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網絡的發展和應用已經向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覆蓋,它一方面深刻改變著人們傳統的思維習慣和行為方式,并且給生活和生產帶來諸多便利;另一方面卻導致網絡環境下人的情感的變質與異化。因此,人們不僅要辯證地看待網絡,還要反思和重視網絡情感異化現象的出現。網絡情感異化作為一種現象,它表現為現實生活中人際交往的情感弱化和主體身份的角色物化以及人們囿于網絡的價值固化。究其本質,主要在于人的自我需求的膨脹和主體性的消隱以及心理健康的偏差。對此,應深入探究網絡中人的情感異化的表現形式和本質,幫助人們從網絡情感異化的影響中回歸與超越。
關鍵詞:網絡;異化;情感異化;倫理反思
中圖分類號:B829 "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2096-3769(2024)06-090-07
高速發展和廣泛應用的網絡,已經延伸到人們學習、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也逐漸成為人們生存發展的另一空間。根據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中的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8月23日,我國互聯網的普及率高達76.4%,網民規模已達10.79億,而人均每周上網時長29.1個小時。[1]隨著網絡持續深入的發展和應用,人們對網絡的使用變得頻繁且對它的依賴更深,更是出現了情感異化現象。“異化”是一個復雜的哲學名詞,是指人與自身勞動、產品、社會關系和自身本質的關系被顛倒、扭曲,從而使人喪失了真實的自我。其在《外國哲學大詞典》中的釋義是轉讓、出賣、疏遠化等,表示把一物轉讓于別人,一物向與已相異的方面轉化。[2]基于網絡環境下的情感異化則是指作為人生命重要維度的情感,由于受到網絡中各種因素的影響,其與人自身相分離,并且反過來制約甚至剝奪人自身主體性的狀況。在人們被網絡所異化的過程中,產生了人與人之間情感的弱化、疏離和主客體身份的顛倒互換以及囿于網絡的價值觀念固化等問題。因此,深入審視和剖析人們對網絡所產生情感異化的現象和成因,以獲得合理且有效的化解路徑是十分必要的。
一、網絡情感異化的現象呈現
我國于1994年接入互聯網以來,網絡的發展日新月異,人們的現實生活已經和網絡世界緊緊聯系在一起。但是,網絡的加速發展,會促使人們思想觀念的碰撞、社會結構的變化,這反映在網絡虛擬社會中,人們陷入對網絡依賴的地步,甚至抱有一種畸形的情感需求。正如尼古拉·尼葛洛龐帝在《數字化生存》一書中指出的,信息化時代,人的工作環境和生活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隨著人們生存環境越來越數字化,人將出現異化表征。而網絡情感異化則是網絡時代下的新形態、新表征之一,其主要體現在人際交往的情感弱化、主體身份的角色物化、囿于網絡的價值固化等多重維度。
1.人際交往的情感弱化
作為人類的存在方式和活動方式,人際交往最早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必要條件,也是交往主體個性發展的必要和普遍的條件。人們需要融入社會,以保證自身的生存并通過與他人的互動交際來發展自我。而交往的立足點則是以人與人之間情感作基礎。所謂情感,是指對外界刺激作出肯定或否定的心理反應,是人自由而全面發展的重要維度。正如徐明華對情感作用的描述:“一種理解世界、把握人性的方式。”[3]但是,人們在網絡世界中卻逐漸顯現出情感異化現象,即人際交往的情感弱化。
一方面,人際交往的情感弱化表現為人與人之間道德情感的冷漠,即“一種人際道德關系上的隔膜和孤獨化,以及由此引起的道德行為方式的相互冷淡、互不關心,乃至相互排斥和否定,如同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所描述的‘不誠’和‘他人即地獄’”。[4]網絡時代下的交往并不同于現實中人與人之間面對面的直接式交往,而是一種人機交往,即網絡是一種媒介,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交流通過網絡進行,所有語言文字的背后都是一串串符號和數據流。正是這種新興的交往方式,突破了傳統人際交往模式的桎梏,打破了以往傳統交往在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但是,網絡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主體的“脫嵌”[5],將社會制度和社會關系從時間和空間中抽離出來,從而減少了人際互動的投入,加劇了人與人之間情感的距離,使人喪失了人際交往的能力和資源,模糊了情感的人類本源,最終使人們在人際關系與交往活動中變成一個冷漠無情的“局外人”“陌生者”,并使得情感經驗的生成與接受逐漸異化。