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比重合理區間探析

摘"要：“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將面臨需求總體不足、供給相對過剩、傳統產業增長動能減弱、美西方戰略性領域“脫鉤斷鏈”以及后發國家產業替代等多重挑戰。盡管結構性沖擊導致工業比重下降的趨勢不可避免，但鑒于工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核心地位，其穩定發展至關重要。綜合多維度分析，預測“十五五”時期工業在國內的比重介于30%～33%，制造業為25%～28%;占全球工業比重為24%～26%，制造業為28%～30%。為實現工業比重在國內和全球穩定的雙重目標，建議工業增速保持在3.5%左右。實現此目標，需著力提升傳統產業效率，激發新質生產力創新，激活服務業發展活力，構建創新導向的產業政策體系，增強產業鏈韌性，并實施區域均衡發展戰略。

關鍵詞：工業比重;制造業比重;工業增速

中圖分類號：F42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7543（2024）12-0012-14

隨著中國經濟進入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工業作為國民經濟的重要支柱，其比重的穩定性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笆逦濉睍r期是中國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重要階段，就工業比重合理區間進行探析，對于制定科學的產業政策、推動經濟結構優化升級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近年來，中國工業和制造業占GDP的比重呈現下降趨勢，其中工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從2006年的峰值42%下降至2020年的30.9%，制造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也從2011年的32.1%下降至2020年的26.3%。盡管近年來有所回升，2023年工業占比達到31.7%，但整體下降壓力仍然存在。工業和制造業比重的下降引發了學術界和政策制定者對中國可能出現的過早“去工業化”、制造業比重過快下降以及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等問題的廣泛關注和討論[1-3]。鑒于工業和制造業對于宏觀經濟的重要性，“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保持制造業比重基本穩定”，改變了“十三五”規劃綱要中關于“進一步提高服務業比重”的政策取向，這一轉變體現了對實體經濟的高度重視。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強調，堅持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推進新型工業化，加快建設制造強國、數字中國。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強調，“加快推進新型工業化，培育壯大先進制造業集群，推動制造業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發展”。這表明，以保持制造業比重穩定為核心的制造強國戰略，已成為未來經濟發展的重要方向。

然而，“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并未對制造業占比給出具體目標，中國工業和制造業占比在國內和全球范圍內應保持在何種水平，成為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重大基礎性問題[4-5]。事實上，當前關于工業和制造業合理比重的研究仍然存在較大空白。在理論層面，隨著全球經濟的不斷演化發展，產業結構變遷理論的普適規律性受到質疑[6-7]，包括描述產業結構變動的“庫茲涅茨曲線”[8]、貝爾定義的“后工業化”事實[9]、基于生產效率提升的“鮑莫爾成本病”[10]、制造業比重隨人均收入變化的“倒U”型結構等[11-13]。特別是當前各國工業比重離散度加大，發展中國家制造業比重與人均收入之間的駝峰曲線向下移動趨勢明顯，引起了產業結構變遷是否存在一般性規律的討論[14-15]。例如，蔡昉[2]認為，人均GDP在10000美元以下的國家的制造業比重分布僅反映國家之間的產業發展差異，不存在統一變化規律，而當人均GDP超過10000美元時，規律才逐漸明朗。在基于中國的工業和制造業占比下降的事實研究方面，學者們指出，中國人口紅利減退、資源配置僵化、傳統比較優勢減弱、工業技術進步、服務業發展加速、數字經濟發展等因素是工業比重下降的主要原因[16-19]。不過，基于工業比重下降的典型事實，判斷其是否屬于過早去工業化，抑或下降范圍屬于合理正常的安全區域內，尚存一定爭議[20-21]。但是，學者們普遍認同保持中國工業和制造業比重的穩定至關重要，因為這不僅有利于促進技術創新、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而且能帶動其他產業發展、促進經濟平穩增長、保持中國在國際上的競爭力[22-23]。

現有文獻為研究中國工業比重問題提供了諸多啟示，但仍存在一些缺陷。首先，在討論工業和制造業比重問題時，研究視角單一，如任繼球[24]與先行工業化國家進行比較分析，鄭江淮等[25]測算了中高端制造業的合理比重，缺乏從綜合角度進行系統定量分析的研究。其次，大多數研究肯定了工業和制造業比重下降的典型事實和保持制造業比重穩定的重要意義，但在判斷未來趨勢時側重于定性分析，缺乏定量化的判斷。最后，一些研究在進行事實和觀點分析后，未能深入探討未來工業和制造業發展的主要任務和政策重點。本文旨在填補這一研究空白，通過綜合運用國別比較、工業結構調整演化和城鎮化趨勢分析、全球產業鏈參與情況剖析以及遠景目標分解等，對“十五五”時期工業比重的合理區間進行系統性綜合預測。在此基礎上，本文提出“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和制造業占GDP比重及全球比重的合理發展目標，并結合現有目標，指出中國工業發展的主要任務和政策重點，為中國工業穩中求進、推動實體經濟發展提供政策參考。

