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嵌入”到“融入”：數字鄉村建設的失衡之困與調適之道

摘 要：數字技術融入鄉村治理是提高鄉村治理現代化水平的現實之需，也是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目標的必然之舉。新時代的數字鄉村治理要以數字包容理論為指導，深入挖掘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的理論基礎，同時借鑒數字治理理論與資源配置理論，不斷提高鄉村善治水平。基于嵌入理論視角，數字技術主要通過主體、流程、參與以及秩序四個維度賦能鄉村治理。當前，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面臨著協同惰性、供需錯配、倫理失范以及邏輯背離等一系列難題，亟須整合多元主體，強化多元治理主體的適配性；探尋供需契合之道，精研數字資源供給的適切性；尊重鄉村社會倫理，推進數字資源利用的適當性；推動數字技術融合，增強數字滲入鄉村的適恰性。

關鍵詞：數字技術；數字資源；數字鄉村建設；鄉村治理

中圖分類號：D422.6;F4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24）11-0084-10

基金項目：浙江省軟科學項目一般課題項目“應急管理程序對公眾政府信任的影響及完善對策研究”（2022C35020）。

作者簡介：司尚樂（1997—），男，山東聊城人，浙江工商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法社會學與農村基層治理。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加快建設網絡強國、數字強國，其中作為數字強國建設關鍵一環的數字鄉村建設一直受到黨中央的高度重視［1］。自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提“實施數字鄉村戰略”以來，以物聯網、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技術快速發展，并與鄉村治理的各個方面深度融合。數字鄉村建設旨在通過數字技術的資源匯聚、聯動協作優勢，推進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為提高數字鄉村建設水平，增強數字治理的內生動能，國家相繼出臺相關文件，如《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2019—2025年）》《數字鄉村發展行動計劃（2022—2025年）》《鄉村建設行動實施方案》等，這些文件圍繞鄉村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農業生產與鄉村社會治理等方面，對數字鄉村建設作了較為系統的安排［2］。數字治理既是鄉村振興的戰略方向，也是提升鄉村治理質效的內在要求。如何精準把握數字鄉村建設的內在機理和堵點梗阻，提升鄉村的數字化建設水平，對于數字強國建設至關重要。為此，本文試以理論基礎——機理透視——實踐限度——調適策略為邏輯結構，在厘清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機理機制的基礎上，探索數字技術融入鄉村治理現代化的調適策略，即在推動數字鄉村戰略的過程中，協調好數字技術發展與鄉村社會治理的內在關系，破解因技術弊端而導致的治理困境，從而助力鄉村“善治”目標的實現。

一、何以嵌入：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的理論基礎

數字鄉村建設是一種新興的鄉村治理方向，其實質是數字技術向鄉村社會滲透以提高鄉村治理效能的過程。當前，我國鄉村正處于數字化與信息化交匯的關鍵節點，但數字鄉村治理仍處于起步階段，亟須統籌數字鄉村治理的各種理論，從而為鄉村社會的數字化建設提供理論依據，并最終提高鄉村的善治水平。

（一）數字包容理論：消解能力貧困，推進城鄉共榮

數字包容是有效回應城鄉二元結構的一種合理性調適路徑，也是打破農村數字排斥惡性循環的一種應然性策略。數字包容最早可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肇始之初其含義局限在互聯網的可接入性與可負擔性層面。直到2000年，美國統計局發布互聯網發展報告《網絡的落伍者：走向數字包容》，“數字包容”才作為一個正式概念被提出［3］。21世紀初，馬克·沃紹爾將數字包容與彌合數字鴻溝相結合，從社會治理的新視角對數字包容作出闡釋。2019年，國際電信聯盟以“旨在確保所有人都有平等的機會和適當的技能，從廣泛數字技術和系統中受益的策略”對數字包容進行定義［4］。透過定義可以看出，數字包容具有主體平等性、主體參與性、權益保障性等多維特征，以數字包容理論為指導開展鄉村治理工作，建構集制度、價值、主體等要素于一體的數字包容體系［5］，有利于消解村民的數字能力貧困，實現城鄉共榮。

一是增強弱勢群體競爭力。隨著數字化信息技術“下鄉下戶”政策的深入貫徹與實施，鄉村地區獲得了更為充足的數字支持與資源供給，鄉村資源的數字化轉型之路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速，這不僅為鄉村數字弱勢群體提供了新型知識媒介和智能學習資源，也更新了鄉村多元治理主體的數字化理念。以數字技術為依托，農村數字弱勢群體獲取了更為充足的發展機遇和更為開闊的眼界視野，能夠在破解城鄉數字勢差之困的過程中表現出強大的競爭力。

