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詩文中的生態智慧對當今社會的啟示

摘要：中國古典詩文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絢麗珍寶，記錄了中華兒女對人和自然相處之道的深刻思考，傳達了古人樸素的生態哲學。中國傳統生態觀在新時代依然發揮著不可估量的作用，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在傳承“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基礎上提出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自然生態觀，在“取用有度”“以時禁發”的基礎上提出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綠色發展觀，在“萬物一體”“生生之道”的基礎上提出了生命共同體系統生態觀；在“和合共生”“天下大同”的基礎上提出了構建地球生命共同體的全球生態觀。這些觀點激活了中國傳統生態文化的時代生命力，為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和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了根本遵循。

由于社會生產方式的持續發展與變遷，世界范圍內的生態危機已經對人的生存與發展產生了嚴重威脅，人們不得不深刻反思人類可持續發展與自然循環的關系。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步入新的發展時期，中國人民對和諧、環境優美的美好生活的向往日漸迫切，環境保護和生態文明建設被提升到國家戰略高度。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要牢固樹立生態文明觀，推動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現代化建設新格局。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從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夢以及美麗中國建設的高度出發，著眼于全球人類文明永續發展和生產實踐，創新發展了我國古典詩文中的生態智慧，形成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為全球生態環境保護和治理指明了科學方向[1]。

中國古典詩文中的生態觀

“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自然觀

“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闡釋人與自然關系的核心理論，主張人與自然的同一性，認為人作為自然界的一分子，應該順應自然規律，遵從自然法則。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學思想主張人與自然和諧，《論語》記載，“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意思是天意無需表達，但四季輪序、萬物生長不斷，闡明了自然現象是天意表達這一自然規律。《荀子·天論》有言：“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說明自然運行有本來的規律，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出現或者消亡而改變[2]。關于“天人合一”思想的最初表達出現在《周易》中，“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北宋的張載明確提出“天人合一”這一說法：“儒者則因明致誠，因誠致明，古天人合一。”此處的“誠”為天理，也指圣人所達到的道德境界；“明”指人對天理的認識與求知。“因明致誠”是指人可以通過孜孜求學而認識世界、感悟天理、通曉天道規律；“因誠致明”是指因通知天理而能全面深入認識客觀世界，到此種境界就可謂天地萬物一體了。“道法自然”主張遵循自然規律行事，不能把人的意志強加于自然之上。莊子進一步發展了該思想，認為自然規律運轉不停歇，世間萬物才得以生長繁衍；圣人不斷探索客觀世界的步伐沒有停歇，故能吸引四海之內的人擁戴歸順。莊子將自然運行的規律和人心向背緊密聯系起來，形成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觀。

詩詞在中華文明的歷史長河中始終生意盎然。自《詩經》起，多數詠嘆風物、記錄四季輪序、表現人與自然關系的經典詩作流傳至今，它們如歷久彌香的純釀，在潤澤讀者心靈的同時，激發了其生態意識。例如，“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描繪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動人畫卷；先秦民歌也唱出了楚人與滄浪河水的密切關系“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李白的“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獨坐敬亭山》）使讀者仿佛看到詩人與敬亭山情感上的交流，體會到詩人對“天人合一”的終極理想的追求。這一類古詩詞中描繪了自然萬物之間的和諧共生、寧靜安逸的生態圖景，表現了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之美。

“取用有度”“以時禁發”的綠色觀

在對自然資源的取用消耗上，古人主張“取之有節，用之以度”，并且制定“以時禁發”的國家法律，以此實現“時”的作用。《周易》認為“天地節而四時成”，“節”是自然本性，正因此，本性才四季分明，交替有序。老子的觀點“知足之足，常足矣”，強調人對自然資源應節用寡欲，人只有克制過多的欲求，才能時常得到滿足。為了使自然資源能永續充盈，古人強調“用養結合”。孟子有言，“故茍得其養，無物不長；茍失其養，無物不消”（《孟子·告子上》）。《淮南子·主術訓》中記載：“孕育不得殺，殼卵不得采，魚不長尺不得取，彘不其年不得食。”都指導了人們正確消耗和養護自然資源。

