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極應對國際經濟金融體系挑戰，為促進全球發展貢獻力量

本文從布雷頓森林體系帶給我們的啟示說起，深入分析了國際經濟金融貿易體系面臨的挑戰與應對之策，并在此基礎上探討中國在該體系中扮演的角色，認為應當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共同為構建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的全球治理體系，提振全球經濟增長和繁榮，促進全球減貧和發展事業做出積極貢獻。

布雷頓森林體系帶來的啟示

回顧布雷頓森林體系的經驗教訓，共同探討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這不僅是因為先輩的睿智，更是因為當時全人類深深記得戰爭與經濟崩潰的痛楚。二戰前各主要經濟體以鄰為壑的貿易政策和貨幣競爭性貶值，不僅不能擺脫經濟大蕭條反而加快了經濟危機的蔓延，成為世界大戰的催化劑。在二戰硝煙尚未散去的時候，和平恢復經濟的共同利益讓各國走到了一起，布雷頓森林體系得以建立。當然布雷頓森林體系是特定歷史條件的產物，但并非一成不變。經歷了20世紀70年代和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及新冠肺炎疫情后，國際治理體系受到多次現實的沖擊，產生了實質性的變化。當下我們形成了以浮動匯率為標志的牙買加體系，二十國集團（G20）成為全球宏觀經濟政策協調的重要平臺，還有很多新的區域經貿合作組織和機制也紛紛涌現。縱觀布雷頓森林體系創建與演變的歷程，我們可以獲得三點重要啟示。一是多邊主義成為人類寶貴精神遺產。布雷頓森林體系有力地削弱了保護主義的合法性，證明了國家間競合關系并非靜態的零和博弈，可以通過政策對話和協調培育更多的產業，打通更大的市場，形成更有效的分工，創造更多的就業，從而增加全球的總需求，實現各國利益的帕累托改進。布雷頓森林體系雖由英美主導，卻是44個南北方國家730名代表共同磋商的結果，中國還擔任了會議規章委員會主席，并率先宣布增加認繳國際復興開發銀行股份，為該銀行的誕生做出積極貢獻。二是奠定全球發展事業基石。戰后國際社會深刻意識到，解決全球貧困問題將是人類和平的堅強支柱。懷特在設計國際復興開發銀行方案時就給予了“發展”這一事業非常突出的地位，南方國家也都要求構建一個符合“窮國”發展需要的國際金融秩序。事實證明，由國際復興開發銀行演變而來的世界銀行（WB）為全球減貧與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據不完全統計，世界銀行累計對外提供了近1.4萬億美元的融資。三是證明全球治理體系應順應全球經濟格局演變。布雷頓森林體系反映了戰后全球經濟的實際實力，美國取代英國成為全球最大的經濟體，美元順勢成為全球貨幣的錨，后來由于歐日等經濟體的實力和貿易規模的提升，以及20世紀70年代美國經濟滯脹、債務水平攀升、國際收支逆差增大等多種因素的影響，“特里芬難題”顯現，美國與黃金的掛鉤無法持續。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不斷順應全球經濟格局新變化得以發展壯大。世行進入20世紀70年代后迅速轉型，專注于全球的減貧與發展事業，成員也由成立時的40多個增加至如今的189個，當前世行正在開展新一輪改革，這一改革也為全球所期盼。

國際經濟金融體系面臨的挑戰

8 0年前，時任美國財長的摩根索曾表示，“我們正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必須選擇一條道路。布雷頓森林會議豎起一條通往高速的路牌，這條高速公路足夠寬廣，可以容下所有人攜手并行”。當前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再次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我們面臨諸多挑戰。一是全球經濟增長乏力。這種乏力不僅體現為增速上的放緩，關鍵還在于潛在增長率的下降。據世界銀行預測，2024年全球經濟增速將放緩至2.3%，經濟增速連續3年減速，與此同時，2022年到2030年全球經濟潛在增長率僅為2.2%，較21世紀第一個十年的年均增速3.5%下降約三分之一。二是全球化引發深層次結構性問題。全球化促使各類生產要素在世界范圍內實現優化配置，但同時也引發了一系列的結構性問題，可貿易與不可貿易部門的生產率差距不斷擴大，受益與非受益人群資本收益效益也顯著分化，由此造成結構性的收入分配問題。正如杜蘭特在《歷史的教訓》中所言，如果把所有經濟史看作社會有機體的心臟在跳動，那么財富的集中和強制的再分配便是其巨大的收縮與擴張運動。可見，對于全世界而言，如果缺乏平等有序的治理規則，全球化必然催生威脅自身健康運行的對手。此外，全球化背景下，主要發達經濟體政策的負面外溢效應客觀上也容易被放大。三是貿易碎片化、地區化趨勢增強。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終結，始于20世紀90年代超級全球化進程。本輪新冠疫情之后，全球貿易、資本、技術、勞動力、跨境流動等面臨諸多限制，貿易碎片化加劇。據IMF數據顯示，2023年各國采取的貿易限制措施高達3000余項，為2019年的3倍。四是全球發展進程出現倒退，地緣沖突、極端氣候、新冠疫情等多種挑戰交織。人類發展指數降至2016年的水平，多達30%的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也出現倒退，全球超7000萬人返貧。面對發展的需求，多邊開發銀行融資能力卻凸顯不足。G20研究顯示，目前多邊開發銀行向借款國提供的融資規模占其GDP平均比重僅為20世紀90年代的一半。

