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文章基于2013—2022年中國30個省份碳排放的面板數據,運用雙向面板固定效應模型,多維度實證檢驗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的碳減排效應與傳導機制。研究發現: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能顯著降低碳排放強度;機制分析表明,技術創新效應是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促進碳減排的主要機制;異質性分析表明,沿海地區、高碳排放強度及經濟發達地區更能通過參與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實現碳減排。因此,應進一步暢通國內大循環,推動國內、國際兩大循環之間良性互動,構建高水平科研與創新平臺,提升自身技術創新能力,因省施策,制定差異化區域發展政策,實現低碳發展目標。
關鍵詞:雙循環;國內大循環;國際循環;碳排放強度;技術創新
中圖分類號:X321;F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5097(2024)11-0075-09 ]
The Regional Carbon Reduction Effects of Dual Circulation:
Impacts and Transmission Mechanisms
WANG Jinga, b, HE Huijuana
(a. School of Statistics and Data Science; b. Key Laboratory of Data Science in Finance and Economics,
Jiang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Nanchang 330013, China)
Abstract:Utilizing panel data on carbon emissions from 30 Chinese provinces spanning 2013 to 2022, this essay employs a two-way fixed effects model to empirically investigate the carbon reduction effects and transmission mechanisms of both the domestic circulation and the dual circulation of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Research findings: both the domestic circulation and the dual circulation of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can substantially mitigate carbon emission intensity. Mechanism analysis identifies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s the principal catalyst for these carbon reduction benefits of domestic circulation and dual circulation of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Heterogeneity analysis reveals that coastal areas, regions with high carbon emission intensity, and economically developed areas exhibit a greater capacity for carbon reduction through engagement in domestic circulation and the dual circulation of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Therefore, domestic circulation should be further unlocked to foster a positive interaction between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circulations. This necessitates the establishment of advanced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platforms to bolster our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Policies must be tailored to the specific needs of each province, implementing differentiated regional development strategies to achieve low-carbon development goals.
