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陜西漢中市寧強縣高家河村,發現五座北宋晚期(1085-1125年)墓葬,其中四座為單室磚券墓,一座為雙室磚券墓。這批墓葬形制相近,研究人員判斷應為家族墓葬。該墓葬除了大量出土器物外,竟還發掘出許多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的貓磚雕。
磚券室墓,為中國古代墓葬的形式之一,始于西漢。而磚雕則是從東周瓦當、秦磚與漢代畫像磚結合發展而來,到了北宋時形成磚雕,并成為墓室壁畫的裝飾品。磚雕內容反應墓主的社會地位,常見題材有墓主夫妻對坐、再現墓主生前的生活場景,因此也有許多生活化的場景。
古人多遵循“事死如事生”的觀念,因此墓葬出土的相關器物多半與墓主生前一致。而墓中多幅貓磚雕,除了顯示墓主愛貓之外,也說明在北宋晚期,養貓已經成為當時宋人普遍的社會習慣。
宋朝為何普遍養貓?或許與當時鼠患嚴重有很大關系。
和休閑娛樂主要以上層文人愛好為主流的唐代相比,宋代的休閑生活更具有商業化、通俗化與大眾化的趨勢。因為佛教信仰鼎盛,讓宋人熱衷放生、愛護動物。北宋知名政治家、文學家王安石曾寫有《放魚》詩:捉魚淺水中,投置最深處。當暑脫煎熬,翛然泳而去。豈無良庖者,可使供七箸。物我皆畏苦,舍之寧啖茹。足見王安石對于人以外的動物抱有愛惜與悲憫的感情。
雖然先秦時代已有貓、貍的記載,但直到漢代中國人才成功馴化野貓,唐代以后貓才開始逐漸被人飼養。北宋知名文人蘇軾曾諫言:“養貓以去鼠,不可以無鼠而養不捕之貓”,用貓來比喻在什么位置該做什么事,應謹守本分。可見宋人養貓的比例相當高,也指出養貓最初目的就是為了捕鼠。
自古以來老鼠給人類帶來許多生活上的困擾,除了食物被啃食以外,老鼠還會到處啃咬屋內各種物品,也是農作物危害的來源之一。而對宋代文人來說,家里遭老鼠除了有上述擔憂外,更要擔心珍藏的書畫是否會遭受鼠害。因此,能夠捕抓老鼠、守護書畫的貓咪就被寫進詩詞中,如北宋知名文人梅堯臣為貓咪留下《祭貓》:“自有五白貓,鼠不侵我書”,以悼念曾為他捍衛書本的小貓。
南宋文人陸游也曾為鼠患所苦,興起養貓的念頭,并終于得償所愿:“裹鹽迎得小貍奴,盡護山房萬卷書"。詩中的“貍奴”,即為宋人對貓的昵稱。由于貓抓老鼠的效率太高,讓陸游相當滿意并寫詩記下:服役無人自炷香,貍奴乃肯伴禪房。書眠共藉床敷暖,夜坐同聞漏鼓長。賈勇遂能空鼠穴,策勛何止履胡腸。魚餮雖薄真無媿,不向花間捕蝶忙。
由于養貓的需求大增,帶動起販賣行業與市場,如汴京(今河南省開封市)大相國寺會定期開放讓民眾在此買賣貓狗。南宋文人吳自牧所著的《夢粱錄》載:“相國寺每月五次開放萬姓交易,大三門上皆是飛禽貓犬之類,珍禽奇獸,無所不有。”
到了南宋臨安(今浙江省杭州市)時,各種宗教、節慶廟會上除了販賣各種紅鸚鵡、白雀、銀蟹、金龜等水陸珍禽外,也會賣寵物相關的飼料與用品,甚至還賣有貓窩、鳥籠與蟲籠。另外,宋代富貴人家還愛養一種樣貌可愛的“獅貓”,《夢粱錄》載:“有長毛,白黃色者稱曰獅貓,不能捕鼠,以為美觀,多府第貴官諸司人畜之,特見貴愛”。獅貓除了在臨安引起飼養風潮外,甚至流行到金朝,金朝為此還多次向宋廷討要“獅子貓兒”。
宋人養貓本是為了捕鼠,但寵愛過頭的結果,反而讓貓失去捕鼠的本能。
南宋詩人胡仲弓著有《睡貓》一詩:瓶呂斗粟鼠竊盡,床上貍奴睡不知。無奈家人猶愛護,買魚和飯養如兒。
床上的貓咪只顧呼呼大睡,對老鼠在家到處啃咬糧食完全無動于衷,雖然不會捕鼠,還是備受主人疼愛。可見在社會富足的情況下,宋人不再只為了防盜與捕鼠等實用目的飼養貓,他們更愿意為了休閑、賞玩與陪伴而成為“貓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