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來華留學生為主體的新公共外交路徑探析

【內容提要】在國際交流與合作日益頻繁的當下，來華留學生已成為公共外交的重要資源。基于新公共外交的視角，來華留學生在文化背景、主觀能動性、身份屬性三個方面有參與新公共外交的優勢與價值。本文以中國國際電視臺（CGTN）推出的《青春派》訪談節目為例，從行為主體、傳播技術、議題設置、受眾反饋四個維度，提出了以來華留學生為主體開展新公共外交的創新路徑，旨在為中國新公共外交的策略設計與具體實踐提供借鑒和啟示。

【關鍵詞】新公共外交 來華留學生 國際傳播 國家形象

作為國家間交流與合作的重要手段，公共外交正在國際社會中扮演著愈發重要的角色。而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新公共外交應運而生，為我國開展國際傳播工作提供了許多嶄新的路徑。與此同時，全球化的浪潮也為我國的新公共外交帶來愈發廣闊的發展空間。隨著中國逐漸走近世界舞臺中央，由美西方國家杜撰的“中國威脅論”等國際輿論對中國的發展進行扭曲，企圖構建極具威脅感的中國形象。因此，需要一個更加公平開放的交流空間，向世界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形象。

從13世紀馬可·波羅游歷中國寫下的游記，到如今“歪果仁研究會”等活躍在各大自媒體平臺的外國博主，許多身份各異的外國人都曾參與到中國形象的對外傳播中，甚至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響了海外受眾對中國的印象。而在國際交流與合作日益頻繁的當下，中國來華留學教育事業蓬勃發展，來華留學生的規模和層次進一步提升。作為中國故事的見證者、參與者以及聯結中國與世界的紐帶，來華留學生是中國公共外交的重要資源。其在中國的學習與生活經歷不僅對個人成長具有重要意義，也對中國國家形象的塑造產生著深遠影響。因此，如何通過來華留學生開展公共外交，是增強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塑造良好國家形象的重要議題。

本文以《青春派》（The Power of Youth）訪談節目為例，探討以來華留學生為主體展開新公共外交的創新路徑。《青春派》是中國國際電視臺（CGTN）面向全球“Z世代”青年推出的首檔創新輕綜藝訪談直播節目，旨在加強全球青年間的交流互通，打造一個以青年興趣、思想交流為主題的全球性平臺。《青春派》在海外有CGTN官網、客戶端、臉書和優兔、推特等社交平臺，節目內容緊密結合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外文明互鑒、青年參政議政、青年交友觀、青年全球科創等社會熱點話題。節目探討的熱門話題引發了海外青年觀眾的廣泛共鳴，在社交媒體上積極點贊和評論，播放量和互動量屢創新高。尤其是在2024年推出的高校來華留學生訪談系列，部分單期視頻播放量在海外平臺突破千萬人次，展示了《青春派》在國際青年中的影響力和受歡迎程度。

一、理論闡釋：新公共外交及其特征

隨著國際環境復雜化與信息時代的到來，公共外交以往的范疇已經難以涵蓋其日益豐富的內涵。在此過程中，非國家行為體在公共外交中的作用逐漸凸顯，①從而催生了“新公共外交”這一概念。新公共外交強調民眾主體地位回歸，并追求信息時代雙向交流模式。②新公共外交一般指公共外交的行為主體借助可利用的各種資源，以議程設置、雙向交流等柔性方式，塑造或影響他國公眾喜好，并最終提升本國吸引力的活動。

而在圍繞公共外交進行探討時，學者們進行了諸多建設性的闡發。約瑟夫·奈 （Joseph S. Nye）在其關于“軟實力”（Soft Power）的研究中提出，公共外交是國家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強調通過吸引力和說服力來塑造國際關系的能力。③這一觀點為新公共外交提供了理論基礎，強調了文化、政治價值觀和外交政策的共同作用。簡·梅立森（Melissen）在其研究中引入了公共外交的“雙向交流”模型，不僅關注信息的輸出，更重視目標受眾的反饋和參與，為新公共外交的實踐提供了指導。④在闡明新公共外交區別于傳統公共外交的特征時，布魯斯· 格雷戈里（Bruce Gregory）提出，傳統公共外交依賴于政府的正式渠道和國家層面的戰略布局，而新公共外交則利用了包括民間組織、非政府組織在內的多種新平臺，體現了行為主體的多元化。⑤在新公共外交的數字化研究中，馬諾爾（Manor）指出，新公共外交在實施中廣泛應用新媒體和社交網絡工具，這不僅加快了信息的傳播速度，也使得外交行為更加靈活和廣泛。⑥

