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教育法律救濟形式及其功效

關鍵詞：教育法；調整對象；法律救濟

教育法律制度是現代社會對教育行為的一種新型的調控形式，是伴隨著教育的普及而在教育領域發展起來的一種法律制度。教育法是教育法制的主體部分，是教育法學研究的主要對象。從廣義上講，教育法可被界定為“調整教育關系的法律法規的總稱”，就其基本性質而言，教育法以特有的教育關系為調整對象，具備特有的法律關系和法律基本原則，并有相應的處理方式。①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教育法治建設取得了歷史性成就，基本實現了從教育法制向教育法治的轉變。目前，我國教育方面的法律法規已初具體系規模，教育行政領域大體上也形成了多元參與的治理格局，教育司法實踐得到了極大的發展。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當下我國教育法治建設還存在著立法理念滯后、執法力度不足、司法裁判標準不一等問題。②在新時代背景下，我們有必要立足國情，對我國教育法治事業作出前瞻性分析，對教育行政、立法、司法及法律救濟的推進提出可行之策。

一、教育法的調整對象

在現代社會中，教育已成為一項規模巨大的社會性事業，它在推進國家和社會的發展方面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依據法律制度來實現國家的計劃、指揮、協調和控制，是教育治理現代化的顯著標志。

1. 教育法調整社會關系

教育法調整的社會關系，主要涉及以下幾個方面：學校與行政機關的關系、學校與教職員工的關系、學校與學生的關系、學校與社會的關系、教師與學生的關系等。這些關系盡管錯綜復雜，但依據其特征可分成兩類，即具有縱向隸屬性特征的教育行政關系和具有橫向平等性特征的教育民事關系。①

我國教育法所調整的社會關系，在當前仍以教育行政關系為主，教育法的調整方式也屬于行政法的范圍。但教育法不同于一般的行政法，對違反其規定的行為所給予的法律制裁，有一定的特點。因為教育法雖然保留了國家強制力的形式，但這種形式的適用范圍和強度與其他法律法規相比進行了調整。教育法在實施上是通過國家強制力與社會強制性相結合的形式來保證的。對于違反教育法的行為，必須依照有關的教育法律法規的規定追究行為人的法律責任，給予法律制裁。盡管從理論上講，教育法的制裁方式屬于行政制裁的范疇，但從法律實踐來看，也涉及民事制裁和刑事制裁，這是教育法強制功能的體現。

2. 教育法律關系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教育法的特殊性和教育主體的多元性決定了教育法律關系的復雜性和多樣性，但就其性質而言，大體上可劃分為三類：教育行政法律關系、教育民事法律關系和教育憲政法律關系。

教育行政法律關系反映的是教育領域的縱向關系，主體之間地位不對等，一方需服從另一方的領導與管理。這種關系既包括政府與學校、教師、學生之間的教育行政法律關系，又包括學校作為授權行政主體與教師、職員以及學生之間的教育行政法律關系。教育行政法律關系的形成與變更，主要取決于具有法定職權的教育行政機關的單方意志，目的是使在一方的合法權益受到侵犯并造成損害時，有權利得到恢復和補救的機會。與之相關的救濟制度有教育申訴、行政復議、行政訴訟以及行政賠償。

教育民事法律關系反映的是教育主體之間的橫向關系，是教育領域中平等主體之間的財產關系和人身關系等社會關系在法律上的表現形式。教育民事法律關系包括私立學校與教師之間的民事法律關系、私立學校與學生及家長之間的民事法律關系、公立學校與學生之間因后勤服務等發生的民事法律關系，等等。教育民事法律關系建立在平等自愿的基礎上，雙方自主協商各自的權利和義務，并最終以合同的形式履行。與之相關的法律救濟制度有調解制度、民事訴訟等。

