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知識分類;《經典常談》;教學內容;整本書閱讀
教學內容的選擇決定著教學方式的設計和教學活動的實施,影響著學生的學習效果。整本書閱讀作為義務教育階段語文課程的六大學習任務群之一,其教學內容的厘定至關重要。《經典常談》內容廣博,教師在教學內容的選擇上往往把握不準,從而導致在整本書閱讀過程中教師指導的缺位。作為“知識類讀物”[1]和“學術散文集”[2],《經典常談》文本體式的獨特性決定了整本書閱讀教學內容的不可替代性。筆者以美國認知心理學家安德森知識分類理論為依據,從三個維度來確定《經典常談》的教學內容。
安德森在《布盧姆教育目標分類學(修訂版)》一書中將知識分為四種類型,分別是事實性知識、概念性知識、程序性知識和元認知知識。事實性知識是學科的基本要素和信息片段;概念性知識是結構化的知識形式,包括“分類和類別的知識”“原理和通則的知識”“理論、模型和結構的知識”;程序性知識是關于“如何做某事”的知識,指具體學科技術方法的知識和確定何時使用適當程序的準則知識;元認知知識是關于認知和自我認知的知識,重點在于學習、思維和解決問題的策略性知識及關于自我的知識。[3]教學中,各種類型的知識不可或缺。依據安德森的知識分類理論,《經典常談》整本書閱讀的教學內容,可包含事實性知識和概念性知識,即傳統文化經典的基本知識和概念體系,借以“引他們到經典的大路上,航到經典的海里去”;應關注程序性知識,即《經典常談》的創作特色,引導學生借鑒名家寫文章的方法,在體味和模仿中提升寫作技能;更應囊括元認知知識,即閱讀《經典常談》的策略性知識,引領學生主動習得閱讀方法,培養自我調控能力。
一、經典知識譜系:從事實性知識到概念性知識
《經典常談》全書十三篇,介紹了我國古代文化經典的基本情況,展示了我國古代思想文化的基本面貌,其著作目的是領著讀者“見識經典”。溫儒敏先生認為:作為“向導”式的普及讀物,《經典常談》能夠帶領學生對代表中華傳統文化的主要書籍作粗略的巡視;閱讀這一知識類讀物,應當以獲取有關古代典籍、文化的知識為主,認真記憶、理解和思考。[4]
1.梳理經典基本知識點
事實性知識包括學生通曉一門學科或解決其中任何問題所必須了解的基本要素,這些要素包括某些具體指稱對象的符號或表達重要信息的“符號串”。《經典常談》每一篇都包含古代典籍、思想文化的術語知識和信息片段。如《〈說文解字〉第一》從倉頡造字的傳說講起,講到《史籀篇》《倉頡篇》等“字書”的知識,“契”“鑄”“書”“印”等中國文字書寫的知識,象形、指事等關于造字用字的知識,篆書、隸書等書體演變的知識等,這些術語知識和信息片段是了解與描述中國文字學最基本的要素。知識類型與認知方式大致對應,事實性知識對應的認知方式主要是記憶,學生須梳理并了解涉及古代文化典籍的標記和符號,記住并能回憶出它們所對應的指稱對象,才能算是摸到中國文化典籍的門道,為進一步見識經典打好基礎。
2.形成經典概念關聯圖
概念性知識包含分類和類別的知識,掌握分類和類別有利于將各種現象結構化、系統化。梳理出典籍的術語知識和信息片段后,需要對這些片段加以組織,尋找各個片段的相互關聯,明晰各部分之間是如何產生作用的,使之結構化。如對《〈說文解字〉第一》的主要內容進行梳理,可以發現它大致圍繞文字的產生、字書的發展、文字的沿革和書體的演變四個關鍵概念展開介紹,將文本主要信息與這四個概念相聯系,形成概念關聯圖(見圖1),就能更清晰地了解《〈說文解字〉第一》的主要內容,并能知道這一篇被視為“微縮版的中國文字學”的原因。
3.明晰經典知識結構網
概念性知識中關于模型和結構的知識能夠為復雜的現象、問題提供清晰且系統的見解,能夠進一步闡明各部分的相互關系。整本書閱讀是將部分進行整合融通,發現和建立各部分之間或隱或顯的關系網絡,形成明晰的整本書結構。《經典常談》雖各篇獨立成文,但作為整本書是一個有機的結構,展現了我國古代文化的基本面貌。引導學生從整本書的結構內容維度,梳理出作者整體構思中的古代文化經典的知識結構(見圖2),既可以讓學生形成對古代文化典籍知識譜系的認知,又可以使學生提高整體認知能力、積累整本書閱讀經驗。
二、文本獨特魅力:“述學”的程序性知識