應對國際經濟金融體系挑戰的策略

大衛·休謨在《宗教的自然史》中說道，“我們被安頓于世上，如同置身于一個大劇場，我們既無足夠的智慧預見未來又無力阻擋持續威脅自身的頑疾，.. . . . .我們一直在永恒的不確定性中堅持著”。這段話啟發我們，在面對以上挑戰時，國際社會應該通力合作，不斷探索，在不確定性中尋求以下四方面的進步，以有效持續推動國際經濟金融體系朝著更加公正、合理、平等、有序的方向發展。一是適應國際貨幣體系多元化進程。從國際收支、外匯儲備、貿易融資等數據來看，美元仍占據國際貨幣體系的主導地位。我們認為，能改變這一體系的力量只有美元自身，美元必須解決好國內幣與儲備幣、公共品與制裁武器、價值象征與高債務狀況之間的沖突，否則只會人為加劇全球貨幣體系的無序與脆弱性。從歷史的眼光來看，國際貨幣體系多元化的腳步從未停止。歐元、日元、人民幣等更多貨幣會在全球投資與貿易等活動中被使用，巴西、印度等更多國家也在尋求推動本幣貿易和結算。實際上，美元主導與貨幣多元化并不矛盾，這可能是國際貨幣這一復雜體系能夠維持相對穩定的一種需要。由此可見，在這個過程中各國應該共同努力，構建全球和區域金融安全網，完善跨境支付體系，加強應急儲備，確保國際貨幣體系的穩健運行，同時也避免金融標準和監管的碎片化，減少全球經濟與貿易的交易成本和風險。二是堅決捍衛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理論和實證均表明，保護主義是多輸選擇。據IMF測算，在極端情況下，貿易碎片化對全球經濟造成的損失最高可達GDP的7%，再疊加技術脫鉤損失，損失將高達GDP的12%。三是不斷壯大多邊發展融資體系。相關研究顯示，到203 0年發展中國家每年面臨3萬億美元的發展融資缺口，為此我們積極支持世界銀行等多邊開發銀行進行改革，提高效率、精簡流程、釋放貸款能力，并充分調動公共部門和私營部門的投資，填補全球發展融資的巨大缺口，同時也為發展中國家應對以綠色數字為代表的發展范式的轉變提供助力。四是加快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改革。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200 8 年新興經濟體在全球GDP的占比首次超越了發達經濟體，達到5 1 . 2%，但如今發展中國家在世界銀行的股權份額仍低于這一占比，目前發展中國家在世界銀行的股權占比為45.18%。如何平衡歷史的存量貢獻與現實的增量貢獻確實是一個難題，需要指出的是，與時俱進是唯一的選擇。2024年，G20將完善國際金融治理架構作為重點議題。我們呼吁世界銀行順應全球經濟結構變化，積極考慮提升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的發言權和代表權。一個穩健的國際經濟金融體系離不開增長有力、結構優化、可持續的全球經濟。

當前全球經濟遭遇周期性和結構性挑戰，其中結構性問題的影響可能更加深遠，但當下不少主要經濟體雖聚焦應對結構性挑戰問題，卻沒有真正地推動結構性改革。比如很多國家勞動力結構不能隨經濟結構的調整而調整。一個什么樣的國際金融經濟體系更有利于我們推動而不是遲滯結構性改革，這恐怕也是這個時代我們需要認真回答的問題。

中國在全球經濟金融貿易體系中扮演的角色

中國是全球發展的貢獻者和國際秩序的維護者。作為現行國際經濟金融貿易體系的受益者，同時伴隨著自身的發展，中國始終深度參與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改革與治理，并積極支持現有國際機構做大做強。中國不僅是世界銀行的第三大股東國，同時也是國際開發協會的第19期及20期增資的第六大捐款國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捐款方。

中國還發起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并與金磚國家共同組建新開發銀行。這些新機構正按照國際高標準運營，并與世界銀行開展多種形式的融資合作，已成為現有國際體制有益的補充。此外，中國也積極參與發展中國家債務問題的處理，并做出很大貢獻。

與此同時，中國過去40多年的改革開放經驗，對當今其他發展中國家而言可能是最新的也是最為關聯的一些經驗，所以中國愿意通過多邊機構平臺與更多國家來分享這些經驗。中國政府也深知，巨大的中國市場對中國企業而言是一個國內市場，而對全世界其他的投資貿易伙伴來說，巨大的中國市場則是他們最主要的國際市場之一。

因此，中國將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堅定不移地推進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堅持高水平對外開放，積極推動與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對接，營造透明、穩定、可持續的制度環境，真正推動自身經濟結構調整，處理好供給與需求、投資與消費的關系，在實現自身高質量發展的同時惠及全球。

八年前，習近平主席在G20領導人杭州峰會開幕詞中指出，“面對當前挑戰，我們應該完善全球經濟治理，夯實機制保障”；“我們應該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繼續推動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八年過去了，這仍然是破解當前全球經濟金融問題的良方。

希望我們在這些合作理念的指引下，延續布雷頓森林會議的多邊主義精神，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共同為構建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的全球治理體系，提振全球經濟增長和繁榮，為促進全球減貧和發展事業做出積極貢獻。

（廖岷為財政部副部長。本文根據作者在“布雷頓森林體系：過去80年與未來展望”國際會議暨2024清華五道口全球金融論壇上的主旨演講內容編輯而成，未經本人審閱。責任編輯/王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