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維材料的色彩隱喻性表達研究

摘 要：研究纖維材料的色彩隱喻性的表現及其在不同類型纖維材料中的具體應用。以設計學、色彩心理學和隱喻學等相關理論為研究基礎，通過對傳統天然纖維材料、廢棄纖維材料、新時代科技材料和不同環境光源下纖維作品的分析，剖析纖維藝術作品中色彩隱喻性的具體體現及其特征。合理運用纖維材料的色彩隱喻性特征去進行藝術創作，進而增強纖維藝術作品的情感表達和文化象征，促進觀眾與作品之間的情感共鳴。

關鍵詞：纖維藝術；材料；色彩；隱喻性

Abstract： This study explores the metaphorical expression of color in fiber materials and its specific applications in different types of fiber materials. Based on related theories in design studies， color psychology， and metaphor studies， the research analyzes traditional natural fiber materials， discarded fiber materials， new era technological materials， and fiber artworks under different environmental light sources. The goal is to dissect the specific manifestation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color metaphor in fiber art. By reasonably utilizing the metaphorical characteristics of color in fiber materials for artistic creation， this study aims to enhance the emotional expression and cultural symbolism of fiber artworks， thereby fostering emotional resonance between the audience and the artwork.

Keywords：Fiber art；material；color；metaphor

0 引言

纖維藝術也被稱為材料的藝術。在中國的詞義中，“纖”者，細也；“維”者，連接、聯系之意。纖維材料作為藝術載體，就和物質與意識一樣，物質是基礎，纖維材料是藝術創作的第一語言。纖維材料具有可塑性和多元性，纖維藝術作品具有敘事感和情感關聯性，從二維平面作品逐漸發展為三維立體作品，從靜態感受到動態參與。觀者在欣賞纖維藝術作品時，從中獲得的主觀感受主要是視覺和觸覺，通過觀者的視覺體驗，以此來獲得其中信息，包括纖維藝術的顏色、 造型、細節設計等。色彩作為纖維藝術作品中最直觀的視覺元素，是人類感知外界環境的第一要素，給人們帶來視覺、心理、生理等多方面的隱喻情感體驗。纖維藝術的創作過程中充滿了色彩隱喻表達，圖像、材料和意象都相輔相成，表達藝術家深層次的藝術觀念。

1 纖維材料的色彩隱喻性

理查茲指出，隱喻是人類“語言無所不在的原理”，隱喻是人類認知世界的一種基本思維方式，它是人類將其某一領域的經驗用來說明或理解另一領域的經驗的一種認知活動[1]，通過直接的感官方式暗喻抽象事物及深層情感價值。隱喻從根本上來講是一種思想之間的交流，是語境之間的相互作用，人的思維和語言是隱喻性的[2]。色彩的隱喻性是指色彩在超越其視覺層面的象征意義和情感表達，引導觀者從色彩表象轉向色彩心理感受，使觀者產生除視覺感受外的內在思維聯想，引發觀者更深刻的感受與思考。現代隱喻學理論把隱喻看作一種認知現象，色彩隱喻性正是這種認知活動的反映和手段之一，其表現是我們探索、描寫、理解和解釋新情景新畫面的有力工具。

伴隨現代纖維藝術的快速發展，色彩學、隱喻學等理論也逐步作為藝術家的創作理論研究基礎，纖維藝術形態、材料、技術逐漸多元化，與人、社會、環境的關系越來越緊密。纖維材料中色彩隱喻的實質就是通過顏色表現來理解感受某一類纖維藝術作品更高維度的思想層面。在纖維藝術創作中，色彩隱喻性作為一種認知方式，與藝術家們的思維方式和藝術創作發展過程密切相關，具有信息性、功能性、情感性、審美性。藝術家通過了解不同纖維材料的內在屬性，從色彩心理學和隱喻學的角度，與當下藝術文化語境對接，選擇最恰當的色彩，將多樣化的藝術形態賦予表現對象，產生新的形式、內涵和語境。

