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養老金參加意愿、影響因素與發展對策研究

第三支柱個人養老金制度是推動我國社會保障事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舉措。2022年4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推動個人養老金發展的意見》，同年11月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等五部門聯合推出《個人養老金實施辦法》，進一步細化了個人養老金制度的實施細節，提出發展適合國情、政府政策支持、個人自愿參加、市場化運營的個人養老金制度。這有助于強化第三支柱養老保險的補充作用，從而增強我國養老保險體系的整體效能。本文以部分試點地區居民為研究對象，通過問卷調查與實地訪談，深入探究了影響居民參加個人養老金意愿與積極性的關鍵因素，并提出推動個人養老金制度實施的優化建議，以期為未來我國個人養老金制度的順利落地做好充足準備。

一、我國三支柱養老保障體系發展現狀

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不含臺港澳，下同）60歲及以上人口為264018766人，占總人口的18.70%，比2010年上升5.44個百分點，我國已接近深度老齡化。然而，我國目前的“三支柱”養老保障體系呈現出典型的金字塔型結構，“三支柱”發展結構失衡、養老金資產積累不足等問題日益突出。具體而言，第一支柱基本養老保險來自政府，具有覆蓋面廣、普惠性強的特征，其僅能保障老年人退休后的基本生活，難以滿足更多需求；第二支柱職業養老金來自企業，包括企業年金和職業年金兩部分，目前處于瓶頸期，存在參與率低、基金規模小、稅收優惠政策效果不明顯等問題，且增長乏力；第三支柱養老金來自個人，主要包括前期試點推行的個人稅收遞延商業養老保險和2022年試行的個人養老金，在個人養老金制度實施之前第三支柱養老金覆蓋率最低。

在未來養老金收入結構和養老金來源不進行根本性調整的前提下，隨著我國人口長壽化和老齡化程度的同步加深，現行養老金制度的人口贍養比將會不斷升高，這會導致社會存在養老金缺口這一嚴峻問題。因此，在當前第一、二支柱養老金增長乏力的背景下，積極推動第三支柱個人養老金制度的落地實施，真正發揮出第三支柱個人養老金對第一、二支柱養老金的補充作用，不僅是促進我國社會保障體系持續健康發展的關鍵措施，更是滿足廣大民眾日益增長的高質量養老保障需求的必然選擇。因此，研究民眾參與個人養老金意愿與積極性的影響因素，對于提高覆蓋率、推動個人養老金制度的順利實施至關重要。

二、居民參加個人養老金的意愿及影響因素

（一）居民參加個人養老金的意愿

其一，提供稅收優惠政策。個人養老金稅收優惠政策有利于遞延稅務和減少稅務，尤其對稅率高的高凈值客戶有優勢，稅率越高，節約的稅越多，收益暫不征稅。按個人養老金制度相關規定，每個參加基本養老社保的人每年可以往個人養老金賬戶中存入不超過12000元，享受低于45%的稅收優惠，即總額為5400元的個人所得稅優惠，這筆錢可以暫時免稅，待到退休領取時按3%的比例補繳即可。對于個人所得稅稅率大于3%時，個人養老金值得購買，可以起到節稅的作用。

其二，參與對象的全民性。個人養老金制度的全民性體現在其參與對象的廣泛覆蓋，不限于特定群體，包容不同收入水平的人群，包括城鄉居民和參保勞動者。個人養老金制度注重個人的自主選擇權，參與者可以根據自身的經濟狀況、風險承受能力等因素，自由決定是否參與以及如何參與。不僅如此，個人養老金制度允許個人在任何年齡加入，任意選擇適合自己的繳費率。同時可以根據收入波動進行繳費，無需在一定年限內連續或最低繳費。這些設計為機關或事業單位人員、企業職工、城鄉居民，甚至包括自主擇業者和靈活就業人員提供了一定的養老收入，有助于保障其將來的老年生活。

其三，具有預期收益性。個人養老金制度存續的前提與可靠保證是收益，尤其是能夠獲得高于銀行同期存款利率的收益。居民愿意購買個人養老金，最根本的是預期收益高于銀行同期儲蓄存款收益。購買個人養老金獲得的收益之所以比銀行儲蓄多，是因為工資定期在銀行存入前需要先交一筆個人所得稅，而個人養老金在購買（存入）的時候是免稅的，只有在取出時才會交3%的稅，相當于把稅遞延到了10年后繳納，同時領取養老金時的稅率要低于存入時的稅率，這部分遞延繳納的稅金在這10年里也在持續產生收益。

