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生命意義感是人類活動的關鍵引擎,有意義的生活是幸福的最深層次含義。文章以人們踏上旅途尋求生活的意義這一現實現象為切入點,將積極心理學中的生命意義感范疇引入旅游研究視野,以相關網絡游記與社區問答文本為材料,運用扎根理論進行編碼分析,最終提煉出“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這一核心范疇,對旅游者獲取生命意義感的具體過程與一般路徑作出理論解釋。研究發現:1)旅游者以具身實踐的方式主動地構建生命意義,具身實踐是旅游者生命意義感的來源;2)旅游者由審美體驗中的自我超越激發生命活力,自發地覺察生命意義;3)旅游者通過自我反思這一內省過程形成對世界與真實自我的深刻理解,不斷地追尋生命意義;4)旅游者通過自我認同的強化實現自我價值的確認,進而真正地肯定生命價值;5)回歸日常生活世界時,人們通過回憶與回味重新賦予旅游體驗以新的意義,個體生命狀態的轉變是旅游積極人生意義的一種體現。文章創新地構建出旅游世界中的生命意義感生成模型,對人們在旅游世界中獲取生命意義感的頓悟時刻進行了深入解讀,豐富了旅游體驗的研究內容,深化了現有研究對旅游積極效應的認識,為深入理解旅游的意義提供了新思考。
[關鍵詞]生命意義感;具身實踐;自我超越;自我反思;自我認同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4)10-0141-15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0.011
0 引言
有意義的生活是幸福的最深層次含義,相較于快樂,意義感為人們帶來的影響更為深刻與持久[1]。生命意義感為個體指明了生活的方向與目標,使個體擁有對生活事件的控制感與自我價值感[2],是人生的重要體驗。然而,人們在煩忙瑣碎的日常生活中常常感到生命意義感匱乏。世俗事務和職責等的束縛以及勞績和名利等的困擾使人們陷入空虛與焦慮,感到身心疲憊與不自由[3]。作為具有主觀能動性的個體,人們會產生調整生命狀態的動機[4]。因此,“生活在別處”成為對異化日常生活的一種詩意抵抗[5],旅游也成為個體尋找新的生命體驗以對抗生命意義虛無的途徑之一[4]。生活中不乏人們踏上旅途尋求生命意義的現實現象,盡管旅游種類繁多、性質各異,但并非每種類型的旅游活動都能擔此重任[6]。該現象雖不具有普遍性,但暗示著旅游與個體生命意義感之間的內在關聯,也反映出一些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如旅游能否為人們帶來生命意義感以及旅游者獲取生命意義感的具體過程和一般路徑如何等。
學者們基于不同視角就旅游的意義開展了豐富的研究。如從現象學視t4xIzZidP2v6/JVuQCk0eQ==角,對旅行的意義進行闡釋[7];從存在主義視角,探討背包旅游體驗在賦予個體自由上的意義[8];從身體視角,刻畫徒步旅游者實現自我完善與成長的個體生成過程[9];從微觀層面的日常生活出發,反思旅游在重新審視日常生活價值上的作用[5otpYxbcTbNe0K+Ftax58Lg==];通過現象學還原的方法,揭示旅游對人存在于世的意義[10];以積極心理學的理論框架為基礎,探索旅游在強化個體積極人生體驗、提升主觀幸福感與培育個人積極心理品質上的積極效應[11]等。然而,旅游學界對生命意義感的研究十分有限,還未形成有力的解釋性概念和本土化的理論模型以揭示旅游者獲取生命意義感的具體過程與一般路徑。而對生命意義感的探討是理解個體如何在旅游中獲取最深層次幸福感的關鍵,對深化旅游體驗的意義、探索旅游者心理層面的內在規律以及增進旅游福祉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基于此,本文搜集了相關的網絡游記和網絡社區問答文本,遵循扎根理論方法開展探索性研究,重點考察兩方面內容:一是旅游者生命意義感的來源、獲取過程與一般路徑;二是個體在旅游中獲得的生命意義感對其日常生活世界存在哪些遠端影響,即旅游的意義如何體現在旅游者的日常生活中。本文嘗試將積極心理學中的生命意義感范疇引入旅游研究視野,拓展旅游效應的研究視角,從而更好地理解旅游活動在個體層面的影響。本文旨在通過原創性概念的提出與本土化理論模型的構建豐富旅游體驗的研究內容,并為旅游業增進社會福祉與提升公民深層次幸福感提供新的理論框架。
1 文獻回顧
1.1 生命意義感
生命意義感是人生的重要體驗,其獲取與維持是人類的基本動機之一[12-13]。Frankl最早將生命意義研究由哲學領域引入心理學視野[14]。他認為,人們不應該追問抽象的生命意義,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使命。生命意義與生命的終極目的有關,關乎“人為何而存在”(what is the meaning of life)這一形而上的哲學問題,該問題是“現代客觀主義科學方法論所無法觸及的”[15]。而生命意義感強調個體所感受到的最重要的、個體本身的、具體的價值,以及個體對生活目的或人生重要事件的價值體驗[13]。
生命意義感包含重要性、目的性和一致性3層含義[15],具有擁有意義感和尋求意義感兩個維度,其中,前者指個體理解自己生命的含義,認識到自己生活中的目的、目標和使命,強調結果;后者則是個體為構建或強化對生命含義和生活目標的理解所付出的努力,強調過程[16]。與上述結構相對應,學者們開發了生命意義問卷[16]、生命意義感三維量表[17]等測量工具,為生命意義感的心理學實證研究拓寬了道路。本文認同Steger等對生命意義感的定義,即生命意義感是人們理解和領會自己生活意義的程度以及對自己生命的目的、使命和首要目標的覺察程度[16]。據此,旅游情境下的生命意義感是指旅游者在旅游世界中對個體存在意義和對其生活重要性及目的性的感知與追尋。