一、“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發展的趨勢性特征

“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發展面臨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工業發展的趨勢性特征呈現新的變化。工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核心作用正從傳統的“增長引擎”向“創新載體”轉變，產業結構內部亦經歷著深刻調整，中國制造業在全球化變局中面臨“外遷”與“回流”雙重壓力。

（一）工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核心作用從“增長引擎”向“創新載體”轉變

從產業發展階段看，目前中國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階段已經結束，總體上進入后工業化時期，工業發展戰略以轉型升級和創新驅動為主。隨著國內消費需求向服務業轉移，在未來的國民經濟中，工業占比大概率呈長期下降趨勢，而服務業占比將不斷提升。當然，工業比重的下降并不意味著工業在中國經濟中的重要性下降。工業是驅動國民經濟長期增長和提升國家競爭力的關鍵部門，也是承載科技創新的重要“土壤”。當前，中國制造業占國民經濟的比重雖然不到30%，但承載了中國約60%的研發;同樣，美國制造業的比重雖然只占10%左右，但私人部門研發約有70%發生在制造業。在新一輪科技革命下，數字技術和工業技術的深度融合帶來了新的生產制造模式和新的產業組織形態，智能制造快速發展，工業物聯網、工業互聯網平臺促進了更為高效密切的產業協作，數字孿生、虛擬制造等新業態層出不窮，為經濟發展注入新的動力。

（二）工業內部勞動密集型產業比重下降，高新技術產業影響力提升

勞動力和土地等生產要素成本的比較優勢是中國發展外向型經濟、成為“世界工廠”的重要原因，而龐大的國內消費市場、快速推進的基礎設施建設投資，進一步推動中國工業形成完整的產業鏈供應鏈體系，進而促進經濟保持長期高速增長。但是近年來，中國傳統生產要素成本不斷上升，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已經接近尾聲，國內需求結構和國際比較優勢都出現了明顯變化。一方面，國內消費需求的服務化傾向更加突出，城鎮化已經進入后半場，大規模基建和房地產業的高速發展時代已成過去，導致相關聯的基礎工業和重化工業增速明顯下滑;另一方面，生產要素成本的上升導致部分勞動密集型產業開始向其他發展中國家和地區轉移，對中國的低端制造業形成替代效應。中國制造業正在加速轉型升級，朝著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融合化方向發展，在全球產業鏈分工中的地位和競爭力進一步鞏固增強。工業和信息化部的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底，中國已培育421家國家級示范工廠以及1萬多家省級數字化車間和智能工廠，顯著提升了要素生產率?？傮w來看，在“十五五”時期及更遠的未來，中國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比重可能進一步下降，基礎工業的比重可能不再明顯增加，但是電子信息、新能源汽車、智能制造、生物技術等一批高新技術產業可能成為工業增長的主要動能。

（三）中國制造面臨“外遷”和“回流”雙重夾擊，產業鏈安全問題更為突出

中國制造業的快速崛起，無疑是過去十余年間全球制造業分工格局深刻調整的鮮明標志。通過有效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和內部制造業迅猛擴張，中國快速躍升為全球制造業的核心力量，展現出強大的制造實力和潛力。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中國制造業增加值占全球比重從2009年的17.3%大幅上升至如今的約30%，長期居全球首位，而主要發達制造業經濟體制造業全球占比則從2009年的51.8%下降至40%左右。但是，中國制造在全球工業中的占比地位似乎已經“見頂”。一方面，近年來中國生產要素成本的上升導致傳統比較優勢逐漸削弱，與此同時，越南、印度、印度尼西亞等東南亞國家正加速承接全球制造業轉移，中國中低端產業面臨向外遷移的風險。另一方面，發達國家對中國制造的崛起持防備和警惕態度，尤其自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以來，部分發達國家對中國實施技術封鎖，試圖限制中國制造在中高端領域的競爭力，這使得中國制造在關鍵零部件和核心技術領域遭遇“卡脖子”困境，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問題日益突出[26]。展望未來，隨著發達國家制造業回流計劃的實施，部分發達國家開始構建“中國+1”的生產網絡體系，這無疑給中國制造業發展帶來了新的挑戰和不確定性。