Key words:dual circulation; domestic circulation; international circulation; carbon emission intensity;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氣候問題已成為非傳統安全威脅之一,而二氧化碳過量排放是影響氣候變化的重要因素[1],中國承諾力爭2030年前實現碳排放達到峰值,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當前,中國經濟正處于“低速增長”與“綠色轉型”的雙重壓力之下,“雙碳”目標的如期實現成為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一個重大戰略問題。2008年經濟危機之后,隨著逆全球化思潮興起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世界經濟進入規則重塑階段。而隨著中國區域經濟一體化不斷深化,超大規模市場逐漸建立,各地區之間貿易往來日益密切,大力發展國內產業鏈,暢通國內大循環,為中國經濟發展提供了新動力。在這一系列現實背景下,“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應運而生。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是我國經濟社會轉型升級的重要舉措。自黨中央正式提出“雙循環”戰略以來,國內外學者圍繞“國內大循環”“雙循環”格局發展態勢及其對經濟發展的影響進行了大量研究[2-7]。在構建現代化綠色發展體系過程中,中國致力于從傳統的高污染、高能耗產業結構向綠色、低碳產業結構轉型,強化國內市場的內生動力與國際市場的外聯能力,通過優化資源配置,確保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能夠相互賦能、協同增效。在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進程中,中國通過有效整合并利用國內、國際兩大市場及資源稟賦對加速碳減排進程、推動經濟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自“雙碳”目標提出及一系列碳減排政策制定、實施以來,國內外學者圍繞碳排放的影響因素進行了大量研究。環境庫茲涅茨曲線(EKC)作為研究環境與經濟關系的經典理論,認為在經濟發展初期,環境質量會隨著人均收入的增加而惡化,然而當經濟增長達到一定臨界點后,環境狀況將隨著收入的持續增長而逐漸改善,環境質量與人均收入之間存在典型的“倒U”型關系[8]。隨著經濟全球化,外商直接投資的環境效應研究逐漸豐富,有學者認為,因發達國家的環境規制程度較高,導致其高污染、高耗能產業流向發展中國家,IFDI致使東道國污染加劇[9]。另外,還有學者聚焦經濟規模、人口規模、能源消費構成、技術革新水平、城市化進程、產業架構變動、金融深化以及經濟結構轉型等多個維度,探討其對碳排放的影響。其中,經濟規模的不斷擴張被普遍視為影響碳排放的關鍵因素之一。
價值鏈嵌入是雙循環中經濟活動的重要表現形式。在雙循環背景下,價值鏈嵌入對碳排放的影響日益受到關注。研究價值鏈嵌入對碳排放的影響,對推動經濟綠色低碳發展、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具有重要意義。從宏觀層面來看,學界主要圍繞全球價值鏈嵌入(GVC)與碳排放的關系展開討論。有學者認為全球價值鏈嵌入度與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之間呈“倒U”型關系[10-11],但并沒有考慮不同GVC的嵌入方式對碳排放影響的差異性。有學者進一步研究發現,在中國工業行業中,前向關聯的GVC參與程度與二氧化碳排放之間呈“U”型關系。具體地說,初期階段,隨著前向GVC參與度提升,工業部門的二氧化碳排放呈下降趨勢。然而,一旦前向GVC參與度跨越特定閾值,其后續增長反而引起了二氧化碳排放的增加。而后向關聯的GVC參與度則與二氧化碳排放呈正向關聯性[12]。也有學者探討國內價值鏈嵌入對碳排放的影響,認為國內價值鏈嵌入(NVC)比全球價值鏈嵌入(GVC)的碳減排效應更強,全球價值鏈嵌入度與碳排放呈“U”型關系,而國內價值鏈嵌入度與碳排放呈正向關聯性[13]。此外,價值鏈嵌入對碳排放的影響存在顯著的行業異質性,技術密集型行業更能通過全球價值鏈嵌入來提高碳排放效率[14]。從微觀層面來看,研究價值鏈嵌入與碳排放關系的文獻相對較少,現有文獻僅分析全球價值鏈嵌入對企業排污強度的直接和間接效應[15]。
縱觀現有文獻,雖然學界關于價值鏈嵌入對碳排放影響的研究已有不少,但較少學者關注雙循環發展在區域層面如何影響碳排放。基于此,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本文實證檢驗了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對區域碳排放的實際影響;其次,本文不僅評估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在促進區域碳減排方面的效應,還進一步探討兩者推動碳減排的內在作用機制,檢驗技術創新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并考慮地理區位、碳排放強度和經濟發展水平等因素的異質性影響,豐富了相關研究廣度和深度;最后,為精確識別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在區域碳減排中的效應及其異質性特征,本文選取2013—2022年中國30個省份(未包含西藏及港澳臺地區)碳排放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對象,為制定區域差異化環境政策提供較可靠的數據支撐。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雙循環對碳排放的直接影響