教育憲政法律關系是按照一定的憲法規范，在教育法律關系主體之間產生的，以憲法上的權利義務為內容的教育法律關系。教育憲政法律關系的主體有國家、社會以及作為公民的教師與學生。因為公民與國家之間的關系是憲政社會中最基本和最核心的政治關系，所以憲政關系的內容表現為“權利—權力”關系。源于此，教育憲政法律關系主要表現為國家教育權與社會教育權、國家教育權與公民受教育權、國家教育權與學術自由權之間的關系。①與之相關的救濟制度有非訴訟性程序審查制度、憲法訴訟制度（我國尚未建立起完善的憲法訴訟制度）。

二、法律救濟釋義

“沒有救濟就沒有權利”，英國法諺如此說道。在現實生活中，權利的合法實現往往會受到各方面的阻礙和侵犯，因而有必要通過一些手段途徑來消除阻礙，實現救濟。

針對法律救濟概念的表述有很多種，比如《牛津法律大辭典》給出的解釋為：“救濟是糾正、矯正或改正發生或業已造成傷害、危害、損失或損害的不當行為?！雹诰葷梢云鸬窖a救或減輕由他方當事人違反義務行為而帶來的損失的作用。在法律制度中，法律往往賦予特定關系中的當事人以兩種權利，即第一性權利與第二性權利。第一性權利是直接由法律賦予的權利或由法律授權的主體依法通過積極活動而創立的權利。第二性權利是在第一性權利受到侵害時產生的權利。

法律救濟具有三個特征：（1）法律救濟的前提是第一性權利受到侵害。（2）法律救濟具有權利性。法律救濟是法律關系中當事人所享有的第二性權利，是附屬于第一性權利的權利，是在第一性權利受到侵害的情況下，當事人有權利要求對方履行義務或要求對方就未履行義務或因不適當履行義務而給予救濟。（3）法律救濟具有彌補性。法律救濟通過排除權利行使的障礙，使權利的原有狀態得以恢復，使受阻礙的權利及法定義務能得到實現或履行。在不能恢復原狀的情況下，法律要對受損害的利益進行補救，使當事人合理地為所遭受的損失、傷害或損傷得到補償?，F代法律不僅宣示了主體的權利，而且還為其配置了各種救濟途徑及程序。

三、教育領域內法律救濟的作用

1. 保障學校及其師生的合法權利

“無救濟的權利就是無保障的權利”，民主政治最基本的含義是保障公民的合法權益不受侵犯，即便受到侵害，公民的權益也能夠得到恢復和補償。學校作為法人、師生作為公民，被賦予了多項權利，尤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法》等法律規定的學校及其師生所具有的一些獨特的與之身份相符的權利，這些權利需要得到堅實的保障。為了保障學校及其師生的合法權益，政府必須為其提供一定的救濟途徑，并使法律救濟的意識深入人心，使學校及其師生在合法權益受到損害時能夠尋求恰當的法律救濟手段，使自己的合法權利得到恢復或補救。

教育的權利和義務屬于教育法學的核心范疇，教育權利更是教育法學的基石。教育權利包括教育教學權與學術自由權，以及社會教育權與家庭教育權。受教育權則涉及學生的學習權與學習自由、人權保障，弱勢群體的教育與資助，私立學校的資助等。另外，隨著我國教育改革的不斷深入和進步，教育懲戒權也受到了全社會的廣泛關注。如今，在高校的教育和管理過程中，懲戒權已經發揮重要作用，而受教育權作為大學生法定權利和法定義務，任何人不得以非法定原因對其進行侵害。

2. 監督政府依法治教

以法律手段來管理教育是現代國家總結出的經驗。比如法律救濟制度，尤其是行政救濟制度，其著眼點在于保護公民和組織的合法權利，規范、監督行政權力。我國的兩大行政救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復議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都在第一條開宗明義地提出，其立法目的是“監督（和保障）行政機關依法行使職權”。因此，學校及其師生可以針對行政機關的違法、濫用職權行為提起行政復議或行政訴訟，獲得救濟，從而達到事后監督的目的。

四、法律救濟方式及在教育領域內的運用

教育法律救濟是教育法律關系主體的合法權益受到侵犯并造成損害時，通過制止或矯正侵權行為，使其權利獲得恢復、利益得到補救的法律制度。

1. 法律救濟的途徑與方式

教育法律救濟的途徑是指，當教育主體的合法權益受到侵犯時，可以請求救濟的渠道。法律救濟的方式是指，救濟可以采取的各種法律手段。我國法律救濟的主要方式有兩種，一種是行政救濟，另一種是民事救濟。

