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直升機產業奮楫低空經濟淺談

“竹蜻蜓”是農業經濟時代人類對飛行夢想的心靈寄托，在流傳了2000年以后，這顆夢想的種子終于在18世紀西方文藝復蘇的思想碰撞中得以生根發芽，在工業革命的技術革新中綻放出生命之花。直升機作為低空飛行的主要裝備，在軍民用領域都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受到世界各國的高度重視。在新時代的今天，我國直升機產業作為低空經濟的典型代表，面臨時代的沖擊，也經受時代的洗禮，正以新的姿態破浪前行。

一、傳統直升機產業探路低空經濟發展

直升機真正實現低空飛行源于1939年西科斯基設計的VS300的橫空出世，單旋翼帶尾槳的形態成為現代直升機雛形，世界低空經濟由此興起。直升機技術因世界戰爭的軍事需求得以快速發展，并隨著戰爭方式的演化升級不斷發展成熟。以美國為例，從早期的偵察、指揮、通信和救護直升機，到專用武裝直升機；從為反坦克、戰術運輸和空戰需要而發展的“眼鏡蛇”系列、AH-64系列和CH-47系列，到為追求速度優勢而研發的V-280傾轉旋翼機、S-97高速直升機等，直升機發展不斷在適應新的作戰需求。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經濟社會發展需要成為直升機產業快速發展的主要驅動力，安全、經濟、綠色、駕駛和維護簡便等成為重要指標，推動直升機快速從軍用向民用轉化，民用直升機產業的快速發展使直升機應用逐漸滲透到社會活動的各個環節，成為當代人民追求美好生活不可缺少的重要工具之一。

世界直升機產業長期作為低空經濟的主要產業，發展至今已經形成了龐大的規模。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21年底，全球現役軍用直升機約有2.2萬架，在役民用直升機數量超過了3.4萬架。尤其在民用直升機領域，進入21世紀以來一直保持高速的增長趨勢，近10年來年均交付量達到了1000架左右，2019-2022年受到疫情影響有所波動，到目前已基本恢復疫情前的水平。強勁的市場需求，帶動直升機上下游產業鏈一直保持旺盛的發展態勢，也因此直升機產業發展一直受到各國的重視。

目前全球近20個國家能夠生產直升機，總體形成以美國、歐洲、俄羅斯三足鼎立的發展態勢，長期主導世界低空經濟發展。美國在軍用直升機領域占據主導地位，西科斯基、波音、貝爾、羅賓遜等世界著名直升機制造商均在美國，其中西科斯基、波音以軍用直升機為主，貝爾、羅賓遜以民用直升機為主。歐洲的空客直升機公司和萊昂納多公司是目前民用直升機領域的領頭羊，AS350“小松鼠”、AW139等系列產品廣受市場青睞。俄羅斯直升機繼承了蘇聯時期的完整產業體系和市場基礎，其核心產品米-8/17系列直升機在軍民用市場均有較好表現。

我國傳統直升機產業起步較晚，從1958年新中國第1架直升機成功首飛至今，已經走過66年發展歷程，實現了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從跟跑到并跑、從研仿到自主的跨越，成為世界直升機產業的一支重要力量。我國直升機產品譜系涵蓋1噸級、2噸級、4噸級、6噸級、8～10噸級、13噸級等系列化直升機產品。尤其是直10、直20直升機的誕生，使我國直升機技術向前邁進了一大步，趕上世界先進水平，并在部分領域實現領先超越。進入新時代以來，我國大力發展民用直升機，AC311、AC312、AC313直升機率先推出，大幅拉近了與國外民用直升機的技術差距。迭代升級的AC311A．AC332、AC352、AC313A直升機以及系列新研型號，大幅提升市場競爭力，推動我國直升機產業成為世界直升機產業競爭格局中的一股新興勢力。

二、新興技術創新引領直升機產業變革

傳統直升機技術經過80余年的迭代發展，早已趨于成熟，性能潛力得到了充分挖掘。在生產力需求的牽引和社會創新活動的推進下，以高速、綠色、無人、智能為代表的新技術快速興起，推動世界低空經濟發展內涵更加豐富、產業結構不斷升級，也為我國直升機產業實現彎道超車提供可能。