二、“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比重演變趨勢的推斷

（一）基于世界主要工業國家的歷史經驗推斷

選取主要工業國家與中國可比發展階段的工業比重作為參照，估算“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比重的合理區間。美國、德國、日本、韓國是當今全球除中國外最重要的工業經濟體，也是工業化水平較高的國家，這四個國家產業結構的演進過程，以及與中國可比階段的工業比重，對于預測中國的工業比重變動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考察美國、德國、日本和韓國歷史上的工業占比情況，可以看出其獨特的產業發展路徑。美國受自由市場經濟政策的長期影響，其工業比重自20世紀中葉以來呈持續下降趨勢，而房地產、金融、批發零售業等服務業的比重則快速增長，出現了較為嚴重的產業空心化問題。截至2020年，美國工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降至13.4%，而服務業占GDP的比重高達81.5%，反映了其經濟結構以服務業為主導的特征。德國憑借其高效的國家工業體系、嚴格的產品質量管理和標準體系，以及眾多中小企業的“隱形冠軍”地位，工業比重長期保持較高水平。自20世紀90年代起，德國工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基本維持在25%左右。日本在產業發展上經歷了從“貿易立國”到“技術立國”的戰略轉變，實現了從“模仿”到“自主創新”的跨越。這使得日本的工業比重保持較高水平，近20年來基本穩定在23%左右。韓國則堅持發展出口導向型經濟，通過及時調整產業結構，把握國際機遇，以“全產業鏈”模式確保了企業的國際競爭力和盈利水平。這一戰略使得韓國的工業比重保持穩定高位，工業占比基本維持在28%左右。

由此可見，各國的產業發展軌跡受各自經濟政策、工業體系、創新能力和國際市場環境等多重因素的影響，這為預測中國工業比重提供了重要參照①。人均收入水平作為衡量國內產業發展水平和需求結構特征的重要指標，被認為是反映經濟發展階段的有效參考。對照2020—2022年中國人均GDP處于1萬～1.2萬美元的區間，與對應國家人均GDP相當的時期分別為：美國1978—1980年、德國1978—1980年、日本1983—1985年、韓國1994—1996年②。以上四國相應時期的工業比重分別為：美國27.44%（1979年）、德國35.17%（1979年）、日本32.19%（1984年）、韓國28.30%（1995年）（見圖1）?？紤]到美國在20世紀80年中期以后出現了嚴重的產業空心化，而中國政府高度重視通過政策干預避免產業空心化問題，因而未來中國工業比重應高于美國可比時期的工業比重。鑒于此，建議選取可比時期高于美國的韓國工業比重作為中國工業比重區間的下限參考（約28%）。德國長期重視工業強國建設，其工業比重顯著高于其他國家，可作為未來中國工業比重的可能上限參考（約35%）。2023年，中國工業增加值接近40萬億元，占GDP比重為31.7%。考慮到各國在人均GDP達到1.2萬美元之后工業比重總體呈現下降趨勢，如果中國能夠繼續保持友好的制造業發展環境，工業比重每年按照大約0.5個百分點的速度下降，則“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比重可以保持在30%左右。

（二）基于中國工業結構調整演化的推斷

基于中國工業結構調整演化趨勢，估算“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比重的合理區間。中國工業發展歷程可歸納為：從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重工業優先發展，到改革開放后輕工業和紡織業的迅速崛起，進而轉向市場經濟體制下的裝備制造和電子信息業的快速發展。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中國制造業進一步融入全球經濟體系，成為全球供應鏈的重要組成部分。當前，隨著工業4.0和智能制造的推進，中國工業正經歷轉型升級，電子信息、生物醫藥、新能源和新材料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可能成為未來工業增長的主力。

