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淌千年的文化傳統早已將風雅與工致寫入了秦淮,幽幽的古味不僅能在古老的遺跡上尋見,更可從織錦的精密、刻經的虔敬、白局的婉轉中窺得。
十里秦淮,文脈興盛。南京城歷史悠久,根底深厚,凝結著中華民族智慧、情感與精神記憶的非遺文化,亦在此煥發光彩。南京是一座非遺云集的城市,手作的浪漫與溫情賦予了技藝以情感的溫度。歲月縱深,風雅秦淮,在南京,古老的非遺不僅有堅守,亦有新的時代表達。
云上錦色看妝花
走進南京云錦博物館,頓時被各色流光溢彩、典雅華麗的云錦服飾和絲織料所吸引。錦是中國古代絲織品中最為華美貴重的織物,代表著中國古代最高的絲織技術水平。錦以五色,燦若云霞,故名“云錦”。南京云錦集中國古代織錦藝術之大成,用料考究,織造精細,圖案綺麗,色彩明艷,古時為皇室貢品,囊括織金、妝花、庫錦、庫緞等多種品類。云錦的織造精密而復雜,耗工費時,需提花工與織造工兩人緊密配合,一天僅能織成五至六厘米,故有“寸錦寸金”之說。
南京云錦的歷史可追溯至東晉時期,發展至明、清時期達到鼎盛。南京云錦博物館內薈集了大量明清以來具有代表性的云錦精品,也展示有南京云錦研究所精心復制的歷代云錦文物復織品。云龍鳳蓮、童子攀枝、雙獅戲球、荷葉牡丹……諸般圖案不僅契合“錦中有花,花中有錦”的美學原則,而且展現出“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文化意蘊,充分表達了人們對圓滿、祥瑞、幸福的祈盼和追求。
南京云錦為熟織提花絲織物,制作工藝大致可分為紋樣設計、挑花結本、原料準備、織造等環節,手藝人以經過染色的蠶絲、金線、銀線、孔雀羽線等通經斷緯,提花織造,織成后無需染色或印花。南京云錦博物館內展示有十二臺斜身式大花樓提花織機,高達數米。操作時,一人坐在織機上負責將事先編結有各種圖案紋樣的花本線提起,一人在織機下根據提起的經線織入不同的緯線。整個過程如計算機編程般精細繁復,挑花結本是“程序的輸入”,即圖案紋樣由圖紙轉變為云錦織物的橋梁,織造則是“程序的輸出”。在不足一米寬的云錦織面上,絲線多達一萬四千根。織造時,隨著無數絲線經緯交織,華美的圖案一點點顯現,致密而準確地上演著一場匠人與傳統手作的對話。
南京云錦研究所是保護和傳承云錦的重要機構。多年來,研究所里的老一輩和新一輩云錦傳承人不僅在復織古代云錦文物中還原、挖掘了傳統云錦織造技藝,亦在將傳統云錦織造技藝與現代紡織技術相融合,將古老的技藝用現代方式記錄并傳承下去,力求創作出符合當下審美與生活需求、唱響時代旋律的云錦作品。用南京云錦博物館館長簡名偉的話說,“要讓云錦融入日常生活,用創新的思維、現代的手段,探索云錦在當下生活場景中應用的更多可能性”。
刻經百年金陵本
雕版印刷術是一種將文字、圖像反向雕刻在木板上,再于印板上刷墨、鋪紙施壓,將圖文轉印于紙張的技藝。其刻印工整精良,圖文清晰鮮明,是中國文明記錄與傳播中使用最為廣泛的印刷技術。中國雕版印刷術肇始于唐代印刷佛像、佛經等活動,至宋代普遍使用。明、清兩代,南京是中國重要的雕版印刷中心。明代學者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記載:“吳會、金陵,擅名文獻,刻本至多,巨帙類書,咸會萃焉。”在南京,官私刻書機構多達數十所,并出現了彩色套色技術與版畫相結合的套色版畫。
而今,在南京的鬧市區仍保留著一處古樸的雕版刻經場所—金陵刻經處。鬧市的喧囂絲毫不影響金陵刻經處的靜謐安寧,匠人們十年如一日安坐在白墻黛瓦的古宅中,補版、刻版、印版,屏息凝神,固守傳統,堅持以純手工方式雕刻印刷經書。在這里,刻經人日復一日,日日如新,一字少則幾十刀,多則數百刀,一日四十字,字字出于心。他們用一把刻刀、一塊刻板,刻寫著心中的堅守與虔誠,延續著雕版印刷的千年芳華。