綜上，新公共外交的主要特征可概括為行為主體多元、傳播技術革新、信息傳播加速和重視受眾反饋等方面。本文將基于《青春派》訪談節目，從以上四個維度出發，探究以來華留學生為主體的新公共外交創新路徑。

二、來華留學生：公共外交的“民間大使”

近年來，隨著我國高校國際化水平的迅速提升，來華留學事業蓬勃發展，來華留學生人數實現井噴式增長，中國成為亞洲最大留學目的國。同時，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與實踐，來華留學生的生源結構穩中有變，“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數量顯著增加。

針對留學生對華認知的調查研究指出，外籍留學生來到中國后的直觀體驗，能顯著提升他們對中國印象的認知與認同，對消除經間接知識獲取的刻板印象具有重要作用。⑦作為中外文化交流與互鑒的重要載體和橋梁，來華留學生是我國開展公共外交的民間大使，也是實現民心相通的重要渠道，具有許多國家官方媒體所不具備的優勢。

（一）文化背景

來華留學生在開展公共外交活動時，由于與海外受眾具有相同的文化背景和成長環境，具備了一種天然的優勢。這種文化的共性使他們能夠深入理解和準確解讀目標受眾的文化預設和交流偏好。在表達方式上，留學生往往能夠運用與海外受眾相似的語言習慣和溝通風格，有效地傳遞中國的文化和價值觀。這種方式既自然，又符合受眾的預期，從而有效消解信息傳遞過程中的傳播障礙與文化折扣。此外，來華留學生通常對中國文化有深入的理解，能夠選擇更具共鳴的主題和案例來講述，增強了故事的感染力。通過個人經歷和觀察，他們能夠將中國的社會、經濟和文化現象轉化為海外受眾易于理解和共感的敘述，從而在公共外交中發揮橋梁紐帶作用。

與之相比，直接由中國的傳播者進行國際傳播時，由于中外文化差異，很容易在信息的表達和接收過程中遇到障礙。文化的差異性可能導致信息在傳遞過程中出現解讀上的偏差或誤解，這種傳播隔閡在缺乏適當的文化翻譯下十分普遍，很難被克服。因此，相比之下，來華留學生在進行公共外交時能夠更有效地促進跨文化的理解和交流，他們的雙文化視角為中外文化交流提供了獨特的深度和廣度，使得中國故事在國際上的呈現更為精準、多元。

（二）主觀能動性

來華留學生的主觀能動性，為其在新公共外交中扮演的角色增添了一層獨特的優勢。

首先，他們的交流與傳播行為通常是自主的。這不僅包括受邀于專業媒體節目的制作，也涵蓋了在社交媒體平臺上的自發性分享。這種自愿參與使得他們在傳播中國故事時更具積極性，能夠自然地表達個人觀點，從而提高信息傳遞的真實性和親和力；其次，隨著在中國的學習和生活經歷的積累，來華留學生不斷深入體驗中國文化，可謂“潤物細無聲”。這種文化的滲透能幫助他們逐步打破文化隔閡，更深入地理解中國的社會行為和文化表達，進而成為中國文化的自然傳播者。

與此同時，高校作為思想的發源地，具有多元文化交流與融合的環境，為留學生提供了一個理想的空間，使他們能在學術自由和文化多樣性中成長，建立起基于理解和尊重的國際視角。高校的開放性環境也有利于留學生建立更加簡單純粹的人際關系。這些關系基于單純的文化交流，常常超越政治和地緣政治的復雜性。這樣的經歷不僅促進了留學生個人的成長，也使他們能夠以一種更真誠和具有感染力的方式向海外受眾講述中國故事，增強國際社會對中國的認知和理解。

（三）身份屬性

來華留學生的獨特身份屬性極大地加強了他們的跨文化交流能力。這不僅是因為他們天然地扮演著文化交流的橋梁，還因為他們在中國的學習和生活過程中經歷了豐富的文化碰撞和融合。

