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歌曲在高校美育中的文化價值與實踐路徑

蔡元培提出“美育”之理念已逾百年，但成為大眾話語中的熱門詞卻是近年之事，時至當下，美育浸潤可謂已深入大中小學藝術課堂。美育的直接或間接功用有目共睹，可全方位提升受教者審美品格，拓寬藝術視野，更可從民族情懷、文化品格等方面助力當代學子成為思想健全且具備一定藝術審美格調的人，促進其全面發展。美育有其獨特學科維度，區別于科學教育的求真務實，它更側重培養學生對藝術美的興趣與理解，但與單純藝術素質教育又有所差異。美育涵蓋極廣，有從理性歸納總結，如哲學層面對美加以闡釋及賞析等知識型教育，也有從感性層面的實踐型教育，如培養聽覺審美的音樂技能，視覺審美的美術、書法等，或綜合性培養戲曲、舞蹈等，可謂是多角度、全方位的藝術審美教育。筆者依據美育學習不同層次與階段，將其分為三個層面。首先，“尚美”，即初級接觸藝術審美，對藝術美有所追求并具備一定美的認知；“析美”，即對藝術有相當了解并有相關知識儲備，具有解析藝術美的能力；“審美”，熟悉藝術表達的不同形式，具備解析藝術美的內在特征并已上升到較高審美意識。美育雖有多元文化內涵，介入高校教育的路徑也有多種形式與路徑，但如何更加貼合現代教育要求并加以拓展，實現美育整體目標，就需要理論研究者與教育實踐者的共同努力，思考如何多維度、多角度引導學生了解并熱愛藝術美，其中，古詩詞歌曲是能激發學生興趣的重要路徑之一。

一、古詩詞歌曲的藝術特色

古詩詞歌曲創作濫觴于上世紀30年代，青主開啟了現代藝術歌曲創作范式下的中國古詩詞歌曲創作，這是西學東漸在文學藝術領域中西結合的重要形式。即將西方藝術歌曲的創作與演唱方式與中國文化音樂相融合，繼而創作出有高度民族文化意蘊且藝術化的聲樂作品。一般而言，民族經典文學不僅是該國傳世典范，也是全人類共有的文明財富，同時也是音樂、戲劇等多種藝術形式的寶貴源泉。以本國詩詞文學作品為題材加以創作是諸多作曲家之鐘愛，其中，有鮮明中國文化烙印和濃郁民族文化特色的古詩詞也備受中國作曲家青睞，成為音樂創作中越來越受關注的內容。

古典詩詞藝術歌曲創作至今約已百年，可分三個時期。早期如青主、黃自等作曲家對古詩詞歌曲的創作具有開拓性意義，這些作品與既往以民間吟唱為主的古詩詞歌曲演唱全然不同，是作曲家充分運用西方音樂創作技法，結合古詩詞的文化意境與思想內涵加以創作，并賦予歌曲以個性化特征，如青主的《大江東去》，黃自的《點絳唇·賦登樓》《南鄉子》，譚小麟的《金陵城·相見歡》等。第二個時期是1949年至1978年，這一時期古詩詞歌曲創作有所減少，但黎英海、羅忠熔等作曲家還是不斷推動著該創作領域發展，并更加固化了中國風韻特征。這時期以毛澤東古體詩詞為題材創作的歌曲更具代表性，如李劫夫的《蝶戀花·答李淑一》《卜算子·永梅》等。第三個時期，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以羅忠镕、趙季平先生等為代表的作曲家將古典詩詞歌曲創作發展到新階段，如羅忠镕的《涉江采芙蓉》，不僅在古詩詞歌曲創作領域，甚至在中國現代音樂創作中都有相當的開拓性意義。此時起，諸多作曲家涉足該領域創作，如趙光的《江雪》、溫德青的《行薇山亭賦韻》、莫五平的《水調歌頭》、高為杰的《金陵酒肆留別》、趙季平的《靜夜思》等，古詩詞歌曲可謂百花齊放，氣象萬千。

