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習近平文化思想指引下的新型傳播范式,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有其內在的生成邏輯,不僅依托媒介技術優勢彌合了傳播實踐中情感與認知的分離,更實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從具身體驗、情感認同到價值實現的優勢遞進。但在泛娛樂化、消費異化和圈層“圍城”等現實問題的沖擊下,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存在逾越現實邊界的風險需要警惕和防范。為此,必須筑牢傳播基礎、構建傳播矩陣、重塑傳播模式,持續優化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路徑,讓沉浸式傳播服務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關鍵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沉浸式技術;文化傳播
中圖分類號:G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24)12-0060-07
習近平文化思想強調要“更有效地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1],為新時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提供了根本指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得以千年傳承的文化基因,是中華文明賴以維系的精神支撐,關乎國家和民族精神血脈的延續。隨著數智時代的到來,以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混合現實(MR)等為代表的沉浸式技術已經滲透進人們生產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大國aMhILRhfIjFG0SuGm8n9GVbGi2u16PnUfRfAiR/h0Fs=意識形態斗爭領域新的技術變量,也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廣泛傳播帶來了新的機遇和挑戰。作為依托現代科學技術實現全媒介深度鏈接和虛實空間高度融合的新型傳播范式,沉浸式傳播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象化呈現和敘事性表達的重要方式,有利于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影響力、感染力和穿透力。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絕非憑空產生,而是由其內在邏輯決定的,并在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鮮活實踐中發揮出顯著優勢??茖W把握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內在邏輯與實踐優勢,深入思考其現實邊界與優化路徑,是構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跨媒介傳播生態、創新性地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的基礎和關鍵所在。
一、何以必要: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內在邏輯
情感與認知的關系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研究的基本問題。但在目前傳播實踐中,情感與認知的關系并未被完全厘清,甚至出現分離的狀態?!俺两庇善涿浇榧夹g優勢彌合了傳播實踐中認知與情感的分離,有助于突破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單維度路徑依賴,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范式的數智化轉型。
(一)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中情感與認知分離的反思
作為個體主觀心理活動的兩個重要因素,情感與認知在雙向互動中形成了個體特有的思維邏輯和行為方式。一方面,情感是塑造和深化認知的內驅力。情感貫穿于人的認知過程,并從“神經機制”與“心理功能”兩個層面影響認知和判斷,進而指導人的感知、接受和行動[2]。有情感的參與,人們才會去判斷探索過程是否值得、是否有意義。“任何不受求知熱情指導的探討過程都會不可避免地陷入瑣碎的荒漠之中。”[3]因而,沒有情感就無法達到對客觀真理的追求。另一方面,認知是釋放和傾注情感的壓艙石。情感是一種反省印象,認知是觀念的連結[4]。當情感形成一種認知(觀念)時,便失去了情感原有的特性。個體固有認知標準和認知層次制約著情感能量的投射方向和傾注力度,倘若初始認知偏差過大則易產生截然相反的情感抒發,進而干擾新的認知過程甚至阻礙認知發生。
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播實踐來看,受眾的情感與認知存在明顯的割裂與分離。具體來說:一是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局限在情感層面,僅側重扁平式、快餐化的感官刺激和情緒激發,滿足受眾低層次的情感體驗和形式上的社交需求。這既無法觸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厚度和深度,也難以回歸到感知文化價值、感受現實生活進而獲得文化熏陶和滋養的初衷。二是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窄化為強迫式、機械式或自賞式的認知說教,多運用平鋪直敘、千篇一律的文化呈現和表達方式。這不僅消磨了受眾精細咀嚼和深度揣摩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耐心和信心,而且弱化了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認知敏感度。
(二)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中沉浸作用的重申