二是消解能力貧困代際傳遞。數字技術融合為一股新的治理力量，成為破解村民能力貧困代際傳遞的重要支撐［6］。從本質上看，數字包容旨在消除因信息孤島、城鄉要素流動受阻等因素導致的城鄉“數字鴻溝”以及數字排斥［7］，打破因地域發展不平衡導致的社會階層固化。農村數字弱勢群體受資源稟賦差異與教育知識能力偏差的桎梏，其信息獲取能力與數字運用能力都較為低下，在數字資源多方博弈的過程中往往陷入能力困境，極易形成“強者越強、弱者越弱”的局面［8］。但是，數字資源的共享性、平權性特征促進了文化觀念的代際傳遞，打破了數字弱勢群體能力貧困的固化狀態與延續趨勢，體現了鄉村地區在數字時代的“可視正義”，對于消除數字偏見與地域歧視具有重要意義。

（二）數字治理理論：探索鄉村智治，增進程序相融

隨著新公共管理運動的衰微和信息技術的發展，數字治理理論應運而生。數字治理理論是治理理論的有機組成部分，其最早可追溯到曼紐爾·卡斯特所著的《網絡社會的崛起》一書，而后帕卻克·鄧利維對數字治理理論進行了較為系統的論述［9］。數字治理理論強調信息技術和信息系統的重要價值，重視多元主體的有效參與，試圖彌合各個治理要素之間的界限。從組成架構來看，它包含重新整合、以需求為基礎的整體主義和數字化變革三個層面主題［10］。隨著數字治理理論在城市實踐探索的趨于成熟，該理論不斷延伸，最終滲入鄉村基層治理領域。在鄉村社會，數字治理理論創新了鄉村發展的新形態，體現了鄉村治理的程序正義要求，推動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

一是優化鄉村治理模式。數字鄉村建設具有信息化時代的“智理”屬性，承載著鄉村振興的美好愿景。數字技術的加持在改變農業生產方式的同時也形塑了新的鄉村治理模式，傳統的鄉村治理模式暴露出諸多弊端，數字技術的大規模普及成為提升鄉村治理效能與化解鄉村治理風險的有效載體，也成為推進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面向。數字技術以擴大數字空間為重要抓手、以治理信息化為重要基礎，充分賦能基層監督機制的完善、民主選舉制度的健全、鄉村多元共治的構建以及治理資源的統籌利用，推動鄉村治理模式逐步朝著多樣化、精細化以及透明化方向發展。

二是完善鄉村治理流程。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是村民反饋基層干部違規信息、保障村民合法權益的重要渠道，也是滿足村民合理期待、增強村民數字能力的必要方式。鄉村數字化治理體現了鄉村基層民主回應式、參與式、協商式以及監督式的基本樣態，拓寬了基層民主的廣度與寬度。以數字技術為依托，村民在鄉村基層治理中的過程控制感、政治參與感、政治信任感與政治認同感大幅增強，既實現了鄉村治理效能的提升，也滿足了鄉村社會的情感治理需要。

（三）資源配置理論：統籌利用資源，促進要素交融

資源配置理論主要探討如何對有限資源進行合理利用與分配，以產生最大產出和實現資源優化利用為目標導向。資源配置表現為時間、空間與數量上的要求，機會成本是其一項重要原則。鄉村資源的優化配置離不開鄉村產業數字化水平的提高，數字技術助力農業農村現代化彰顯出數字下鄉賦能鄉村產業振興的實踐邏輯［11］。數據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優質生產要素，數據要素、勞動要素、資本要素、土地要素等生產要素的交融和優化配置對于推動鄉村全面振興具有重要作用。在鄉村基層治理與鄉村農業生產過程中，以知識、技術、數據為代表的數字生產要素體現出強大的驅動力量。

一是促進資源要素的精準配置。資源是鄉村基層治理得以開展的現實基礎，資源要素的配置則是影響鄉村振興目標實現的重要因素。鄉村基層治理面臨因配置方式粗放而導致的資源要素利用率較低、同質化較高的實踐梗阻。數字技術憑借先進的治理優勢和較高的效率稟賦，基于各種生產要素的供需特征，建立精準的資源配置方式，細化生產與市場之間的供需匹配，促進傳統要素配置效率提升［12］。此外，數字技術在實現農業生產精確測量和有效控制的同時緊密銜接鄉村基層治理的具體目標，在提高資源配置能力的同時推進鄉村基層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

二是推動數字要素的價值化進程。數字技術通過價值分配環節，賦能資源有效配置［13］。以數字化信息共享平臺為載體、以農業物聯網為技術支撐，數字技術賦能多種要素的融通，推動數據要素的價值化進程，充分釋放數字鄉村建設的活力因子，實現數據從低質量、碎片化向高質量、整合化的現代轉向。通過規范數據標準，數字技術打破不同生產要素之間的融通壁壘，借助數字資源的調度制度，簡化操作流程，推動鄉村基層治理與鄉村農業生產過程中諸要素的交融和有序流動。

二、嵌入解構：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的機理透視

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是推動鄉村振興的重要手段。數字化浪潮席卷下的鄉村治理如能充分利用數字技術，必然能夠健全鄉村治理體系，提高鄉村治理質效。可從主體智能化發展、流程可視化發展、參與實質化發展、關系穩定化發展四個層面闡釋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的作用機理，明晰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的底層邏輯，進而打通數字技術與鄉村差序格局的適配與接洽障礙。