隨著心理學對生命意義感研究的不斷深化,生命意義感的功能、來源和產生機制已逐漸清晰。從功能上看,生命意義感是一種較為全面的心理資本[18],與積極心理功能密切相關[19],是個體生存的重要保護因子[20],有助于個體積極應對與適應生活中的困境[21];在社會層面,生命意義感有助于煥發個體的集體主義大局觀,使其踐行親社會行為[22]。長期缺失生命意義感的個體在現實生活中心理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更可能通過互聯網的過度使用來實現病理性補償[23],增加了“空心病”[24]與抑郁的風險[20]。生命意義感不僅在心理問題治療領域發揮重要作用,而且對個體實現幸福生活也至關重要。生命意義感能夠預測個體的心理幸福感水平[25],其擁有意義感維度,對主觀幸福感也具有顯著正向影響[26]。而且,生命意義感還是真實幸福感(authentic happiness)的重要組成元素[27]。真實幸福感的概念由積極心理學之父Seligman在對主觀幸福感與心理幸福感的相關要素進行整合與重新反思的基礎上提出[28]。他認為,幸福的生活分為愉悅的生活、充實的生活與有意義的生活3個層次,意義感不僅是擁有最深層次幸福生活的標志,也是個人實現蓬勃發展的一個重要方面[27]。
如何獲得生命意義感,進而過上有意義的生活,是人們關注的重點[29]。Frankl提出了獲取生命意義感的3種途徑,即借由創造性價值獲得工作的意義、借由體驗性價值獲得愛的意義以及借由態度性價值獲得忍受苦難的意義[14]。已有研究也證實了創造力[30]、與親人建立的情感聯系[31]和創傷后成長[32]對生命意義感有正向預測作用。生命意義感的來源與個體過去的學習經驗以及現在的生活方式有關,且因文化的不同而存在差異[19]。Kaufman將生命意義源定義為個體在人生過程中借以獲得意義感的具體生活事件[19]。中國文化情境下的生命意義源主要包含社會關注、自我成長、關系和諧、生活享受和身心健康5個方面[19]。由于旅游在上述5個方面均發揮著積極效應[5,9,33-34],可以推斷,旅游作為個體人生經歷的一部分,具備成為生命意義感來源的可能。
為了理解人們獲取生命意義感的具體過程,心理學家從不同側面提出了生命意義感形成的理論模型,如尋找意義模型[35]、應對與成長模型、生命意義構建的整合模型和以滿足基本心理需求為核心的生命意義構建模型等[29]。已有理論為本研究提供了思路上的啟示,但旅游者在非慣常環境下的心理與行為特質是非常態的[36],個體在旅游情境中構建的情境意義感也有別于一般意義感,因此,現有的心理學理論框架在對旅游者心理的解釋上存在局限。
1.2 旅游與生命意義感
人們不把旅游看作純粹的消磨時間,而是借助旅游發現意義[37]。從日常生活世界到旅游世界的跨越在本質上是一種心境的轉換[38],旅游者心理水平的改變與心理狀態的調整通常是旅游更為積極的人生意義所在[39]。已有研究對旅游與生命意義感之間關系的探討主要圍繞此在的存在意義、體驗的意義以及休閑的意義等話題展開。
首先,旅游作為人的存在方式之一,有助于更直觀地展示此在的存在意義[40]。存在主義哲學認為,人的存在本身并無先決意義,但人可以在存在的基礎上自我造就、活出價值[4]。也就是說,人生的價值是在行動中實踐而出的。不甘沉淪于世、尋找生活的意義、釋放與找回自我便是旅游的動力和源始[10]。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處于煩忙狀態,難以尋得詩意所在[10],而當旅游者進入不同于日常生活世界的嶄新世界時,便開啟了人生波譜中的一個特殊時段[39]。在這里,人們可以暫時卸下生活與工作中的各種角色,避開繁重的生活責任,遵循內在動機與個人情感行動,進而體驗自我的回歸[38]。人們還可以在旅游這個自由的時空中探索與日常生活世界中不一樣的自我,并構建出新的自我認同,自我認同意味著自我定位與對存在意義的確證,關系到個體對自身價值的判斷及其對生活意義的把握[8]。由此可見,人們可以在旅游世界中體會本真的自我,感悟存在的意義,提升生命意義感。
其次,旅游體驗能夠促使旅游者反思和重新審視生活的價值與意義[5]。對于旅游者而言,旅游是一種媒介,體驗才是其根本目的[41]。旅游體驗是一種綜合性的體驗,既有感官歡娛,也有精神享受;既有依附于事物表面的觀察,也有沉湎于理性世界的沉思[39]。從內容上看,旅游體驗可以分為世俗體驗與審美體驗[39],其中,旅游審美體驗具有縱向上的層次深度性。有學者結合背包旅游者的心理活動,將旅游審美的最深層級歸納為反思體驗[8]。反思體驗為旅游者提供深入思考的機會,旅游者在這一內省過程中由外在景觀推及自身,加深對生活事件的理解并觸發對人生道理的體悟。從載體上看,旅游體驗發生在非慣常環境下[42]。非慣常環境隔絕與擺脫了原有的環境要素,為旅游者提供變換人生角色、塑造與實現自我的機會與生命意義的刺激與參照,人們能在這一環節中調整生命的狀態,體驗生活的不同樂趣,獲得滋養其生命體的更好的物質和精神養料[4]。
最后,旅游還是休閑方式的一種,休閑具有生命意義層面的價值意蘊。休閑使人在一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狀態下發揮自己的生命潛質并重新發現生活的意義[43]。休閑不只是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決定了日常生活的意義,它體現了日常生活中人之“成為”和“存在”的價值[44]。
總之,旅游具備觸發生命意義感的可能,是生命意義感的來源之一。f9997e6e78feca8b1e48df46e404c1104d5ac85752d86d06daa22c928732349f但學界對于二者間關系的把握還停留在哲學思辨層面,對于生命意義感的探討也只是零散地嵌入相關研究中,系統性的實證研究較為匱乏,旅游者獲取生命意義感的路徑尚不清晰,故本文以此為切入點開展探索性研究。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扎根理論方法進行研究,用質性分析軟件MAXQDA 2020輔助資料編碼與分析。扎根理論提倡從經驗材料出發自下而上地構建理論[45],適用于對尚未被完全了解的現象或概念進行探索且強調對過程的關注[46],與本文的研究問題相契合。本文遵循價值中立的科學準則,在研究過程中,研究者對所研究的現象完全不干預,力求解釋事實的真相,一切“讓事實說話”[47]。
2.2 資料收集與整理