古詩詞是中國古典文化與東方文化的重要代表，歌詞所蘊含的形式美、結構美、韻律美以及文人情懷可謂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集中體現。古詩詞乃華夏文脈所在，濃縮了文人的家國情懷、浪漫情感與人生經驗。故此，古詩詞歌曲是用藝術方式打開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路徑，是培育當代學子了解傳統、接受傳統、感受美好以及凝聚中華認同、培養民族向心力的重要渠道。尤其是歌曲音樂具有朗朗上口、委婉動情的藝術美感，善于烘托氛圍并能夠極大提升詩詞意境，還有旋律容易長久記憶等特點，都使得古詩詞歌曲將是美育及思政教育的重要手段，值得我們在高校廣而推之，并形成欣賞、學唱和表演為一體的綜合模式。

二、古詩詞歌曲的文化價值與社會意義

1.古詩詞歌曲在美育中傳習是國家文化發展的需要

詩詞文化是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是構筑中華文明的核心所在，更是中華文化及中國精神的集中表達。其所蘊藏的文人階層對中華文明的探尋，對精神家園的向往，以及人文精神建構都躍然紙上。古詩詞歌曲中既有“天下為公、天下大同”的社會理想或是“修齊治平、興亡有責”的家國情懷，也有溫婉細膩的一腔柔情。既有對社會不公的鞭撻，也有文人瀟灑飄逸、意象萬千的揮灑開懷。

其次，詩詞是中華文明的文化精髓，是展示中華文化與構建中國現代精神的核心之一。古詩詞歌曲不僅兼顧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意蘊，更是融入了當代作曲家的藝術思考，可謂近當代文藝創作中兼容中華文化魅力與現代藝術氣息的形式，因此，其具備在高校傳播的文化與藝術基礎。

再次，西學東漸，現代科技力量逐漸成為時代主角，現代文明對中華崛起有決定性意義，但對傳統文化的沖擊也是顯而易見。文化交融過程對中華文化的認知與批判稍顯偏頗，由此帶來對傳統文化的忽視與陌生。在中華文明重構的歷史端口，探尋中國文化發展的內在推動力，需要學者對此深入研究。故此，古詩詞歌曲是藝術素養教育，也是中華文化教育，更有實踐教育的便利性，加之歌唱藝術便于普及的特點，努力使之成為學子喜愛的藝術體裁，故而古詩詞歌曲進入高校美育課堂有獨特的文化藝術價值與重要的社會意義。當然，如何促成該形式進入校園，促使學生喜歡并積極理解古詩詞歌曲的文化內涵與藝術魅力，還需要從理論層面加以剖析，推動其在美育課堂廣泛傳播。

2.古詩詞歌曲傳習是國民文化層次提升的需要

新時代以來，古詩詞文化及古詩詞歌曲熱潮迭起的現象背后有著深刻社會因素與文化內在驅動。首先，古詩詞及其相關藝術形式是文化自信與文化崛起的重要載體，得益于此，古詩詞文化越來越為大眾重視，如中央電視臺等國家頂流媒體的黃金檔舉辦古詩詞相關活動，并得到廣泛好評。其次，大眾文化層次提升所帶來的文化需求。國家經濟快速發展，高等教育日趨普及，知識水平、科學素質及藝術素養的廣泛提升，使國民文化素養達到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程度。文化水平的提升改變了國人審美觀念與藝術追求。學習古詩詞文化不僅可優雅地表達，更可用詩化語言表達豐富內心情感，這也是當代文化審美范式的重要轉變。

三、多層次立體化構筑古詩詞歌曲在高校美育的傳播與實踐路徑

1.以創作為抓手引領古詩詞歌曲的傳播

古詩詞歌曲是傳統文化與藝術表達有效結合的藝術體裁。其文字可突出思想主旨，表達精神內涵，音樂則不僅能表現歌詞情感指向，同時可極好地烘托文學意境，彼此相得益彰，完美融合。在傳播領域，由于歌曲的音樂性、可聽性以及易于接受的傳播便利性特征，歌曲往往比文學性作品傳播速度更快，范圍更廣，或許這也是最能沉浸到美育課堂并能得到廣大學子認同的形式。正是有國家層面不斷倡導，詩詞文化日漸興盛，學生藝術品味高雅化以及歌曲藝術便于傳播等特點，使得古詩詞歌曲有進入高校美育課堂的必要性與便利性。