程序性知識是關于如何做事的知識,反映的是一個領域或學科的專家思考和解決問題的方式。《經典常談》成書于1942年,時任教育部文化組委員的楊振聲邀請沈從文和朱自清編寫國文教科書,先后完成《高小實驗國語教科書》和《中學國文教科書》的編寫工作。朱自清在編寫教科書時,“于文章注釋外,又旁參博考,寫下來若干部國學要籍的提要和說明,這部稿子,就是《經典常談》的底本”[5]。朱自清學者和國文教員的雙重身份,賦予了他準確把握教育對象、清晰定位文化普及工作的能力。朱自清特殊的職業背景使得《經典常談》作為“述學體”在普及學術時能夠明白曉暢而又準確精到。引導學生體味和模仿《經典常談》的寫作思路、表達風格等程序性知識,也應是《經典常談》整本書閱讀教學的重要內容。
1.化深為淺的“述學體”
“述學體”不僅關乎學者的文化趣味和專業知識,更重要的是如何恰如其分地“表達”自己的學養和思考,最好還能在論證方式上“出新意于法度之中”,這對作者的學識、修養、洞見、才情有很高的要求。[6]《經典常談》致力于文化普及和經典訓練,朱自清將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囊括進這么小小的一本書中,不僅得益于他舉重若輕的學識修養,更得益于他點面結合的述學結構和化深為淺的述學風格。《經典常談》講述重點是古代典籍,以“書”為“點”,以“點”帶“面”,再將若干的“面”聯結,呈現中華傳統文化的基本樣貌。[7]前九篇談“小學”和經史,以經典為主,后四篇論子部和集部,以文體為中心,力求“點面結合”。或依托一部書呈現一門學問,如《說文解字》與文字學;或以一部書展現一段歷史,如《春秋》與春秋五霸;或追溯源流,詳論文體的嬗變,如《詩第十一》論述了從樂府到唐宋詩的詩歌史。十三篇的內容,囊括了中國文化最重要的典籍,“點面結合”的述學結構能夠做到重點突出,線索明了,非常適宜于學術普及。《經典常談》述學風格簡潔凝練,往往能化深為淺。相比于其他古代文化述學者,朱自清很少直接引用經典原文,而是把原文翻譯成白話文加以引用,從而使文章變得簡潔又淺顯。如《〈戰國策〉第八》用白話文講述縱橫家蘇秦和張儀的生平經歷,通俗曉暢。他在書中加入了許多傳說和故事,比如《〈說文解字〉第一》用倉頡造字的傳說引入,為艱深的學術增添了趣味性。他利用夾敘夾議,將史料、原典與自己的理解融合起來,運用對比研究,突出每一部經典的特別之處,最大限度地展示經典的核心。[8]一系列手法的運用得心應手,共同造就了《經典常談》深入淺出、淺近易懂的“述學體”特色。
2.優游不迫的“閑話風”
《經典常談》是關于古代典籍的艱澀的學問,然而其目的是要帶著讀者“航到經典的海里去”。為了降低閱讀的難度,朱自清采用一種講故事、聊天式的“閑話”筆法,娓娓而談,態度親切,與讀者平等對話。《〈春秋三傳〉第六》開篇以孔子泣麟的故事入題:“‘這是麟啊。為誰來的呢!干什么來的呢!唉唉!我的道不行了!’說著流下淚來,趕忙將袖子去擦,淚點兒卻已滴到衣襟上。”心理描寫式的話語把孔子對周禮崩壞的失落與感慨刻畫得惟妙惟肖。再如《〈三禮〉第五》:
儒家說初有人的時候,各人有各人的欲望,各人都要滿足自己的欲望;沒有界限、沒有分際,大家就爭起來了。你爭我爭,社會就亂起來了。那時的君師們看了這種情形,就漸漸給定出禮來,讓大家按著貴賤等級,長幼的次序,各人得著自己該得的一份兒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各人也做著自己該做的一份兒工作。
口語化的語言風格,用輕松流暢的談話方式與讀者交流思想感情,態度從容,平易親切。作品中到處充滿看似漫不經心的閑談,實則絲絲入扣,作者將自己從學術研究中領悟出來的飽含思想的理解講述給讀者,將經典文化與活潑生動的氣息糅合在一起,使作品舒卷自如,“透著優游不迫的神兒”。
3.嚴謹求實的“學術味”
朱自清是研究古典文化的學者,《經典常談》“或采用成說,或斷以己意,無不擇別精審、詮解詳確,表現出高卓的識見和深邃的探究”[9]。書中吸收了顧頡剛的“古史辨”的學術新成果,融合了雷海宗、陳夢家等經史和文字學方面的研究成果,有大量朱自清對于經典的考證和議論,表現出其獨具特色的學術思想。如《〈尚書〉第三》論及《尚書》的內容及其成書過程、“今文”“古文”之爭及《尚書》屢遭兵亂的處境,對爭論不休的《古文尚書》,他大加贊賞清代諸位學者的辨偽工作,據理力證其為贗品,有理有據,論點與考證相結合,令人信服。在陳述學術觀點時,朱自清用詞準確而又有分寸,顯得十分嚴謹。在表達不確定的推斷或不能下結論的問題時,他大量使用“似乎”“也許”“大概”“大約”等表示估量意義的副詞,如在論述《詩經》“以史證詩”時,他說:“《小序》每篇一條,大約是大小毛公作的。以史證詩,似乎是《小序》的專門任務。”對尚無定論的學術問題絕不輕易下結論,求實嚴謹的學術態度彰顯出朱自清的學者風范。