從歷史發展趨勢看，中國工業結構經歷了顯著的調整演化。將制造業按照大類進行歸并，采用大類行業的時間序列數據定量分析和情景定性預測相結合的方法，對輕紡、重化工、裝備制造、電子信息制造業等重點行業進行分析（見圖2）①。各大類重點產業比重和增速變動如下：首先，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中國輕紡工業在工業大類行業中占比居第一位，占比超過30%，此后隨著制造業其他行業的崛起而下降至20%～25%，2012年之后占比有所上升，但2017年后呈下降趨勢，2022年首次跌破20%，占比為19.5%。預計“十五五”期間，隨著本國生產要素成本的上升，勞動密集型的輕紡工業將進一步向其他新興發展中國家轉移，占比預計下降至15%～18%。其次，重化工業作為大部分產業的基礎工業，比重本身不會有較大幅度的波動。從中國重化工業在工業中的占比來看，呈階梯性上升趨勢，即從20世紀80年代的25%上升至90年代的30%，此后一直比較穩定，近10年來基本保持在30%～33%。但隨著中國基礎設施投資和房地產投資的下降，重化工業比重進一步上升的空間較小，預計“十五五”時期中國重化工業比重將出現小幅下降，占比處于28%～31%的水平。再次，中國的裝備制造業占比從20世紀80年代的10%，到2000年前后達到25%左右，此后繼續遞增，到2022年達到37.8%，成為工業大類行業占比最大的部門。“十五五”期間，雖然伴隨著工業投資下降，生產制造裝備可能出現下降，但裝備數字化帶來的設備革新市場機會巨大，且新能源汽車、無人駕駛汽車預計呈爆發式增長態勢，因而中國裝備制造業預計仍可能保持3%左右的增速，工業占比有望超過40%。最后，將裝備制造業中的電子信息制造業單列，作為最具代表性的戰略性新興產業。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電子信息制造業占工業比重總體呈現波動上升態勢，2003年以前該比重連續上升，2003年以后有所下降，2012年后再次呈現穩定上升趨勢，2022年電子信息產業在整個工業中的占比為11.6%。雖然未來新興發展中國家可能對中國電子信息制造業形成部分替代，但中國的產業配套優勢明顯，如果“十五五”時期中國數字經濟能夠進一步擴容，則無人駕駛、工業互聯網、虛擬現實等數字產業將對電子信息制造業形成強大的拉動作用，預計“十五五”時期電子信息制造業增速有望達到6%左右，在工業中的比重可能達到15%左右。

綜上，“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結構調整的基本趨勢將是：輕紡工業比重將進一步下降，下降原因由過去的國內重化工業擠出到由其他發展中國家輕紡工業替代;重化工業由于中國基礎設施投資和房地產投資增速下降總體呈現下降趨勢，預計工業占比為28%～31%;裝備制造業將保持一定增速，工業占比有望超過40%;電子信息制造業等高技術產業將成為工業增長的重要動能（見表1）。總體來看，大部分工業細分產業（預計產值占比的60%左右）將呈現負增長狀態，因而“十五五”時期整體工業占比將呈現小幅下降趨勢。

（三）基于中國城鎮化發展趨勢的推斷

城鎮化和工業化緊密相連、互相促進，從城鎮化進程視角亦可推斷工業發展態勢。工業化作為城鎮化的強勁“引擎”，其生產活動主要集聚在城市地區，吸納了大量勞動力，也推動了農村人口向城市遷移，從而擴大了城市規模，也使得城市功能日趨完善[27]。城鎮化的進程則為工業化提供了必要的基礎設施支持，包括便捷的交通、高效的通信系統、穩定的供水和電力供應等。同時，城鎮化過程中孕育的市場和消費者群體還為工業產品開辟了廣闊的市場空間，促進了工業產品的流通和消費。城鎮化的進程往往伴隨著服務業的同步發展，有助于工業的穩定和可持續發展[28-29]。研究表明，城鎮化水平從30%上升至70%的階段被認為是快速城鎮化的階段，通常也是工業化發展最快的時期。

從中國城鎮化進程來看，根據聯合國數據，中國從1994年城鎮化率達到30.02%，經過30年發展，2023年城鎮化率已經達到64.57%，預計將在2030年突破70%（見圖3），說明中國城鎮化進程在“十五五”時期將進入尾聲。從城鎮化的趨勢特征來看，過去十幾年，中國城鎮化主要表現為大部分人口向城市群、都市圈、超大特大城市和大中城市集中，少部分人口向小城市和縣城轉移。而“十五五”時期，伴隨著中國人口結構、收入分配結構的變化以及公共服務均等化的改善，以小城市和縣城為重要載體的城鎮化將成為中國城鎮化的重要階段性特征，這可能會影響部分工業部門的區域布局和產業發展。

從產業結構來看，與城鎮化基礎設施建設密切相關的建筑業的發展態勢將會逐漸減弱，并且對建筑業相關聯的其他產業部門，如水泥、建材、鋼鐵、機械制造等上游產業，以及房地產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金融業等下游服務業產生影響，從而影響整體的產業結構。就建筑業而言，進一步對照美國、德國、日本、韓國四個國家建筑業50多年來的變動趨勢，美國的建筑業占GDP比重長期保持基本穩定，即在5%上下波動，而德國、日本和韓國都在經歷過建筑業比重快速上升期后進入下降通道，并最終在5%～6%的區間收斂（見圖4，下頁）。中國建筑業比重2000年后伴隨著房地產市場和基建升溫其比重不斷上升，于2019年達到峰值7.2%，此后出現下降，2023年上半年建筑業占比下降至6.24%。預計“十五五”期間，隨著中國房地產和基建投資逐步進入平穩期，建筑業仍然會保持溫和的增長，但相對占比會下降，建筑業比重也將逐步向國際建筑業占比5%～6%的平均水平收斂。相應地，受上下游產業關聯的影響，相關工業部門的發展將進一步減緩，考慮到服務業的發展空間還較大，雖然部分服務業可能受此影響有所下降，但總體依然呈增長態勢，服務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將進一步上升，而工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將有所下降。