另一方面,從對立面的聯系去認識和把握一種現象。既然人與人之間的現實交往趨于淡化甚至于惡化,那么相反地,人際交往的情感弱化就表現為它的對立面,即人機交往的情感強化。伴隨著網絡時代的來臨,人與非人之間的交往正在通過情感這個黏合劑產生前所未有的變化。人們在現實生活所遭遇的挫折和困難、不幸和悲傷以及得不到的欲求,都將通過網絡交往的方式得到心靈的慰藉和精神的滿足。久而久之,網絡就為人們煩惱的宣泄、情感的寄托提供了途徑,從而使人更加依賴和癡迷網絡,并將人與人之間主體性的交往關系降格為人與物之間的關系。馬爾庫塞認為,技術不僅造成了社會“病態”,還導致了人的異化。因為人們一旦對這種工具性的交流方式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境地,那么這種交往方式的虛擬性在很大程度上就會淡化人的真實情感,并且也將會束縛和阻礙人的社會性發展,最終使得人機交互的情感聯結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強化以至于產生異化。
2.主體身份的角色物化
人發明網絡之時,毫無疑問,人是網絡社會的主體身份,而人所創造出來的物——互聯網是客體身份。所謂物化,就是指社會關系變成了一種物的純粹的屬性,將原來具有主體性的社會關系翻轉變為主導者。[6]而主體身份的角色物化,則是指人們在網絡環境下,原本應該作為客體的網絡卻控制和“奴役”了主體的人,并且在主客關系中占據主導地位,從而導致了主客之間關系的混淆和顛倒,以至于雙方原本的角色實現了互換,主體的人被同質化、物化。正如孔子所說:“同則無好也,化則無常也”[7],人在網絡世界中沉溺的時間越久,就越容易受到網絡潛移默化的影響,逐漸由主人公的角色轉變成為工具的附庸甚至是工具的“奴隸”,從而產生同化、物化。人對網絡所投入的情感,反而把人們拉進物化的深淵,而物化和異化又是聯系在一起的,因此主體身份的角色物化也是網絡時代下人的情感異化的表征之一。
一方面,作為主體的人的情感被網絡數字資本所裹挾。所謂數字資本,是指以網絡為載體和平臺,并集數據分析、算法推薦于一身的網絡數字技術,通過對網絡信息的高度壟斷和絕對支配,來計算并創設出一隅“籠絡”和滿足個體情感需要的自由場域。隨著時間的推移,數字資本正逐漸成為一股裹挾、控制、束縛人們情感的異己力量,并且它不但不是“為我”的,而且還是“反我”的。[8]當人的情感離開了身體這一現實的載體,卻附庸和依賴在網絡這個“虛體”之上,情感本身也就由“實”走向“虛”,開始產生異化。而人對待網絡的情感發生畸變之后,其主體人的情感寄托的場域將從現實世界轉變為網絡空間,并且其身份也從主體轉變為客體。這種身份上的轉變并不是將現實的人真正轉變為物,而是描述一種主客體的屬性和二者之間的聯結,即人被網絡數字資本所“奴役”,并逐漸喪失了其主體性而異化為客體抽象的數字資本的存在。另一方面,作為主體的人的情感主動地向網絡敞開。這些主動投入情感的人大致有三種:第一種是在現實生活中飽受壓力的人。他們受到來自學業、工作和生活上的巨大壓力,因此想要逃離現實世界,進而希冀能在網絡世界中得到精神慰藉。第二種是在現實生活中本身就缺乏愛和情感關懷的人。他們大多數是來自重組家庭和家庭氛圍不和睦的原生家庭以及留守家庭。由于無血緣關系、壞脾氣、長時間孤獨等原因,他們渴望獲得愛和情感關懷。第三種是將網絡作為一種高效辦公工具的人。他們將網絡視為自己的“得力助手”,并且憑借此工具以最少的時間獲得最大的利益和生存資源,因此樂此不疲地暢游于網絡中。無論是哪一類人,他們都從內心“將數字化生活描繪成‘希望之城’”[9],并認為在那里可以獲得很多自己所需的東西。久而久之,人們就會對網絡產生一種擬情關系,即將網絡視為家人、朋友等重要的他者。這種人與網絡之間的情感聯結使人們變得更加依賴網絡世界,同時也會使人在情感滿足中逐漸失去自我,人的情感流變為異化的“他物”,情感的主體也被置換了身份。
(三)囿于網絡的價值固化
隨著網絡信息推送技術的不斷深入發展,依托大數據分析、云計算的個性化信息推送服務應運而生,人們在享受技術帶來紅利的同時,個性化定制信息所提供的單向度的價值觀正長期固化人們的思想和情感,久而久之將人們囿于同質化信息包裹的“繭房”之中。
