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電發票下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偵防對策研究

摘 要：數電發票的普及標志我國進入“以數控稅”的時代，然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呈高發態勢。公安機關面臨著線索來源單一和偵破難度大的兩難境地以及“三流”查證取證難、證據認定難度大等困境，亟待從情報導偵，主動偵查，精準落地虛擬身份;稅警聯動，完美勾勒犯罪行蹤;多維出擊，精準查證“三流”;數據引領，研發涉稅預警模型;精準解讀，破解定性難題等多方面提升打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的公安新質戰斗力。

關鍵詞：數電發票 虛開發票犯罪 偵防困境 偵防對策

中圖分類號：F810.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24）10-093-03

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數電發票逐漸取代傳統紙質發票，成為商業活動中的主流憑證。稅收征管部門借助各類數據分析工具全面掌握企業涉稅數據，稅收征管也由“以票控稅”向“以數治稅”的轉變。然而，在數電發票時代，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行為也出現了組織化、智能化、專業化、暴力化等新態勢，由于數電發票可非接觸性地開具，不僅導致此類案件偵辦難度增加，而且還存在一定數量的犯罪黑數。本文擬對數電發票下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偵防困境及對策進行梳理，以期提升打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的新質戰斗力。

一、相關概念概述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05條規定，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是指違反國家稅收征管和發票管理規定、為他人虛開、為自己虛開、讓他人為自己虛開、介紹他人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行為[1]。2024年3月18日，“兩高”聯合發布《關于辦理危害稅收征管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對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進行了必要的限縮，并對定罪量刑標準做了調整。增值稅專用發票最核心的功能就是憑票抵扣稅款的功能，只有利用該核心功能進行虛開抵扣，即騙抵稅款的，才能認定為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解釋》按照司法實踐中常見的虛開類型，將虛開的類型歸納為“無貨虛開”“有貨虛開”“虛構交易主體型虛開”和通過篡改發票電子信息虛開等類型，對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進行了精準解讀。

“數電發票”是指數字化形式的電子發票，以電子數據為儲存介質，借助現代信息技術，將發票票面信息全面電子化，并集成原先分散多樣的票種為統一票種[2]。數電發票有著便捷、節約、高效、合法的特性。然而數電發票也存在一些問題，如網絡安全問題，數電發票的開具和使用依賴于穩定的網絡和電子設備，不法分子可利用網絡漏洞進行犯罪。人員識別問題，開票時通過AI換臉術等技術來逃避監管達到犯罪目的。網絡的不穩定性也可能會影響到發票開具的及時性。

二、數電發票下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的新態勢

（一）犯罪手法日益隱蔽

實際控制人往往通過層層偽裝隱藏幕后，加大公安機關偵查難度。犯罪團伙勾結代辦公司作為中介，雇傭“票農”擔任掛名企業法人、財務負責人，通過“在線注冊企業”“非接觸辦稅”等方式，大量獲取注冊地具備“數電發票”開票資質的空殼企業。并指使“票農”登錄電子發票服務平臺完成人臉識別認證后，利用授信額度短時間內大肆虛開發票[3]。犯罪團伙通過實際控制的“空殼”公司嚴格控制開票金額和開票總額，一旦達到一定金額后就走逃失聯，并重新注冊公司開始下一輪的虛開犯罪，如此循環來逃避稅務監測、銀行資金監測和公安機關資金查控等各類監測系統。更有甚者，利用黑客技術、人工智能等技術手段，非法入侵其他用戶的計算機系統和“金稅系統”，進而對數據篡改完成虛開，通過數字科技手段逃避法律制裁。

（二）風險隱患日益突出

利用“寬松授信制度”高額虛開易復制。由于“數電發票”通過設定開票總額的限額，取消最高開票限額審批，采用總額度內不設開票期限的“寬松授信制度”，犯罪團伙可短時間集中對外虛開發票，甚至可僅用一張發票就開出全部發票金額，大幅縮短犯罪周期，降低犯罪成本。

利用“全程線上操作”隱匿身份難追蹤。領票環節，數電發票取消了發票驗舊、票種核定、購買稅控盤及發票領用等線下環節，犯罪團伙無需雇傭他人作為辦稅員前往稅務部門辦理。在開票環節，用戶不僅可以通過電腦端在線開具，還可以通過客戶端、移動端APP隨時隨地開票，導致MAC地址不再具有穩定性與唯一性，無法從后臺開票痕跡串并可疑企業。

利用“自動交付入賬”稅務監管難落地。數電發票自動發送至開票方和受票方的稅務數字賬戶，無需人工收發。這增加了監管難度，使得在鎖定虛開發票后難以進一步追蹤幕后主謀。

（三）暴力虛開日益盛行

犯罪分子利用數電發票可線上異地開具等特點，借助網絡發布廣告尋找潛在客戶建立聯系，在沒有發生真實交易的情況下收取“好處費”和“開票費”，暴力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達到一定金額后迅速走逃。緊接著犯罪分子會迅速啟用新的空殼公司繼續進行暴力虛開，使得暴力虛開不斷升級，虛開總金額直線上升，導致虛開暴力化日益盛行。