2 纖維材料的色彩隱喻性體現

2.1 天然纖維材料

天然纖維是指凡在自然界中生長形成或與其他自然界物質共生在一起可直接用于紡織加工的纖維[3]。天然的纖維材料取自沒有經過化學加工的動物和植物本身，因其中的纖維和細胞結構，大多呈現出大地色相關的暖黃色系，在藝術創作中選用這種樸實、天然的纖維材料，使得作品的視覺感受上具有極強的親和力、展現細膩、原生態的美，溫和的色彩表現可以拉近人心靈上的距離。傳統天然纖維作為材料媒介，主要有天然麻、棕絲、藤、竹條、毛等，制作可采用纏繞、縫合、撕裂、重疊、縫紉、裁剪等技法進行藝術創作。觀者主要通過材料自身的觸覺肌理和視覺層面的色相來體驗天然纖維材料，材料質感天然的纖維藝術材料，大多以原木暖色系為主，給人產生質樸、天然、親切、溫柔的隱喻感受。這種天然纖維所固有的色彩特征，在纖維藝術創作中起著關鍵的語言表達作用。

多數天然材料因受其固有的細胞結構，往往展現出較低的色彩純度與較弱的光澤度，諸如常見的棉、麻、毛等材料便是如此，這些材料因其獨特的色彩屬性，所創作出的作品色調傾向于素雅，給人以置身于大自然的感受。麻作為一種很天然普遍卻具有很強生命力的材料，在藝術家陳慶慶手中得到了開拓性的探索。陳慶慶的作品《棺》《雍容》《恭》《禮》都以絲麻編織作為藝術語言。麻，作為一種天然材料，其本身的灰色調、粗糙質感以及堅韌特性，構建了其獨特的材料語言體系。麻的原色多為灰白或淡黃，這些顏色在色彩心理學中往往與樸素、內斂、堅韌等特質相關聯，這種黃灰色調不僅反映了麻作為材料的質樸感，進而在作品中轉化為一種視覺上層面的沖擊力，讓人隱喻感受到歷史的滄桑和時間的漫長，表達藝術家對于傳統女性角色的深刻理解和同情。

阿根廷藝術家Edgardo Madanes在“唯物思維”當代材料藝術交流展中展出的裝置藝術作品《變形的相遇》，通過大量自然原色柳條的編織和塑形，呈現出復雜的形態和結構，反映出對自然和人類社會的深刻觀察和思考。柳條的自然色彩，如淡黃、綠色等，是生命力和自然力的直接體現，這些色彩信號中隱喻著生長、變化、復蘇和希望。傳統天然的纖維材料沒有過多的裝飾和修飾，通過設計構成和組合呈現出一種純粹和質樸的美感，傳達出一種超越物質表面的、對生命本質的探索和表達，探索個體在社會中的角色和身份，強調了個體的獨特性和生命軌跡。

2.2 廢棄纖維材料

在高度工業化的社會，在日新月異的更替循環過程中，社會生產材料和產品越來越豐富，消費和生產能力增強，激發人們對時尚的追逐，物質購買行為轉變為精神追求的消費，導致大量物品被廢棄，造成資源的極度浪費。廢舊材料主要指在社會生產和人們生活勞動過程中產生的陳舊、閑置、剩余余料或已廢棄但具有可回收再利用價值的各種材料[4] 。在諸多廢舊產品材料中以纖維材料居多，尤其是時尚類纖維材料種類繁多且更新頻率過高，因此，許多藝術家通過回收再利用廢棄纖維材料進行二次藝術創作，包括廢舊衣物、生產剩余物料、過時的時尚紡織品等。材料是視覺造型的物質基礎，材料的表面肌理是它的“外貌”特征，這些特征能引起視覺和觸覺的表面效果。廢棄纖維材料在外貌特征上往往帶有使用痕跡、歷史感和敘事性，色相上呈現灰色系或黃色系，其材料表面肌理和色彩感受從視覺和觸覺上，隱喻著材料曾經的使用過程和歷史背景，進而深化作品內在意蘊，象征著生命的再生和循環。

例如賈子健的作品《重銹》中利用廢棄纖維和金屬元素，通過銹跡斑斑的色彩效果，表達了時間的侵蝕和歷史的沉淀，廢棄纖維材料經過時間的洗禮，呈現的黃銹色象征著過去的遺跡和被遺忘的記憶，賦予作品一種滄桑感和歷史厚重感。這些黃銹色，展現材料發生的物理變化，隱喻著時間的流逝與歷史的沉淀，傳達出一種歷經滄桑卻依然頑強的生命力。 “唯物思維”——首屆國際當代材料藝術雙年展中的參展藝術家丹妮絲·布蘭查德（Denise Blanchard）的作品《神圣的外衣》，利用社區回收的茶袋和尼龍網，縫制了一件關于女性的“神圣外衣”。這些由她收集的來自自助餐廳和朋友家的舊茶包呈現出黃棕色系，帶有樸素感和故事感，隱喻時光流逝和物質性質的變化過程。作品采用堆疊、重疊、縫合和折疊等技法，使用單色印刷和丙烯酸等工藝進行創作，以微小之物織就偉大、以平凡織就非凡，反思女性幾個世紀以來所扮演角色的廣度。