管仲確立“以時禁發”理念，此觀點是指根據時節規律，規定對動植物等資源進行開發與封禁，孟子以“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表達了對該理念的支持。荀子對該思想進行了精進，他說“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并制訂了王者之法：“山林澤梁，以時禁發而不稅。”規定按照季節對林木湖魚進行禁止或開放使用。這種“時禁”的生態保護思想在唐詩中也有體現，白居易以“天育物有時，地生財有限，而人之欲無極”（《策林二》）指出自然資源有限和人類需求無限的矛盾，并發出“勸君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盼母歸”（《鳥》）的呼吁。詩人王建通過“獵人箭底求傷雁，釣戶竿頭乞活魚”（《寄舊山僧》）傳達了對動物的憐憫之心和保護意識。

“地力之生物有大數，人力之成物有大限。”如果有節制地取用資源，就會時常得到滿足，反之，自然資源就會越來越匱乏。人類依附自然而生存，若對自然的索取與天時不符，必將遭受自然的懲罰。這是中國古人在生態保護方面的超前哲思，是現代綠色可持續發展觀的文化根基。

“萬物一體”“生生之道”的系統觀

古人強調“萬物一體”的哲學思想，認為世間萬物是一個統一的整體。“萬物一體”觀點源于老子的“萬物得一以生”，老子認為，人與自然萬物密切相連、共融共生。“萬物一體”的觀念最早由莊子提出，莊子在《齊物論》中說，“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該思想發展到宋代，典型代表是張載的“民胞物與”，他強調眾生平等、仁愛萬物，其核心也是“萬物一體”論。王陽明把“萬物一體”論提升到新的高度，他在《傳習錄》中指出：“公是非，同好惡，視人猶己，視國猶家，而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他認為，如果人人都能做到這些，整個社會就會凝聚成既秩序井然又相親、相睦、相合的整體。

“生生之道”為宋明理學的思想基礎。《周易》“天地之大德曰生”的“生”即為生發、創造的意思。“生生之謂易”，此處“生生”是持續不斷的生命創造。程顥曾言，“萬物之生意最可觀”“天地以生為道”，李白也曾作詩：“天不言而四時行，地不語而百物生。”這些古老而深刻的文字都在向世人傳遞“生生”之理，表達“大自然是生命之母”的理念，一切生命源于自然，人因自然而生，自然也會因人而枯榮，人與自然是和諧統一的生命共同體。

“和合共生”“天下大同”的宇宙觀

“和合共生”是中華文明統一性和包容性的表達，該思想的代表性觀點是孔子提出的“和而不同”，孔子指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中國自古以來秉持“以和為貴”“美美與共”，希望“天下為公”“和衷共濟”，期盼世界各國能“睦鄰友好”“協和萬邦”，這些思想是中華民族為人處世的態度和主張，是中國人民在處理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國與國之間的關系時始終堅持的原則。

中國人追求和諧的生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人與人的和諧之道，“自來自去堂上燕，相親相進水中鷗”是人與動物的和諧之道，“相看兩不厭，獨坐敬亭山”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之道，“鵝湖山下稻粱肥，豚柵雞棲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是人與社會的和諧之道。古人也向往邦國四海一家，“天下大同”，最高理想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也是《禮記》所述的“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傳統生態觀的時代意蘊與發展

中華五千年燦爛文明崇尚自然，追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和諧生態畫卷，體現了古人的自然道德理念，彰顯了先賢的宇宙觀、生態觀和仁愛萬物思想，在當代人類社會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中也具有現實的理論指導意義。

以“道法自然”為基形成“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自然生態觀

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中最根本的理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這一思想是對中國傳統生態智慧中“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繼承與發展。在新時代背景下，人與自然休戚與共的關系愈發緊密，人類活動對自然的肆意傷害最終都會反饋到人類本身。習近平總書記曾強調：“遵循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理念，尋求永續發展之路。”我國立足于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堅持辯證思維，在創新和發展我國傳統生態文化的基礎上，以建設“美麗中國”“共建萬物和諧的美麗世界”為目標和愿景，提出了“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的時代議題，人類文明要想發展下去，需要尋求人與自然和平相處之道，構建人類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良好格局，形成新時期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基本思想。該思想要求人們在面對自然界時，既要敬畏、尊重自然，更要順應、保護自然。而對于如何堅持人與自然和諧之道，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已經給我們指出了方法，即以新發展理念為指導，像愛護生命一樣愛護自然環境，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生態環境，推動環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共同發展，實現人與自然和諧之美[3]。