（一）主體智能化發展：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的主觀再造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是遵循治理主體成長發展規律，擺脫治理主體能力困境，尋求治理主體認知突破與思維再造的重要舉措。鄉村治理主體主動擁抱數字技術，有利于形塑村民的數字化思維，培育鄉村社會的數字倫理。

一是以數字教育再造數字思維。數字教育賦予村民先進的科學認知、有節奏的生活規律、現代化的活動圖式［14］。村民是鄉村治理的主體力量，以現代數字技術為驅動的數字教育平臺培育了村民的公民精神，增強了村民的主觀能動性，從主觀層面逐步改造村民的經驗治理思維，將數字化特征融入村民的思維范式。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數字技術賦予了村民探究事物本質與發展規律的多元渠道，以“全國農業科教云平臺”為代表的數字平臺在營造動態數字化氛圍、促進村民的心智發展、滿足村民的情景交互需要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此外，數字教育平臺還拓寬了村民的認知視野、增強了村民的風險防范能力。以衛星遙感為代表的物聯網技術大幅提高了農業資源的利用效率，越來越多的村民善用科學知識和科學方法，數字思維得到更進一步的發展。

二是以數字媒介培育數字倫理。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是推動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必然之舉，也是實現鄉村振興目標的重要抓手。然而，數字技術的發展并非一蹴而就，也并非完美無缺，民主弱化、公平消解、誠信失真等一系列倫理問題在數字下沉的過程中逐漸涌現，數字信息形態異化、數字資源分布不均等潛在風險也在不斷滋生［15］。鄉土社會以差序格局為結構特征，交往人情化是一個顯著標志。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人情往來與面子交易逐漸變質和異化，并成為不少村民的負累，以“天價彩禮”“厚葬薄養”為典型代表的陳規陋習和倫理風險一時之間難以徹底消除。數字媒介通過抖音短視頻、微信公眾號等方式，展開常態化的道德倫理宣傳，倡行勤儉之風，營造誠信氛圍，鞏固壯大主流思想的輿論陣地。新媒體通過數字平臺傳播碎片化信息，將道德維護和倫理宣傳工作與村民日常生活相融合，實現村民與主流倫理價值的情感共振。

（二）流程可視化發展：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的過程控制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是時代所需和人民所愿。傳統信息公開模式與監督機制無法適應鄉村治理的“透明化”發展要求，無法充分滿足村民的信息獲取需求和權益保障訴求，經驗之治在一定程度上有悖于鄉村社會場域中程序正義的內在要求。

一是以數字信息增強數字獲得。可視的數字技術和海量的數據信息賦能村務監督的透明度、決策過程的民主度、鄉村治理的精細度，懶政怠政、貪污腐敗等一系列“權力異化”現象得以有效遏制。對于村民而言，數字技術拓展了鄉村治理的實踐場域，突破了鄉村治理的時空障礙，線下參與與線上延伸的雙重模式使得村務管理呈現出規范化、法治化與靈活化的顯著特征。數字技術的進步賦能鄉村治理的數據信息以去中心化、不可篡改等特質，提高鄉村治理的過程控制性、可視性與規范性，增強了村民的參與感和獲得感。

二是以數字規律服務數字治理。鄉村治理過程可視性的實現離不開對鄉村治理規律的把控，數字技術將繁瑣復雜的治理任務轉化為精準高效的數字流程和數字標準，鄉村治理模式逐漸由傳統的經驗驅動向技術驅動轉變。數字技術助力多元主體精準提煉和系統總結鄉村治理的規律性成果，通過對鄉村治理的現狀分析和動態比較，剖析不同治理模式的邏輯規律和特征屬性，將數字治理規律和數字治理經驗以可視化的形式加以呈現，進而將鄉村治理的規律逐步推廣。

（三）參與實質化發展：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的權益保障

數字下沉符合鄉村治理的民主初衷，順應信息時代的發展趨勢，體現城鄉一體的正義需求。以數字技術為依托、數字教育為保障，村民在政策設計、項目推進以及民主管理等層面的參與程度日益加深。

一是以數字參與保障數字權利。數字硬件設施的普及打通了村民參與鄉村治理的觸網之路，相較于過去的“大喇叭”式動員方式，數字技術融入村民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之中，便宜的線上交流方式拉近了村民之間的心理距離，“透明”“可視”的基層管理方式打破了不對稱的信息壁壘，數字的確定性、規范性特征幫助村民排除了隱性擔憂，村民的參與權、知情權得以有效保障。依托技術邏輯，數字技術能夠及時反饋捕捉到的村民訴求信息，縮短村民等待時間，滿足村民的合理期待，為村民實現數字權利提供技術支持和數字保障。