一是高速化。高速飛行能力是航空裝備始終不懈的追求目標。當前，最快的地面運輸速度已經達到了400千米／小時，正向著450千米／小時發展，這個速度已經超越了常規構型直升機的速度極限。為了追求突破，各國對直升機構型進行了創新，主流做法主要有兩種：一是采用共軸剛性旋翼+推力尾槳構型，典型代表有美國S-97直升機；二是傾轉旋翼構型，典型代表有V-22傾轉旋翼機。目前，高速飛行能力無疑已經成為各國下一代直升機或者說旋翼機最重要的特征。美陸軍“未來垂直力”項目首要要求就是競爭機型必須具備高速飛行能力。歐洲的“下一代民用傾轉旋翼機”目標巡航速度將達到556千米／時。

二是綠色化。綠色化發展的概念在工業界早已深入人心。在“雙碳目標”引領國內經濟發展的同時，綠色發展也成為國際航空業的共識。2019年的巴黎航展上，空客、波音、達索、GE、羅羅、賽峰、聯合技術等7家全球領先的航空業首席技術官發布聯合聲明，提出2050年前將所有民用客機的二氧化碳排放總量降至2005年的一半，并提出航空業碳減排的三大技術解決方案。2021年，七大制造商第二次發布聯合聲明，提出了未來實現航空業可持續發展的五項新舉措。綠色環保、節能減排已經成為世界航空發展的新潮流。在直升機領域，美國NASA將提高直升機的環保性列為今后6大重點工作方向之一：歐洲的“下一代民用傾轉旋翼機”和“快速經濟高效旋翼機”都強調了對環保性的要求：而引領直升機綠色發展新潮流的最典型代表，當屬電動垂直起降航空器（eVTOL）的快速興起。

三是無人化。無人化是直升機發展的必然趨勢。“無人”則不存在人員傷亡風險，這個特點讓無人機相較于有人機，同時具備了更大的任務效能和更高的成本優勢。2020年在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的武裝沖突中，無人機第一次在戰爭中發揮了決定性作用，這次沖突大幅提升了無人機在現代戰爭中的地位和作用。在隨后的俄烏沖突、巴以沖突、中東地區各種沖突中，無人機的應用更加頻繁。無人機已成為各軍兵種“革命性轉型”的重要標志。除了軍用方面，無人機在民用方面同樣用途廣泛，比如疫情期間，無人直升機被廣泛用于監控、巡查、喊話、測溫、消殺、物流等多個領域。

四是智能化。以人工智能技術為代表的新興技術正在引領新一輪產業革命，并推動現代戰爭形態和人類社會生活方式加速進入智能化時代。新時代技術發展的紅利深刻影響著現代直升機產業的發展。當前，直升機智能化在輔助飛行、輔助決策、智能駕駛、有人／無人協同等多個領域都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在市場需求和戰爭需求的牽引下，具備智能感知、智能認知、智能協同、智能決策、智能執行等高度智能化能力的直升機裝備正在一步步走進現實。

三、我國加快推進低空經濟改革與實踐

進入21世紀，我國加快推進低空經濟改革，持續釋放低空空域資源，為技術創新賦能，為產業發展增效，有力推動直升機產業加速發展，帶領我國低空經濟成為發展新引擎。我國低空經濟改革大體可分為以下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改革論證期（2000-2010年）?；I劃論證低空空域管理改革，明確總體設想，統一思想認識。我國低空空域管理曾長期處于封閉狀態，2000年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第一次列入國家空管委年度計劃，讓廣大從業人員看到低空經濟發展的希望，但改革之路仍然充滿艱辛。一直到2010年，這期間主要是明確改革的總體設想和主要任務，統一改革的思想認識。

第二階段，初步探索期（2010-2015年）。低空空域管理改革集中試點，低空經濟產業分布發展。2010年，國務院、中央軍委發布《關于深化我國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的意見》，將我國低空空域改革往前推進了一大步。這份文件明確了我國低空空域改革的總體目標和階段目標，明確了管制、監視、報告三類空域的不同管理方式，推進了14個改革試點，極大地釋放了低空經濟發展的活力。與此同時，國家在民航、旅游、體育、應急等各個領域的產業政策中對低空經濟發展予以支持，短途運輸、通航旅游、醫療救助、無人機應用等各類新業態不斷涌現，國內直升機產業開始呈現多元化發展。

