修了一座烽火臺,青磚壘砌,樣式古舊,使我想到一位故時的王侯。他無心政事,唯以美人為伴,一次次嬉笑著點燃烽火,玩弄著各路諸侯,以及他們身后成千上萬的軍隊,卻只是為了博美人一笑。終于,外敵入侵,被戲耍至惱羞成怒的諸侯們無一來援,國都淪陷、王朝傾覆,后人予他淫逸之惡謚——周幽王。
“至今遺恨迷煙樹。列國周齊秦漢楚。贏,都變做了土;輸,都變做了土。”
張養浩一闋《山坡羊》替我吟嘆了千千萬萬遍,烽火戲諸侯的荒誕場面,又在此重演。如今,人們僅憑唐人杜牧《阿房宮賦》的描寫,望著我身上另一處荒涼破敗的石基廢墟,猶豫著是否需要為我添一個補丁,為那歷史上可嘆的又一章重刻一個鮮明的印記。兩千余年前,我曾身負綿延三百余里的輝煌殿宇,承載著皇室貴族的奢靡生活。“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毫不夸張,秦王宮絕妙的設計,今人在文字中只能窺見一角。我聽過那時的歌吹,聽過不遠處函谷關外楚人的振臂吶喊,聽過千軍的吼叫、萬馬的嘶鳴,聽過樓宇坍塌時的悲泣、前朝遺民的啼哭。
“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千百年來,“后人哀之而不鑒之”的悲劇不知重演過多少次,最終留下來的遺物也僅有被重建過的華清池。“千巖歌吹入,猶想翠華東。”大唐盛世里最悲情的故事被深深地銘刻在我的身體上。如今,華清池被重修,可那池中,卻再也走不出一位“侍兒扶起嬌無力”的傾國美人。比翼鳥,連理枝,楊貴妃天真深信的一切大概只是南柯一夢,最終逃不過白綾賜死的命運。海上仙山,玲瓏樓閣,“中有一人字太真”的幻夢,“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的愿景,不過是后人對歷史多情的想象,美而易散,正如華清池蒸騰的霧氣。
“青山涕淚中。”
故人留舊夢,舊夢束高閣,至此相忘,鏡花水月中。
三千年來,無數的人來看過我晚照時的山姿,有時或能聽到如古時一般的笙歌,亦有人一遍又一遍講著有關我三千年經歷目睹的一個又一個故事。
我當然不覺得這三千年枯燥可厭。
這三千年里,我聽說我身下的土地多次更名——西周的豐鎬,秦皇的咸陽,漢代的長安,明代至今的西安。我想,歷史長河里的故事,大抵訴說的都是變遷。朝代會更迭,城名會變更,一代代人逝去,人心漸移。
我想,這些變遷中值得被銘記的故事,不僅留存在我的記憶中,還將在文字中被人反復提起。那一幕幕悲喜劇,或打動或警示著后來者,我想,這就是年年歲歲里的意義。
而我,自古便得名的驪山,恒定于此,亙古不動,欣賞過三千年甚至更多的晚照,像一匹青灰色的駿馬——
繼續沿歷史的長河向前奔騰。
本文從驪山的視角敘述,境界開闊。歷史的滄桑感與厚重感撲面而來。“三千年”時間很長,但與古樸的驪山搭配,卻也“勢均力敵”。
作者以《阿房宮賦》展開對秦朝歷史的回望,曾建造于驪山上的雄偉的阿房宮,是秦朝輝煌功業的象征,而它的焚毀,也是秦亡的標志。秦的興亡均為驪山所見證,增添了本文的歷史意蘊。
作者對驪山腳下的朝代更替和歷史事件如IqolcwISlQuMd7CUfK4jqw==數家珍,足見作者深厚的史學素養。但是本文并不是簡單地羅列史實,而是貫穿著一條情感主線,有“遺恨”,有“可憐”,也有“涕淚”。無論是周幽王的烽火戲諸侯,秦朝阿房宮的興廢,還是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都充滿著對王朝更迭的喟嘆,做到了“形散而神不散”。這也是為什么整篇文章章句華麗,但無辭藻堆砌之感,因為它有一條服務于“情”或“理”的主線。
此句與上文“后人哀之而不鑒之”相對應。山川本無言,但是在山川上演的朝代更迭的故事,卻給人以警示,仿佛是山川在訴說。
結尾是點睛之筆,點出了“變”與“不變”的關系。在朝代更迭的背景下,驪山仿佛永恒緘默,亙古不變。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關于驪山的記憶在更新,驪山終究是在變化,而唯有時光流轉不變,永遠奔騰向前。同時結尾又和開頭相呼應,提升了文章的圓融感。開頭的“駿馬”是外形,結尾的“駿馬”卻已上升為歷史的意象。
(點評:丁笑笑)
(編輯:葛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