二是以數字解紛維護數字利益。數據的半開放性與數字平臺的“黑箱”特征難以有效實現農民的知情權、參與權［16］。數字弱勢群體由于其自身存在的諸多參與障礙，難以與鄉村治理的場景深度融合，數字權益無法得到充分保障。數字技術憑借其簡易、可視的操作流程，打破時空界限的參與束縛，通過設置數字平臺的方式幫助數字弱勢群體積極投身到鄉村治理的建言獻策工作中，衡平多元主體的治理權能。鄉村社會復雜多元的利益訴求決定了矛盾的多元化，以“鄉賢”調解為代表的傳統解紛方式雖然能夠起到很好的定紛止爭效果，但受知識水平與規范化的限制，傳統解紛方式無法充分滿足村民便捷、高效、權威的解紛需求。以“無訟村居”“‘碼’上解紛”為代表的小程序將矛盾化解的關口前移，在構建鄉村治理新型秩序的同時，也極大地維護了村民的數字利益。

（四）關系穩定化發展：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的秩序建構

秩序是事物之間或事物內部協調一致的動態非均衡狀態［14］。鄉村秩序影響鄉村治理形態，關乎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順利實現。生產秩序與生活秩序是鄉村秩序的重要構成，鄉村秩序的穩定有賴于生產關系的現代建構和生活關系的和諧共創。

一是以數字協同穩定數字生產。數字技術是緩解城鄉資源錯配的重要手段，是引領鄉村產業穩定發展的內部驅動力量。各鄉村治理主體通過數字化賦能，推動農業技術進步和鄉村產業結構調整，根據城鄉要素配置的現實狀況，因時、因地調整不同產業的發展策略，創新協同治理模式與資源整合實踐，破除因城鄉二元結構引發的社會流動不平衡、不穩定狀態。以數字技術為重要依托，鄉村治理的多元主體積極打破協同桎梏，打造利益主體共享和數字化監管的產業發展模式，營造安全可靠的發展環境，推動不同產業的融合發展和優化升級，增強產業鏈穩定性。數字技術還為鄉村產業的發展提供數字人才支撐和產業融合平臺，運用高效、精準的數字化手段，提高基層治理效能和鄉村治理精細化水平，推動產業鏈的整合和延伸［17］，建構鄉村產業發展的人才培養秩序與人才市場秩序。

二是以數字平臺維系數字生活。數字技術簡化了生產經營活動的程序要求，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操作的技術壁壘。以數字平臺為依托，數字弱勢群體能夠便捷地從事生產經營活動，展現其均衡價值，從而有力推動家庭生活關系的穩固發展。數字技術為社會成員創設了豐富多樣的交流平臺，縮短彼此之間的心理距離，消解人際冷漠、情感疏離與相對剝奪感，維系社會成員之間的融洽關系與和諧狀態。此外，在社會變革轉型期間，數字平臺還是宣傳鄉村社會倫理道德的重要陣地。以短視頻為代表的數字圖像文化，承擔著維護鄉村社會倫理和構建鄉村道德新風尚的重要使命。在數字平臺的積極宣傳引導之下，傳統慈孝倫理和現代的平等精神相結合，平等觀念日益深入人心，社會秩序更為穩固。

三、反嵌困境：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的失衡之困

新時代以來，數字鄉村治理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村民數字能力提升等方面取得了巨大發展。但是，數字鄉村治理仍處于起步階段，還面臨著一些現實困境亟待化解，以協同惰性和資源錯配為代表的實踐難題背離了數字鄉村建設的內在要求和發展初衷，影響著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的作用發揮，制約著鄉村社會的數字化發展進度。

（一）協同惰性：基層政府與社會組織的合作梗阻

“協同惰性”源自胡克漢姆的協同優勢理論，是指由于協同障礙導致的效率低下和效果不佳等問題。協同是前提，合作是基礎。協同治理對于加快數字鄉村建設，助力鄉村振興目標實現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隨著鄉村治理環境日漸復雜多變，數字協同面臨主體“疏離化”與治理“離散化”的現實困境。

一是法律空白誘發的主體“疏離化”。社會關系調整中的法律漏洞和信任基礎的薄弱現狀是誘發數字壁壘的重要原因。理想的數字鄉村治理狀態應當是多元主體通過信息交互實現數字協同、沖突化解以及秩序穩定。 然而，實踐中的多元主體之間存在著職責界限的“真空地帶”，現有法律法規未明確基層政府與社會組織的權力（利）范圍、義務邊界與功能定位，未依據治理邏輯對多元主體進行有效整合，未按照信任邏輯強化多元主體之間的部門聯結，加之多方的異質性特征，協同機制的建構逐步陷入負向循環之中。以疑慮、誤解和猜忌為表征的信任隔閡為協同惰性提供了滋生的土壤。基層政府和社會組織是鄉村多元治理的重要推動力量，但由于目的不同、立場各異，二者在協同建構的過程中存在意愿不高、效率不足以及形式化走向等一系列問題。