（四）基于參與全球產業鏈分工格局的推斷

中國制造業的快速崛起是過去20年全球制造業分工格局調整的主題。自2001年底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中國依靠龐大的市場規模優勢和生產要素成本優勢，吸引了全球制造企業投資設廠，實現了發達國家的產業鏈在中低端制造環節向中國梯度轉移。此后，隨著生產能力的提高，逐漸形成工業門類完整、產業鏈齊全、供應鏈完善的獨特產業配套優勢，且依托產業工人優勢和生產技術優勢確立了“世界工廠”地位。從中國制造業全球占比的跨期變化來看，中國制造業增加值占全球比重逐步提升，2007年超過日本，2010年超過美國，2011年超過歐盟，此后連續14年成為世界第一制造業大國，對全球經濟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從具體數據來看，中國制造業增加值占全球比重從2004年的8.6%大幅上升至2022年的30.2%（見圖5），提高了21.6個百分點，這一躍升反映了中國在全球制造業分工格局調整中的中心地位。與此同時，主要發達經濟體的制造業比重則普遍下降，歐盟整體從2004年的25.3%下降至2022年的15.8%，下降了9.5個百分點;日本和美國的下降也較為明顯，分別下降了9.1個和5.7個百分點。而歐盟、美國、日本和中國加總后的制造業全球占比一直保持接近70%的水平，說明其他國家的制造業雖然有所增長或減少，但其在全球制造業中的比重影響有限。由此可見，中國制造業全球占比地位的提升，主要是對歐盟、日本和美國等發達經濟體的替代。

從當前中國制造業細分產業參與全球產業鏈的情況來看，勞動密集型產業如紡織服裝、皮革鞋類，盡管仍具備比較優勢，但向東南亞、拉美等新興發展中國家的外遷趨勢已不可避免。只有通過機器換人和產業向中西部地區的轉移，才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維持工業比重和全球市場份額。就計算機、通信和電子設備，以及電子機械和器材制造業而言，近年來由于關鍵技術和核心零部件受制于人，以及受發達國家供應鏈“中國+1”的分散布局策略影響，全球產業鏈參與率可能會有所下降。此外，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尤其是新能源汽車產業，被視為“十五五”時期中國制造業“走出去”戰略的重要突破口。通過加大產業政策支持力度，可實現既保持制造業比重穩定，又促進整體提質增速，并實現產業全球化布局的多重目標。

展望未來，隨著中國生產要素成本的上升和發達國家推動的“中國+1”供應鏈布局策略的影響加深，越南、印度、印度尼西亞等亞洲發展中國家有望加速承接全球制造業的轉移[30]。然而，這些國家制造業的“替代”部分主要來自中國，其是否能如中國以往那樣替代發達制造業經濟體，取決于中國制造業生產效率相對于要素成本上升的速度。如果中國在“十五五”時期能夠充分利用新一輪技術革命改造提升傳統產業，并催生大量新興產業，布局好未來產業，則即便保持2%～3%的相對低增速，中國制造業仍可維持其在全球制造業中30%的比重。

（五）基于遠景戰略目標分解的推斷

“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2035年發展目標為“實現經濟總量或人均收入翻一番”，考慮到中國政府基本以規劃目標為引導，制定相關的產業政策來爭取實現或者超額實現發展目標，因而可以通過邏輯梳理和定量分析實現該目標所需的經濟增長路徑，從而得到“十五五”時期工業的預計合理比重區間和增速。

未來中國工業增速和比重將呈相對下降趨勢，但工業對中國經濟的重要性并不會下降。當前中國制造業占國民經濟的比重不到30%，但制造業承載了中國60%的研發。作為一國科技創新的土壤，工業仍然是一國國家競爭力的關鍵載體。相反，面對不進則退的全球競爭環境，制造強國作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的物質基礎，其加快推進的必要性和緊迫性更加凸顯。伴隨著中國工業化階段的結束，工業在驅動國民經濟增長方面的直接作用相對弱化，但仍然是決定國家長期增長和國家競爭能力的關鍵部門，工業在國民經濟中的主導作用由增長引擎向“研發土壤”和“能力載體”轉變，且隨著數字技術和工業技術的進一步深度融合，以及工業技術和產業組織形態復雜度的進一步提升，這種作用將進一步強化和突出。因此，保持工業比重和增速，尤其是制造業的增長，對于實現2035年遠景目標具有重要意義。

