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綦江 歲月里長存的英雄史詩

綦江，地處渝黔兩地交界之處，控渝南門戶，險要的地理位置，讓它成為中央主力紅軍在重慶的唯一過境地。這里還誕生了重慶擁有明確記載的最早黨支部，是著名紅軍烈士王良、鄒進賢等人的家鄉。紅色在這片熱土上，永不褪色。

地處重慶南部的綦江，在大多數人的認知里，是重慶“南大門”，西南地區能源、冶金、齒輪工業重鎮，中國農民版畫之鄉……然而卻很少有人知道，這里也是一座紅色文化積淀深厚的城市。石壕紅一軍團司令部舊址、石壕紅軍烈士墓、中共綦江支部舊址、王良紀念館及故居等176 處紅色文化保護單位，都是它烙印在史詩長河里的紅色勛章。

中央主力紅軍在重慶的唯一過境地

1935 年1 月7 日，紅軍攻克黔北重鎮遵義，中央決定在遵義召開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即遵義會議。為了保證遵義會議的順利召開，嚴防川軍進犯，1935 年1 月10 日，紅一軍團在攻占貴州桐梓縣城后，先頭部隊繼續向綦江方向推進。紅一師二團在團長龍振文、劉瑞龍和政委鄧華率領下，攻占原綦江縣羊角鄉，扼守川黔交界的酒店埡關隘，監視聚集在九盤子一帶蠢蠢欲動的川軍和貴州鹽防軍。

1 月15 日，紅二團進占羊角后，與劉湘二十一軍模范師三旅八團一連相遇，立即將其消滅打散，并活捉敵人20 多名。敵軍連長姜金全帶著殘部40 余人逃脫。戰斗結束后，紅軍對俘虜進行教育宣傳，在發送傳單和宣傳畫報后全部釋放。其中有個叫楊少榮的俘虜，系銅梁縣人，聽了紅軍的宣傳教育，非常感動，決定立即回家，再也不給軍閥賣命了。他把紅軍發的一張宣傳畫報揣在身上，結果在回家途中被軍閥搜出，因此受到關押審查長達3 個多月。而紅軍印發的這張宣傳畫報，也在審查楊少榮的檔案里被保存下來。

紅二團在羊角期間還留下了許多趣聞。當時，多數紅軍住在該鄉大埡口一帶，政委鄧華等團部人員住在羊角街上楓香樹旁邊的一個土廟中。紅軍向農民購買東西都以銀元和鹽交換，群眾見紅軍態度和藹，買賣公平，很快便消除疑慮與紅軍打成一片。紅軍還攻克了封建地主和團防兵盤踞的獐子巖，并把當地王、曹、趙幾家地主的100 多石稻谷及臘肉、衣物等分給缺吃少穿的貧苦農民。

紅軍還派出宣傳隊在羊角街、觀音橋、九盤子等地寫標語、發傳單，宣傳共產黨和紅軍的政策。當宣傳隊離開時，貧苦農民杜福生主動請求帶路，紅軍宣傳隊怕連累他及家人，再三勸阻。杜福生卻說：“你們是好人，是我們窮人自己的隊伍，我心甘情愿為你們帶路，我什么也不怕。”他堅持將紅軍宣傳隊送到貴州溫水后，才返回羊角，結果被國民黨地方保長加以“賣客”之罪殺害。

由于紅軍搶占了羊角這個戰略要地，盤踞在九盤子一帶的川軍和貴州鹽防軍不敢輕舉妄動。在敵軍不知不覺中，中國共產黨召開了偉大的遵義會議。

遵義會議后，為了擺脫敵人的圍追堵截，1935 年1 月20 日，中央軍委制訂了《關于渡江的作戰計劃》，決定在四川宜賓與瀘州之間北渡長江，與川陜革命根據地紅四方面軍會合。為了實施這一計劃，中央軍委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毛澤東等率中央縱隊，從桐梓城北翻馬陵崗進發赤水；另一路由周恩來等率紅一軍團，從松坎進占綦江石壕，造成佯攻重慶之勢，以牽制川軍兵力，然后轉道赤水。