三、整本書閱讀方法:閱讀的策略性知識
安德森認為,策略性知識是元認知知識類別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內容,是關于如何學習、如何思考和如何解決問題的一般性策略的知識,學生可以運用這些策略和方法去記憶材料、提取意義、領會內容。落實到整本書閱讀當中,策略性知識就是有關整本書閱讀方法和閱讀策略的內容,解決的是“怎么讀”的問題,是學生在整本書閱讀過程中應當掌握的重要知識類別。學生的整本書閱讀是有目的、有意識地選用適宜的策略性知識來開展閱讀活動并監控調節自身的閱讀過程。《經典常談》作為“知識類讀物”和“學術散文集”,其文本體式的獨特性也要求學生選用合適的策略性知識,并具體運用于閱讀過程中,以實現“這一類”整本書閱讀效果的最優化。
1.依趣切入的選擇性閱讀
統編語文教材將“選擇性閱讀”作為《經典常談》的閱讀策略,目的在于幫助學生更好地掌握整本書閱讀的策略性知識,進而讀好《經典常談》或這一類書。選擇性閱讀本質上是一種帶有主觀目的、理性很強的信息提取策略。鑒于《經典常談》作為學術性著作給學生帶來的艱澀感和陌生感,學生依據自己的興趣首先進行選擇性閱讀,是開展《經典常談》整本書閱讀的有效策略。一方面,開展以興趣為導向的選擇性略讀。學生結合目錄瀏覽全書,對自己感興趣或易讀懂的部分進行選擇性略讀,通過“經典故事登記表”“閱讀興趣發現卡”等對自己的閱讀所得進行記錄,隨后通過交流互相啟發,實現對全書內容的概覽和梳理。另一方面,開展以主題為導向的選擇性精讀。在初步了解整本書的基本內容后,學生按照自己的興趣就某一主題選擇相應內容進行精讀,對相應主題統攝的整本書內容進行概括比較與歸納總結,形成自己的閱讀感悟,并通過課堂交流、小組討論等形式進行主題閱讀展示。[10]按照自己的興趣自主選擇閱讀內容,可以提高學生親近經典的意愿,激發學生參與閱讀的能動性,從而在多輪次的選擇性閱讀中熟悉整本書內容,以古代文化經典滋養學生的精神成長。
2.循理深入的貫通性閱讀
《經典常談》整本書閱讀,不能僅僅滿足于依照興趣對各篇章作大致的分析,還要把全書作為“整本”的有機體來考察,了解作者創作整本書的意圖,從總體上把握整本書的意義、價值和特色。要發現“整本”的價值,就需要注重各篇章的整合與融通,關注篇章之間、篇章與整本的多維關聯,關注作者的整體構思之理和整本書呈現出來的內在結構之理。《經典常談》十三篇內容雖各自成文,但其“點面結合”的內在結構使得各篇章形成一個有機的整體。在選擇性閱讀的基礎上,通過貫通性閱讀任務,如“擬篇章副標題”“撰篇章導讀語”“畫篇章思維圖”,借助序言了解基本結構,按照目錄對各篇進行分類梳理,以引導學生關注單篇和整本的多維關聯,把握作者的整體構思和整本書的內在結構,從而理解整本書的獨特意蘊和獨有價值。通過一系列貫通性閱讀任務,帶領學生走進整本書,讀出作者的整體構思,勾勒古代文化典籍的基本脈絡,引導學生形成整體性認知,達到“積累整本書閱讀經驗”的目標。
3.延伸而出的拓展性閱讀
朱自清在序言中說:“如果讀者念了這本書,便以為已經受到了經典訓練,不再想去見識經典,那就是以筌為魚,未免辜負了編纂者的本心了。”完成《經典常談》的閱讀后,引導學生拓展延伸到經典原著的閱讀,才更符合朱先生創作的意旨。研讀經典原著,可以先選取語文教材中的相關篇目,如《〈論語〉十二章》《〈詩經〉二首》《〈莊子〉二則》《〈禮記〉二則》等。引導學生學以致用,將《經典常談》中的論述與教材篇目的學習相互關聯,把教材內容視為《經典常談》的例證,也可以把《經典常談》的闡述作為理解教材內容的知識背景,從而獲得對《經典常談》以及教材內容新的理解。同時,學生可以從《經典常談》出發,走進更多的古代文學作品和文化典籍,運用多種閱讀方式進行比較閱讀,并結合《經典常談》中的相關內容進行研讀,從而加深對古代經典的了解,增強文化自信。
綜上,在知識分類理論視域下,對《經典常談》不同類型知識進行合理選擇并確定教學內容,不僅能幫助教師采取具體可行的教學方法,還能促進學生學習方式的轉變,從而提高整本書閱讀教學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