材質的色彩元素不僅僅是一種視覺元素，更是一種情感交流的媒介。藝術家原博的作品《靈璧問道》（圖1）以快遞紙箱、稻草和紙屑為材料，通過紙漿造型工藝塑造靈璧石。紙漿和稻草的本色多為淡黃或黃棕，使得作品整體也呈現黃色調，展現出渾然天成的視覺感受，在質感上呈現出一種獨特的粗獷與質樸，紙漿和樹皮纖維的柔中帶剛，與靈璧石的堅硬質感形成鮮明對比，卻又在藝術家的巧妙塑造下達到了和諧統一。雖采用自然材料的本色，但探究了材料置換引發物欲時代下的審美反思，從日常廢棄物的再生中尋得新的價值，體現了人與自然關系間的思考，引發觀眾對物欲時代下消費主義泛濫的深刻反思。

2.3 新時代下的科技材料

創新驅動發展下，數字技術在藝術領域的涌現和推廣，新材料、新技術為纖維藝術提供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促使藝術家們打破原有的傳統材料，結合前沿技術手段，如數字媒體技術下的聲、光、電等新的技術賦予了纖維藝術全新的肌理表現，對作品賦予創新的表達理念[5]。通過結合先進的科學技術與柔性的纖維藝術，實現了傳統纖維材料向智能新材料的轉型，同時也促使單一學科完成了跨學科、跨專業的轉變，發展成為一個兼具綜合性和多元性的藝術學科。纖維材料的藝術表現語言實現新的跨越，金屬材料由于其電子結構的特殊性，更多地展現出金屬光澤的銀灰色，其色彩隱喻出未來科幻感和力量感，展現出頗具獨特的視覺感受和藝術觀賞價值。擁有高感光性、透明度和高耐腐耐熱的新型纖維材料的出現，促使纖維藝術作品在材料挖掘、技法呈現、色彩表現、科技互動等方面上，展現出更多元化的特性。

21世紀以來，科技創新發展對以材料為基礎、工藝為手段的纖維藝術領域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在所有高科技媒介的藝術實踐中，最有藝術生命力的作品是那些將技術的力量和藝術家的創造適中、完美結合起來的作品[6]。2020中美纖維藝術與科技創新交流展中，岳嵩老師作品《生態·信息·生長》，采用大體量的光導纖維材料和不銹鋼材料，整個作品由柱狀形態組成一棵完整的樹形結構。光導纖維帶來的色彩變化更是模擬了自然界中光影的流動與色彩的變幻，是對自然生態復雜性和生命力的隱喻，其材料所呈現的色彩變化，打破了傳統材料的固定色相，使整個藝術作品充滿了生機與活力，象征著自然界的豐富多彩和生生不息。

如今的纖維藝術創作不再局限于傳統材料與工藝，逐漸成為一門綜合性、多元性與交叉性的藝術學科。另一件任光輝教授的作品《物象出瞳》（圖2），以光導纖維為主要材料媒介，同時借助激光技術、聲控技術、數碼編織技術等，通過光纖傳導光線，創造出流動、變幻的色彩效果，帶來光與色的動態交互，進一步隱喻現代生活中信息的快速流動和變化無常。光纖材料的透明或半透明特性，受到其他裝置控制而產生色彩變化，作品實現了視覺、聽覺、觸覺等多維度的綜合藝術體驗，強化了作品的夢幻感和浪漫氛圍。