一方面,網絡個性化定制信息的單向度傳播在一定程度上固化了人的思維方式。這里的“單向度”并非是指人們獲取信息方式的單一化,而是指網絡個性化定制信息的傳播具有單一且固定的特點,即根據網絡用戶的喜好生成個性化的定制信息,并且精準推送給信息接受者,這種路徑是單一的、固定的。在網絡中暢游的人們,被這些大數據計算出來的信息所包圍。換句話說,人們不僅囿于個性化的定制信息之中,也局限于自己的思維和價值觀之中,最終形成固化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亦即由對現實具有肯定和否定能力的雙向度的人變成了單向度的人。正如馬爾庫塞指出,“單向度的人,即喪失否定、批判和超越能力的人,這樣的人不僅不再有能力去追求,甚至也不再有能力去想象與現實生活不同的另一種生活。”[10]另一方面,多元化的網絡信息影響了人的思想獨立性。正如美國學者羅斯扎克曾說過:“信息過多實際上會排擠觀念,使人(尤其是年輕人)在空間和零散的事實面前六神無主,迷失在無形的信息泛濫之中。”[11]在人與網絡對話的生存空間里,我們能接觸到網絡中的海量信息,也能隨意獲取我們想要的信息。但是,隨著大量網絡信息充斥在網絡空間,我們由原先的知識渴求者、探索者變成了二手信息的直接獲取者,這就導致了人們不再去追求知識和真理,也不愿意獨立思考,而是一味地信任被處理和加工過的信息,也逐漸習慣了不需要動腦思考就能直接獲取信息的狀態。此外,人們長期沉浸在網絡所提供的豐富多彩的信息之中,其認知和見解就會受到影響,并且其價值觀也會趨于同質化。因此,“我們越是沉溺于其中,也就越來越可能喪失沉思默想、沉潛把玩的能力,容納、截獲或提煉意義的能力,結果,不知不覺中,我們成了信息的俘虜”[12]。
二、網絡情感異化的內在追因
人們在使用網絡的過程中之所以會依賴、癡迷,甚至迷失了自我,既是源于網絡虛擬世界能夠帶來現實世界不能被滿足的欲望和需求以及病態化的心理趨向,又是由于人們在利用網絡的同時,不知不覺反而被網絡所“奴役”和物化,并逐漸喪失了作為人獨有的主體性,最終使得人們深陷于網絡的情感旋渦之中。
1.自我需求的膨脹
馬斯洛把人的需要劃分為低級需要和高級需要,高級需要是相對于前面低層次的需要而言的,自我實現需要是最高層次的需要。[13]網絡這個虛擬的空間正好為滿足人們的自我需求提供了一條捷徑。
其一,網絡時代下,消費主義觀念盛行,人們對于物質生活的追求越來越高。正是由于消費主義的侵染,網絡中的部分價值取向和價值宣傳已偏離了正確的軌道,其中裹挾的錯誤思想觀念嚴重影響著人們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形成與塑造。與此同時,網絡也由此出現了很多的電商平臺,如淘寶、京東、拼多多等。這些電商平臺的出現,使得人們的自我消費需求有了得以實現的地方。人們可以輕松購買到各種商品,以此來滿足自身膨脹的消費需求。這種看似消費狂歡的背后,實則是消費主義迎接網絡時代而逐漸異化人們的表現。久而久之,人們就會陷入網絡消費的漩渦之中,而其無底洞的自我需求將會帶著人們走向網絡情感異化的道路。
其二,由于網絡具有隱匿性的特點,人們可以借助網絡的隱匿性恣意地去表達自我。這種表達自我的背后其實是人們在現實生活中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事情的縮影。現實世界是一個受法治約束的社會,而網絡社會則缺乏完善的監管制度和法律法規。人們在網絡的社交言論都是以文本符號的方式呈現其中,并且人們能夠通過虛擬的ID和賬號在微博、知乎、B站、抖音等媒體平臺表達自我,這既能宣泄對現實生活的不滿與憤恨,又能表達自己的意愿。而這歸咎于網絡自身的隱匿性特點,它將具有客觀實在、自主自覺性的人變成了活躍于網絡的一串串數據和符號,“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互動亦成為一種技術性、符號化的互動”[14]。歸根結底,人們的自我需求及其膨脹才是他們利用作為工具的網絡去實現滿足自我的根本動機。
2.主體性的消隱
在現代社會中,網絡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不僅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還在很大程度上擴展了人們實踐活動的時空范圍,使得人們可以輕松地相互聯系、交流思想、分享信息,形成了一個跨越時空的社交網絡。然而,隨著網絡日益深入人們的生活中,人們的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被網絡重組,“自我意識或精神自我的數字化日益凸顯,并逐漸塑造了自我新的存在樣態”[15],也消解了前網絡時代存在的人與自然、人與人主客二元式的本體論和認識論結構。作為主體的人在使用網絡的過程中存在過度依賴、沉迷網絡世界等問題,超出了人的活動的合理尺度,導致了主體與客體關系的扭曲和轉化。這種扭曲和轉化反映了人們對技術的過度依賴和控制力量的失衡,使得網絡反過來成為一種操縱和控制個體的異己力量。從實質上看,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源在于人在使用網絡中失去了自己的主體地位。[16]
