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的版權許可策略探討

摘 要：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的版權許可具有復雜性的特點，版權管理的難度較大，其中的主要問題包括版權許可信息不對稱、版權許可代價高昂、版權許可中無權可授等。從立法角度解決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版權問題的策略包括建立延伸性版權集體管理制度、改良和施行版權使用補償制度等，圖書館實踐中的策略包括制定行業(yè)性的版權許可政策、開展廣泛性的合作式版權許可等。

關鍵詞：圖書館；電子書；版權許可；版權

中圖分類號：G25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88（2024）07-0114-03

從許可機制和操作模式的角度，可以將版權許可分為“法定許可”和“意定許可”兩種類型。前者指使用者依據(jù)法律法規(guī)的授權，無須征得權利人的許可而對版權的直接行使，且無侵權之虞；后者指使用者和權利人談判磋商，達成共識，按照協(xié)議約定的方式和方法使用版權。在現(xiàn)行版權法框架下，圖書館按照法定許可開展電子書服務享有的例外權利空間較小，不足以滿足讀者服務的需求，因而意定許可作為法定許可的重要補充，逐漸成為圖書館的常規(guī)性業(yè)務活動。國際圖書館聯(lián)合會（IFLA）對意定許可予以認同，鼓勵權利人按照此模式加強對電子書版權的交易、傳播和使用過程的嚴格監(jiān)管^[1]。然而，在目前的法律環(huán)境和版權交易機制下，圖書館與權利人之間的意定許可遭遇諸多障礙，成為開展電子書服務的主要非技術瓶頸之一。

1 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的版權許可特點

1.1 多主體的版權許可與多層次版權許可

相對于紙質圖書，電子書的版權鏈較長，主體包括作者、出版商、集成商、自出版公司、批發(fā)商、代理商、圖書館和讀者等^[2]。這些主體發(fā)揮著不同的作用，彼此協(xié)作，從而構成完整的電子書版權生態(tài)環(huán)境。通常而言，圖書館在電子書服務中并不需要與所有權利主體都打交道，只需征得版權鏈中上游權利主體的許可即可，但由于版權鏈存在多主體、多層次的“連環(huán)許可”的法律關系，上游主體擁有的權利可能存在瑕疵問題，于是為了慎重起見，圖書館就不得不向版權鏈更前端的主體了解權利的真實性^[3]。弄清權利主體、明確利益關系、鑒別權利的合法性，是向權利人尋求意定許可基本而重要的前提，但對圖書館來說卻可能成為一種沉重的法律負擔。

1.2 多作品類型許可和多權利的需求許可

與紙質圖書不同，電子書得益于數(shù)字技術的發(fā)展和應用，可以包容和呈現(xiàn)相對較多的作品類型，除文字、美術、圖形、攝影等作品外，還可能將模型作品、音樂作品等納入其中，從而具備“多媒體”的特征。另外，如果是圖書館利用版權資源自己制作電子書，必然涉及計算機軟件、數(shù)據(jù)庫等智力資源的許可使用問題。按照版權法原理，不同的作品類型有不同的版權許可條件，而作品類型的多樣化必然將增加圖書館取得授權的復雜性和難度^[4]。圖書館在電子書服務中需要取得許可的版權類型同樣具有多樣化的特征，復制權、改編權、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以及與版權相關的鄰接權都有可能被涉及，而圖書館對作品利用的數(shù)量往往是龐大的，加之缺乏版權管理專業(yè)人才，對任何權利人及權利的遺漏或疏忽，都有可能埋下侵權隱患。

1.3 多權利訴求與多元利益關系平衡許可

電子書版權鏈中的不同權利主體有不同的利益訴求，因此圖書館必須在實踐中針對具體情況，采用不同的版權許可策略，不僅要考慮與單個主體之間的利益關系，還要著眼于整個版權鏈利益關系的平衡。事實上，目前所有與圖書館相關的電子書服務版權侵權案件都是由于利益關系失衡引起的^[5]?？梢哉f，在電子書商業(yè)模式不成熟的情況下，圖書館面對的是“百口難調(diào)”的局面，很難逐一滿足其他權利主體的利益訴求。在現(xiàn)實面前，圖書館或者背負沉重的經(jīng)濟壓力，或者放棄對版權資源的使用轉而尋找替代資源，或者不得不接受權利人提出的條件，使自己的權利受到限制。例如，阿歇爾、哈柏—柯林斯、企鵝登書屋等出版商在版權協(xié)議中都規(guī)定，只向公共圖書館許可兩年的電子書使用權限，且圖書館一次只能將一本電子書借給一位讀者使用^[6]。