相比于訪談,網絡游記是旅游者自發形成的素材,將其作為分析材料能更大程度地實現對旅游者真實內心世界與細致旅游體驗過程的窺視[48]。本研究的游記文本材料來源于馬蜂窩和窮游網平臺,網絡社區問答作為補充材料(來源于新浪網和馬蜂窩)。網絡游記素材采用關鍵詞篩選-條件篩選-人工篩選的策略進行過濾。具體過程如下:1)以“生命意義感”“生命的意義”“人生意義”“生活意義”“尋找意義”等為檢索詞進行關鍵詞篩選;2)將內容不詳實,首或尾缺失,重復或含廣告、推廣等信息的游記文本篩除;3)經過閱讀與組內討論,保留與研究主題密切相關的文本材料,用于編碼分析。
遵循扎根理論的理論抽樣原則,在資料收集的過程中同步進行資料編碼與分析。理論抽樣并不追求人口統計學意義上的代表性及廣度,而是以發展類屬、理論構建為目的[47],體現了扎根理論的靈活度與開放性。當新增材料中沒有新范疇或新關系產生,則認為資料達到了飽和,便停止收集新素材。本文最終獲得網絡游記21篇(編號為Y1~Y21)共86 325字,以及新浪網社區問答文本(編號為1W1~3W52)與馬蜂窩社區問答文本(編號為M1~ M38)30 224字,具體信息見表1和表2。
3 范疇挖掘與模型構建
3.1 開放式編碼
首先對文本資料進行逐字逐句地閱讀與檢視,按照貼近材料的原則提取文本中自然浮現的意義單元,將其作為原始符碼,或對其命名形成建構符碼,構建符碼對原始符碼起歸納與概括的作用。隨后根據語義與邏輯關系,將反映同一現象的符碼歸類、整合,聚攏在同一類屬之下,并對各類屬進行抽象命名,舍棄與研究主題無關或自身無鮮明意義的符碼。經過3次編碼和多次對比修正,最終提取1380個意義單元,抽象出15個下位范疇,分別為:身體移動、感官調動、沉浸其中、情感交織、人際交往、文化交融、身心一體、自我反思、自我超越、自我認同、尋求意義感、擁有意義感、原本的生命狀態、激活的生命狀態和調整的生命狀態。
3.2 主軸式編碼
本階段的目的是厘清子范疇之間的相互關聯與邏輯順序,將開放式編碼中相互獨立的子范疇進一步歸類,形成主范疇。將開放式編碼階段形成的范疇帶回資料現場進行分析,通過時間先后、語義、情境和因果等關系建立有機關聯[47],最終發展出6個主范疇,分別為:具身實踐、自我反思、自我認同、自我超越、生命意義感、生命狀態的轉變。開放式編碼與主軸式編碼過程如表3所示。
3.3 選擇性編碼
依據主范疇的基本涵義與其間的相互聯系,發展出能夠串聯與解釋旅游者如何獲取生命意義感的故事線,即旅游者作為創造生命意義的能動性主體,以“具身實踐”的方式獲取意義生成所需的身體經驗,主動地構建生命意義;以“自我超越”的形式自發地察覺生命意義;以“自我反思”的途徑不斷地追尋生命意義;以“自我認同”的強化真正地肯定生命價值;最終由生命意義的生成,實現“生命意義感”的提升。借助上述對直接的、第一手資料的領悟過程,旅游者實現了由原初的困惑、空虛到感恩生活、珍惜生活的“生命狀態的轉變”。根據以上故事線,本文將旅游者獲取生命意義感的過程理論化為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以此作為核心范疇。該核心范疇對各主范疇起到統領作用,且與各主范疇密切聯系,共同組成有機整體。
為了檢驗理論的飽和度,再從馬蜂窩網站收集新的游記3篇(共計13 049字)進行編碼,未發現新范疇與新關系,編碼的結果支持選擇性編碼的結論,從而認定理論達到飽和。圍繞核心范疇和故事線,構建起旅游世界中的生命意義感生成模型(圖1)。
4 旅游情境下的生命意義感生成: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
4.1 生命意義的來源:具身實踐
意義是行動者與環境互動、對話的產物,構建在身體經驗的基礎之上[49]。具身實踐便是旅游者經由自我身體與旅游世界發生交互的方式,其間各要素相耦合,共同組成統一的、整體性的體驗,作為旅游者生命意義的來源。具體來說,旅游者以“身體移動”擺脫慣常環境,喚醒身體意識,進入旅游世界;以“感官調動”獲取直接經驗,塑造感官記憶,綜合把握旅游世界;以“沉浸其中”感受物我交融,獲得暢爽體驗,置身于旅游世界;以“情感交織”體會感性自我,實現情感升華,沉醉于旅游世界;以“人際交往”了解他者經歷,更新自我認知,理解旅游世界;以“文化交融”邂逅異域文化,觸發自我省察,體悟旅游世界;最終獲得“身心一體”的心靈頓悟,推動自我重構,實現旅途意義的生成。
身體移動。通過身體移動,旅游者由日常生活世界跨入旅游世界,脫離了日常環境與社會關系,暫時將生活與工作中的煩惱與瑣事懸置,實現了生活環境與個人心境的同時轉變。“旅行的行走中,擺脫個人成長和生活環境的拘囿和限制,了解到異域的人的生活方式,才知道生活不止一種可能和一種樣子,人可以有很多活法兒。”(1W2)在行走的過程中,旅游者喚醒了身體意識,感受到久違的身體存在。部分旅游者在徒步體驗中賦予“崎嶇的道路”以“艱苦人生之路”的象征意義,“在路上”的流動性實踐啟示旅游者加深對人生事件的理解。“這不正如人生嗎?人生在世,總是會遇到各種艱苦的‘路’……回看這‘路’,崎嶇但風光無限,也不枉努力了一場。”(Y11)由此可見,旅游者將具身實踐視作一種重新建構主體的方式[8],人們能夠在活動的、鮮活的生理性體驗中體認世界,并感悟生活,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便由此產生。“攀登山岳、游覽江河、造訪古跡,對祖國河山和悠長過往的贊嘆,讓你發現生活的美好,感悟生活的意義。”(M2)
感官調動。身體是聯結旅游者自我與旅游世界的通道[50],也是旅游者與外部環境發生交互作用的基礎。借助眼、耳、鼻、手、口等感官,旅游者形成了對旅游世界的綜合把握,并獲取了意義生成所需的直接的、第一手的身體經驗。通過感官調動,旅游者將旅游世界嵌入身體中,轉化為深刻的感官記憶。“感官上的體驗和記憶都是刻在身體里的,再次有相同感受出現的時候,會本能地喚起這段記憶。”(Y7)沉浸在感官享受之中,旅游者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凈化與升騰”。“置身這如詩如畫的美景之中,感受著清新的空氣和水草的味道,仿佛生命在凈化、升騰。”(Y19)感官調動不僅是浸入體驗的前提[9],也是旅游世界中頓悟時刻發生的基礎。它使旅游者獲得了對客觀世界的直觀把握,在一定程度上觸發了旅游者對于生命意義的自發性思考。“在星空下我們探討著人生的意義,雖然沒有找到答案,但還是很愜意。”(Y2)