清同治五年(1866年),金陵刻經處因楊仁山等首刊《凈土四經》而正式誕生,致力于刻印經像、收藏經版、流通佛經,以及傳承金陵刻經印刷技藝。金陵刻經處收藏有清代以來的佛經版十二萬五千余塊,它們靜靜地陳列在經版樓的木架上,供人觀摩賞鑒。這里保留著古老的雕版印刷、木刻水印等技術精髓。金陵刻經印刷技藝可分為雕刻、印刷、裝訂三大環節,具體包括寫樣、上樣、雕刻、放版、刷墨、壓擦、分頁、齊欄、切書等二十多道工序。一本經書的刊刻,通常需要數月的時間。
以金陵刻經印刷技藝刻印的經書,選本精嚴,校勘嚴謹,刻印考究,紙墨精良,習稱“金陵本”。金陵刻經處于清光緒四年(1878年)雕刻的《釋迦牟尼佛成道像》《慈悲觀音像》《彌陀法會圖》《靈山法會圖》等十八塊大型佛像版,以《造像量度經》中佛像的法度標準及凈土諸經和明清佛像精品為依據,刀法細膩凝練,構圖精密圓滿,線條工致流暢,其上佛國場景宏大,殊妙安樂,佛像清凈端嚴,形神兼備,為佛教版畫文物之精品。
木板刻經是一門經時光洗練的藝術,刻經人樸素的堅持是為了執著于信仰的修行,是為了讓百余年前的殘缺經版重煥新生、讓刻印精良的佛教經典有所傳承,亦是為了將中國雕版印刷技藝保護好、傳承好、發展好。
古韻聲聲唱一局
在南京秦淮非遺館,南nay9Xovod6duZRXFt+KxYhAzHHZGm27hb9SpTWd8AKA=京白局、南京白話、南京評話、南京吆喝等本土曲藝時有展演,展現著秦淮曲苑的非凡魅力。南京白局是南京地區富有特色的說唱藝術,萌芽于元、明時期,形成并興盛于清代。作為南京唯一的地方性古老曲種,它用方言俚語演繹南京當地的人情與生活,富有豐富的民俗記憶。
走在南京的老街間,透過馬頭墻、花格窗,偶爾能聽到幾聲悠揚悅耳的琴聲和幾句婉轉動聽的曲調,“秦淮十里風光好,白局一曲難畫描,諸位雅士若有幸,金粉之地走一遭……”,古韻悠悠,余音蕩漾。一把二胡,一對碟琴,一副鼓板,一二人或三五人,便可形成一場別開生面的白局演出。
南京白局肇始于南京地區的織錦工人之間,是工人們消除勞累、抒發情懷、自娛自樂的一種表演形式。其所唱內容五花八門,多反映織錦活動及城市民眾的現實生活,所用曲調多為流行于江南民間的俗曲和民歌小調,唱腔豐富,表演生動。因表演者“白說白唱,不要報酬”,故名“白局”。后因南京織錦業的衰落,白局也隨之沒落。新中國成立后至20世紀末,經過老藝人的整理挖掘,南京白局逐漸形成了較為系統和完整的戲曲體系。
南京白局唱詞通俗,曲調淳樸,以“南京調”(又稱“數板”“新聞腔”)為基本曲牌,另有“滿江紅”“梳妝臺”“剪剪花”“穿心調”等主要曲調,代表曲目有《采仙桃》《小上壽》《十杯酒》《八仙過海》《金陵四十八景》《王老頭配茶壺蓋》《巧相逢》《莫愁四弄》等。其表演人數一般為一至五人,有單口、對口和群口之分,表演時以二胡、三弦、竹笛、琵琶、板鼓、碟盤等作為伴奏。
南京白局唱市井煙火,亦唱金陵秀麗,其唱詞中涉及諸多南京歷史傳說、美食美景、節慶風俗等內容,因而被譽為南京民間文化的“百科全書”,又因其念白所用為南京方言俚語,故有南京“方言倉庫”之稱。南京白局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徐春華曾言:“用百姓的話講百姓的故事,白局之所以能流傳幾百年,就因為老百姓喜歡它,它才能流傳。它有生命力,就是民間的,越是民間的,越有生命力。”誠然,南京白局的演繹雖是古韻聲聲,但表演者說的始終是純正的南京方言,唱的始終是南京人的日常生活,它從未脫離民間。
在南京古老的城墻下、在秦淮河畔的槳聲燈影中,不僅有織錦的精密、刻經的虔敬、白局的婉轉,還有錘金成箔的堅守、剪紙成花的精巧、金陵撫琴的清澄……金陵匠韻,千年流芳,非遺在南京這片土地上賡續不息、薪火相承,亦將重現榮光、華彩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