近現代古詩詞歌曲創作伊始就與高校藝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早期古詩詞歌曲為歌唱家演唱中國風格歌曲提供作品的同時，也為廣大聲樂學子擴充了演唱曲目。古詩詞歌曲作品眾多，但若想讓其得到普通聽眾的認可，需在創作環節下功夫。首先，需要發揮歌曲藝術可聽、可賞，便于記憶，易于表達的優勢，即既要注重詩詞內容與精神內涵的深刻挖掘，注重藝術歌曲雋永優雅的品格，同時也需要兼顧大眾審美，即強調歌曲藝術的歌唱性與音樂性。藝術創作作曲家在探討音樂表達的多種可能性時，也要重視藝術的大眾性原則，要用美好激蕩人心，要用音樂感染人性。缺乏旋律美感的歌曲作品，很難得到大眾共鳴與認同，也勢必為大眾所舍棄，難于廣泛傳播。

2.以專業教學與演唱為示范，引領古詩詞歌曲普及

古詩詞歌曲雖是可面向大眾普及的藝術形式，但究其創作本質，還是專業作曲家為推廣中華文化、推動中國聲樂藝術而創作的具有較高藝術水準且有相當歌唱難度的藝術歌曲作品。作曲家既有內容與形式結合的考量，也要有藝術語言的創新性與獨特性思考，因此，藝術歌曲有一定歌唱難度亦屬正常。但若歌曲旋律足夠有特點且能打動人，并有優秀歌唱家的精彩演繹范本，往往會形成極為快速而廣泛的傳播，甚至是以幾何方式遞增。一部分歌曲通過簡單學習即可廣泛普及，但有些歌曲需要專業歌唱家舞臺呈現，產生引領和示范性意義，由此促使音樂愛好者聚焦，并引發大眾廣泛愛好和廣泛傳播，這也是古詩詞歌曲邁向大眾文化的重要路徑之一。優秀歌唱范本往往對音樂愛好者有激勵與引導作用，如鄧麗君演唱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王菲演唱的《水調歌頭》等歌曲傳唱一時，影響廣泛。再如歌唱家姜加鏘、方瓊近年來致力于古詩詞歌曲創作與演唱，委約創作并演唱了一批優秀古詩詞藝術歌曲，極大推動古詩詞歌曲發展，也引發廣大愛好者追捧。如方瓊教授主導的“長相知—古詩詞音樂會”，在不同城市演出均是一票難求。這既體現了歌唱家的個人魅力，也側面印證了古詩詞歌曲得到大眾喜愛。

3.古詩詞歌曲在高校美育的實踐路徑

古詩詞歌曲在高校美育課堂傳播既是民族文化學習，也是藝術美的浸潤，更是當代社會對高校畢業生全面素質的需求。首先，學校美育課堂加強古詩詞歌曲欣賞，真正實現“以文化人、以美育人”的“美育浸潤”。通過聆聽與欣賞古詩詞歌曲，促使學生以古詩詞歌曲為媒介，了解中華文明精神。其次，美育課堂學唱古詩詞歌曲。課堂教學不僅有理論欣賞，還需增加實踐性教學，如學唱古詩詞歌曲。這將是真正理解音樂美、掌握歌唱藝術并能夠感悟中華文化魅力的路徑。再次，高校業余合唱社團在選取演唱曲目時，積極提倡并加強古詩詞歌曲演唱與訓練。合唱團或小型室內樂表演是學校高水平藝術團的重要標志，是引導學生喜愛高雅藝術、提升審美情趣與格調的有效手段，也是校園文化藝術化的主要途徑之一。如在學生獨唱、合唱的曲目設計時融入古詩詞歌曲，相信會產生積極的促進作用，引導學生了解古詩詞歌曲，繼而推動中華文化傳播。

古詩詞歌曲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結晶，也閃現著中國作曲家的天賦靈光，是古代文人精神的集中體現，亦是古今、中西文化交融之果，既有濃郁東方詩性文化之美，又洋溢著現代音樂藝術的時代氣息。故此，古詩詞歌曲無論是文化價值取向，或是藝術美感，再或是思想意義，均非常適合于現代美育普及。

由此，期待古詩詞歌曲在高校美育綻放出絢爛光芒。

本文系2020年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一般項目“‘文化自信’視閾下推動中國古詩詞音樂文化傳承與創新的路徑研究”（2020BD01143）；2023年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西部項目“民族性與地方性：新時代音樂評論的理論與實踐研究”（23ED217）的階段性成果。

白曉煒北京電子科技職業學院副教授

潘穎上海音樂學院碩士

（責任編輯李欣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