沉浸其中。旅游者將身體置于旅游世界之中,形成“具身-嵌入”的循環認知系統[52]。對眼前觀賞對象的專注使得旅游者重新建立起與自然、社會的親密聯系,加深對生活事件的理解。“看著對面的宏村和云霧繚繞的山,我們安靜了很久,世界仿佛只剩我們兩個人,對生活、人生也感慨頗多。”(Y8)旅游者沉浸于旅游世界,感受自我與當下情境的融合,在與外物達成契合的狀態下獲得對生活和人生的直接感受與頓悟。“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一起置于途中,景色融合,物與我皆忘也……短暫地從生活中抽離,你終于可以換個心境,換個角度去審視你的生活,感悟你的人生”。(1W11)
情感交織。身體是與情感聯系最緊密的空間尺度,也是各種情感建構的場所[51]。當旅游者踏入旅游世界時,便進入了由感性主導的情緒交錯場。從情感喚起階段的“激動、興奮、緊張、期待”,到情感享受階段的“愉悅、不舍、沉醉、平靜”,再到情感升華階段的“幸福、自豪、難忘、感恩”,豐富的情感變化使旅游者沉醉于旅游世界之中。情感的宣泄也使旅游者體驗到了自我的回歸與生命的本真。“乞力(乞力馬扎羅山)登頂的時候毫無征兆地眼淚洶涌……見到小獅子兄弟撲著玩耍的時候心里會有濃濃暖意……豹子突然臨空躍起的那一刻,盯著那舒展的線條,我竟然鼻子會酸……再被生活感動一次,再一次淚眼婆娑地擁抱生命的本真,再一次找到為了某些意義不計代價的勇氣。”(Y16)旅游世界中人們尋得生命意義感的頓悟時刻也常伴隨著強烈的情感體驗。“感受生命的意義,體會來自身心的感動。當你走在大自然當中,你會為自己而感動,而驕傲,甚至自豪……”(Y13)
人際交往。在旅游世界中,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去除了社會角色扮演的成分[53],不再被功利的價值觀念所主導[5]。人們依據主觀意愿結交新朋友,以真實面目相待。“人與人之間相處其實真的可以很簡單,不用那么多的復雜思想。”(Y5)他人的生活態度、生活方式與人生觀念等為旅游者提供了生命意義的刺激與參照。通過不斷地將他者經歷與個人生活相對比與聯系,旅游者更好地理解了生活事件并確立起新的生活目標。“我們坐著開始聊天,分享這次旅行的感悟和收獲。通過交流,我真的學到了很多,丹妮送給過我一句話,‘找到自己,忠于自己’。到現在我還貼在墻上……今年,我想我能夠好好地忠于自己。”(Y5)人際交往為旅游者提供了內化他者經驗與更新自我認知的機會,促使旅游者以不同視角看待人生。“謝謝她的經歷讓我認識到了生命的另一種可能。讓我知道,只要夢想在遠方,腳下的路再難便也不覺得難了……”(Y20)由此可見,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可能發生在旅游者與他人的交往之中。
文化交融。旅游使人們從熟悉的文化環境中解放出來,把異地的文化元素引入自己的生活。與異域文化的邂逅能夠觸發旅游者在一定程度上的自我省察。“當你面對不同地方的生活狀態,感受風土人情時,就會去試著理解與感受當下與自身固有生活狀態的反差。”(3W16)文化交融不僅使個體放下固守的文化背景、觀念與偏見,從而拓寬與豐富世界觀,也為旅游者創造了內在的豐富性與自我的價值感。“當你抵達一個地方時,你能感受到來自當地濃厚的風土人情……你會發現不一樣的世界,會遇見不一樣的自己。”(1W1)通過了解異域文化,一些旅游者開始用“另一種眼光去觀察”生命,并由此獲得了一種看透生命意義的頓悟時刻。“藏族人民對親人的逝去沒有那么多眼淚,因為信仰的力量,他們明白生命的終2e8531972f5b5a2473b35819fdaf9c01點意味著另一個生命的起點……用心去感受,看透生命的意義。”(Y21)
身心一體。旅游體驗可以補償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心理匱缺,讓其在與體驗對象相觀照的過程中滌除煩惱、凈化內心與提升境界[9],進而產生身心一體的心靈頓悟。“徽州對我最大的吸引點就在于厚厚的文化歷史沉淀感,這種沉淀感總覺得可以洗滌心靈、凈化靈魂。”(Y8)心靈內嵌于一個活躍的、與外界相關聯的身體中,心靈、身體與外部環境這三者形成一種緊密的耦合[54]。旅游者用內心深處的觸動化解了自我與世界的隔閡及對立,體會到生活的多種可能性,從而獲得新的生命認知與啟迪。“走了很多的地方,也遇見過很多不同的人,然而只有這次直觸心靈,讓我體會到原來生活還有那么多不同的選擇、不同的意義……”(Y20)身心一體的具身實踐喚醒了旅游者本真的存在狀態,推動了旅游者的意識重塑和自我重構。旅游者不禁發出感慨與感嘆,感恩大自然與旅游世界的饋贈,旅游的意義也由此生成。“這兩場旅行在我心里純凈到神圣,它們用自然的神奇力量,教會了我敬畏和感恩,讓我之后的人生變得廣闊而勇敢。”(Y7)
4.2 生命意義的覺察:自我超越
自我超越指人們對去自我中心的更高生存境界的認知和信念[55],是個體感受自我與更高世界相連的一種罕見時刻。一方面,自我超越表現為旅游者對日常生活的超越。非2e8531972f5b5a2473b35819fdaf9c01慣常環境隔離了原有的環境要素[4],使旅游者有機會擺脫煩忙與喧囂,以靜觀的方式來看待消極生活事件。“旅行中我們會暫時把之前的煩惱掛在空中,靜靜地觀察著,當我們跳出問題本身時,事情就被看得一目了然了。”(2W16)當旅游者將注意力由自我本身轉移至高于自我的事物之上時,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便顯得無足輕重。“把問題交給時間和自然吧……感受到這個星球的浩瀚,就能深知自己的渺小。這些讓人心煩意亂的小事,在人生長河之中本就渺小,放在這個星球里能算得了什么?自然教會了我可以幸福一生的大道理。”(Y7)走出去,才知道世界有多大,歷史有多厚重。相形之下,個體的生命無疑是渺小的,但就在這渺小個體與廣袤自然的對比之下,旅游者體驗到了生命的價值與歸屬,加深了對生命真正含義的理解。“人與萬物沒什么兩樣。生和死這對沖突對立的詞匯,在自然的大愛和智慧里,界限變得模糊,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命也因為這些情感的牽絆有了更深的意義。”(Y16)另一方面,自我超越還表現為旅游者對其審美對象與審美時空的能動超越。自我超越這種心理現象常常非旅游者刻意尋得,而是在審美體驗中自然發生。“我耳邊仿佛又響起了布拉格街邊的四重奏美妙樂曲……坐在古老而昏暗的小酒館中,我仿佛穿越千年,聽到了歐洲中世紀那高聳的教堂中發出的陣陣鐘聲……情不自禁地反思自己生命的意義,也許這就是我們所說的人文思考吧。”(Y19)旅游者對自然美、藝術美和社會美的驚艷與贊嘆并不僅僅存在并依附于具體的審美對象,而是從經驗的層面超越出來,進而形成一種生命層面的頓悟。“人生不順意,心有煩愁憂,登高看蒼茫大地、九曲江河、臨海觀水之壯闊,驚濤拍岸,紛擾自可散去幾許。”(Y2)由此可見,旅游審美中的自我超越可視作一種對生命價值的發現、對生命美感的喚醒與對存在意義的創造,它為旅游者提供思考人生與理解生命含義的更開闊的視角,是一種啟示性的頓悟時刻。
