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家住城郊,離縣城四五里路。縣城不大,銀行、飯店、小吃店和書店都集中在政府院后面的那條窄街上。
父親是國企職工,端鐵飯碗,按月開工資。父親只要開了工資,便領著我們進城打牙祭。我最喜歡吃書店旁煎包鋪的煎包,這家做的煎包皮薄如紙,微焦酥脆,外酥里嫩,咬一口香氣四溢。后來,我干脆給那條窄街另起了名字——“煎包街”。
我們吃完了煎包,父親便領著我們去隔壁的書店看書。臨走時,父親會給我們買一本書或買點文具。嘴里吃著,手里拿著,每次都不會走空。父親開工資的這一天,對小時候的我來講,比過年還開心。
那時,我們出行都是走路。進城時,一路想著熱煎包,一步比一步走得急;回來的路上,肚里有了食兒,打嗝都是煎包味兒,味蕾得到了滿足,腳步也變緩慢了,走走停停,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弟弟小,只看得懂小人書,我喜歡看幽默笑話類的故事書,姐姐喜歡看文學名著,我們一邊走一邊講自己剛剛看的書。到家后,我們意猶未盡,還要談論好幾天。
已是小學生的我,已經不滿足于跟著父親一月進一趟城了,放假時便約同學一起去城里的書店看書。其實我有自己的小心思,看書只是托詞,饞煎包才是最大的動力,雖然兜里沒錢買,但可以看,還可以聞味兒。夏天書店門窗都開著,隔壁煎包鋪的煎包味兒飄進書店,將書店里的墨香都掩蓋了。一邊看書一邊吸溜鼻子,真是享受,書店也變成了“煎包”書店。
我上學時作文常被老師當范文讀,經不起老師的三句夸,我那時覺得自己是文藝少年,與眾不同。
后來,文藝少年長大了,成了文藝青年,在擇偶問題上,“毛病”忒多,既要對方有文化,又要對方學識高,而且書看多了,還做起了在書店偶遇良緣的白日夢,然而這也只是想想罷了。
24歲那年,我經同學介紹認識了我的丈夫。丈夫家庭條件不好,在村里以窮出名,同學知道我的喜好,說給我介紹的這個男青年也喜歡看書,而且看書非常認真,借來的舊書,卷起來的書角都被他放在枕頭下壓平。他看書是越看越新,大家都愿意把書借給他看。
這天,同學把我倆約到書店見面,介紹人幫我倆接上頭后就走了,書店的環境不能多說話,正好適合社恐的我。我倆在書店各看各書,沒說一句話。熬到中午,他請我去隔壁煎包鋪吃煎包。他和我喜好相同,既對了眼緣,又能吃到一塊兒,第一次見面對他印象頗好。
后來,我倆見面就去書店,書店和煎包鋪成了我倆約會的固定場所。我倆談了大半年,彼此加深了了解,感情也穩定了。某日,我對他感慨,幸虧你愛讀書,也喜歡逛書店,否則就你那家庭條件,我未必相中呢。丈夫笑著說:我早聽介紹人說你喜歡去書店,愛好讀書,才決定和你相親的,因為愛讀書的人特別明事理。他這樣說,我很是開心。
結婚后,丈夫跟我說了實話,約會去書店比逛公園看電影省錢,還能增長知識。
(徐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