1935 年1 月21 日早上，紅一軍團8000多人在周恩來及軍團首長率領下，從松坎出發，經箭頭埡于21 日下午到達綦江石壕鎮。軍團領導機關和部分紅軍在石壕街上宿營，軍團部設在街上禹王廟內，另一部分人繼續前進，駐扎在石壕李漢壩一帶。當紅軍到達石壕時，該地的敵偽人員和地主豪紳已然逃得精光，紅軍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并運用漫畫、張貼標語等形式來宣傳共產黨的政策，并揭露軍閥和地主的罪行，還把一個喻姓地主的谷子和肥豬宰殺分給窮人。貧苦群眾看見紅軍紀律嚴明，都把紅軍視為自己的隊伍，開始主動攀談。之后，石壕民間流傳著一首歌謠：“石壕哪年不過兵，過兵百姓不安寧，唯獨當年紅軍過，一來一去很清靜。不拿東西不拿錢，走時地下掃干凈。”紅軍進駐石壕，形成進攻重慶之勢，在實現戰略意圖后，第二天即迅速經梨園壩開往赤水。

當時，紅一軍團一師衛生隊住在李漢壩漆樹坪農民李樹清家。李樹清時年22 歲，也不知道紅軍是什么人，只覺得這些人說話客氣，態度和藹、通情達理，主動讓紅軍將10 多名傷員安頓下來。第二天紅軍部隊撤走時，因擔架不夠，請求把4 名重傷員留下托他照顧，李樹清毫不猶豫地答應。為了保證傷員安全，李樹清一家先后把4 名紅軍傷員背到山后的巖洞隱藏起來，后來人們就把這里稱為“紅軍洞”。由于天氣寒冷，巖洞潮濕，缺醫少藥，有兩名傷員犧牲，另外兩名傷勢好轉后先后離去。

在紅軍的影響下，年僅14 歲，在松坎修建公路的綦江區永新鎮樂勝村農民戴成富，不顧同行二叔的勸阻，晚上悄悄翻窗逃出參加了紅軍。此后，戴成富先后參加了巧奪金沙江、強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平型關戰斗、百團大戰、平津戰役等作戰，還給朱總司令擔任過警衛員。

戰爭避免不了流血，在中央紅軍經過綦江期間，先后有5名戰士犧牲。一名是在大部隊撤離時，歸還借用群眾東西的紅軍司務長，他為掩護負傷的戰士突圍而落入敵手，慘遭敵人殺害；另有兩名，就是傷重犧牲在紅軍洞的傷員；還有兩名是到達石壕時因傷勢過重而犧牲。如今他們的遺骸均遷葬在石壕紅軍烈士墓內。

紅二團在羊角駐扎了5 天，開國上將鄧華對這段經歷印象很深。1969 年5 月，時任四川省副省長的鄧華將軍，專程來到羊角鄉憑吊長征歲月。他佇立在當年住過的那棵楓香樹下，感慨萬千地說：“當年我們從這里走過時很艱苦啊，我還記得，我住過的寺廟旁有一棵楓香樹，我的印象很深嘞。”從此以后，當地群眾也將這棵高大的楓香樹稱為“將軍樹”。

重慶最早的黨支部誕生地

1926 年1 月24 日，綦江地下黨支部成立，這是重慶有確切記載成立的最早黨支部，也是川渝兩地成立最早的4 個支部之一。究其原因，與綦江所處地理環境脫不開關系。

綦江扼守渝黔、渝湘交通要沖，緊鄰重慶主城，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這種特有的區位優勢，使得它比其他地方更易受到新文化、新思想的影響。中國共產黨成立后，在1921 年10 月、1922 年夏秋，先后派出惲代英、蕭楚女進入四川和重慶開展黨的工作。在渝蓉兩地讀書的鄒進賢等一批綦江進步青年，在惲代英、蕭楚女影響下，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思想，并經由他們介紹，先后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和中國共產黨。鄒進賢等人回到綦江后，又發展了一批黨員，這就為綦江地下黨支部的建立創造了條件。