二是數字壁壘導致的治理“離散化”。多元主體的協同治理在很大程度上有賴于社會組織在數字治理中參與度的提高。相對于基層政府而言，不管是從功能地位與組織架構層面分析，還是從專業程度與資源掌控層面審視，社會組織都屬于數字治理中的“弱勢群體”，這種弱勢地位導致社會組織在數字協同治理過程中的“自卑”心態。并且，由于基層政府與社會組織在實際訴求、價值取向與行動邏輯上還有所差異，導致二者在協同治理的過程中還存在著“各自為政”、信息不對稱以及合作弱化等一系列問題，數字協同也因此面臨可持續性弱化、離散趨勢加強的現實困境。基層政府是鄉村治理數據的收集者和掌握者，是數字鄉村建設的重要推動力量。然而，部分鄉鎮政府受風險規避導向和有限治理理性的影響，對數字協同治理持保守心態，對數據聯通共享持消極態度，甚至在實踐中還存在“聯而不動”“長期推諉扯皮”等問題。

（二）供需錯配：數字配置與村民意愿的期望落差

如何根據數字的功能性特征合理配置數字資源、滿足廣大村民和鄉村社會的多樣化數字需求，是當前數字鄉村建設的難點和熱點，也是鄉村基層治理研究領域亟須解決的關鍵問題。數字資源的供需錯配難以實現數字下鄉背景下的數字均衡發展，難以及時響應村民的合理數字需求，難以有效回應村民的信息獲取期待。

一是目標錯配難題。資源要素錯配是全要素生產率損失的重要原因［18］。受功能定位與利益訴求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多元治理主體在目標導向上存在差異。在數字政績觀的驅動下，部分基層政府將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作為數字鄉村建設的核心任務，硬件設施的覆蓋率成為數字下鄉工作的重中之重。對于村民而言，數字硬件設施覆蓋率和數字鄉村建設水平遠不如數字技術在生產生活中展現的實用價值重要。對于村干部而言，數字技術給鄉村發展帶來的打基礎、利長遠價值更容易得到關注。鄉鎮政府的公共利益導向不僅與企業的逐利本質相沖突，而且還與數字政績工程相背離，雙重沖突之下的目標導向難以有效協調數字供給與村民需求之間的復雜關系，難以回應鄉村社會發展的真實數字需要。

二是需求捕捉困境。一部分村民將以短視頻和競技游戲為代表的娛樂消遣視為數字技術的價值形式所在、將經濟效益作為數字下鄉的現實價值表達，而部分村民以數字技術的發展為契機從中積極汲取文化價值。村民數字需求的多樣化特征決定了多元主體難以捕捉到村民的綜合性數字需求，難以準確研判鄉村社會對于數字需求的急需所盼，需求捕捉困境導致鄉村數字供給脫節于村民真實需求與鄉村發展的迫切需要。此外，在數字“層層加碼”“數字形式主義”與“痕跡管理過度化”的多重壓力傳導之下，部分地區將數字技術異化為績效工程，基層政府“數字迷戀”現象十分突出。基層政府將更多的成本投入到反復的“迎檢”考核工作中，村民在一定程度上“工具化”，由治理主體退化為治理客體，數字的功能屬性也逐漸“變質”。數字異化誘發了鄉村治理的程序空轉難題，重復、機械、無效、單一的表格填報和資料收集不僅耗費大量行政資源，還極大消解了村民的治理熱情，加重村民的數字負擔，造成村民在數字需求感知層面的遲鈍和麻木，進而導致基層政府難以從村民的感知遲鈍中捕捉到真實的數字需求。

（三）倫理失范：數字統治與鄉村倫理的內在張力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科技是發展的利器，也可能成為風險的源頭。”數字化時代，數字技術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應用，使之憑借滲透門檻低、用戶成本低等特點，加速滲入鄉村社會治理的場域之中。以數字技術為依托的數字平臺在充分釋放數字效能、重塑人們生活樣態的同時，在鄉村治理場域建立起強大的統治秩序，對村民主體性和社會交往構成威脅，加劇了鄉村社會的倫理危機和道德風險，引發了鄉村社會的一系列價值問題。

一是村民主體性的消解風險。馬克思主義認為，主體性是在實踐中生成的自覺、能動、自主等特征［19］。能動性是主體性的深刻彰顯，自覺性是主體性的重要構成。數字技術裹挾著攀比主義、消費主義、享樂主義等錯誤思想傾向，對村民能動性與自覺性的人格塑造產生巨大沖擊。許多村民深陷虛擬世界難以自拔，網絡成癮、娛樂沉迷等現象十分突出。喪失數字信息主動處理權的村民，其自覺性、能動性遭到數字技術的逐漸消解與侵蝕。技術邏輯運行下的廣大村民無法抗拒數字技術的支配、難以擺脫數字技術的束縛，村民的生產生活一定程度上處于數字技術的操控之下，其主體性形成所仰賴的鄉村社會人文傳統呈消弭趨勢，不少村民逐漸迷失自我，其思想認知和價值判斷被數字所左右和“綁架”。