4.3 生命意義的追尋:自我反思
個人的自我意識是追問人生意義的反思性起點[54]。在休閑的狀態下,人們獲得了思想的空間與思考的自由,有機會在自由的意識狀態下朝向世界,以別樣視角反思自我與生活。“只有當一個人擁有更多的獨立于他人或群體的機會時,他才有可能對自己的生命意義進行深入思考,形成豐富的人文意識。”(Y19)旅游世界中有無數個由不同性質材料打磨而成的鏡面,這些鏡面為旅游者提供了生命意義的刺激與參照,旅游者可以借助它們來觀察他人、映照自我[8],由外物推及己身。“在旅行途中看到了不同的人、不同的景,聽到了別人的有趣故事,給了自己反思的空間。”(2W15)自我反思這一內省過程與身體經驗緊密地交織在一起,是旅游者將外部體驗向內部轉化的過程,也反映出旅游者對于生命意義的不斷追尋。“靜寂和休閑生活對我來說更是一種自我反省與修行。沒有煩亂的事務打擾,不用理會虛偽無聊的人情世故,也不必接受各種思想意識的灌輸,我每日只是沉浸在對自我生命的感悟之中。”(Y15)不僅如此,自我反思還是對旅游體驗的一種“再度體驗”,它既可以超越旅游者所處的具體情境,又可以超越由當下情境直接引起的心理反應[8]。旅游者可以通過自我反思將過去的生活經歷、現在的生活狀態及未來的生活追求相聯系,從而豐富自身的整體意義框架。“我覺得旅行的意義更多地在于靜心,心靜下來才能更好地審視自己,總結過往,珍惜現在,放眼未來。”(2W3)自我反思的結果表現為觀念的更新、自我的重構與生命意義感的生成。“我相信,這種對生命的直接感受和理性思考要勝過一切宗教和理論。推翻、揚棄頭腦中根深蒂固的舊觀念,重構理想和信仰,讓我耳目一新,能夠重新看待自己和這個世界。”(Y15)
4.4 生命價值的肯定:自我認同
自我認同是個體根據個人經歷形成的作為反思性理解的自我,在人的一生中具有持續性構建的性質[6]。旅游作為一種獨特的人生經歷,有助于個體自我認同的強化。首先,在旅游世界這一特殊時空中,人們擺脫了存在的必須和外界的束縛,更易于表達真實的、真正的自我。“出去旅行,不是去看風景,而是去尋回自己——最本真的自己。”(1W1)其次,旅游者能夠在具身實踐中挑戰自我、突破自我、超越自我,從而更新對自我的認知,正如一位徒步旅游者在游記中寫到,“不能忘記對自己的承諾,完成挑戰,突破自我!因為越是困境中,越是開悟時。”(Y4)再次,旅游體驗能夠觸發個體的自我反思,而自我反思是創造與維系自我認同的重要途徑。“旅行不僅僅是看優美的風景、遇有趣的人,它不斷地激勵你自我反思和探索,它使你更堅韌,能更加積極從容地面對生活,成為更好的自己。”(2W13)不僅如此,身體與自我認同的構建也具有重要的聯系。個體通過身體這一極具個人特質的媒介來分類他人與自我,具身體驗為個體提供了豐富的實踐形式,有助于旅游者加深對自我的了解,肯定自身存在的獨特性,進而增進自我認同[57]。“我們一路前行,不是為了成為別人,而是為了真正成為自己、超越自己。”(Y3)自我認同賦予旅TyQ1k4r8OzqS4G/0nszKNlpViX6idSvTv26kxberqH4=游者強烈的自我價值感,促使旅游者設定自我和諧的內在目標。“旅行途中的一些時刻,莫名會給你改變的動力,想要做一個更好的自己,積極地推動著你去爭取你想要的一切。”(2W2)明確的目標可以為旅游者指引生活的方向,使其增強生命意義感。
4.5 生命意義的感知:生命意義感
旅游者的生命意義感是其對自我生命意義的主觀性感知與評價。通過對文本材料所浮現的意義單元進行分類,本文挖掘出旅游者生命意義感的3個重要成分,即“理解生活含義”“感受生命價值”與“擁有人生目標”。
理解生活含義指,旅游者通過對已經發生的生活事件進行重新歸因或對正在經歷的生活事件進行重新審視,從而形成的對生活、生命含義的深刻理解,是生命意義感eDjll5lc4tVtz/jP3jOo5W1piFE9Yx5AHcp/JlBxSvI=一致性成分的體現。“生命是有很多種可能的,你會嘗試去理解遇到的一切的人和一切的事物。”(2W2)感受生命價值指,旅游者對生命意義與內在價值的發現,及其對生命之美好與珍貴的體會,是生命意義感重要性成分的體現。“看到許多古老的地方,看到許多有意義的人和事,就能感覺到生命的意義和重要,珍惜眼前,珍惜自己,幸福快樂地生活。”(M20)擁有人生目標指旅游者對理想生活的追求、對核心生活目標的確立與對人生方向的認知,反映出旅游者獨特的人生規劃,是生命意義感目的性成分的體現。“旅行讓人對自己的人生更加清晰”(3W5);“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2W3)。
旅游者生命意義感的這3方面內容在內涵上存在一定的差異,但彼此間又存在較強的意義關聯。如對生活真正含義的理解可以讓個體感受到更強烈的生命價值;對生命內在價值的體驗又將促使個體樹立有意義的人生目標等。心理學的最新研究成果證實了生命意義感具有一致性、重要性和目的性3層含義[17],而理解生活含義、感受生命價值與擁有人生目標正是上述3層次含義在旅游情境中的體現。總的來說,上述3種成分不僅展現出旅游者生命意義感豐富內涵,也凸顯出旅游在個體層面的積極意義。
5 旅游意義在日常生活世界的延續:生命狀態的轉變