人在本質上是文化的人。沉浸式傳播依托人作為文化傳播主體的在場和復歸,促進了情感和認知的深度彌合,也實現了生理、心理和環境的交互塑造。具言之,一是以感官化的接收方式激發受眾的心流體驗。心流是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狀態下產生愉悅感和滿足感的特殊心理狀態[5],而沉浸既是產生心流的必要條件,也是個體與環境交互的特殊狀態。感官沉浸是沉浸式傳播的初級階段,受眾的物質身體透過全感官化的接收方式、全方位的軀體感應逐漸“浸入”物理空間,進而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符號產生有意識或有意義的心流體驗。二是以情境化的敘事方式加深受眾的具身認知。沉浸式傳播超越有形的物理邊界塑造了無形的情境化空間,將隱晦、含蓄的話語內核轉化為生動、形象的情境敘事,增強了情感對認知塑造的驅動效應。受眾借助虛擬身體在“無意識”中獲取和接收豐富翔實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信息,進而關聯自身精神世界,適配固有認知結構,并內化產生文化認知。沉浸作用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依托獨特的符號表達實現情感浸潤,而后在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中為受眾理解接受并形成具身認知。
二、何以可能: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實踐優勢
在習近平文化思想指引下,沉浸式傳播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結合是技術外生變量和文化內生變量協同作用的“化學反應”。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致力于發揮“沉浸”的催化作用,將文化傳播實踐中的關鍵變量轉化為優勢增量。
(一)通過沉浸式全息互動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具身體驗
具身體驗從根本上解構了笛卡爾身心二元框架,強調要重新扎根軀體,重返社會環境之中[6]。數智時代,機器和數據兩大技術變量以身為軸、以人為媒,形塑了沉浸式全息互動的形式和內容,實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多維且深刻的具身體驗。一方面,機器賦能沉浸式全息互動的形式架構,激發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多感官、跨系統的身體感知。伴隨數智技術的迭代升級,機器解釋、加工和傳遞信息的智慧能力日益彰顯,推動架構起光影模擬、聲音環繞和觸覺反饋等沉浸式全息互動形式。起初,受眾以自身的社會身份進入文化信息充盈的傳播場域,從觀察者的角度獲取多感官的信息包裹體驗。隨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敘事文本層層疊加,受眾以“現實個體—虛擬角色”的身份不同程度地參與到人機互動中,推動沉浸式全息互動從文本話語轉向身體實踐。此時,作為體驗者和合作者,受眾以身體行為或情感共鳴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作出反饋,在人、機器和傳播場域的融合互動中逐步獲取跨系統的信息交互體驗。另一方面,數據賦能沉浸式全息互動的內容嵌入,催生出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精細且積極的情緒體驗。數據既是對客觀世界中真實事件的記錄和反映,也是構成和生成虛擬世界中沉浸情境的基本元件。在數據生產加工階段,數智技術通過對原始數據的篩選和分析,捕捉受眾的文化訴求和偏好,進而以精細化的全息互動內容增強受眾具身體驗的獲得感。在數據傳輸處理階段,數據的流通和交互激活了沉浸式文化場景中的多樣元素,促進了不同文化、思想和觀念之間的交流碰撞,從而以正能量的全息互動內容提升受眾具身體驗的滿足感。
(二)通過沉浸式話語敘事增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情感認同
情感認同是一種心理應激響應能力,即個體獲取信息后在大腦中內化形成認知并且外顯為情感[7]。話語敘事以認知建構為核心,以文字語言、視覺語言、聽覺語言等為載體向受眾傳達敘事主題的意義。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中的沉浸式話語敘事,借助沉浸式技術搭建擬態化的話語情境,激發受眾情感共鳴、加強受眾情感溝通、給予受眾情感支撐,使持有不同認知經驗的受眾向共同的感知場域集聚,從而增進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情感認同。其一,在敘事方式上,沉浸式話語敘事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符號的解構重塑作為引發受眾情感共鳴的主要手段。近年來,如《非遺里的中國》《經典詠流傳》《國家寶藏》等以文化典籍、國寶文物、詩詞歌賦等文化符號為主要載體的文藝節目,不僅在沉浸式故事還原中挖掘了經典背后的文化精神,而且現代化演繹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意境和意蘊,激發了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情感共鳴。其二,在敘事邏輯上,沉浸式話語敘事以生命混合投射和共有審美旨趣作為促進受眾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情感溝通的重要依歸。生命混合投射是沉浸式話語敘事中情感溝通的關鍵點,受眾從“他人”身上看到了自我的痕跡,即自我心像的混合投射,沉浸“投射”成為受眾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情感溝通的驅動力;共有審美旨趣是沉浸式話語敘事中情感溝通的延續,沉浸式話語敘事側重含蓄表達和意境創設,巧妙運用情景交融、寓情于景的表現手法,滿足受眾的審美需求和視覺體驗,引導受眾在沉浸式文化意境中感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永續之美。其三,在敘事對象上,沉浸式話語敘事著重關注“現實的人”,使受眾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生活化的微觀敘事中獲得情感支撐。在沉浸式敘事場景中,受眾可以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故事文本進行自主性意義詮釋,以獲取共時性的文化體驗。例如,以時間維度全景呈現文化人物人生經歷的跌宕起伏和轉折,依托詩詞、音樂、舞蹈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符號合理建構歷史情境,受眾借此切身體會文化人物彼時的心境,并從其人生抉擇和意志品格中獲得當下的情感慰藉。
(三)通過沉浸式記憶建構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價值實現