二是人際關系的疏離風險。數字技術縮小了人際交往的空間距離，增強了鄉村社會的發展活力，但同時，原本緊密的村民內部關系因數字技術而逐漸疏離。盡管數字技術能夠幫助村民擴大人際交往的空間范圍，但相應也淺化了人際交往的深度，淡化了鄉村社會的鄰里情感，村民之間的交往因缺乏感情補給而呈現出“快餐化”和“貨幣化”的特點。在人際關系離散化的背景下，村民以數字平臺為媒介，目光和視野逐漸投向城市，再加上數字市場一些致癮因素的影響，村民對村莊事務和鄰里關系的關注度逐漸降低，基于人際交往所塑造的社會屬性和公共屬性難以回歸，鄉村倫理也因此受到強烈沖擊和挑戰。

（四）邏輯背離：技術理性與價值理性的樣態沖突

中國鄉村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數字化轉型浪潮，大量數字資源為鄉村發展提供了新的動能，以技術理性為核心的數字治理發揮的作用日益凸顯。但是，在鄉村社會價值理性系統性排斥的影響下，數字“懸浮”的困境始終難以化解，現代化的數字治理技術難以在鄉村社會徹底落地。

一是正式規則和非正式規范的錯誤適配。費孝通指出，中國鄉村社會擁有自身的地方性規范，這是建立于鄉土社會和熟人社區中的一種日漸沉淀的行為圖式［20］。數字治理強調正式規則，注重的是規范化、流程化的社會治理，而村規民約、文化慣習屬于非正式規范的范疇，強調鄉村道德和禮俗的約束。作為維護鄉村社會運行秩序的重要工具，村規民約、文化慣習以及宗族規約依靠情理邏輯在鄉村治理中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對于鄉村社會而言，數字技術是一種具有標準化特征的新生事物，需要依靠法理邏輯進行規制和調整，但現有法律法規對鄉村地區數字發展的相關規定仍不健全，既有的村規民約、文化慣習以及宗族規約對此更是無能為力。

二是程序之治與人情關系的內在排斥。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禮治維系了上千年的鄉村秩序，人情關系是鄉村社會的一個重要維度。鄉村數字治理實踐中，技術邏輯與鄉土邏輯盤根錯節［21］。以差序格局為結構特征的傳統鄉村社會在與數字技術融合、接洽的過程中難免出現“排異效應”和“水土不服”。從本質上看，數字技術具有程序性、精確性、技術性以及標準性的典型特征，這與以血緣和地緣為紐帶的熟人社會存在沖突。同時，二者在治理邏輯和治理機理層面又有所背離，以信任、情感、理解和包容為代表的鄉土社會治理邏輯與數字鄉村建設的規則之治、程序之治存在矛盾。此外，程序化、機械化的數字技術難以適應鄉村社會復雜多變的現實情境，無法滿足村民的多樣化、個性化需求，甚至還會與鄉村“善治”的目標背向而行。例如，數字技術難以適配村民的數字素養，許多農民被排斥在智能化社會生活之外［22］，同時很多老年人因數字鴻溝原因淪為“數字時代遺民”。

四、從“嵌入”到“融入”：數字技術融入鄉村治理的調適之道

數字技術嵌入鄉村治理的現實梗阻表明，當前的鄉村治理正面臨協同惰性與供需錯配下的數字治理矛盾，經歷倫理失范與邏輯背離下的數字發展困境。為此，應借助以治理主體、治理資源為代表的治理結構組合勾勒出新時代數字鄉村治理的未來走向和可行路徑，推動鄉村治理場域中的數字技術從“嵌入”到“融入”的跨越。

（一）主體整合：強化多元治理主體的適配性

主體整合視角下的適配性提升工作為數字鄉村建設提供了賦能路向。整合多元治理主體有利于優化共同體治理結構，加強基層政府與社會組織之間的協作意愿，凝聚多元治理的價值共識。具體而言，要通過完善立法和塑造整體思維的方式打破因法律空白導致的“聯而不動”以及因協同冷漠誘發的治理離散。

一是以完善立法扭轉主體“疏離化”傾向。完善立法是重塑治理共同體的重要舉措，不僅可以為數字鄉村治理提供基礎性的法治資源供給，還能夠提高基層治理的規范化程度。關于數字協同的立法完善不應一味地倡議號召和令行禁止，還應該從規則健全、原則明確以及配套機制完善等多個層面進行發力。其一，完善法律規則。數字鄉村建設需要完善法律規定中關于數字協同的相關規定，通過具體規則明確數字鄉村治理中多元主體的責、權、利，將協同優勢建立在組織間差異、資源差異、專業知識差異的互補作用上［23］，既要對多元主體的功能定位予以明確，又要厘清基層政府和市場組織的法權配置。其二，明確法律原則。法律原則是法律的基礎性真理、原理或為其他法的要素提供基礎或本源的綜合性原理或出發點［24］。針對數字鄉村建設中的數字協同惰性問題，應以法律形式對法律原則予以明確，發揮法律原則在數字協同治理中的導向作用和指導功能，同時彌補因過度規則化而導致的治理漏洞。其三，依托具體法律規則構建完善的統籌協調機制、科學的利益分配制度以及協同惰性的救濟制度，提升數字協同治理的執行力，推動數字鄉村建設向縱深發展。