2.4 受環境光源影響下的作品

纖維藝術作品不僅受其材料本身固有色相的影響，還會受到光線、環境等外部條件的制約。在探索與嘗試多樣的纖維材料組合、構造及色彩搭配過程中，藝術家們借助數字媒體、AR、3D打印等科技手段，使得纖維藝術作品創作手段更加智能化和精確化。環境光源是影響纖維作品色彩表現的重要因素之一，不同的光源條件下，纖維材料的色彩會呈現出不同的視覺美感。在自然光下，纖維作品本身材質的色相和肌理會顯得柔和而真實，更容易讓人聯想到自然樸質和真實的世界；而在人工光源下，如冷暖光線或數字投影下，纖維作品的色彩可能會變得更加鮮艷或富有層次感，給人流動變化多端的色彩體驗，與材料、圖像、符號等相輔相成，進而增強作品的視覺沖擊力，賦予觀者不一樣的感官體驗。

曾巧玲在作品《記憶錄》中，采用白色棉布條作為原始材料進行藝術創作，通過纏繞、堆疊的工藝手段，制作出似珊瑚狀的立體造型。白色作為無色之色，象征著純潔、起始、空白或未知，為作品奠定了一個開放而深邃的情感基調。藝術家采用數字影像結合靜態纖維作品的展示方式，以動襯靜，動態色彩的投射打破了傳統纖維藝術在色彩表現上的局限，使觀者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和記憶模糊和清晰的變化。這些變化莫測的色彩，隨著光影的變幻而不斷更迭，使其獲得新奇的視覺感受和交互體驗，為原本樸質無色的棉布材料增添了無限的可能性和生命力。

藝術家Janet Echelman的纖維雕塑作品《1.8 Renwick》，雖然只是簡單的線材疊加編織打結，但藝術家合理運用數字化投影，模擬自然光線的漸變，與不斷變化的彩色燈光和流動的氣流相結合，將纖維材料在環境光影的互動下形成獨特的“影子繪畫”，創造出一個不斷運動的動態作品，進而引發觀者反思人與自然、時間與空間的復雜關系。繽紛色彩的運用象征著地質事件對地球的深遠影響，反映了時間和自然界的變化，隱喻自然力量的不可控性和時間的流逝。

3 針對纖維材料的色彩隱喻性的未來思考

魯道夫·阿恩海姆提出：“藝術作品的完成乃是各種力量的均衡、秩序與統一。”纖維藝術因其多樣化的材料而孕育了更為豐富的藝術表達形式，其中色彩作為視覺層面的藝術語言，不斷發揮著信息傳播的作用，纖維作品的色彩元素不僅是其視覺呈現，更具有象征性和隱喻性，成為傳達深層次意義的重要媒介。新時代下的纖維藝術作品反映了當代社會和文化的復雜性，其色彩元素的隱喻性表達不僅豐富了文化內涵，也使觀者能從作品中獲得更加個性化的情感共鳴。纖維藝術中的色彩隱喻性主要體現在隱喻性思維產生的過程中，反映了人類大腦通過色彩感受來認識和理解藝術家精神世界的過程。色彩在設計創作中的運用是一場深情的交流，是情感的共振，色彩不僅是創作的一部分，更是觀者與作品之間情感的橋梁，讓創作更為深刻、豐富，與觀者之間形成一次深刻而富有文化內涵的情感對話[7]。

4 結語

新時代下由創新驅動帶來的數字媒體、虛擬現實等技術手段，以及更加前沿的新型纖維材料，為纖維藝術創作提供了更廣闊的創作空間。在纖維藝術設計中，色相的呈現和變換形態都會影響纖維材料的感受和藝術作品的最終效果。在纖維藝術領域，我們對顏色和材料的探索仍有無限發展的可能。隨著數字時代下科技的發展，我們應合理地將新材料、新技術、新工藝與材料的色彩隱喻性理論相結合進行藝術創作，關注材料肌理與客觀色彩的結合，巧妙運用色彩隱喻學，從而增強纖維藝術作品的情感表達和文化象征，促進觀眾與作品之間的情感共鳴。

5 參考文獻

[1]束定芳.隱喻學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28.

[2]徐曼.明喻和隱喻的對比與認知[J].科教文匯（上旬刊），2007（28）： 202-203.

[3]戴勝男.柔性空間的營造[D].昆明：云南藝術學院，2012.

[4]董垂鋒.廢物新生——源于廢舊材料的再設計利用[J].現代裝飾（理論），2017（01）：13-14.

[5]徐飛燕，馬建偉.淺析現代科技對纖維藝術的影響[J].西部皮革，2019，41（17）：132.

[6]張國龍.當代·藝術·材料·空間[M].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6：126.

[7]劉影. 綜合材料中的色彩語言與表達[J]. 色彩， 2023，41（12）： 3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