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在做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情感認同“量”的積累時,也在為價值實現“質”的飛躍創造條件。文化記憶是蘊含價值偏向的社會現象,指向遙遠的過去并形成一個歷時性的時間軸,又經由記憶建構與未來世界建立了關聯。沉浸式記憶建構遵循“情境—認知情感單元—行為”的生成路徑[8],在文化記憶的喚醒、書寫和鞏固中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價值實現。其一,在新時代語境中喚醒文化記憶,啟發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內涵作出認知判斷。文化記憶既是對歷史事件的再現,更是對過去事實的創造性重構。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創新性地呈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內核,賦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記憶以現代形態和時代特征。由此,受眾便可將文化記憶和現實生活相關聯,逐步實現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跨時空共振,并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生活智慧和處世哲學等作出認知判斷。其二,在沉浸式情境中書寫文化記憶,引導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導向作出行為選擇。技術和文化共同創設的沉浸式情境,激活了受眾的認知情感單元?;谡J知驅動和情感內聚,受眾自然生發沉浸體驗和文化感悟,繼而產生評價、演繹和分享等不同行為反應,并在情感、認知和行為的交互過程中實現文化記憶的大眾書寫。其三,在人際傳播中鞏固文化記憶,推動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外延形成集體認同。在大眾媒體過濾整合、社交媒體分享反饋等交互行為作用下,異質文化場域中的受眾通過社會性互動和群體性協作,在情感和認知的交互中豐富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記憶庫存,促進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價值外延的集體認同。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沉浸式傳播實踐來看,可以通過精心創設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情境,在潛移默化中增強社會成員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情感認同和認知理解,而后在以點帶面、以面促全的輻射帶動作用下,促使其內化為精神追求,外化為自覺行動,以文化記憶的集體建構豐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時代內涵。
三、何以為限: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現實邊界
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彌合了情感和認知分離的間隙,實現了從具身體驗、情感認同到價值實現的優勢遞進,但在泛娛樂化、消費異化和圈層“圍城”等現實問題的“利空”沖擊下,存在逾越現實邊界的風險,需要警惕和防范。
(一)謹防泛娛樂化離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權力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話語權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潛在的現實影響力,引導和規范著社會成員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強調寓教于樂的鮮活文化體驗和生動話語敘事,有助于激活受眾主體意識、增強受眾文化認同。但若娛樂因子泛濫,極易導致急功近利、浮華虛夸的社會風氣盛行,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權力面臨日趨離散的風險。其一,泛娛樂化的沉浸式傳播目標指向功利化,將會離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話語的價值引領力。沉浸式技術可以獲取受眾在傳播場域中的心理與行為偏好等信息,這些信息在利益裹挾和流量驅動下易成為“泛娛樂化”的生產原材料。倘若娛樂掌握著“話語權”并成為最高的價值評價標準,其直接后果便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話語的邊緣化、空泛化,并在價值引領中“失語”。其二,泛娛樂化的沉浸式傳播內容偏向庸俗化,將會離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話語的內涵吸引力。為了滿足受眾感官表象的娛樂性體驗需求,庸俗空洞的娛樂文化不時充斥沉浸式傳播過程,致使道德理性讓位于生理快感。在泛娛樂化的外衣包裹下,歷史虛無主義、文化虛無主義等錯誤思潮,不斷解構甚至否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內涵,易導致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話語內涵產生認知偏差。其三,泛娛樂化的沉浸式傳播方式趨向碎片化,將會離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話語的實踐感召力。在泛娛樂化沖擊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陷入碎片化、標簽化和淺表化,易割裂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話語的連貫性、整體性認知,從而降低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實踐認同。