一方面,人的認知能力被遮蔽。網絡匯聚了各式各樣的信息和資源,并且被人們通過各種方式和手段進行獲取,由此網絡成為人們日常所面對的客體。人們在接受這些紛雜的信息時,缺乏理性的認識和深度思考以及實際的參與。此外,人們所接受的信息是經過多重處理之后的精加工信息,不需要人們對這些信息進行分析和辨別,只憑自己的主觀喜好;不愿意追究內容的是非對錯,只求自己稱心如意。久而久之,人們就會陷入信息的漩渦之中,信息就會逐漸成為控制人思想的異己力量,從而導致人的認識和思考能力下降,被網絡所遮蔽甚至沉淪其中,人們的主體性被“降維”和“虛置”。另一方面,人的能動性被消解。能動性是指主體的人為達到其目的而在對象性活動中表現出來的把握、改造、規范、支配客體和表現自身的能力。首先,在網絡中,群體思維和回聲室效應在一定程度上導致個體放棄獨立思考,跟隨群體的意見和行為,這種從眾心理削弱了人的自主性和能動性。其次,網絡中的算法推薦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人們接觸到的信息范圍,形成所謂的“信息繭房”,使得人們的思維趨于同質化,減少了主動探索和批判性思考的機會。最后,“人們脫離直觀的、現實的自然實踐,長期沉浸在網絡環境之中,被網絡信息‘浸泡’,會導致自身的感性經驗積累較為貧乏,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不能被激發”[17],同時也喪失了開展實踐活動認識自我、改造客觀世界的能力。因此,一旦人們對網絡的使用超過合理的限度,就會如馬爾庫塞所說:“技術的解放力量——事物的工具化——轉而成為解放的桎梏”[18],人們會逐漸在對網絡的依賴不斷深化的過程中被異化,其主體性也在逐漸喪失。
(三)心理健康的偏差
人們對網絡的極度依賴和癡迷與人們的心理狀態和社會壓力密切相關。在當今社會,每個人都面臨著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包括學業、工作、生活上的外在壓力,還包括人際交往、父母期許等帶來的精神壓力。這些壓力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人們身體上的疲憊和心理問題的出現。網絡作為一個虛擬空間,恰恰為人們提供了逃避現實、釋放壓力的途徑。人們不僅可以在網絡中找到情感上的寄托,還可以進行社交互動和獲取所需的信息資源。因此,在網絡虛擬世界里,個體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自由和控制感,而這種虛擬的滿足感也使得人們更容易沉迷于網絡世界,從而忽略了現實生活中的一切人和物。然而,長時間依賴和沉迷于網絡世界并不能解決個體的心理問題,反而加劇了心理健康的風險。歸根到底,人們心理健康的非正常發展是由于人的解壓心理、依賴逃避心理和破壞心理造成的。
首先,人的解壓心理。社會的不斷發展和進步帶來了個體生活節奏的加速,同時也帶來了更多的競爭和高要求,使得人們面臨各種來自環境和社會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個體迫切需要找到有效的方式來緩解心理壓力,以維持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網絡世界為人們提供了一個相對自由、無拘無束的平臺,在其中人們可以暫時擺脫現實生活的壓力,如通過社交媒體與身邊的好友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來傾訴自己的心聲;通過觀看搞笑視頻、電影等娛樂內容,暫時忘卻現實生活中的煩惱;通過參與網絡游戲、互動平臺等,與他人共同度過愉悅的時光等,以此來尋找一種宣泄情感、釋放和緩解內心壓力的空間。
其次,人的依賴逃避心理。隨著科技的發展和互聯網的普及,人們越來越依賴于網絡虛擬世界來逃避現實生活中的壓力和不滿。因此,網絡世界已經成為一個可以尋求安慰、放松和滿足的避風港。在這個數字化的時代,人們可以隨時隨地通過電腦、手機等設備連接到網絡,獲取大量的信息和娛樂資源,而這些豐富多樣的信息和活動使人們應接不暇,讓人們深陷于網上聊天、網上購物等各種活動之中。這些“忙碌”能夠填補現實生活中的空虛和焦慮,逐漸讓個體陷入一種麻木和沉迷的狀態。然而,這種逃避現實的心理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反而有可能讓人們越來越依賴網絡虛擬世界,從而忽視現實生活中的責任和挑戰。
最后,人的破壞心理。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往往會受到各種壓力和挫折,如工作、家庭、人際關系等方面的困擾。這些壓力和挫折可能導致人們產生強烈的不滿情緒,而網絡世界為他們提供了一個釋放情緒的渠道。在網絡世界中,人們可以通過匿名身份去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情感,這使得他們更容易將現實生活中的不滿情緒轉化為對網絡世界的破壞行為。此外,現實世界中遭遇的不公平待遇和競爭也是導致人們產生破壞心理的重要因素。