在新發展階段,節能減排對實現“雙碳”目標具有重要支撐作用。我國二氧化碳的最大排放源是化石能源消耗[16],要按時實現“雙碳”目標,就需要毫不動搖地貫徹節約優先政策,以節能為第一要務,構建高效的碳排放管控機制。國內大循環強調內需驅動,充分發揮國內巨大市場規模潛力和內需動力,通過整合各區域的比較優勢,深化專業分工,實現資源的有效配置[17];通過優化產業結構,推動綠色低碳產業發展[18]。在國內循環系統中,上游企業積極制訂和遵循規范,正向引導下游企業不斷轉型升級優化生產工藝,進而降低污染排放。而下游企業出于自身環保性能要求,也對上游供應鏈中原材料碳含量等提出特定需求。這種需求通過物流體系的連通性,反向激勵上游企業朝低碳生產方向努力,從而在整個供應鏈環節實現更為環保綠色的生產方式[19]。此外,鑒于各個區域能源消耗雙控制目標實現程度及實現難度不同,在建設國家統一大市場過程中,企業會對自身及供應鏈中的相關企業進行環保評價,在防止上游供應鏈出現斷裂的同時,保證下游渠道穩定。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逆全球化思潮上升及全球價值鏈收縮重構等,制約了中國對全球高端要素的集聚和配置。因此,進入高質量發展新階段,必須以國內大循環的強大內生動力帶動國際循環,進而利用兩個市場和兩種資源推動轉型升級。具體地說,通過國內大循環帶動國際循環嵌入全球價值鏈,使企業的生產、技術革新、經營管理等要素在產業鏈上跨國流動,企業管理者通過跨國要素的集成與學習,降低單位產出碳排放量和能源消耗[20],推動產業轉型升級,提高從個別企業到全行業的生產力,進而降低全社會碳排放。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1。
H1a:國內大循環發展能降低碳排放強度;
H1b: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能降低碳排放強度。
(二)雙循環對碳排放的間接影響
技術進步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路徑,借助雙循環的創新驅動作用,技術創新讓企業擺脫眼前利益束縛,培養長遠競爭能力,從而加快研發投入、專利申請和生產推廣先進節能技術與綠色低碳的產品設備,降低資源和能源消耗,助力推動碳減排。一方面,首先,國內大循環可以破除創新要素壁壘,使其在各地區之間自由流動[21-22],企業之間的分工與合作,對創新成果涌現以及創新效率提升均具有重要意義。其次,加強各區域企業間溝通與協作,可以實現研發費用的分擔、研究成果的共享,降低各項成本。最后,打通國內大循環,形成市場整合,可以更好地拓展產品銷售領域和激勵研發人員的進取精神,進而促進企業技術和創新能力的提升。從國內國際雙循環層面來看,國際市場存在市場擴張效應,國內國際雙循環借助“需求引致”,從而實現雙重市場激勵效應。近年來,在貿易保護主義、中美經貿摩擦以及新冠疫情的沖擊下,中國企業在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網絡中面臨困境,制約了中國對全球高端要素的集聚及配置[23]。為此,應充分利用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借助國內大循環帶動國際大循環,利用兩個市場和兩種資源進行技術獲取、轉移、整合與創造,在參與并主動重塑國際新循環中推動“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轉型升級,從而提升創新能力[24]。另一方面,技術創新作為中國發展的核心驅動力,已成為推動碳減排的關鍵力量,對促進節能環保以及助力區域經濟實現綠色低碳轉型和升級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具體地說,綠色技術和綠色創新可以提升能源利用效率[25],降低單位產出碳排放及耗能成本[26],從而實現碳減排。但由于存在能源“回彈效應”,碳排放總量也可能會隨技術進步不斷攀升[27],技術創新與碳排放強度的關系并不非常明晰。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2。
H2: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均能通過技術創新效應降低碳排放強度。
三、實證研究設計
(一)計量模型設定
1. 基準回歸模型
為探究雙循環發展水平對碳排放強度產生的直接效應,本文參考呂越和呂云龍(2019)[28]的研究,將雙循環指標代入Copeland和Taylor的經典污染供需模型之中,構建以下計量模型:
[CIit=β0+β1CPit+∑βn8 n=2 CVit+αi+γt+μit] (1)
其中:CI為被解釋變量,表示碳排放強度;[β0]表示常數項;[β1]表示核心解釋變量的影響系數;[CP]分別表示國內大循環發展水平([ICP])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水平([DCP]);[βn]表示控制變量的影響系數;[CV]是除解釋變量外影響區域碳排放的一系列控制變量;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α]和[γ]分別表示個體、時間固定效應;[μ]表示誤差項。
2. 傳導機制模型
本文借鑒江艇(2022)[29]的“兩步法”檢驗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對碳排放強度的傳導機制。鑒于技術創新對碳排放的影響相對明確且直觀,分析將著重解釋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能否對技術創新產生影響。基于此,構建以下機制分析模型:
[Lpit=σ0+σ1CPit+∑σn8 n=2 CVit+αi+γt+μit] (2)
其中,[Lp]為機制變量,表示技術創新水平;[σ0]表示常數項;[σ1]表示核心解釋變量的影響系數;[σn]表示控制變量的影響系數;其余變量解釋參考前文模型。
(二)變量定義