二是以整體思維破除治理“離散化”趨勢。塑造整體性思維是打破治理主體協同惰性，強化多元主體之間適配性的主觀舉措，既能保障多元治理主體結構的穩定性，又能厘清多元主體在數字治理過程中的協同邏輯。整體性思維的塑造以目標協同為任務導向，以信任保障和協作意愿培養為心理基礎，以尊重差異為具體要求，致力于尋找各治理主體之間的目標契合之處，通過明確基層政府和社會組織之間的職能職責定位、協作運行機制以及協同梗阻的救濟渠道，消除職責界限的空白地帶和因權力配置失衡導致的數字壁壘、心理障礙。基層政府與社會組織應牢固樹立整體性思維，依托數字資源的合理共享和多元主體的平等協商，打破治理過程中的數字共享冷漠。基層政府通過主動做好與社會組織的數字資源分享工作，積極建立無縫銜接的數字治理業務流程，拓寬社會組織參與數字治理的廣度和寬度，充分彰顯彼此尊重的協同理念，以實現消除二者“心理隔閡”的美好愿景。

（二）供需契合：精研數字資源供給的適切性

數字技術服務于民是數字鄉村建設的最終目的。數字鄉村建設內容與鄉村治理需求的適切和對接問題，本質是探討數字技術的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問題。馬爾庫塞和哈貝馬斯都對科學技術理性有過精彩論述，認為技術理性具有提高生產效率和形成新的統治形式的雙重性質［25］。如何精準對接村民需求，優化數字供給，處理好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問題成為數字鄉村建設的時代課題。

一是以目標整合化破解目標離散化。數字治理中的多元主體目標不同、立場各異，難以形成數字治理的整體合力，提供較為穩定的群眾認同基礎。為此，國家有必要對多元主體的目標進行整合，探尋其中的契合fbfacdf0ab6542d02f4f6bf65e1967211d1b5634369f0c9c06afc386c3ecc095之處。村干部與村民在數字治理中的目標最具契合之處，二者都致力于村莊發展與村民生活質量的提高。同樣，村干部與鄉鎮政府之間的治理目標也具有契合之處，二者都極為重視鄉村治理的穩定性和有序性。因此，應強化多元主體之間的充分理解和有效溝通，尋找多元目標的契合之道。要尊重村民在數字治理中的主體地位，明確實現村民福祉才是數字治理核心目標和價值追求的治理理念；整合多元需求，通過行政政策供給的方式，融合多元治理目標，著力解決村民急難愁盼與共同關注的需求，推動治理目標的共同實現。

二是以數字多樣性應對需求多樣性。數字鄉村建設既需要著眼于經濟利益的獲取、文化資源的挖掘、環境資源的保護，也應聚焦于生活質量的提高、社會保障制度的健全。在研發階段，數字產品就應充分考慮鄉村特性，認真調研村民的使用偏好和使用障礙，從而有針對性地做好產品的設計、運營工作，促進數字產品與鄉土社會的深度融合和價值落地。多樣化數字產品的推出是破解需求捕捉難題的治本之策。數字技術既要打破鄉土社會的空間障礙，充分考慮各種因素的在地性，針對不同地域推出不同的數字產品，也應打破職業障礙和主體障礙，以地域特征和群體特征為設計理念，融入風俗習慣、文化慣習、民族特征、職業偏好、個人愛好等多項因素，推進數字產品的設計理念由一般化、普適化向特殊化和精準化轉變，充分滿足村民的差異性、個性化數字需求。

（三）倫理相合：推進數字資源利用的適當性

村民主體性的消解、人際關系的疏離催生了數字鄉村建設的倫理風險，衍生出數字鄉村建設的道德危機，暴露出數字技術的內在弊端。因此，加強數字鄉村治理的倫理化建設已成為一種必然趨向。鄉村治理需要建構以道德倫理為支撐的穩定社會秩序，注重提升鄉村社會的精神面貌。未來，數字鄉村治理需要通過重塑村民主體性與再造公共空間等策略，保護鄉村社會的公共屬性和社會屬性，守護鄉村社會的倫理價值。

