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枚硬幣

中秋假期，回了一趟老家。上次回去還是乍暖還寒的三月底，轉眼已是秋。

老家離合肥不遠，坐高鐵一個小時。這半年，我雖沒有回去，但老爸帶著老媽來過兩次合肥，先在安醫看過幾個專家門診，后又托人在省立醫院住院一周。兩次全面檢查之后，省城的醫生都勸老媽：“老太太，你的各項指標都非常正常，77周歲的人了，身上難免偶爾不適，別太放心上啊。”老媽輕輕搖頭，滿面愁容，指著胸口像是發誓：我這里是真的不舒服啊。

我們都很奇怪，一向精明開朗的老媽今年突然像變了一個人，稍微有點頭疼腦熱，就懷疑自己得了重癥，自覺時日不多，整天郁郁寡歡。醫生告訴我，你母親應該是患有抑郁和焦慮癥了。

老媽的煙癮大，五年前裝了心臟起搏器之后醫生讓她戒煙。

中秋前一天，我邀約親家夫婦小聚。席間老媽的狀態很好，有說有笑。仗著有旁人在，我們不好責備她，她居然連抽了三支細煙。老媽開心地告訴我的親家，今天的煙兒真好抽啊！其實我知道，老人家真正中意和愉悅的不只她嘴里的香煙，更是那個她萬分疼愛的小孫女的美好姻緣。

中秋一過，又要返回合肥。老媽憂憂地問我，啥時候再回來??？沒有等我答話，她又跑到臥室，拿出一捧硬幣放到我的手心說：“上次你回來的時候說，鎮上公交車刷不了卡，這不，早上我去小店給你換了一些鋼镚。”

我一愣，記起來的確曾經和老媽吐槽過小鎮公交的事情，沒想到時隔半年她依然記得。我解釋，坐公交車去火車站只需四塊錢，我早就備好了。老媽不聽，堅決拿出四枚硬幣放進我的背包，說：“你的四塊錢今天出門用，我這四塊錢你留著下趟回家用！”

背包里的那四枚硬幣被我帶回合肥，存在書柜的空玻璃罐里。它們每天安靜地呆在那兒，亮著樸質的亞光，像老媽期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