旅游世界與日常生活世界密不可分、緊密聯系。只關注旅游活動對旅游者的即時影響無疑是片面的[58],對“旅游-意義”相關問題的探究,應當從旅游這個相對封閉的小世界跨入日常生活這個開放的大世界[7]。旅游者在回歸日常生活世界時,告別舊的自我,實現個人成長,獲得生活動力,以積極態度面對生活,完成生命狀態的轉變。“旅行的結束,能讓你重新回歸生活,滿懷希望地面向未來,平靜地回歸自己,激情地重新開始生活。”(1W4)一段旅程結束后,人們通過回憶和回味不斷地賦予這段經歷以新的意義[7]。借助圖像或物品等載體,人們在旅游情境的再現中進行自我故事的再敘述與生命意義的再建構。游后的自我反思也為人們提供了一種生活事件的重新歸因方式,使其獲得對重要事物、核心目標與生活價值的認知,旅游體驗的意義也在此階段得以修正、加強甚至升華。“人生難免會遇到失意,每當再次失意的時候,我就會回憶我在旅行中被自然治愈的過程,重拾被賦予挑戰自我的勇氣……這段旅行對于我的人生至關重要,影響著我之后的性格和生活,帶給我很多的人生感悟。”(Y7)一方面,人們在旅游中獲得的意義感與美好回憶抵消了日常工作帶來的焦慮,這反過來激發人們再次出游的愿望[59];另一方面,日常生活中難以避免的煩忙狀態與重復實踐可能會減損與消耗個體的生命意義感,人們需要不斷地尋找生命意義源來豐富自己的生命意義感。旅游是人生波譜當中的一個特殊時段,世俗的日常生活與神圣的旅游生活交替性地貫穿在我們的生命歷程里[59]。在兩種生活的交替過程中,旅游者的生命狀態不斷地經歷著激活與調整(圖2),其生命的意義持續構建,生命意義感螺旋式上升。
6 研究結論與討論
本文的主要結論有以下幾點。
第一,旅游者生命意義感的生成過程可以歸納為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頓悟指旅游者融入過程當中并與外物達成契合時內心世界的直接感受,是一種深層次的、高強度的或難以言說的瞬間性生命直覺[39]。從發生方式上看,有些頓悟時刻是旅游者有意尋求而來,有些則是出乎意料地自然發生。這里所說的時刻并不是指明確的、可測度的時間延伸,它可以只維持幾秒、幾分鐘,也可能是幾天或更久。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作為一種啟示性的焦點時刻點綴在旅游者的旅程之中,正如旅游作為一種明亮而神圣的特殊經歷鑲嵌于個體的人生歷程之中。從外部形態上看,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是一種深刻的旅游體驗,因其深層次的重要性與對個體生命狀態的轉化作用,在旅游者的眾多體驗中脫穎而出。從內在本質上看,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是一個心理過程甚至思想過程,是一個對生活、生命和生存意義的建構與解構過程。這種心理現象在終極價值上是對平庸的超越、自我的回歸與對生命的禮贊[39]。
第二,具身實踐是旅游者生命意義感的來源。個體以具身實踐的方式賦予世界以多樣的意義[52],生命的真正意義要在世界當中,而不是內心中去發現[14]。旅游者生命意義感的獲取不是單純的心理感知,而是一種主動性、構成性的動態活動。身體作為聯結旅游者自我與旅游世界的通道,直接參與生命意義的生成和建構。通過具身實踐,旅游體驗的意義不斷延伸,從而影響個體從人生歷程的角度獲得關于幸福觀念的再認知[52]。具身實踐中包含新穎非凡的感官體驗、沉浸其中的暢爽體驗和愉悅深刻的情感體驗等要素[61],各要素以一定的結構與方式互相聯系、彼此滲透,構成完整而統一的旅游體驗,共同組成旅游者生命意義的來源。生命意義形成的基本心理需求滿足模型認為,當自我與環境相互作用且基本心理需求得到滿足時,生命意義便隨之被體驗[29],但該模型并未說明自我與環境的具體作用方式。本文通過對具身實踐中各要素及要素間關系的分析,細致地梳理了旅游者自我與旅游世界的互動、融合過程,是對已有心理學理論框架的補充與創新。
第三,自我超越、自我反思與自我認同分別體現出旅游者對生命意義的覺察與追尋以及對生命價值的肯定。其中,自我超越包括對日常生活、審美對象和審美時空的多重意義上的超越,是旅游者與高于自我的事物達成共鳴、領悟生命真諦或發出生活感概的瞬間。自我反思使得旅游者聯系過往經歷與當下生活,觸發對未來生活目標及人生方向的追尋,是旅游者獲得對生活的連貫性認知與豐富自身整體意義框架的重要過程。這一結論與反身性觀照是獲得自我生成體驗的典型路徑[9]、旅游具有審視日常生活的價值[5]、反思成分是旅游者實現精神升華的關鍵[8]、內省行為是大眾旅游者實現自我發展的核心環節[57]以及旅游者幸福感來自其對體驗對象的內在認知反省[28]等研究成果相呼應。不僅如此,旅游者還能借助自我反思這一內省行為推動自我意識發展,構建自我認同。自我認同賦予旅游者自我價值感,促使其確立生活中的目標與追求,明確人生的方向,從而體驗生命意義感。可見,旅游經歷不只是生活中的一段孤立插曲,更是旅游者了解世界、拓展自我、感受生活美好的途徑[60]。該結論從旅游體驗的視角印證了Schueller和Seligman的觀點,即意義感源于“獻身高于自我的事物以及塑造最好的自己”[1]。
第四,人們不僅可以通過在場的旅游體驗實現具身化的生命意義感生成,還可以通過離場的旅游回憶與反思對生活的意義進行再建構。呂興洋等認為,個體在回憶過往積極旅游經歷的過程中,可以感受到生命的遼闊并提升存在意義感[60]。旅游者在回歸日常生活世界時,改變其心理水平并調整其心理結構,獲得生活的動力,擁有更積極的生活態度,在清晰的目標指引下更好地生活。這不僅是旅游對個體積極影響的重要體現,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旅游所具有的療愈效應[61]。從旅游世界回歸到日常生活世界,人們經歷了生命的再創造,既繼承了過去的自己,又變成了全新的自己[59],旅游者的生命狀態也隨之經歷了“原本-激活-調整”的轉變過程。這一結論回應了Graburn的旅游儀式論,與其提出的“世俗-神圣-世俗”模型[59]存在結構上的契合。但與之不同的是,在日常生活與旅游生活反復交替的過程中,旅游者的生命意義感具有持續建構的特點,呈螺旋式上升。可見旅游的價值不止在于放松身心與尋求愉悅,還體現在調整生命的狀態與明晰日常生活的意義上,該研究結論深化了現有研究對旅游的意義的認識,是對已有研究結論“生命意義感可以激發旅游者的重游意愿”的印證與拓展[62]。