綦江地下黨支部成立后，僅隔一年，黨員人數快速增加，綦江地下黨支部也改建為綦江特支。到1927 年春已發展到黨員60多名，1928 年黨組織由特支改建為縣委。

隨著黨組織的發展壯大，綦江地下革命斗爭也轟轟烈烈開展起來，活動范圍包括綦江、南川、江津、巴縣、合江、習水等廣大地區。其中規模較大、影響深遠的斗爭活動就有10 多次。

1926 年春夏之際，綦江發生了一場驚動四方的大案——東溪米案。當時，綦江出現嚴重饑荒，毗鄰貴州的東溪一帶尤為嚴重，東溪惡霸和不法奸商與貴州軍閥勾結，以“辦軍米”為名，將大批糧食運往貴州販賣，并從貴州購回鴉片出售，人民生活水深火熱。在此危急時刻，共產黨員危直士、霍紹文根據綦江地下黨指示，以“東溪公民分會”名義，一面呼吁政府救災賑災、限制糧價；一面張貼布告禁止販運糧食出售，并組織學生上街宣傳。4 月11 日，危直士、霍紹文等人發動東溪人民扣留了一批從東溪運往貴州出售的大米，并分給饑民。貴州軍閥惱羞成怒，于5 月3日率部隊撲向東溪，抓捕了組織扣米的霍紹文等3 人。次日，黔軍將阻米出川的3 名積極分子殺害，制造了震動全川的“東溪米案”。

慘案發生后，綦江地下黨利用各種關系發動群眾展開斗爭，一方面召開各方代表會議，組織“東溪米案”后援會，呼吁各方支援；另一方面向社會各界宣傳“東溪米案”真相，并在重慶《新蜀報》上披露“東溪米案”經過，揭露貴州軍閥的血腥暴行。巧妙脫險轉往上海黨中央工作的危直士，也致信親友，將自己變賣田產所得的1200 元大洋用于營救行動。貴州軍閥迫于社會各界的強大壓力，在勒索了1200 元大洋的贖金后，釋放了關押的霍紹文等3 人，最終，東溪地主豪紳勾結貴州軍閥販米走私活動被迫停止。

1929 年夏季，綦江地下黨領導開展了武裝抗捐斗爭，最終也取得了徹底的勝利。當時，軍閥郭汝棟駐綦部隊強行拉夫派捐，殘酷壓榨綦江人民。駐綦兵力不足300 人，卻要強索2000 人的糧餉，且縱容部隊奸淫擄掠，激起了綦江人民的強烈反抗。反抗由綦江團務委員會發起，后在綦江地下黨領導下開展。在斗爭中，綦江地下黨發動和組織了1000 多人的團練武裝，經過周密準備，于當年9 月中旬圍攻縣城，在與郭軍10 多天的激戰后，終將其趕出了綦江。

回望綦江地下黨組織的發展過程，期間不乏艱難險阻，譬如遭受1927 年重慶“三·三一”慘案后的血腥鎮壓、1931 年2 月縣委書記張龍泉叛變交出共產黨員名單等幾次大的破壞，但是黨支部仍經受住了嚴峻考驗。至1949 年11 月27 日綦江解放，黨員人數由1926 年1 月成立時的9 人發展到358 人，黨組織則由一個支部發展為一個地級組織（綦南中心縣委）。綦江境內就有綦江中峰特區和綦江縣委兩個縣級組織，共計6個區級組織27 個支部。而整個綦南中心縣委下屬則有58 個支部，所屬黨員包括綦江、南川和津巴邊區共計990 多名。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涌現的綦江英烈