基于2019年中國GDP總量99萬億元、人均GDP10276美元的基準數據，通過計算得出，為實現2035年翻一番的目標，中國年均經濟增長率須達到4.2%。受新冠疫情的突發沖擊影響，2020—2022年中國GDP增速分別為2.24%、8.45%和3%，2023年回升至5.2%。盡管經濟增速存在波動，但從中長期來看，這些增速與實現遠景目標的速率要求基本相符?；谶h景目標的分解，“十五五”時期，若假設GDP增速為4.5%左右，則工業增速須保持在4%左右，工業比重也不能有較大幅度的下降，工業占GDP的比重保持在30%左右才相對合理。這一目標的實現，需要政策制定者在產業政策、創新激勵、市場環境等多方面進行綜合施策，以促進工業部門的持續健康發展。

三、“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發展目標的設定

綜上所述，“十五五”時期保持工業（制造業）比重基本穩定仍然是中國工業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通過綜合運用多種最優工業比重估算方法，本文預測，“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比重的下降趨勢恐難逆轉，預計工業比重將維持在30%左右。若中國能充分利用新一輪數字變革機遇提升工業生產效率，有效對沖國內要素生產成本上升的壓力，并有效應對來自亞洲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產業替代挑戰，樂觀估計中國工業比重的上限可以達到33%左右。在不同情景下對工業增速進行預測分析，結果顯示：在樂觀情景下，若工業占比維持33%的水平，則工業增速預計可達5%左右;在中性情景下，若工業比重保持在30%左右，則工業增速預計可達4%左右;在悲觀情景下，若工業比重下降至28%，則工業增速可能降至3.5%左右（見表2）。

保持中國工業在全球工業經濟中的比重基本穩定，確保中國工業“規模大”這一競爭優勢基本盤不被破壞，也是“十五五”時期的重要目標。這要求中國工業的總體增速與全球工業平均增速保持基本一致，以確保中國工業體系在全球工業分工重塑過程中的完整性，維持中國工業及制造業在全球的比重和地位，穩定國內外企業和資本對中國工業發展的信心和預期?；仡欉^去10年全球主要制造業經濟體的發展情況，若“十五五”時期中國工業增速保持在2%以上①，則中國在全球工業體系中的比重和地位將得以穩固;若中國工業增速能達到3%以上②，則中國在全球主要工業經濟體中的比重和地位將得以保持。顯然，“保持工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基本穩定”與“保持中國工業占全球工業比重基本穩定”這兩個目標在宏觀層面上是一致和相輔相成的。

四、“十五五”時期促進中國工業發展的政策建議

推動中國工業實現增長動力轉換、構建新競爭優勢的根本路徑，就是在既有的生產成本優勢和配套體系優勢的基礎上，抓住原始創新和數字革命的機遇，構筑起中國工業的技術創新優勢，推動制造業形成相對于新興發展中國家雖具有“成本劣勢”但具有“顯著效率優勢和配套體系優勢”、相對于發達工業國家雖具有“附加值劣勢”但具有絕對“性價比優勢”的“綜合效率優勢”，從而確保中國工業在全球工業生產體系中的比重基本不變，邁出由“制造大國”向“制造強國”躍升的堅實一步。

（一）強化傳統產業綜合效率優勢，穩住中國工業基本盤

工業是國民經濟的根基，而傳統制造業是工業經濟的主體，是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基本盤?！笆逦濉睍r期，中國傳統制造業將面臨來自東南亞、南亞、拉美等新興發展中國家基于成本優勢的產業替代風險，同時也面臨發達國家“中國+1”供應鏈布局策略引發的多元化投資轉移的挑戰。中國制造業要保持其在全球分工中的規模優勢，關鍵在于通過提升生產效率來緩解成本上升的壓力，構建“綜合效率優勢”。

為此，需聚焦四大重點：一是發揮中國在數字基礎設施和數字技術賦能方面的優勢，利用效率提升來彌補成本劣勢，在傳統產業集群和園區內推廣先進數字工具的應用。二是結合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在中西部地區建立傳統產業的“戰略備份基地”，降低配套和營商成本，主動承接國內產業轉移。三是在長三角、珠三角等地建立“母工廠”，集中進行生產工藝和高附加值產品創新，確保高端制造能力不受產業轉移影響。四是制定傳統產業退出機制和援助政策，以應對產業外遷帶來的就業和社會穩定風險。