在理論層面,本文提出了旅游世界中的頓悟時刻這一原創概念,并對這種深層次體驗形式進行了細致分析,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旅游體驗的研究內容。同時,本文創新性地構建出旅游世界中的生命意義感生成模型,明確了旅游情境下的生命意義感生成機制,對個體通過旅游尋求與豐富生命意義的獨特現象做出了科學解釋,深化了已有研究對旅游的意義的認識,也為旅游領域的幸福感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幸福感是有層級的,只選用某一視角去理解幸福的豐富內涵或主張人類必須擁有一套普遍適用的幸福模式都是不合理的[63]。已有研究較多關注旅游對個體主觀幸福感[64]和心理幸福感[34]的促進作用,但鮮有學者深入揭示旅游與生命意義感之間的內在聯系。生命意義感與心理幸福感均關注個體的主體實現要素,但二者具有功能和特質上的明顯差異,且心理幸福感概念的界定起點是對個體一生的整體性考察,其對旅游現象的解釋存在局限性[28]。可見,對生命意義感的專門性探討十分必要且具有較強的理論價值。在實踐層面,本文揭示了旅游對空虛感、無意義感的療愈效應,啟發人們從更廣泛的領域發掘生命的意義,從自然的絢麗中和旅途的感悟中找到豐富生命意義的不同方案,從而為旅游與積極自我調適和非藥物干預的結合提供理論支撐與實踐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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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研究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南海命運共同體視域下南沙旅游開發國際合作的動能與路徑研究”(21BGL019)資助。[This study was supported by a grant from the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und of China (to CHEN Yangle) (No. 21BGL019).]
[收稿日期]2023-07-05; [修訂日期]2023-11-02
[作者簡介]陳揚樂(1965—),男,湖南邵陽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為海洋旅游、旅游地理、人口遷移與城市化,E-mail: 991352@hainanu.edu.cn;李佳霏(1999—),女,遼寧錦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旅游體驗,E-mail: lijiafei_elva@163.com,通訊作者。
引用格式:陳揚樂, 李佳霏. 旅游能帶給人們生命意義感嗎?——旅游情境下的生命意義感生成機制研究[J]. 旅游學刊, 2024, 39(10): 141-155. [CHEN Yangle, LI Jiafei. Does travel bring meaning in life? Study on the meaning-making process in tourism context[J]. Tourism Tribune, 2024, 39(10): 141-155.]
Does Travel Bring Meaning in Life?
Study on the Meaning-making Process in Tourism Context
CHEN Yangle, LI Jiafei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Tourism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Hainan University, Haikou 570228, China)
Abstract: Meaning is fundamental to human life. Positive psychology regards having a meaningful life as the pinnacle of well-being, claiming that meaning has a more profound and enduring impact than positive emotions. Nowadays, many individuals use travel as a means of momentarily detaching from their everyday worries and pursuing lifes meaning. Existing studies have explored the positive outcomes of tourism activities in such aspects as subjective well-being, personal growth, and work creativity. However, empirical studies related to the meaning in life are limited. The process of meaning-making in the tourism context is still unclear and there is a scarcity of studies on the relationship and interaction process between tourism activities and meaning in life. To make a scientific explanation for the phenomenon that people exploring meaning in life through travel, this paper collected travel notes and online community Q&As pertinent to the research topic. Grounded theory was adopted to conduct coding analysis. This paper built a model of the meaning-making process in the tourism context, which contains one core category, 6 main categories and 15 corresponding categories, and argued that the process of meaning construction in the tourism context is essentially a moment of enlightenment in the tourism world. The findings are as follows. 