1. 被解釋變量
本文被解釋變量為碳排放強度(CI)。它反映了單位國內生產總值的碳排放量,是衡量碳排放與經濟發展間互動關系的有效工具,用碳排放量與GDP的比值來表示。
2. 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國內大循環發展水平(ICP)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水平(DCP)。一方面,結合相關理論與研究[30-32],本文從生產、分配、流通、消費四個環節出發,構建國內大循環評價指標體系。其中,生產環節以生產規模、生產效率及生產結構作為實現生產環節暢通的有效路徑[33];分配環節從收入水平、收入差距以及收入結構優化三個方面衡量。其中,收入結構優化以新產品銷售收入與工業總營業收入的比值表示;流通環節以貨物流通和流通業發展水平來衡量。其中,流通業發展水平以批發零售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增加值之和取對數表示[34];消費環節從消費意愿、消費規模和消費結構升級三個方面衡量。其中,消費結構升級以生活用品及服務、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娛樂、醫療保健、其他用品及服務支出之和占總消費支出的比值表示[35]。另一方面,本文從貿易、投資以及技術三個方面出發,構建國際循環評價指標體系[36],將國際循環的測度指標體系設置為進口貿易、出口貿易、外商直接投資、對外直接投資、技術引進及技術出口。借鑒趙文舉和張曾蓮(2022)[33]的研究,以國內大循環發展水平(ICP)與國際循環發展水平(ECP)的耦合協調度作為國內國際循環雙重驅動作用的代理變量,用DCP來表示。雙循環發展水平測度指標見表1所列。
3. 機制變量
本文機制變量為技術創新(Lp)。選用創新產出指標表征,具體采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發明專利授權數取對數表示。
4. 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如下:產業結構(Indstr),用第二產業GDP與第三產業GDP的比值表示;金融發展水平(Fin),用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之和與GDP的比值取對數表示;環境規制(Gi),用污染治理的投資總額與GDP的比值表示;能源消耗強度(Ei),用能源消費總量與GDP的比值表示;人均GDP增長率(Ggdp),用上年人均GDP與本年人均GDP的比值減1表示;城市化程度(Urban),用城市人口與區域年末總人口的比值表示;交通基礎設施水平(Tran),用公路里程取對數表示。
(三)數據來源
本文碳排放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農業統計年鑒》《中國畜牧業年鑒》《中國林業和草原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及各地方性統計年鑒、相關統計資料等;排放因子來源于官方公布的相關數據,包括《省級溫室氣體排放清單指南(試行)》和國家及地方政府發布的碳排放清單指南。個別缺失數據通過IPCC排放因子數據庫進行補充。在此基礎上,借鑒叢建輝等(2014)[37]的研究,計算并匯總各地區總碳排放量。其余省級層面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和EPS數據庫。為確保實證的嚴謹性和準確性,在數據處理過程中,采用均值插值法修正并填補部分空缺數據。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本文通過方差膨脹因子法對數據進行初步分析,結果表明所有變量的VIF值均遠小于10,初步驗證所有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1);本文選用豪斯曼檢驗進一步驗證模型選取的合理性,結果顯示支持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作為實證分析的合適框架;根據上文構建的式(1),本文分別考察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對省域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效應,具體結果見表2所列。
由表2列(1)和列(2)可知,ICP和DCP的系數在1%水平上均顯著為負,且在控制一系列影響因素后,其系數依然顯著為負。具體地說,若從經濟意義上考察列(3)和列(4)數據,在保持其他變量恒定前提下,ICP和DCP每提升1%,總體上能夠促進碳排放強度分別降低0.270%和0.286%。因此,研究結果表明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在促進碳減排方面均存在積極作用,H1a和H1b得到驗證。
(二)穩健性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對碳排放強度影響的穩健性,本文采用以下方法對研究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是更換回歸方法[38],改用隨機固定效應模型重新回歸。二是滯后解釋變量,將核心解釋變量滯后一期后重新回歸。其中,L.ICP和L.DCP表示滯后一期的解釋變量。三是替換部分控制變量,將人均GDP增長率(Ggdp)替換為能源消費結構(ECS),本文選取電力消費水平作為其代理變量,用地區電力消費量與全國電力總消費量的比值表示。四是剔除首批碳達峰試點地區。國家發展改革委2023年12月發布的數據顯示,首批碳達峰試點地區包括河北、山西、內蒙古、遼寧、黑龍江、江蘇、浙江、安徽、山東、河南、湖北、湖南、廣東、陜西以及新疆等。為確保研究的嚴謹性和數據的可信度,排除所有試點市所在的省份,將屬于試點地區的省份賦值為1,非試點地區的省份賦值為0,具體回歸結果見表3所列。