（二）實施“新賽道”戰略，推動新質生產力原始創新和產業化

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作為新質生產力的代表，是底層技術、“卡脖子技術”和非對稱競爭優勢培育的主要土壤，構成國家產業安全和競爭力的關鍵基石，亦將成為驅動中國經濟長期增長的新引擎。然而，目前中國除了新一代移動通信、智能駕駛等少數領域形成局部競爭優勢外，大多數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仍然構建在美國主導的底層技術和核心模塊之上?！笆逦濉睍r期中國需聚焦數字經濟、生物醫藥、未來能源等關鍵領域，通過完善知識產權和公平競爭機制，激發市場主導的創新活力，加速原始創新和底層技術突破。同時，針對技術成熟度高、市場潛力大的產業，加快產業化進程，以期成為支撐經濟增長的新動力。

為此，應采取如下措施：一是實施更加包容的產業政策和管制措施，構建統一協調的產業管理體制，平衡發展與安全，為新質生產力營造寬松友好的政策環境;二是開辟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路線，共同推動關鍵領域的標準建設;三是聚焦智能網聯汽車、工業互聯網等條件成熟的戰略性數字領域，強化政策支持和場景培育，牽引全球率先規模性產業化，形成新的競爭優勢;四是完善國家實驗室和共性技術研發機構的治理機制，確保國家戰略需求對研發方向的引領，推動形成強大的新質生產力創新體系。

（三）面向“兩個需要”主動開放，激活釋放服務業內生發展動力

“十五五”時期，服務業作為國民經濟的重要增長極和就業的主要來源，其內生發展動力的激活和釋放對于經濟的持續穩定增長至關重要。隨著工業結構的數字化轉型和新型城鎮化的推進，服務業的增長動力和就業創造作用將更加凸顯。服務業的改革開放應基于兩個主動開放的需要：一是滿足人民群眾消費需求由物質轉向服務的轉變，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打破制約服務需求滿足的障礙，構建投資主體多元化的服務業供給體系;二是響應中國更積極融入全球規則體系和分工體系的需要，制定服務業對內和對外開放的時間表和路線圖，力爭在“十五五”末期實現服務業的高水平開放和市場化。

為此，應采取如下措施：一是在現有服務業開放試點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范圍，對標國際高標準規則，制定知識密集型服務業的內外資準入時間表和實施細則，打造“服務業開放特區”;二是支持服務業龍頭企業“走出去”，通過海外投資提升國際競爭力;三是推動跨境金融、涉外法律等生產性服務業集群出海，增強中國企業在海外市場的協同競爭能力;四是培育服務業新業態、新模式，消除新興服務業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鼓勵內外資企業進入服務業，形成市場結構優化和服務業創新相互促進的格局。

（四）推動產業政策適應性轉型，構建創新導向的產業政策體系

產業政策作為市場機制的有益補充，是中國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重要體現。產業政策在合理范圍內的恰當應用，能夠有力遏制傳統產業競爭力的衰退，有效激發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活力。產業政策在中國工業大國建設過程中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隨著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及全球競爭環境的變遷，傳統產業政策范式亟須作出適應性調整，以適應新的市場條件和競爭環境?！笆逦濉睍r期，產業政策應圍繞兩條主線進行轉型：一是配合高標準市場體系建設和高水平對外開放，適度收縮產業政策在競爭性領域的應用;二是隨著中國制造業由大轉強，產業政策的補貼焦點應逐步由生產制造轉向研發創新，確立創新政策在產業政策體系中的核心地位。

具體而言，產業政策轉型的重點包括：一是將產業發展與安全納入統一決策體系，實現產業發展和安全目標的綜合優化，避免政策目標的沖突和合成謬誤;二是推動產業政策由生產激勵導向轉型為創新激勵導向，取消地方政府對企業的直接生產補貼，引導地方政策聚焦技術和產品創新;三是通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倒逼制造業創新驅動發展，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法律法規的實施效率，使其成為企業市場競爭的主要手段;四是推動舉國體制更加聚焦于全局協調的戰略性領域，建立統一指揮、扁平化管理的體制，提高舉國體制的效力;五是對標國際高標準自由貿易協定的要求，前瞻性部署面向國際產業政策協調的改革進程，減少國內產業政策和高水平對外開放的沖突。