一是再造公共空間，實現“心理賦能”。菲利普·塞爾茲尼克在《社群主義的說服力》一書中指出：“離開公共生活——沒有利益交叉和不同形式的歸屬感，共同體的約束就是脆弱的、易受攻擊的。”［26］數字鴻溝消解了村民的主體性，縮小了鄉村社會的公共空間。數字技術過度支配的鄉村社會，迫切需要通過“以人為本”的價值追求對數字治理的具體理念和因應對策進行合理調適，重新審視數字鄉村治理的結構模式和賦能效應。村民主體性的生成需要強化數字技術對村民的“心理賦能”，消除情感隔閡與人際冷漠。具體而言，可通過微信群聊、“吃茶話事”的方式拓寬鄉村公共空間的廣度和深度，聚合“碎片化”的數字信息資源，實現鄉村治理結構的再造和創新。村民主體意識的覺醒和再造還需要國家權力的強力支撐和鄉土文化的浸潤滋養，化解以民主弱化、自主喪失為表征的倫理風險和以享樂主義、奢靡主義為典型的錯誤認知傾向。要依托數字鄉村治理的政策支持，有針對性地設置符合鄉村治理模式的電子平臺。具體而言，可設置民主管理板塊、農業生產板塊、社會保障板塊、教育資源板塊，對接村民的多樣化需求，增強村民的歸屬感和滿意度，通過公共空間的再造化解村民的精神空虛。同時，充分利用數字治理的電子平臺，深入挖掘鄉村傳統文化，留住鄉愁記憶，以數字文化交往和精神家園守望的方式豐盈村民的精神世界。

二是修復情感創傷，激發“情感共鳴”。鄉村社會的數字膨脹建構了雙向互動的共鳴關系，但也“疏離”了村民的人際交往。淺化的村民關系難以滿足鄉村治理多元主體的情感共鳴需要，僅依靠規模龐大的數字技術輸入，難以修復斷裂的鄉村認同關系和破碎的村民情感關系。普遍信任體現了個體情感的認同傾向，反映了鄉村人際關系的緊密程度。鄉村治理中的數字平臺需要建構村民間的普遍信任關系，充分利用其技術優勢，通過計算、分析和挖掘整合數字信息，針對相同地緣、職業、興趣愛好的村民進行精準的數字推送，進而強化村民的日常溝通和信息共享。為消除村民的心理隔閡和空間距離，還需以提高鄉村認同為重要抓手，依托物聯網、人工智能、虛擬現實等技術，設置專門的人際交往平臺，構建村民情感共同體。要依托數字交往，修復疏離的人際關系，實現村民由“旁觀者”到“主角”的角色轉換。

（四）技術融合：增強數字滲入鄉村的適恰性

數字鄉村治理是鄉村治理的一種新實踐、新探索、新模式。以程序化為重要特征的數字鄉村治理既需要注重治理效率和治理秩序，又需要兼顧鄉土性的保護，以充分釋放數字技術的戰略價值，實現二者的均衡發展和有效銜接。

一是以規則完善促進治理體系的內部接洽。注重正式規則的數字技術和強調非正式規則的鄉村治理場景時常發生沖突，且沖突的結果往往是正式規則占據上風［27］。若要實現數字技術與鄉村治理的深度融合，必須完善以村規民約為代表的非正式規則，擴充村規民約的調整范圍。具體而言，應豐富村規民約的形式，充實村規民約的內容，改變村規民約只強調生態環境保護、公序良俗維持以及精神文明創設的內容薄弱狀態。針對數字鄉村治理的現實狀況，村規民約應有的放矢，設置專門部分，有針對性地對數字治理中的常見問題加以調整，而非僅依靠冗長空泛、脫離實際的內容對數字治理一味引導和倡議。同時，還需完善正式規則，對數字鄉村治理進行專門立法，實現俗、規、法三者的協同聯動，以文本化的國家制定法承載法理，以具有非正式特征的村規民約、鄉規民約和文化慣習體現鄉俗，扎實鄉村數字治理的多重保障［28］。

二是以邏輯轉換銜接治理所需的鄉土文化。蘊含于數字技術的程序邏輯和具有人情取向的鄉土邏輯具有明顯的“天然”差異，鄉土邏輯的孕育離不開鄉土文化，溫良恭儉讓的儒家風范對其形成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鄉土文化是實現數字技術與鄉村社會接洽融合的文化基礎，數字產品的推出須與鄉土文化的功能特征相適應。數字技術應根據鄉土文化的典型特征和鄉村社會的不同場景因時、因地轉換自己內部的治理邏輯，完善治理結構和治理體系，尊重村民的主體地位，把握好“物”和“人”的邊界，充分調動村民的主觀能動性。具體而言，可通過走訪調研、定期座談的方式，對村民的數字需求進行收集，聽取村民關于數字技術發展與數字產品設計的意見建議。依托快手、抖音、微信短視頻等平臺，將數字技術融入鄉村治理場景。新鄉賢是傳承鄉村文明的重要力量，對于提升鄉村服務水平等領域具有重要作用［29］，可以將鄉賢治理與數字技術進行融合，打造鄉賢治理的專屬數字平臺，在可視化的基礎上實現鄉村柔性治理力量與鄉村數字資源的精準對接。同時，克服數字技術在鄉村治理實踐中的“離土化”困境和脫嵌難題，以數字技術為依托，深入探索鄉村社會的復雜治理場景，推動鄉情決策與數字技術的研判交互［30］，實現城市先進治理資源和鄉村治理復雜場景的精準對接及優質司法資源與農村群眾力量的有效銜接，消除城鄉二元結構中的村民心理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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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