(二)警惕消費異化削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教化功能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著中華民族在長期社會物質生產實踐中總結得出的生產生活經驗,在培育人、塑造人和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等方面具有教化功能。數智技術賦能下,“博物館”“漢服”和“國潮”等沉浸式傳播熱潮頻頻“出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人文精神、價值理念和審美品格,依托優質的文化產品和服務得以廣泛傳播,并潛移默化地潤心塑魂。然而在資本邏輯驅動下,人創造的文化符號和生產的文化商品存在反過來支配人和奴役人的風險,消費異化不斷削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文以化人”的教化功能。其一,消費異化將會遮蔽沉浸式傳播的受眾需求,極易削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功能的針對性。身處消費異化中的個體,沉迷于符號價值、陶醉于身份彰顯而陷入個人主義泥淖,逐漸形成以物為中心的生活態度和價值觀念,掩蓋了自身道德情操內化養成的潛在需求,這導致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難以有的放矢地施加教化。其二,消費異化將會降低沉浸式傳播的供給質量,極易削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功能的科學性。部分沉浸式傳播為了迎合受眾沉浸體驗的需求,運用現代思維和語言過度闡釋甚至曲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致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實踐缺乏歷史眼光、理性思維等科學精神。其三,消費異化將會破壞沉浸式傳播的文化生態,極易削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功能的有效性。消費異化助長了盲目跟風、攀比炫耀等不良消費觀念,引發文化價值失范或缺位等問題。受眾沉浸在唯娛樂、唯流量、唯資本等畸形文化生態中,逐漸喪失辨別和應對各種錯誤思潮的能力,無法有效獲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啟迪和精神滋養。
(三)防范圈層“圍城”消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容張力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博大精深,既實現歷史底蘊和當代價值的縱向融通,又促進不同社群、圈層和階層的橫向交互,在內涵與外延的統一中凸顯出強大的內容張力。沉浸式傳播不僅依托算法技術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容定制化、定向化的精準投送,而且促使志趣相投的個體快速集聚、高度關聯并形成圈層[9]。但若受眾沉溺于空間封閉、成員固化、信息趨同的圈層“圍城”之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將會陷入“有力難張”的困境。一方面,圈內同質化易導致受眾文化認知單一化和價值立場極端化,進而消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容的聚合力?;谌咏煌姆忾]性和算法技術的定向性,圈內成員傾向于接受符合圈層觀點的單一文化認知,而對沉浸式傳播詮釋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產生認知偏差和認同危機。倘若圈內成員缺乏信息素養和社會歷練,則容易受到圈層內部不良文化的誤導和蠱惑,這無疑消弭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向內“融圈”的聚合力。另一方面,圈外區隔化將筑起話語體系的交互屏障,從而消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容的輻射力。圈層之間通過儀式化、風格化的方式強化身份認同、自我賦權,儼然成為一種亞文化架構下的特殊抵抗方式[10]。長此以往,圈內成員沉浸在舒適、愜意的文化同溫層,更樂于接觸圈層文化內容而對圈外文化內容“免疫”。這將導致圈內外人員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的隔閡逐漸加深,從而在沉浸式傳播主客體之間形成話語體系的交互屏障。這種話語體系間的無形區隔,不僅降低了受眾參與多元文化交流的意愿,而且封閉了受眾參與沉浸式傳播的通道,更削弱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向外“破圈”的輻射力。
四、何以推進: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的優化路徑
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在實踐中彰顯出獨特優勢,但仍存在逾越現實邊界的問題亟待破局和解決。為此,應堅持目標導向和問題意識,筑牢傳播基礎、構建傳播矩陣、重塑傳播模式,持續優化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路徑,讓沉浸式傳播服務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一)多層次文化內涵“聚話語”,筑牢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基礎
“中華文化的一脈傳承特性是文化發展‘歷時性’的凸顯”[11],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橫向傳播和縱向傳承中具有了價值、時代和實踐等多層內涵的支撐。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應與時俱進地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涵,通過重塑傳播標準、創新傳播方式、培育傳播品牌等路徑筑基固本,持續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影響力。