三、網絡情感異化的超越之路
人們沉浸于網絡而導致網絡對人們情感的占據與剝削,并非僅僅是網絡本身所導致的悲劇,而是人們與網絡相互滲透、交互強化的結果。因此,要解決網絡時代人的情感異化問題,需要認清和把握現象背后的真相和本質,規避數字化大環境下網絡對人的情感消耗,努力實現人的情感解放,讓人性回歸本真和自我。究其本質,網絡情感異化危機就是人的危機,與此同時,它正在呼喚著消解網絡情感異化之路,即喚醒自我屬性的主體意識的內在之路和加強網絡社會監管的外在之路。
1.內在之路:喚醒主體的自我意識
馬克思認為,人的個性和意識是由其所處的社會經濟條件決定的,而隨著社會形態的變化,個人的意識和行為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網絡的出現和發展,是人類正在發生的,也是有史以來重大的社會變革。與此同時,網絡也在重構社會形態和秩序。身處網絡時代,人們開始出現情感異化的現象和問題,并且自身主體性意識也在逐漸消解。總之,要解決問題最終還是要靠自我意識的覺醒,只有清醒認識到網絡對人情感的異化,才能走出困境,才能積極恰當地、自由自覺地使用網絡來為人的生活和發展服務。因此,喚醒人們的主體自我意識對于處理情感異化問題至關重要。
其一,喚醒主體自我意識能夠幫助人們更理智地處理自己在網絡社會中的行為和情感,平衡利弊,規避潛在的風險,保持健康的心理狀態。所謂主體自我意識,是指以主體自身為對象的認識,是對人作為主體的地位、作用、任務、目標等方面的自覺認知[19]。人們主體自我意識的挺立,能夠讓人們認識到網絡社會所帶來的便利和優勢的同時,也需要充分意識到網絡社會存在的弊端和負面影響,以及網絡對人的情感異化可能帶來的危害。當人們意識到自己對網絡形成了高度的依賴,無法自由自覺地脫離網絡而進行正常的現實活動時,以及發現自己僅在網絡世界中獲得一時的滿足感而無法真正融入現實社會時,人們的自我主體意識就會對自身的行為進行深刻反思,從而指導自身的行為。
其二,適應網絡社會和信息技術的高速發展,提高對網絡的認識,才能抵制自我主體意識的消解。人的主體意識的消解,正是由于網絡這個新興事物所帶來的未知誘惑以及人們無法適應網絡的高速發展。網絡不僅是人們面對未知和誘惑的新挑戰,也是對人們提出的新要求。基于此,我們要學習和掌握信息技術,從而提高對網絡的認知,認清未知誘惑的利害,增強適應網絡社會的能力。只有這樣,人們才能清醒地認識到網絡社會對人的本質發展的深刻影響,才能從根本上避免對網絡生活的過度依賴,而重新成為具有主體性的人。
(2)外在之路:加強對網絡社會的監管
數字空間猶如一個線上的感性民間社會,人們可以在其中自由暢快地、無所顧忌地抒發自己得不到宣泄的真情實感。[20]正是這種無拘無束的自由狀態和缺乏倫理約束力的網絡氛圍加劇了人們對于網絡的依賴。人們對網絡的情感超越了現實生活中與親朋好友以及家人之間的親情、友情、愛情,逐漸地被網絡所異化,被其所掌控和“奴役”。因此,加強對網絡虛擬社會的監督和管理,嚴格網絡虛擬社會的準入機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網絡虛擬社會中的各種異化現象,促進網絡虛擬社會的有序運行和健康發展。
一方面,更新和完善網絡虛擬社會的管理理念。網絡虛擬社會作為人們生活和發展的另一重要空間,問題和挑戰也在不斷演變和增加。傳統的控制和限制手段已經不再適用于解決網絡虛擬社會中的新問題,特別是與人的異化等復雜現象相關的問題,需要創新思維和管理策略,以適應網絡社會的多元化發展,共同應對網絡虛擬社會中的各種挑戰和問題,提升整個網絡虛擬社會的治理水平和效果。另一方面,將數字ID技術創新運用到網絡中。數字ID技術原本用于金融領域,而伴隨著網絡科技的飛速發展,我國的數字化已全面融入社會發展的各個領域,如目前國內正在使用的微信平臺、支付寶平臺等也應用了數字身份ID。數字ID,一是指在“真實世界”中建立標識的驗證方法,即以數字化或“非物質化”的形式來識別和認證特定對象的身份,并且此種認證需事先將所需信息進行登記并核實,目的是將電子身份和真實人員的信息聯系起來;二是指通過某人的網上在線活動(例如用戶名和密碼、在線搜索記錄、博客文章、論壇信息、音頻、視頻內容、歷史購買記錄等)所產生的信息來確定某人身份,這些信息還可用于對個人行為的檢測。[21]使用網絡的每個人都應該有屬于自己獨特的且唯一的上網身份證,只不過與現實社會中實質存在的身份證不同,網絡數字身份ID是一串串符號、代碼所組成的信息流,其中記錄著每個人的身份信息。這項技術指向了一種對網絡虛擬社會主體的監督和管理。而運用這項技術,其一可確保網絡參與者真實身份的追溯,有助于減少網絡虛擬社會中的虛假信息和欺詐,增強網絡信息的可信度和真實性;其二可規范網絡參與者的行為和言論,有助于維護網絡社會的秩序和規范,減少網絡暴力、謠言傳播等不良行為。
四、結語