由表3可知,采用隨機固定效應模型重新回歸、解釋變量滯后一期、替換部分控制變量以及剔除首批碳達峰試點地區等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后,核心解釋變量ICP和DCP顯著性水平和系數幅值均沒有顯著變化。由此,驗證了基準回歸的可靠性。
(三)內生性問題檢驗
為了消減潛在內生性問題對回歸結果可能產生的影響,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對樣本進行精準匹配。以ICP和DCP的中位數為界限將全部樣本分為處理組和控制組,采用有放回的方式加入協變量進行距離為0.04的最近鄰匹配,為保證匹配結果的有效性,對匹配結果進行平衡性檢驗(2),經過匹配處理后,所有協變量的標準偏誤絕對值均保持在10%以下,說明匹配結果較好地平衡了數據。平均處理效應結果顯示,ICP和DCP的ATT值在1%水平上均顯著為負。匹配后的回歸結果見表4所列。由表4可知,在緩解自選擇偏誤的內生性問題后,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能降低碳排放強度的假設依然穩健。
(四)作用機制檢驗
前述研究假設提出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可通過提升技術創新進而降低碳排放強度的傳導路徑。為檢驗該傳遞機制的合理性,本文引入技術創新這一機制變量,結合前文建立的機制模型,重點檢驗ICP和DCP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具體結果見表5所列。
由表5可知,ICP和DCP對技術創新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加入一系列影響因素后系數方向和顯著性均未明顯變化。可能的解釋是,首先,強調國內大循環,意味著更多依賴內需驅動經濟增長。隨著國內市場不斷擴大和消費者需求日益多樣化,企業需要不斷創新以滿足市場需求。這推動企業在技術研發、產品及服務創新等方面增加投入,從而促進技術進步;其次,國內大循環的推進要求技術創新成果轉化為實際產品和服務以滿足市場需求。這將推動企業加強技術創新與市場需求之間的銜接,提高技術創新的針對性和實效性。而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要求企業在滿足國內市場需求的同時,也要積極開拓國際市場。這需要企業具備更強的技術實力和創新能力,才能在國際競爭中脫穎而出。同樣地,也可以利用國際市場資源與優勢,推動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通過與國際企業的合作與交流,引入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提升自身技術創新能力與競爭力。同時,現有研究也表明中國自主研發和技術引進可以顯著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39-41]。綜上,H2得到驗證。
(五)異質性分析
1. 地理區位異質性
為檢驗各省份所屬地理區位的異質性影響,本文把樣本分為沿海地區和內陸地區,沿海地區賦值為1,內陸地區賦值為0,具體回歸結果見表6所列。
由表6可知,無論是沿海地區還是內陸地區,各省份ICP和DCP對碳排放強度的回歸系數均為負。其中,沿海地區的ICP和DCP系數分別在5%和10%水平上顯著且絕對值均大于內陸地區。這可能是由于沿海地區經濟發展速度較內陸地區快,國內大循環同時可以帶動國際循環,從而不斷革新技術、優化產業結構等,使得雙循環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更明顯;而內陸地區經濟發展相對落后,為了促進經濟發展,對環境的相對忽視抵消了雙循環發展的部分碳減排效應。
2. 碳排放強度異質性
中國各省份之間的資源消費水平存在差異,這將對“雙循環”造成不同的影響。本文以碳排放強度中位數為界限,將樣本分為高CI、低CI兩類,回歸結果見表7所列。
由表7可知,高CI組的ICP和DCP均在5%水平上顯著,且其系數絕對值與顯著性均高于低CI組。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由于高碳排放產業較難達到低碳環保標準,高碳排放地區會選擇積極推動產品技術創新以減少碳排放;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高碳排放地區資源配置效率不高,而雙循環發展恰好一定程度改善了這一問題,進而降低區域碳排放強度。綜合來看,高碳排放地區雙循環發展的碳減排效應更為顯著。
3. 經濟發展水平異質性
為進一步檢驗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的碳減排效應是否受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本文以各省份經濟發展水平中位數為臨界值,將高于臨界值樣本劃分為高經濟發展水平省份,其余樣本劃分為低經濟發展水平省份,檢驗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對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降低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回歸結果見表8所列。