毛澤東同志曾作過一首充滿革命豪情的《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里面寫道：“霧滿龍岡千嶂暗，齊聲喚，前頭捉了張輝瓚。”指揮紅軍活捉張輝瓚的人是誰呢？這個人就是著名紅軍烈士王良。

1905 年8 月，王良出生于綦江區永城鎮，1926 年9 月考入廣州黃埔軍校第五期，并于1927 年8 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9 月參加毛澤東同志領導的秋收起義，并跟隨毛澤東進軍井岡山，參與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

在此期間，王良先后參加了第一、第二、第三次反“圍剿”作戰，為保衛和擴大革命根據地立下了赫赫戰功，歷任連長、營長、縱隊司令員、師長、紅四軍軍長等職務。1931 年，在紅軍取得第一次反“圍剿”勝利時，為表彰時任紅四軍第十師師長王良的戰功，毛澤東、朱德特將繳獲敵軍師長張輝瓚的懷表和鋼筆獎給了王良，兩物后被珍藏在中國軍事博物館，成為中國人民革命斗爭的歷史見證。

1932 年6 月13 日，王良在率紅四軍奉命回師贛南根據地途中，經福建武平縣大禾圩時遭敵匪襲擊，不幸壯烈犧牲。兩日后，毛澤東在江西會昌縣永隆鎮親自主持召開王良追悼會，并稱贊“王良是一個好干部”。聶榮臻元帥也在回憶錄中寫道：“他英勇善戰，屢建功績，軍紀嚴明，秋毫無犯，在閩南群眾中傳為佳話。”習近平總書記對王良短暫的一生也給予“英勇善戰，屢建功績”的高度評價。

無獨有偶，另一位出生于綦江的烈士也名垂青史。翻開重慶地方黨史資料，可以看到這樣一封寫給黨中央和周恩來的書信：“鄒游同志，對黨忠誠，認識明瞭，理論清楚，有相當工作經驗，有干的精神，也有干的方法，可參加常委工作……”這是1930 年4 月，時任中共四川省委常委兼軍委書記的李鳴珂烈士犧牲前寄出的。信中所說的“鄒游”，就是中共綦江地下黨組織創建人鄒進賢，原國家主席楊尚昆曾表示深受鄒進賢影響，稱他為自己“革命的啟蒙老師”。

鄒進賢于1899 年3 月出生在綦江古南街道，在綦江地下革命斗爭中，他先后組織發動了綦江賑災運動、拒毒運動等。1926 年5 月，鄒進賢同楊尚昆前往蘇聯參加學習。

回國后，鄒進賢在江蘇省委工作，次年4月調回重慶任四川省委巡視員，負責川東、川北地方黨組織整頓、黨員培訓、武裝暴動指導工作。那時，他頻繁奔走于川東、川北各地，經常腳穿一雙水草鞋，頭戴一頂草帽，身上還背個挎包，跑遍了所負責的各個地區，大家都戲稱他為“鐵腳板兒”。

1930 年5 月5 日上午，中共四川省委在重慶浩池街39 號召開常委會，不料內奸告密，招致國民黨軍警特務前來抓捕。在與敵人搏斗中，鄒進賢不幸與另兩名同志被捕。

被捕后，鄒進賢交由國民黨重慶衛戍司令王陵基親自審問。面對反動軍閥的高官厚祿和殘酷刑具，鄒進賢堅貞不屈，令反動軍閥大為不滿。1930 年5 月7 日，反動軍閥以轉移監獄為名，在巴縣監獄衙門壩子前，將鄒進賢等人殺害。

在長達數十年的艱苦奮戰中，綦江還涌現出了許多革命英烈，包括1935 年5 月在磨盤山戰斗中犧牲的閩浙皖贛省委秘書長王奇岳烈士，在黃埔軍校被周恩來贊譽為“霍氏三杰”的霍步青、霍錕鏞、霍栗如，紅巖烈士明昭等。據初步統計，綦江在重慶地區有較大影響的革命英烈就有10 多人。他們以自己的青春熱血，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編輯+ 胡家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