首先，這些留學生在高校中通常會與來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的同學交流與互動。這樣的多元文化環境為他們提供了一個獨特的跨文化交流場景，使他們在日常的學習和生活中不斷接觸不同的文化觀念和生活方式。這種持續的跨文化交際，能培養他們廣闊的國際視野和深厚的文化敏感性，掌握中國求同存異的精髓；其次，與中國學生和教師的長期交流，以及參與高校的教育活動，也能讓他們深入體會中國的價值觀念和文化理念的深層內涵。

這種深層次的文化浸潤，往往能使來華留學生在公共外交活動中以更加客觀真實和具有感染力的方式講述中國故事。這種跨文化的能力不僅提高了他們的公共外交能力，也使得他們在國際場合中展示并傳播中國形象時更具有說服力和接受度。因此，來華留學生的跨文化交流身份是他們在進行公共外交時的寶貴資產。

三、以來華留學生開展新公共外交的創新路徑

《青春派》從圍繞全球“Z世代”青年關心的議題和潮流話題入手，通過綜藝游戲環節“破冰游戲”“快問快答”“100個‘Z世代’主題問答”“你‘劃’我猜”等趣味互動并結合辯論訪談，實現思想碰撞，求同存異開展跨文化交流，探索用文化的力量促進各國青年間的相互理解和交流。節目邀請不同國家的來華留學生進行溝通交流，展現全球青年活力和全球多元文化的發展與交融。通過來華留學生講述其在中國的生活經歷和對相關議題的見解，向國際社會展示一個真實、立體的中國形象。節目內容涵蓋了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科技、環保等多個領域，以及來華留學生在中國的成長和發展經歷。

節目采用輕松活潑的形式，突破了傳統的國際傳播模式，使來華留學生的聲音更加貼近國際受眾，增強了國際受眾對中國的認知和理解。此外，節目十分注重跨文化交流，海外觀眾對節目的互動性和街采形式表示高度認可，認為這種極具新媒體風格的互動讓節目更具參與感，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

（一）引導多元主體參與，拓寬內容生產渠道

新公共外交的核心特色之一是非政府主體的積極參與。《青春派》不僅以來華留學生為主要參與者，還特別邀請中國青年加入，使觀眾能夠更直觀地體驗中外文化的互動與交流。我國應繼續推動這種由政府主導、非政府主體有序參與的新型公共外交模式，促進公共外交主體的多樣化。同時，主流媒體也應當積極開發海外渠道，與海外非政府組織和社交媒體影響者合作，共同推廣，擴大傳播。

在內容生產方面，除了邀請來華留學生參與節目制作外，還可以鼓勵他們通過投稿等方式參與內容的共創，以此打造高質量的專業用戶生產內容（PUGC）。例如，由中國留學服務中心舉辦的“我與中國的美麗邂逅”來華留學生征文及短視頻大賽便是一種創新探索。該模式不僅結合了用戶生產內容（UGC）和專業生產內容（PGC），還成功產出了許多刷新人們視聽感受的PUGC作品。這些活動讓來華留學生的真實體驗與專業媒體的成熟制作流程、技術指導及創作經驗相結合，共同促進了內容生產與傳播的良性循環。

（二）借助新媒體技術，賦能國際傳播機制

在由新媒體技術主導的互聯網時代，技術助推傳播已經成為信息傳播活動中不可或缺的一個環節。以《青春派》節目組為例，其分發渠道覆蓋央視頻和CGTN微信視頻號、B站、微博等國內社交平臺及CGTN官網、客戶端、臉書和優兔、推特等眾多海外社交平臺。截至2023年底，該節目累計全球觀看量超4000萬人次，觸達受眾上億人次。可以說，《青春派》在以新媒體技術賦能內容傳播方面探索出了一條有效路徑。

我國媒體應充分利用新媒體技術運營社交媒體賬號，實現多平臺聯動。結合圖文、海報、AR視頻、VR視頻等多元形式組合，給用戶帶來全新的感官體驗。與此同時，為增強用戶互動感，提升信息可信度，各大媒體還可以通過開展直播活動等形式，邀請來華留學生分享在中國的學習與生活體驗，以進一步拉近與海外受眾之間的距離。