2 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版權許可的障礙

2.1 版權許可信息不對稱

圖書館和權利人之間暢通的聯(lián)絡和溝通渠道是版權許可得以成功的保證。但是，由于我國目前并沒有較為完善和統(tǒng)一的版權交易平臺，圖書館和權利人之間存在明顯的“信息雙盲”問題。一方面，圖書館不知道擬使用的電子書版權資源的主體身份（是否有明確的工作單位，或是否為自由職業(yè)者）、年齡、是否在世（這對版權許可很重要，涉及版權繼承人的確認等問題）、住址、聯(lián)系方式，更不知悉取得許可的條件（權利人是否愿意向圖書館授權，以及授權使用的方法、地域、付酬事宜等），因而無法向權利人取得對版權的許可使用；另一方面，即便是權利人希望將其版權作品許可給圖書館用于電子書服務，也不知道哪些圖書館有這方面的需要，以及這些圖書館的訴求^[7]。版權許可信息不對稱造成大量的“孤兒作品”（享有版權，但很難甚至找不到其版權主體）無法被圖書館用于電子書服務，這種現(xiàn)象又被稱為圖書館資源的“僵尸化”，如果沒有針對性的版權政策，很難得到圖書館的開發(fā)和利用。

2.2 版權許可的代價高昂

從理論上講，版權許可信息不對稱的問題可以通過版權集中管理得到解決。然而，無論是國外還是國內(nèi)，任何版權集體管理組織都難以將其法律效力延及其管理領域的所有作品（即便是對于延伸性版權集體管理這種強制性許可機制，權利人也可以選擇退出管理）。因此，在許多情況下，圖書館需要尋找和聯(lián)系權利人，并展開談判，其時間成本之高、許可效率之低可想而知。退一步講，假若圖書館能夠聯(lián)系上權利人或其權利繼承人，談判也并非輕松之事，因為作為海量作品利用機構，圖書館在電子書服務中需要取得許可的作品數(shù)量和權利數(shù)量巨大，如果每一位權利人就其作品中的每一項權利的許可都向圖書館索要使用費，即便單獨來看費用不高，但不同作品中不同權種許可費用之和就可能成為壓倒圖書館的“稻草”。在這種情況下，圖書館雖然可以放棄授權，但又往往找不到合適的替代性版權資源，而在一些特定情況下，圖書館是無法放棄授權的，因為這將嚴重影響電子書服務的質量。

2.3 版權許可中無權可授

圖書館在電子書服務中開展版權許可存在另一種極端現(xiàn)象，即“無權可授”。一方面，許可主體本身并不掌握圖書館需要的權利，無法向圖書館許可使用。例如，2001年，我國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頒布實施之前，基本上所有的出版社都沒有向作者授讓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許多作品的該項權利依然掌控在作者手中，圖書館無法從出版社獲得許可使用權。個別出版社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在未向作者授讓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的情況下，越俎代庖向圖書館許可使用該權利，顯然是一種侵權行為。另一方面，作者擔心其權利得不到保障，拒絕向圖書館授權，如：有作者發(fā)表聲明稱，如果圖書館開展的電子書服務行為侵犯了其經(jīng)濟利益，將授權出版商收回對圖書館許可的權利^[8]。作者是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的重要推手，作者否定對其權利的許可將使圖書館無權可用，圖書館在電子書服務中只能做“無米之炊”。