以“取用有度”為本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綠色發展觀

“魚逐水草而居，鳥擇良木而棲”，這兩句詩是說魚和鳥類都會遵循自然規律，追尋適合自己生存的環境，用以提醒現代人應該保護生存環境，協調處理好新時代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之間的關系。人類應如何打造宜居之地，黨的十九大報告給出了實踐之策，即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這一觀點被稱為“兩山理論”，它也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核心觀點，此觀點充分體現了新時代我國綠色發展觀念。2023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大會上講話時再次強調：“牢固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把建設美麗中國擺在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突出位置，推動城鄉人居環境明顯改善、美麗中國建設取得顯著成效，以高質量生態環境支撐高質量發展，加快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

天育物有時，地生財有限，“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論根植古典詩文中“以時取物”“節物利用”等生態智慧，揭示了“取之有度，用之有節”是現代生態文明建設的真諦，保護生態環境的根本之策是節約資源。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提到，“生態環境沒有替代品，用之不覺，失之難存”，他還說“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明確揭示了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新時代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其中重要的要求便是舒適、美麗、清潔的生活環境，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的目的是為了“中華大地天更藍、山更綠、水更清、環境更優美”，也是希望我們的后代能“遙望星空，看見青山，聞到花香”[4]。為了實現這些設想，必須以綠色、低碳、循環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保護自然，將對自然資源的開發、保護、利用和禁止進行統一，形成可持續綠色發展觀。

以“萬物一體”為綱構建“山水林田湖草沙是生命共同體”生態系統觀

首次提出“山水林田湖是生命共同體”議題的是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上，這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概念向自然維度的延伸。2017年8月，在原五大生態要素的基礎上補充了“草”這一生態元素。2019年全國兩會期間，進一步提出“統籌山水林田湖草沙系統治理”，再次拓展了生命共同體概念。“山水林田湖草沙是生命共同體”與中國傳統文化“萬物一體”觀是相互融通的。正如中國傳統文化太極五行觀認為的“金木水火土，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循環不已”。自然元素之間周而復始、循環不息，用現代自然要素解釋便是，人的命脈在田，田的命脈在水，水的命脈在山，山的命脈在土，土的命脈在林和草[5]。對自然的治理要從全局的角度尋求解決之道，以系統思維方式看待自然環境，以包容、貫通的態度對待自然系統內的多種元素，堅持全面養護、綜合治理。

以“天下大同”為標“構建地球生命共同體”生態全球觀

地球是人類共同的、唯一的家園，生態文明建設是全球公共事業，共建綠色家園是人類的共同夢想。習近平總書記秉持天下胸懷，堅定長遠眼光與大局觀，他指出，“生態問題無邊界、無國界”“環境保護是全人類的共同責任”，同時向全球倡議，“共同保護地球家園，共同醫治生態環境，共同營造和諧宜居地球，讓自然生態能休養生息，讓人人都享有綠水青山”[6]。2023年4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廣東湛江市湖光鎮金牛島紅樹林片區考察時指出：“要堅持綠色發展，一代接著一代干，久久為功，建設美麗中國，為保護好地球村作出中國貢獻。”有關全球生態問題的論斷是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主要內容，概括為“共同構建地球生命共同體，共同建設清潔美麗的世界”，這個時代課題立足于全球和平與發展，秉持和創新了中國傳統“和”文化，主張不同文明“和而不同”“美美與共”，向往“協和萬邦”“天下大同”，既促進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新性發展，也為全球經濟可持續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貢獻了中國智慧。

“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中國傳統生態文化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文化之源和理論根基。人不負青山，青山定不負人；人類不負自然，自然定不負人類。善弈者謀勢，善治者謀全局，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站在我國人民和全球人類長遠發展的高度，系統闡釋了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的科學內涵，秉持和發展了中國傳統生態文化思想，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正確進程，為建設美麗中國提供了科學指南，為世界環境治理和人類文明永續發展提供了中國思路。

本文系山東省2024年度人文社會科學課題“中華古典詩詞涵育時代新人的機理與實踐路徑研究”（編號：24BJX256）；2024年度山東省藝術科學重點課題立項項目“習近平文化思想引領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實施策略研究”（編號：L2024Z05100138）的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曲阜師范大學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