三、虛開面臨的偵防困境

（一）面臨線索來源單一和偵破難度大的兩難問題

在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案件辦理過程中，公安機關的案件線索主要來源于稅務機關的移送，由于稅務機關的行政調查權力有限，往往涉案企業走逃或者稅務異常情況下，稅務稽查部門才會啟動調查程序。而且不法分子披上“合法”的外衣，通過中介代辦公司、找人掛名法人等方式操縱多個公司虛開票據，合理化票據流、貨物流，很難第一時間發現犯罪線索，掌握虛開犯罪人的相關信息。而且移送公安機關又花費寶貴的偵查時間，使得公安機關錯失最佳時機，難以鎖定關鍵證據。在資金回流過程中，不法分子利用掌握的“銀行卡四件套”的傀儡卡進行資金回流，對鎖定實際控制人帶來了重重困難，導致公安機關面臨著案源單一和偵破難的兩難境地。

（二）面臨“發票流、資金流、貨物流”三流查證取證難問題

“發票流”是開展“三流”查證取證的原點，但是在實際辦案中，發票流由稅務機關提供，一般只能提供已經走逃失聯企業的發票信息，而面對犯罪團伙大量控制的“空殼”公司，往往發票流只能面臨少量的發票信息，導致即使犯罪分子歸案后也只承認公安機關掌握的證據，很難對全部犯罪事實進行一網打盡。

“資金流”是開展“三流”查證取證的基點，資金查控是查處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案件的“DNA”[4]，然而在資金取證過程中卻面臨重重困難。一是不法分子通過“化整為零”的作案手法，通過小額入賬、多筆涉及多賬號的入賬、現金出入賬等多種方式使得資金流斷裂，增加資金查控難度。二是不法分子通過“群狼戰術”的作案手法逃避資金追蹤。不法分子通過實際控制大量涉案銀行賬戶來進行轉賬交易，導致面臨銀行信息查詢地區跨度大、查詢手續繁瑣、查詢時間長、數據不完整等問題。三是公安機關面臨“技術瓶頸”困境，雖然公安機關已利用資金流向分析工具對資金流進行分析，但是前期需要對數據進行分析清洗和整理等諸多程序，才能進行資金穿透，導致實際辦案中還是以手工分析為主，大大降低了工作效率。

“貨物流”是開展“三流”查證取證的支點，貨物流取證困難是公安機關面臨的無證可查的困境。一方面，犯罪團伙利用各種中介機構和代辦公司完成稅務登記、代理記賬領購發票等業務，中介機構在不法分子的遙控下進行開票，導致在企業走逃失聯后無賬可查的尷尬局面;另一方面，上下游企業的真實貨物出入庫情況難以查證，對于大眾商品的貨物核實購進渠道較為困難。

（三）面臨證據認定難度大的問題

《關于辦理危害稅收征管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0條第2款的規定“為虛增業績、融資、貸款等不以騙抵稅款為目的，沒有因抵扣造成稅款被騙損失的，不以本罪論處，構成其他犯罪的，依法以其他犯罪追究刑事責任”，準確認定是未來辦理此類案件面臨的一個問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案件往往涉案人數眾多，而且常與其他犯罪交織在一起，給證據的認定和案件的偵辦帶來了困境。在工作實務中，如何認定騙抵稅款的目的將給證據的認定帶來挑戰，而且隨著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虛開”的目的和動機也會變得更為復雜，也是證據認定所面臨的又一難題。所以在偵查階段固定案件證據至關重要，唯有對案件關鍵證據進行抽絲剝繭深入分析才能固定有用證據。如在資金流水、物流信息、會計賬目等內容進行分析研判，尋求有用價值證據才能提升偵辦效率。

四、數電發票虛開犯罪打擊對策

（一）情報導偵，主動偵查，精準落地虛擬身份

依托情報導偵，向主動偵查方式轉變。由于稅務機關移送案源的單一性，唯有主動偵查以點帶面查處更多的未被及時發現的犯罪事實。做到在已受理個案上進行深挖，上下游進行全鏈條打擊，在類案上進行類罪模型分析研判，在類案打擊中提升辦案質效。經偵民警應充分運用經偵應用云平臺、資金查控平臺、涉稅類罪研判模型等平臺，以情報數據引領案件偵辦。