網絡作為一種工具出現,它的初衷是為了給人們的生活增添樂趣和便利,更好地服務人們的生產和生活,而不是讓人們成為科學技術的附庸品,甚至是“奴隸”,也不是讓價值觀念被扭曲和變形。但是由于各個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人們不可避免地由網絡及其衍生的相關產品的“使用者”變為盲目的“追隨者”和無法自拔的“沉溺者”,作繭自縛般地給自己套上了“枷鎖”,另一方面,卻又“忽視了生活中真正有價值的東西”。[22]雖然時代在發展、科技在進步,但是人們的思想會因為無法審時度勢、來不及深度思考而“落伍”,最終湮沒在數字化時代的浪潮中。因此,我們要辯證地看待網絡的利與弊,更亟須對網絡虛擬社會中現代人的異化問題更多地關注和重視以及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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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ical Reflections on Emotional Alienation on the Internet
CAO Jian
(School of Marxism,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2, China)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 of the network has covered all fields of social life, on the one hand, it has profoundly changed people's traditional thinking habits and behaviors, and brought a lot of convenience to life and production; On the other hand, it leads to the deterioration and alienation of people's emotions in the network environment. Therefore, people should not only look at the Internet dialectically, but also reflect on and attach importance to the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phenomenon of emotional alienation on the Internet. As a phenomenon, the emotional alienation of the Internet is manifested in the weakening of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in real life, the objectification of the role of the subject's identity, and the solidification of people's value confined to the Internet. The essence of this lies mainly in the expansion of people's self-needs, the elimination of subjectivity, and the pathogenesis of psychology. In this regard, it is necessary to deeply explore the manifestations and essence of people's emotional alienation in the Internet, and help people return and transcend from the influence of emotional alienation on the Internet.
Key words: Network; Dissimilation; Emotional Alienation; Ethical Reflection
收稿日期:2024-06-28
作者簡介:操健(1996),男,安徽安慶人,安徽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助教,碩士,研究方向為倫理學。
此文為安徽省科研編制計劃項目(2022AH020018)與安徽師范大學高峰學科建設項目(2023GFXK043)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