行政救濟是對違法或不當的行政行為加以糾正，對因行政行為而使公民的合法權益受到損害予以彌補的一種法律救濟。行政救濟包括內部行政救濟和外部行政救濟。在我國，外部行政救濟主要表現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復議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賠償法》規定的途徑、方式發生的行政復議、行政訴訟和行政賠償。

民事救濟起因于公民、組織的合法權利受到其他公民或組織的侵權行為的侵害，因此它通常以民事訴訟的方式獲得救濟。

2. 教育法律救濟制度的完善

在教育領域內，學校是獨立的法人，并非政府部門的附屬機構，學校的教師與學生也不是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因此不涉及內部行政救濟，只涉及外部行政救濟。在外部行政救濟中，行政復議和行政訴訟都是可以采用的救濟方法。同時，在教育領域內，學校、教師和學生都會與社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民事關系，學校與其師生之間也可能發生有關人身權、財產權等方面的法律關系，因此民事救濟在教育領域內也能發揮重要作用。

但在我國現行教育立法模式下，教育法律救濟規則之間還在一定程度上缺乏體系性的內在邏輯銜接，制度之間也存在功能重疊和部分法律空白，以致教育權和受教育權有難以獲得充分保障的風險。因此，完善教育法律救濟制度應當考量教育法律關系的綜合性、教育事項的專業性、學校的自治性和教育的倫理性等特征，在銜接上突出學校內部救濟，在形式上實現公法和私法、實體和程序救濟的二元協同共濟，在內容上通過不同救濟類型的分類分工而形成體系上的銜接配套，最終實現對教育權的全方位保護。①

3. 教師和學生需綜合運用多種救濟途徑

現階段，我國針對教育權和受教育權進行的救濟方式除了上文提到的行政救濟和民事救濟之外，還有教師申訴制度、學生申訴制度。

教師申訴制度和學生申訴制度是教育領域的一種特殊的救濟制度。說它特殊原因有三：首先，這種申訴制度是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法》等教育法律法規特別設立的；其次，這種申訴制度與內部行政救濟中的行政監察救濟不同，因為教師和學生并非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他們與政府部門不構成內部行政關系，所以這種申訴制度不屬于內部行政救濟制度的范疇；再次，教師與學生的申訴制度雖然與行政復議制度有相似之處，但教師和學生申訴制度中的被申訴人既可以是教育行政部門，也可以是學校，而學校是獨立的法人，并不是行政部門的附屬機構，也不是法律法規授權的組織，因此不符合行政復議制度中被申請人的資格，故不能籠統地認為教師、學生申訴制度就是行政申訴制度。此外，行政復議制度的程序是法定的，非常嚴格，而教師與學生申訴制度具有“軟法”的特征，相對而言比較寬松。

綜上所述，根據我國教育法律保護的現狀，教師和學生能夠綜合運用多種救濟途徑維護自身權益。

注釋

* 本文系湖南省“十四五”教育科學研究基地重點資助課題“基于教育公平的教師教育協同治理體系及其運行機制研究”（課題編號：XJK22ZDJD13）、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鄉村教師專業素養研究”（項目編號：21YBA165）的研究成果。

① 何瑞琨編：《中外教育法知識》，遼寧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8頁。

② 任海濤、張玉濤：《新中國70年教育法治的回顧與前瞻》，《教育發展研究》2019年第17期，第24—32頁。

① 勞凱聲：《高等教育法規概論》，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59頁。

① 周光禮、劉獻君：《政府、市場與學校：中國教育法律關系的變革》，《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5期，第131—136頁。

② 《牛津法律大辭典》，光明日報出版社1988年版，第764頁。

① 程雁雷、蔣艷：《教育法典編纂背景下教育法律救濟制度的規則探究》，《青少年犯罪問題》2021年第6期，第29—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