1) Embodied practice is the source of meaning in life. Tourists find meaning in their lives through the interaction and integration of their bodies and environment. Meaning-making is not just a simple mental process, but rather a constructive process based on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body, mind, and environment. The coding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main elements of embodied practice include physical movement, sensory engagement, mixed feelings, interpersonal interaction, cultural blending, immersive experience, and body-mind integrity. 2) Self-transcendence, a rare moment in daily life, often happens during travel. Tourists feel a connection to a higher reality when interacting and connecting with nature, appreciating artworks, and focusing on society, during which their sense of self fades away. Self-transcendence can liberate people from negative emotions and broaden their perspective to comprehend the meaning in life. 3) Self-reflection plays a crucial role in the search for meaning in life. Through self-reflection, tourists associate travel experiences with their life events and cultivate a profound understanding of the world and the real self. 4) Self-identification is an important pathway for tourists to experience meaning in life. People can find themselves and develop a strong sense of self-identity in the tourism world. Self-identification enhances tourists’ personal values and allows them to establish purposes and goals in their lives. With clear life goals and purposes, they can experience a life rich in meaning. 5) Returning to their regular lives, tourists can reconstruct the meaning in life through recollection and reflection, transform their lives, and form a more motivated and optimistic outlook on life. At a theoretical level, this study provides a fresh perspective on understanding the positive impact of tourism activities and puts forward an innovative theoretical model to explain the meaning-making process in the tourism context. At the practical level, this study encourages people to actively search for meaning in their lives and provides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the integration of tourism and positive psychological adjustment methods.
Keywords: meaning in life; embodied practice; self-transcendence; self-reflection; self-identification
[責任編輯:鄭 果;責任校對:周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