（二）稅警聯動，完美勾勒犯罪行蹤

積極探索共治模式，健全行刑處罰銜接機制，稅務人員和公安人員共同研判分析，實現稅警全面協作、資源深度整合，在辦案過程中做到完美勾勒犯罪行蹤。

經偵民警在案件偵辦中，應充分加強與稅務稽查部門溝通，在案件受理后及時與稅務稽查部門協作，相互配合。稅務稽查部門可以及時向公安機關提供空殼公司進銷項走逃企業，為公安機關提供偵辦取證方向。通過深度融合及行刑共治，做好行刑銜接共同提升聯合治理質效，有效規避風險，為國家稅收安全保駕護航。

（三）多維出擊，精準查證“發票流、資金流、貨物流”

依托稅務機關全面收集“發票流”信息開展精準分析研判，公安機關結合涉案企業上下游開票方，進行追蹤研判，結合“金稅四期”系統分析定位信息，對可疑發票進行重點研判，形成“圍點到圓”之勢，全鏈條突破發票流信息。

加速組建“金析為證”資金分析團隊，對經偵人員進行資金分析培訓，做到持證上崗，做好資金數據分析成果轉化工作。一方面，借助資金數據分析軟件，對不同銀行的數據格式進行智能清洗和梳理，進一步對“資金流”可視化分析，通過資金穿透分析資金流動規律，提升資金分析效能[5];另一方面，通過“傳幫帶”的師徒模式構建人才庫，切實提升對涉稅案件“資金流”數據的查控人才儲備。

提升“貨物流”分析質效，稅務機關要求一般納稅人依法設立賬簿，特別是地區風險較高企業建立健全賬簿核算體系，防范無賬可查的風險。建立與物流等相關企業的合作機制，搭建物流的信息共享平臺。通過物流企業提供的貨物運輸信息，核實貨物真正購進渠道，提升貨物流的偵辦效率。

（四）數據引領，研發涉稅預警模型

經偵民警應積極與稅務稽查部門以及涉稅類罪模型研發團隊溝通，研討出稅控預警模型，當用于開票的電腦或者筆記本在固定IP地址下頻繁大量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或者普票，系統自動預警并將預警情況及時反映給公安經偵部門，經偵部門接到預警指令后將固定IP地址落地進行查控[6]，及時有效打擊虛開發票犯罪活動，防患于未然。同時將涉稅犯罪前科人員數據庫、天眼系統、銀行ATM監控系統介入預警模塊，當涉稅前科犯罪人員頻繁在稅務局、銀行ATM門口徘徊時，設置一定的參數系統自動預警并將預警情況及時反映給公安經偵部門，經偵部門接到預警指令后研判犯罪嫌疑人員軌跡并實時跟蹤，預防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的發生。

在今后偵辦虛開發票案件過程中，應重點關注“定、查、收”，即精準定位作案IP、全面查找系統漏洞、及時收網虛開發票團伙。虛開犯罪嫌疑人一旦從事虛開發票犯罪，金稅系統就會顯示對應的虛開IP地址，若在第一時間能夠及時定位作案IP，鎖定MAC，則可高效快速打擊虛開發票犯罪。在案件偵辦中，辦案人員應與稅務稽查人員多溝通，稅警聯動，及時有效發現金稅系統漏洞，防患于未然。對于虛開發票犯罪團伙要做到“搗窩點、打團伙，及收網”，加大虛開發票犯罪打擊力度，為國家稅收穩定與稅收安全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五）精準解讀，破解定性難題

深入解讀新《司法解釋》，通過典型案例示范，解決虛開發票行政定性困難的問題，既要通過完善法律、法規等規定，解決相關爭議內容，組織開展對于新的司法解釋的深度解讀，提升辦案民警的法律條文的理解能力，在辦案實務中明晰罪與非罪的界限，為適應新形勢下打擊虛開犯罪的需要，提升公安新質戰斗力。

參考文獻：

[1] 滕偉，董保軍，姚龍兵，等.“兩高”《關于辦理危害稅收征管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理解與適用[J].法律適用，2024（04）：80-101.

[2] 柏建彩.“金稅四期”和“數電票”環境下貿易企業的稅務管理[J].納稅，2024（03）：1-3.

[3] 王珊.論我國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偵查模式轉型的價值與路向[J].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4（01）：60-68.

[4] 李麗，張凱.大數據背景下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打防研究[J].貴州警察學院學報，2021（06）：120-127.

[5] 唐淑臣，朱政宇.資金查控在虛開發票案件偵查中的應用[J].湖南稅務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21（01）：58-64.

[6] 薛鵬.打擊虛開發票違法犯罪活動的難點與對策[J].湖南稅務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20（03）：63-67.

[基金項目：2023年度山西省教育廳山西省高等學校科技創新計劃項目：智慧偵查視閾下會計資料勘驗的困境與對策研究（2023W199）。]

[作者簡介：1.苗文遠（1989—），男，漢族，山西平遙人，工商管理碩士，山西警察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經濟犯罪偵查;2.郝建偉（1988—），男，漢族，山西平遙人，碩士，太原市公安局迎澤分局經偵民警。]

（責編：廉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