（五）提升產業鏈韌性，推動被動安全轉向主動安全

經濟安全是總體國家安全的基礎，產業安全是經濟安全的關鍵。“十五五”時期，中國面對的國際政治經濟環境可能更加復雜，產業鏈韌性和安全挑戰將更加嚴峻。針對“十五五”時期中國產業安全面臨的新形勢新挑戰，以及當前中國產業安全管理方面存在的短板瓶頸，提升產業鏈韌性和安全的基本思路為：在產業鏈安全戰略方面，在“十四五”時期總體上解決急難緊要領域“卡脖子”問題，即基本實現產業鏈被動安全問題的基礎上，著力構建可能制衡競爭對手的非對稱競爭優勢，變被動安全為主動安全;在產業鏈安全組織保障方面，改變多方決策、分散實施的產業鏈安全組織格局，建立更加集中、高效、科學的產業鏈安全管理體系。

提升中國產業鏈韌性和安全水平的政策重點包括：一是強化戰略科技力量，如龍頭企業、頂尖大學和國家實驗室，以提升戰略性產業創新體系的效能，加速關鍵技術突破和產業化;二是加強產業安全政策與經貿、外交政策的協調，通過國際合作提升產業鏈的供給彈性，促進技術來源多元化;三是制定“產業安全法”以確立產業安全管理的法律基礎，提升政策的權威性和可預期性，并明確產業安全管理部門和產業發展政策制定部門之間的權責，同時構建國家產業安全管理體系，設立專門的產業安全管理機構，強化行政權力和專業能力;四是制定國家產業安全戰略，全面評估重點行業的產業安全風險，對潛在威脅進行跟蹤和研判，制定戰略預案，并完善評估和預警體系，確保產業安全的有效管理和及時響應。

（六）實施區域均衡發展戰略，充分發揮生產力布局大國優勢

充分利用不同要素稟賦和發展階段區域的比較優勢，探索多元化區域發展路徑，是中國大國經濟的重要優勢?！笆逦濉睍r期，隨著經濟結構的轉型和要素市場化改革的深入，區域發展的內涵和目標需進一步調整。優化生產力布局的總體方向包括：推動高標準市場體系向西部和北部地區擴散，促進傳統產業的有序轉移，同時放開東部沿海和中心城市的用地和戶籍約束，增強這些地區的高端生產要素承載能力和新質生產力的集聚效應。

優化生產力布局的政策重點包括：一是實施區域均衡發展戰略，結合西部和北部地區的資源和產業基礎，提升中心城市和副中心城市的產業承載能力，推動傳統產業的國內梯度轉移;二是以西部和北部地區的“戰略備份基地”和“服務業開放特區”建設為抓手，通過管理干部人才的“成建制”引進，系統導入先進行政理念和管理手段，推進欠發達地區高水平制度型開放，激活發展動力;三是逐步放松東部地區、大都市、都市圈的戶籍和用地限制，提升創新功能和高技術產業承載容量，強化其在國家間新質生產力競爭中的前沿陣地功能;四是探索打破行政區劃界限的園區管理模式，培育市場化的跨區域平臺型運營公司，建立跨區域產業轉移合作機制。[Ref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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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oftheOptimalDistributionRangeforIndustrialSectorShareinChinaduringthe15thFive-YearPlanPeriod

HUANGYa-na"HEJun

Abstract：Duringthe15thFive-YearPlanPeriod，China'sindustrywillencounteramultitudeofchallenges，includinganoveralldemandshortfall，relativesurplusinsupply，waninggrowthmomentumintraditionalindustries，strategicdecouplinganddisconnectionfromwesterncountries，andindustrialsubstitutionbylater-developingnations.Whilethetrendofdecliningindustrialshareduetostructuralshocksisinevitable，giventhecentralroleofindustryinthenationaleconomy，itsstabledevelopmentisimperative.ThispaperconductsacomprehensiveanalysisandforecaststhereasonablerangeforChina'sindustrialandmanufacturingsectorsharesduringthe15thFive-YearPlanPeriod.Thefindingsindicatethatdomesticindustrialshareshouldfallwithin30%-33%，withthemanufacturingsectorrangingaround25%-28%.Globally，industrialshareisanticipatedtobebetween24%-26%，whilethemanufacturingsectormayreach28%-30%.Toachievedualgoalsofmaintainingstabledomesticandinternationalindustrialshares，itisrecommendedtosustainanindustrialgrowthrateatapproximately3.5%.Toaccomplishthisobjective，effortsshouldfocusonenhancingefficiencyintraditionalindustries;fosteringinnovationfor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revitalizingdevelopmentvitalitywithintheservicesector;establishinganinnovation-orientedindustrialpolicysystem;strengtheningresilienceacrosstheindustrialchain;andimplementingregionalbalanceddevelopmentstrategy.

Keywords：industrialshare;manufacturingshare;industrialgrowthr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