（三）緊抓國際熱點，開展柔性傳播

2023年，《青春派》節目組結合全年不同主題報道和特定時間節點，推出了《奔向2024》《全球科創新動力》《全球青年說》《青年文化尋根談》《新世代青年交友觀》《青春動起來》等內容，邀請了來自美國、英國、法國、意大利、土耳其、埃及等30余個國家的青年意見領袖，共同探討全球時事熱點，取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正如鄭華指出的，公共外交與公共事務要相互協調，相互補充，共同發展。⑧

2017年以來，由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人民日報社連續6年聯合出品的《我與中國的美麗邂逅》系列短視頻欄目，也是以來華留學生為主體的“Z世代”國際傳播項目。欄目征集了來自100多個國家的來華留學生的作品，挖掘其對華認知共性，并通過B站等國內平臺及優兔、臉書等國外平臺分發，截至2023年12月底全網播放量突破1000萬人次，獲得中外網民好評。有針對性地策劃符合留學生群體交流特點的傳播產品，在“Z世代”中開展柔性傳播，這是不斷擴大知華友華的國際朋友圈的有益做法。

（四）注重用戶體驗，積極對話反饋

用戶體驗是傳播效果的重要檢驗因素，也是傳播主體是否能夠長久運營的決定性因素。因此，有必要將用戶置于核心地位，注重互動與反饋。

首先，運營主體應積極回復用戶評論和私信，塑造更加親切活躍的賬號形象，鼓勵用戶積極加入互動，增強用戶黏性與忠誠度。同時，也可以邀請來華留學生現身評論區，分享他們的觀點與體驗，與海外受眾進行直接對話。此外，運營者可以利用各種互動工具和活動，如在線問答、投票和互動游戲，進一步提升用戶參與。

其次，對于用戶參與度的重視應體現在收集和分析用戶反饋上。例如，可以通過設置專門的話題討論區進行內容引導和管理，為用戶提供一個自由表達觀點的平臺。特別是對于來華留學生和有中國旅居背景的海外受眾，他們的主動參與可以極大地豐富討論內容，增強信息的互動性和可信度。此外，通過定期發布用戶反饋摘要報告和改進措施，不僅能顯示出開放性和透明度，還能體現出對用戶體驗的重視和對提升服務質量的承諾。這有助于構建一個積極、健康的交流環境，促進形象的提升和用戶滿意度的增加，從而實現傳播活動的長期可持續性。

結語

《青春派》訪談節目作為以來華留學生開展新公共外交的一種創新形式，成功突破了傳統傳播模式的局限。該節目以來華留學生為核心參與者，圍繞國內外熱點事件，利用先進的新媒體技術，不僅使中國形象更加生動立體，也顯著提升了國際受眾對中國的認知與理解，代表了新公共外交創新路徑的成功探索。

面對全球化和信息時代的挑戰，來華留學生作為中國開展公共外交的一支重要力量，應進一步發揮其獨特優勢。未來的研究和實踐可以從以下方面深入展開：加強來華留學生的跨文化交際能力與國際傳播技能，提升他們的專業水平和國際影響力；探索與實施多元化的公共外交模式，更全面地展示中國的文化軟實力及國家形象。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以中國式現代化指導來華留學生中國國情教育課建設研究”（2023DY004）階段性成果。

凱琳系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交流與合作處講師

「注釋」

①鄭華：《新公共外交內涵對中國公共外交的啟示》，《世界經濟與政治》2011年第4期，第143-153頁、第160頁。

②張舉璽、王琪：《論新公共外交視域下中國網紅對國家形象構建的作用——以YouTube平臺中國網紅李子柒為例》，《新聞與傳播評論》2021年第5期，第109-110頁。

③Nye， J. S. Soft Power： The Means to Success in World Politics. Public Affairs， 2004， p.8.

④Melissen， J. The New Public Diplomacy： Soft Power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algrave Macmillan， 2005， p.32.

⑤Gregory， B. Public Diplomacy： Sunrise of an Academic Field. Annal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 2008， 616（1）， pp.274-290.

⑥Manor， I. The Digitalization of Public Diplomacy. Palgrave Macmillan， 2019， p.45.

⑦姚君喜：《他者的鏡像：外籍留學生媒介使用與中國文化》，北京：商務印書館，2022年，第98頁。

⑧同①。

責編：譚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