由表8可知,高經濟發展水平省份ICP和DCP對碳排放強度回歸系數顯著性及絕對值均高于低經濟發展水平省份,這說明相較于低經濟發展水平省份,國內大循環以及國內國際雙循環對高經濟發展水平省份的碳減排效應更強。可能的原因在于,高經濟發展水平省份的創新要素更為全面。目前,中國經濟發展仍然主要以高碳排放產業為主,高經濟發展水平省份會產生更大的碳排放量,而雙循環發展能夠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提升能源利用效率,進而降低碳排放強度。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本文基于2013—2022年中國30個省份的碳排放面板數據,從理論層面分析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對省域碳排放強度的直接影響和傳導機制,并多維度實證檢驗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對省域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效應和作用機制。主要實證結論為: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均存在區域碳減排效應,能有效降低碳排放強度。在經過傾向得分匹配處理內生性問題、隨機效應模型重新回歸、解釋變量滯后一期處理、部分控制變量的替換以及剔除首批碳達峰試點地區等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結果依然成立。機制分析表明,技術創新是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促進碳減排的核心機制。異質性分析發現,國內大循環和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對碳排放抑制效應在沿海地區、高碳排放強度地區以及高經濟發展水平省份更為顯著。
(二)政策建議
第一,強化國內大循環主體地位,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良性互動。一方面,進一步暢通國內大循環,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擴大內循環比率,防范化解外部風險。提升國內市場需求,擴大中等收入群體,增強國內消費能力,形成強大內需市場;優化消費結構,倡導綠色低碳消費模式,引導居民減少高碳產品消費,增加對低碳產品和服務的需求;推動產業升級和轉型,加大對綠色低碳產業的支持力度,促進傳統產業轉型升級,提高產業鏈的綠色化、低碳化水平;深化市場化改革,打破行業壁壘和地區封鎖,促進資源要素自由流動和優化配置。另一方面,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充分激活國內與國際兩個市場及兩種資源的協同效能,通過強化國內循環體系的吸引力,積極匯聚全球范圍內的優質資源要素,進一步通過國際貿易和投資合作,與其他國家在綠色低碳技術、清潔能源、碳市場等領域開展合作,促進全球綠色低碳產業鏈和供應鏈的形成和發展,提升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能力。
第二,提高各區域技術創新水平,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力支撐。政府應增加科技創新支出,引導企業和社會資本增加研發投入;優化創新環境,制定并完善有利于技術創新的政策,如知識產權保護、科技成果轉化等,為創新提供法律保障和政策支持;加大對科研設施、實驗室等基礎設施的投入,提高科研條件和環境質量;培育創新主體,建立研發機構,培養創新團隊,推動企業成為技術創新的主體;加大教育投入,提高教育質量,培養創新型人才;制定優惠政策,吸引國內外高端人才和創新團隊來華工作和創業。在此過程中,將重心放在低碳能源和低碳技術上,以技術創新為引領,實現碳減排,并同步提升技術支撐力,為低碳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第三,因省施策、因地制宜,制定差異化區域發展政策。積極引導沿海地區企業、高碳排放強度企業以及高經濟發展水平省份企業參與國內國際合作,充分利用新發展格局重塑發展新優勢,進而促進碳減排。具體地說,沿海地區應充分利用開放優勢,加強與國際社會在碳減排領域的合作與交流,引進先進技術和經驗,推動區域碳減排工作深入開展;高經濟發展水平省份,應引領綠色低碳發展,加快建立和完善碳交易市場,實施更為嚴格的碳排放標準和環保法規,引領中國綠色低碳發展潮流;鼓勵高能耗、高排放的傳統行業企業加快向低碳、綠色方向轉型升級,通過技術創新、管理創新、市場創新和合作創新等方式實現綠色低碳發展。加強區域協同減排,充分考慮區域協同減排的需求和可能性,加強區域內企業合作與聯動,探索建立區域碳市場,推動區域內企業間的碳排放權交易和合作減排。
注 釋:
(1)限于篇幅,VIF檢驗結果未在正文中列出,留存備索。
(2)限于篇幅,平衡性檢驗結果未在正文中列出,留存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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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夏 麗,洪二麗]
收稿日期:2024-04-16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中國國民經濟雙循環核算賬戶構建與應用研究”(22ATJ002)
作者簡介:王 靜(1980—),女,江西南昌人,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博士,研究方向:宏觀經濟統計,國民經濟核算;
何慧娟(1999—),女,江西贛州人,碩士研究生,通信作者,研究方向:宏觀經濟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