其一,明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價值內涵,重塑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標準,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主導力?!皟r值觀念在一定社會的文化中是起中軸作用的?!?sup>[12]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著以人為本的人文價值、共生和諧的倫理價值和積極深厚的美學價值等豐富內涵,為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提供了充沛的價值給養。但在泛娛樂化沖擊下,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面臨權威消解、價值迷失等臨界風險。因此,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和以人為本理念,精準洞察受眾內在提升的價值愿望,以符合主流價值導向、貼合受眾現實需要為標準,凝練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特色話語;要強調個人品德修養,注重倫理觀念傳承,提煉道德模范、時代楷模和最美人物等榜樣人物的閃光點,以有血有肉、生動鮮活、可親可敬為標準,凝練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選話語;要契合中華美學精神,結合當代審美追求,積極借助“詩詞熱、國學熱、國風潮”,弘揚健康審美風尚,以激活文化自覺、激發文化自信為標準,凝練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優質話語。
其二,賦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時代內涵,創新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方式,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表達力。創新創造是文化的生命所在和本質特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所以能夠薪火相傳、生生不息,得益于其始終與時俱進、與日俱新,不斷呈現新樣態、新風貌。但是囿于客觀歷史條件,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話語表達相對理性抽象,而感性通俗的泛娛樂化話語則甚囂塵上。因此,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要融合運用音樂、舞蹈、戲劇等藝術形式開展沉浸式、情境式演藝活動,盡可能保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原真性表達;要創新運用互動展覽、裸眼3D和虛擬游戲等沉浸式技術手段,進一步增加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趣味性表達;要緊抓“一帶一路”建設、全球文明倡議等重大機遇,依托全媒體傳播渠道集聚多元化文化特色,在兼收并蓄中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國際化表達。
其三,深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實踐內涵,培育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品牌,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闡釋力?!耙粋€民族的文化并不是抽象性、超歷史的存在,而是伴隨著它所依賴的社會實踐不斷變化發展的?!?sup>[13]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跨地域、跨民族的文化傳播實踐中彰顯出多樣性和包容性,但受限于文化創新創造的強度、力度和效度,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闡釋力仍需加強。故而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要建立并整合地域文化資源庫,通過挖掘地域文化的特色優勢明確品牌定位,框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闡釋方向;要依托高校創作大賽、校企合作等渠道集聚沉浸式文化創意,通過產學研深度融合提升品牌價值,完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闡釋體系;要善于借助政府的政策扶持、資金保障和產權保護等激勵措施,主動參與沉浸式傳播的議程設置和規則制定,不斷壯大品牌效應,拓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話語闡釋空間。
(二)智能化文化服務“強教化”,構建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矩陣
智能化文化服務運用數智技術自動辨識并高效滿足受眾顯性和隱性的文化需求,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主體、客體和環體等要素的高效配置和協同作用。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要依托數據支撐、智力支持和共建共享等智能化文化服務優勢,構建起供需對接、內容創作和互聯互通等平臺關聯協同的傳播矩陣,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功能的針對性、科學性和實效性。
其一,立足“數據支撐”,構建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供需對接平臺,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功能的針對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啟迪、感染和教育受眾的實際效果,往往在于受眾接受教化的速度、強度和精度。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要強化數據支撐,構建教化需求整合、教化資源對接等多種服務于一體的供需對接平臺,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靶向施教。為此,要借力數據傳輸“加速度”和數據分析“自動化”優勢,廣泛收集、挖掘和整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教化資源,滿足沉浸式傳播中教化素材積累和篩選的功能需求;要發揮文生視頻模型情境解讀和場景搭建的創造能力,因地制宜開展沉浸式文化主題定制,并且內嵌情感態度和價值取向,滿足特定受眾接受文化宣導的服務需求。