第三階段，改革拓展期（2015-2021年）。低空空域管理精細化、綜合化、協同化發展，以通航產業為主的低空經濟產業快速發展。從2015年起，我國開始在全國密集推進低空空域精細化、綜合化、協同化管理試點，一系列便捷化的低空飛行服務保障措施在各地上演。2016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促進通用航空業發展的指導意見》，中國民航局印發《通用航空發展“十三五”規劃》，一系列“放管服”改革措施和產業支持政策陸續出臺，一大批通用航空示范項目不斷推出，國家層面的戰略布局，點燃了各級政府和廣大投資者、從業者發展通用航空產業的熱情，以無人機、旋翼機為代表的新的直升機產業形態逐步興起。

第四階段，加速推進期（2021年至今）。低空經濟納入國家戰略規劃，開始加速發展。2021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規劃綱要》，提出發展交通運輸平臺經濟、樞紐經濟、通道經濟、低空經濟。“低空經濟概念”首次被寫入國家級規劃。2023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將“低空經濟”列為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2024年3月，“低空經濟”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以直升機、無人機、eVTOL等為代表的“低空經濟”在全國各地加快發展，成為新時代經濟增長新引擎。

四、國內直升機產業領跑低空經濟

世界低空經濟產業變革的帷幕已經拉開，我國直升機產業在科技創新和低空經濟改革的雙重驅動下，在消費升級的市場因素的催化下，正在以新的態勢融入全球競爭，引領低空經濟發展。

傳統直升機鏗鏘前行。傳統直升機產業是我國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長期以來，我國直升機裝備依賴于國外直升機品牌。進入新時代，國產直升機裝備加速發展，以航空工業昌飛、哈飛為主要力量的國產直升機制造商，著眼社會經濟發展需要，加快民用直升機產業發展；持續提升市場規模，全面推動國產直升機在警務執法、森林消防、醫療救護、低空旅游、農林服務等多個領域廣泛應用：尤其在應急救援領域，著力建設航空應急救援重點實驗室，構建航空應急救援標準體系，拓展國產直升機應急救援能力，有力支撐國家應急救援體系建設和直升機產業發展，成為我國低空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力量。

無人機應用引領風尚。我國無人機產業無疑是低空經濟發展的時代產物，以大疆為代表的民營企業敏銳捕捉市場需求，聚焦科技創新，加強自主研發，帶動國內無人機產業不斷升級。根據深圳市無人機行業協會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底，全國實名注冊無人機已達126.7萬架，無人機運營企業數量1.9萬多家，年產值達到1520億元，2024年國內市場規模將達到1600億元。我國已經多年位居世界第一大民用無人機出口國，在無人機領域的專利申請量占全球70%以上，引領全球民用無人機產業發展。

eVTOL產業全球爭鋒。電動飛機的概念由來已久，隨著電池、電源管理、電傳飛控、輕型復合材料結構等關鍵技術的突破，城市空運等的迫切需求，綠色航空的深入推進，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eVTOL）得到了廣泛關注和快速發展。2016年，美國優步公司提出Uber Elevate體系，隨后在世界范圍內掀起eVTOL發展潮流。國內eVTOL發展研究基本同步開展，2016年廣州億航推出了第一代產品“億航184”，今年4月升級版的EH216-S已經率先拿到全球首張無人駕駛載人航空器生產許可證（PC）。除了廣州億航，還有峰飛航空、沃蘭特、小鵬匯天、沃飛長空、御風未來等一批國內優秀企業競相角逐，將全面開啟城市空中交通時代。

大風起，云飛揚。這是一個創新的時代，一切變化皆有可能。低空空域的改革為我國直升機產業發展掃平了障礙，低空經濟的巨大發展潛力預示著我國直升機產業的廣闊空間，新興技術的發展為我國直升機產業提供了彎道超車的可能。擁抱技術、擁抱市場、擁抱時代，我國直升機產業正在把握最大的歷史機遇，以新的姿態，乘風加速，奮楫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