（二）影響居民個人養老金參與意愿的因素

其一，居民養老規劃水平相對較低。居民養老觀念存在保守性，對于養老這種長期性問題，盡管人們知道為養老而積累資金是符合自身利益的，但缺少規劃能力，傾向于維持現狀、推遲決策。同時，部分居民個人承擔風險能力較弱，對個人養老金制度及相關金融知識缺乏了解，養老產品選擇困難。

其二，個人養老金制度的靈活性較低。居民在不同生命階段有不同儲蓄傾向和儲蓄能力，個人養老金賬戶的資金不能隨意支取，退休前僅可流入，不可提現。退休后，可選擇按月、分期或一次性領取，選定后不可變更。此外，個人養老金賬戶還有一定的存儲上限，每人每年限額僅有12000元，個人養老金賬戶資金一旦領取完則不會再發放，不能保證終身領取。

其三，可選擇的金融管理機構類型偏少，投保手續復雜。在我國，目前主要由銀行、養老保險公司、壽險公司和基金管理公司等機構負責個人養老金賬戶的管理。對于那些希望購買稅延型養老保險的養老儲蓄者來說，他們不僅需要與保險公司保持密切的互動和溝通，同時還需要通過中保信平臺提交相關的扣稅憑證并辦理其他必要的手續。這種復雜的流程不僅增加了購買保險的困難度，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居民的購買熱情和積極性。

三、我國個人養老金制度設計存在的問題

（一）頂層設計不足引起的“協調性”問題

我國個人養老金制度目前主要由一系列部門規章來規范。與基本養老保險和企業年金相比，個人養老金在法律法規的支持環境上顯得較為薄弱，其效力相對較低。此外，這種支持環境還表現出碎片化的特征，由不同的部門推動發展，缺乏統一性和協調性。管理個人養老金賬戶涉及眾多機構，如稅務、監管、人社、證券登記結算系統以及商業養老和基金托管金融機構等。為了解決這些機構之間的對接問題，亟待建立一個科學且實用的個人賬戶。但目前，稅務機構與第三支柱個人賬戶的銜接尤為困難。個人養老金采用遞延納稅，但領取環節稅率偏高，影響中等收入群體參與積極性。同時高收入群體因經驗和資源可能更傾向于靈活投資，但個人養老金制度在稅收和社會保險方面的政府福利相對較少，因此難以吸引其大額投入。

（二）行業平臺分散管理帶來的“碎片化”問題

其一，缺乏統一的賬戶管理體系。第三支柱個人養老金的核心是賬戶制，獨立于企業雇主。參保者的個人賬戶是養老金運作的唯一載體，與個人的納稅信息緊密相連。然而，由于多個行業平臺共同參與養老金的管理，因此導致管理雜亂無章。這種碎片化的管理方式不僅帶來了重復建設和資源的浪費，同時難以有效整合個人享受的稅收優惠額度，為參保者帶來了諸多不便。

其二，個人養老金繳費稅前扣除流程繁瑣，降低了個人參與的便捷性。流程的復雜性主要源于涉及多個步驟、需要多方合作（包括個人、雇主、稅務機構等）、受政策變化的影響等因素。業務流程中不僅存在冗余的數據信息輸入問題，同時還需要在銀保信平臺與個人所得稅App之間頻繁地進行信息輸入和切換操作。對于稅務專業知識相對匱乏，以及互聯網操作不夠熟練的居民而言，這不僅延長了他們的參與時間，加重了運營負擔，同時還大大降低了他們參與的便利性。

（三）商業養老產品市場不成熟

商業養老市場產品單一、同質化，缺乏多樣性。第三支柱個人養老金賬戶的建立旨在提高個體養老金的積累、增加來源、提升投資效率、激勵儲蓄與投資，以降低社會養老負擔，從而有效應對老齡化等養老挑戰。這一支柱的目標是在綜合性養老保障體系中，通過市場化和個體選擇的方式，為個體提供更為靈活、個性化的養老金服務。但目前第三支柱現有養老產品是指定類別的商業養老保險，根據《產品指引》，稅延養老保險產品積累期養老資金的收益類型分為收益確定型、收益保底型和收益浮動型三類產品，尚未引入其他多樣化養老投資產品。盡管有政策意向納入公募基金等養老產品，但仍需時間探索發展。

