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張

掃帚張是我家街上唯一的清潔工，他大概在這兒掃了三十年的地。

五歲那年，我與小伙伴們在外嬉戲。傍晚時分，云被太陽描上金邊，掛上紅綢，一大團一大團的，仿佛永遠也飄不完。玩鬧一番，大家散去后，我獨自一人走在街上。村子里沒什么人，從這頭便能看見路的盡頭。一個老頭從路的盡頭走過來，一身白，胡子梳得整整齊齊，兩眼睜得滴溜兒圓，仿佛有人冒犯了他似的。他握著一把掃帚，直愣愣盯著我，霎時間，空氣變得濕漉漉的，我腦袋里猶如打了個響雷，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老頭開口了：“小蓋子，什個唉了，還不回漆！”他說著一口吳地方言，我聽不大懂?！鞍　丁钡穆曇羧缤伙L雨摧殘的小花一樣顫抖著。我跑回家，把遇到的事告訴了外婆。外婆告訴我，他是個“神人”。

第二天，我再去找他。

“嘿，弄什么？”掃帚張大聲說。我指了指掃帚：“看你的絕活兒?！拔?，他笑了下，把手一揮，帶我去他的 倉庫。

倉庫門一打開，一把把掃帚和一沓沓舊汗衫整齊地擺放著，他挑出兩件小碼的扔給我，抓起兩把掃帚走了出來。我套上衣服，拿起掃帚，來到一片落滿枯葉殘枝的場地上。

“堪好嘍，鴻著點哦?！睊咧銖堈f著便叉開兩腿，雙肩一挺，深吸一口氣，兩眼一睜?！班病钡囊宦?，掃帚輕拂而過，竟出現了一條干凈的小路。掃帚張像耍槍棒一樣，這兒一打，那兒一掃，落葉被乖乖地拉了回去。“呀……哪里走！”掃帚張皺著眉，把掃帚一掀，翻個面，一躍，又橫向一劈，卷起一股小旋風，可場地上卻不留半點痕跡。

眾人看到他這個絕活卻并不敬佩，反而和他硬碰硬起來。行外人嫌他小題大做；行內人撇著嘴稱他浪費時間，不會打掃。

掃帚張對這些言論一概不理，他喜歡拿實力說話。用腳鉤起掃帚，握在手里，他說自己能空手把垃圾送進垃圾箱。有人說他不行，太難啦，覺得他吹牛，給他取外號叫“牛皮張”。

掃帚張掄起掃帚來，一兜一轉，形成一個個圈，從前耍到后，從慢耍到快，從這兒耍到那兒，比孫大圣要強多了。不一會兒，刮起一陣風。嘿！奇了！那落葉枯枝、殘余垃圾像著了魔一樣，一個一個飛進箱子，不管是大的、小的，還是輕的、重的，一并入箱。那場面見過的人個個五體投地，拍手叫好。這就是掃帚張。

有人問我，誰是你心目中的“神人”，答案一定是——掃帚張。

（指導老師：王 強）

微訪談

新作文：你對掃帚張做了多長時間的觀察？這個人物最觸動你的地方是什么？

杜易陽：我每次回老家都能見到掃帚張，持續觀察了他兩個月。與別人掃地不同，他總愛把掃帚揮得老高再落下。掃帚張雖然人不高、身不壯，但掃帚掃起的風比冬日凜冽的寒風更急兩分。后來，與他相識，才知他癡迷武俠小說，業余時間總愛耍兩把，別提有多盡興。常言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他雖然是生活中的小人物，但多年來，一直為大眾付出，也算得上是個“俠”。加之他有套“張家掃法”，讓人看得不亦樂乎，我便把他寫入了文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