其二,依托“智力支持”,構建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內容創作平臺,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功能的科學性。堅守“內容為王”的理念,既是文化消費升級的必然要求,也是凸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思想性的必然選擇。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要依托新興技術的智力支持,構建多元一體的內容創作平臺,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科學施教。具體來說,就是要構建通用人工智能(AGI)為內容生成主導,專業生產內容(PGC)、用戶生產內容(UGC)和機器生產內容(MGC)為內容生產支撐的內容創作平臺。當然,技術驅動下內容生產“量的提升”并不完全等同于內容輸出“質的保障”。因此,要以內容本體價值為導向,挖掘并發揮專業生產內容的教化深度,調整和修正用戶生產內容和機器生產內容的教化向度,不斷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功能的邏輯性和實踐性。
其三,借力“共建共享”,構建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互聯互通平臺,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功能的實效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闡釋不同程度存在的物理上孤立和邏輯上隔離等數據孤島問題,無形中加大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化主客體之間的溝通成本。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要秉持共建共享理念,通過數據標準化治理、跨系統共享和一體化整合,構建起優勢互補、經驗互鑒和資源共享的互聯互通平臺,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有效施教。在信息暢通的文化傳播場域內,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既要借鑒和吸收針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多元解讀,又要統合多平臺數據進行的目標受眾的數字畫像,進而開展因勢利導、因材施教的文化教化。
(三)跨領域文化融合“顯張力”,重塑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模式
伴隨“人工智能+”上升為國家行動,以重大科技突破為引領的新質生產力將逐步擴展泛化能力和應用場景,推動行業深度融合,重塑行業發展模式。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應重點依托科技賦能和文旅融合,重塑數智化和場景化的傳播模式,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容張力。
其一,“文化+科技”創新融合,重塑數智化的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模式,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容表現力。文化IP(Intellectual Property)是文化和科技創新融合的產物,具有資源轉化、價值提升和結構優化等優良特性。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應聚力打造中華優秀傳統文化IP,實現塑形象、講故事、微營銷等線性傳播過程的數智化轉型。為此,要提煉特色鮮明的文化符號,挖掘積極向上的文化元素,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GAI)孵化出強符號感和強跨界力的超級文化IP,形象化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新風格;要融合線上和線下等全媒體傳播渠道,講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故事,形成受眾心理層面的先驗印象和情感層面的初始態度,敘事化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鮮明主題;要依托數智技術將其活化運用到科普教育、主題演出和文創園區等場景,具象化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輻射作用。
其二,“文化+旅游”深度融合,重塑場景化的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模式,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容感染力。文旅融合兼顧文化、經濟和社會效益,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動能。作為“文旅即生活”理念的主要踐行者,青年群體尤其注重健康生活、追求品質體驗。沉浸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要重點瞄準青年群體,通過文旅消費場景串聯起主體、受眾、渠道和內容等系統傳播要素。具言之,要發揮青年群體建構個性標簽、激發廣泛共情的集群化效應,助力實現沉浸式文旅場景的 “出圈”和“破圈”,以此加強青年群體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情感連接;要精心設計全息互動游戲、虛擬現實體驗、非遺技藝展示等沉浸式文旅活動,讓青年群體切身感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情感溫度;要依托在地文旅資源打造非遺傳承、科創科普和紅色文化等沉浸式研學項目,繼而開展歷史文化教育、愛國主義教育和勞動實踐教育等主題課程,在寓教于游中增強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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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未央】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年度項目“人工智能時代網絡意識形態風險防范機制研究”(23BKS121)。
作者簡介:管秀雪(1982—),女,遼寧大連人,江蘇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法學博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李金澤(1995—),男,江蘇新沂人,江蘇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