四、推進個人養老金制度發展的建議

（一）建立有效的市場化運營機制

為了保證個人養老金供給質量和效率，要有嚴格的市場準入和退出機制、合理的相對收益率擔保機制，科學合理地確定各環節管理費用率，探索金融機構的組織結構和功能創新，構建協同監管機制。

其一，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制定個人養老金的政策法規，設定繳費標準，規范運營機制，保障參與者權益，同時協調相關部門合作。

其二，財政部制定養老金財政支出預算，提供稅收激勵政策，支持財政資金與市場化投資的協調運作，以確保資金充足。

其三，稅務部門制定和調整個人養老金的稅收政策，例如稅前扣除，以確保稅收政策的公平性和透明度。

其四，監管機構監控市場行為，防范操縱和不當銷售行為，及時介入處理違規情況，以維護市場的公正和透明。

其五，各參與部門要建立并完善投訴機制，主動發揮社會監督作用，及時識別并解決個人養老金運營中的問題，從而提高賬戶投資產品運營的有效性。

（二）構建統一的第三支柱賬戶體系

我國第三支柱賬戶體系的設計構想是劃分為個人養老金信息賬戶和投資交易賬戶這兩大部分。這樣的設計旨在保障每位參與者的權益，并推動我國養老金體系的健康發展。為了統一管理和整合養老金融信息，金融監管部門應牽頭構建統一的金融信息平臺。

其一，這個平臺的首要任務是為每一位參與者創建一個獨一無二的個人養老金信息賬戶。該賬戶負責記錄管理個人繳費、權益變動、交易歷史，以及稅收遞延或補貼金額等重要信息。

其二，要與參與第三支柱的金融機構對接，以確保準確且及時地記錄養老金信息，如資金變動、權益調整等。同時，重視金融機構信息披露，提高平臺與金融機構運作透明度，以增強公眾對養老金制度的信任感。

（三）豐富稅優方式和增強賬戶管理彈性

引入TEE稅收優惠方式，建立EET與TEE并存、稅收優惠與補貼共同支持的政策框架，以增強個人養老金制度的吸引力。

其一，EET主要針對中高收入階層的納稅人，而TEE則致力于服務較低收入納稅人群及自由職業者。在政府的補貼政策中，受益對象涵蓋低收入家庭、負擔重勞動者及就業困難群體。在特定情況下，如個人面臨無法承擔的高額醫療費用時，應被允許提前提取其第三支柱個人投資賬戶的資金。

其二，為確保這一政策的公平性和有效性，必須制定詳盡的配套管理措施，并設立嚴格的申請條件。對于享受稅收遞延優惠的個人，若選擇臨時提取資金，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歸還。若因某種原因未能如期歸還，不僅要補繳稅款，還需額外承擔一定的懲罰性稅金。此外，對于接受政府補貼的個人，一旦提前支取資金，必須退還已領取的補貼，并按照相關規定補繳利息。

（四）推進供給主體多元化和養老金產品多樣化

當前，不僅保障型養老金資產有市場需求，對養老金的投資功能需求更為迫切，特別是年輕人群和高收入階層。這部分人的風險承受能力相對較強，他們更樂意配置更大比例的風險資產。因此，為了滿足日益多樣化的市場需求，急需將各類金融機構融入個人養老金制度的供應體系中，以構建一個多元化的個人養老金生態環境。這個環境將匯聚銀行、保險、信托、基金和養老金機構等各方力量，共同參與資產管理和提供豐富的養老金產品。這將為養老金參與者打開更廣闊的選擇空間，使他們能夠根據自己的需求和風險承受能力，做出更加明智和個性化的投資決策。

結語：

個人養老金制度順利落地并實施可以為居民提供更靈活的退休規劃和個性化選擇，從而提升老年生活質量。同時，通過資本市場的發展，個人養老金制度能夠減輕社會養老負擔，并為經濟的發展提供更為長期的資金支持，以促進金融市場的健康發展。此外，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提供可持續的財務支持，從而實現居民個體和國家整體在養老領域的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