3 完善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版權許可策略的思考

3.1 建立延伸性版權集體管理制度

打造統(tǒng)一的版權信息管理和交易平臺，健全版權集體管理制度下的許可機制，是解決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版權授權問題的最重要法律對策之一。特別是通過版權集體管理，可以克服圖書館取得版權許可中存在的信息不對稱問題，降低時間成本，且能夠通過統(tǒng)一的費率向權利人支付報酬，減輕圖書館的經(jīng)濟負擔，提高經(jīng)費使用效率。在各種類型的版權集體管理制度中，尤其應當受到重視的是延伸性版權集體管理制度，其特點是能夠使版權集體管理組織管理的作品范圍內(nèi)的所有作品（包括會員作品與非會員作品）都受到規(guī)制，明顯提高了版權許可的代表性，保障了權利人的經(jīng)濟利益，同時權利人可以選擇退出管理，起到了利益平衡的作用^[9]。目前，延伸性版權集體管理制度在全球范圍內(nèi)有擴大立法的趨勢，我國相關部門應予以關注并展開研究。

3.2 改良和施行版權使用補償制度

權利人否認圖書館非經(jīng)許可開展電子書服務合法性的根本原因，在于擔心其經(jīng)濟利益受到損害。因此，如果有一種制度能夠在促進圖書館提供電子書服務的同時，又不會不合理地損害權利人的經(jīng)濟利益，并使權利人得到必要且恰當?shù)慕?jīng)濟回報，那么就可能大大提高權利人和立法機關對這項服務的認同度，而這種制度就是版權補償金制度。例如，有學者建議從平衡作者、讀者、出版商、中間商、圖書館利益的角度考慮，我國版權制度中的法定許可規(guī)則有必要延伸至電子書借閱領域，借鑒國外公共借閱補償金制度的有益之處，建立圖書館電子書借閱法定許可制度^[10]。法定許可制度與合理使用制度的最大區(qū)別就是沒有割斷權利人與其他人使用其作品之間的經(jīng)濟聯(lián)系，且減少了圖書館與權利人一對一談判的種種障礙。當然，相關部門需要對傳統(tǒng)的法定許可制度進行改良，包括設置公告期、建立異議和協(xié)商程序、退出機制等。

3.3 制定規(guī)范性行業(yè)版權許可政策

版權許可是一項法律性、專業(yè)性都較強的工作，為此必須提高圖書館員的版權意識和版權管理實務技能。2018年，國際圖書館聯(lián)合會（IFLA）針對性地發(fā)布了《關于版權教育和版權素養(yǎng)的聲明》，指出無論是公共圖書館，還是專業(yè)圖書館，都要開展系統(tǒng)化的版權教育。此外，公共圖書館要健全版權管理規(guī)范，尤其是要加強對版權許可計劃、方案制訂的監(jiān)督和實施評價。鑒于絕大多數(shù)圖書館缺少版權管理人才的現(xiàn)實，我國有必要制定圖書館行業(yè)性的版權政策，對各種類型圖書館的版權許可實踐進行指導。國際上這方面的政策有很多，如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制定的《公共圖書館電子圖書服務模式》、國際圖書館聯(lián)合會制定的《圖書館電子書借閱原則》等，我國上海市圖書館學會也制定了《圖書館電子書服務宣言：原則與最佳實踐》。中國圖書館學會可以牽頭制定適用于全國不同類型圖書館的版權許可政策指南。

3.4 開展廣泛性的合作式版權許可

電子書版權鏈是一個命運共同體，只有積極協(xié)調(diào)與整合不同主體之間的利益關系，達成合作共贏之目的，才能最終消除圖書館開展電子書服務的版權許可障礙，這早已成為國際圖書館界的共識。目前，在歐美國家，圖書館與其他主體合作解決電子書版權問題已經(jīng)成為一種普遍有效的做法。例如，西蒙與舒斯特出版社曾拒絕向圖書館提供電子書，此后在合作互利的基礎上再次與圖書館合作，取得滿意的效果。在加拿大，出版集團聯(lián)盟與加拿大城市圖書館協(xié)會密切合作，實施了“加拿大公共圖書館電子書借閱倡議計劃”。就整體來看，我國圖書館界與作者、出版商、集成商等主體之間的合作較少，即便有一些合作，也沒有實現(xiàn)規(guī)范化、常態(tài)化，圖書館與其他主體之間更沒有建立緊密的聯(lián)系與互利共贏的完善機制，這是版權管理存在的一個突出的薄弱環(huán)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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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校：崔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