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油畫中樹木的畫法

風景油畫中，樹木是十分常見的題材，對樹木的表現是風景油畫中最重要的課題之一，由于樹木形態的復雜性和蓬松感不好把握，所以表現起來頗為困難。本文旨在探討油畫中樹的畫法，通過分析不同時期、不同流派的代表性畫家及其作品，對畫樹的技法做總結與歸類，并嘗試探索新的畫樹方法。

樹木是由繁雜的枝干和不計其數的葉子組成的，各種樹木的形態各異：有些樹木枝葉濃密，形態顯得整體、立體；有些樹木的葉子比 較少，形態顯得松散、零碎；有些樹木枝葉更少，形態則以樹干的姿態來呈現。由于樹木沒有一個相對固定的形態，所以我們畫起來就相 對困難。也由于不同風格的作品在表現樹木時采取不同的方法，所以不能僅用一種技法套路來表現。為了在油畫中更好地表現樹木，有必要梳理風景繪畫史中各種流派風格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總結、歸類各種畫樹的技法，并嘗試探索新的畫樹的方法。

一、寫實漸變畫法

寫實性的油畫為了表現出細膩的變化，通常需要減弱筆觸來進行明暗和色彩的銜接與過渡，以微妙漸變的層次塑造形象。在油畫實際的繪制過程中，為了獲得漸變過渡的效果，比較有效的處理方法包括揉搓、擦掃、罩染等。

揉搓是指用筆把兩種以上的不同顏色在畫面上直接混合。通過揉搓顏色，使色彩趨于平緩、柔和，減弱顏色及明暗對比，可以獲得一種變化微妙、朦朧自然的感覺，起到過渡銜接 的作用?？铝_作品中的樹，常常用揉搓顏色的方法來表現樹葉部分的層次，產生出一種銀灰色的輕紗霧氣般的效果，彌漫著田園詩般的夢幻情致。

擦是指畫筆斜臥，用筆肚橫著筆毛方向用筆；掃是指畫筆立正，用筆頭微微觸及畫面用筆。擦掃通常用色量少，用筆輕盈，以此銜接兩個相鄰的色塊，使之過渡自然不顯生硬。庫爾貝作品中的樹，用擦掃的手法表現出樹葉及樹干的變化層次，用較為干、厚的顏料輕輕擦掃出帶飛白的筆觸，以此過渡明暗并銜接色彩。

罩染是用稀薄且透明的顏色進行疊加顏色，在不改變底層形狀的情況下獲得色彩的變化。通常先畫出形象的素描效果，然后再罩染色彩變化。英國畫家康斯泰布爾，他在外寫生階段使用直接畫法，等回到畫室后再用罩染的方法暈染色彩整理細節。在他的作品《干草車》中，樹木被表現得色彩鮮活而富有層次感。

此外，列維坦、米勒、希斯金等畫家的作品也運用了寫實漸變畫法。

二、工筆精細畫法

“工筆”與“寫意”是出自中國畫范疇里的兩個相對的概念。工筆，其技法特點就是工整、細致，西方古典油畫也具備這一特征，許多現代的畫家就運用這種傳統技法并結合現代審美理念進行風景油畫創作，因此我們可以歸納出工筆精細的樹木畫法。

盧梭是典型的運用工筆精細畫法的畫家，他將物體形象極力簡化成一個個平面形狀，然 后在每個圖形中盡量細膩地表現明度和色彩的微差漸變。通過對葉子、樹枝進行一絲不茍地精細描繪，平面的外形上呈現出一種樸拙敦厚的體積感，散發出一種天真的童趣。

英國的斯賓塞也屬于工筆精細畫法的畫家，與盧梭不同，他的構圖更復雜，圖形更繁密，在一絲不茍、細膩描繪的前提下，更凸顯一種銳利的平面感。斯賓塞風景畫中的樹木，追求一種平面性和細節的精細感。如他的作品《庫克漢姆的貝爾洛普草地》，盡力挖掘花草樹木的細節并精細描繪出來。

此外，弗洛伊德的繪畫也運用了工筆精細畫法。

三、點叢畫法和線叢畫法

點叢畫法是指用點狀的筆觸集聚成圖形，同理，線叢畫法就是指用線性的筆觸交織成圖形。不管是點叢還是線叢，都屬于色彩并置法。所謂并置，是利用色點、色線并列聚集在一起，通過空間和視覺生理混合以獲得所需要 的色彩效果。

點叢畫法用小筆觸表現，是印象派畫家表現樹木最理想的技法，枝葉的蓬松感、通透感，在輕松活躍的色點表現下，色彩顯得豐富、生動。莫奈的《蒙梭公園》中的樹木，通 過點叢的筆觸感、點叢的色調和點叢的形狀來 區分各種樹木，畫面呈現出豐富有序的效果。

此外，雷諾阿、西斯萊、修拉、西涅克、博納爾、維亞爾、克里姆特等畫家也運用點叢畫法。

線叢畫法較多地運用在表現性的油畫作品中。表現性油畫具有夸張、變形、動蕩、激烈等視覺特征，更適合用線叢畫法來表現，尤其 在畫樹木時，線條的動感、方向感、力量感可以很好地表現出激烈、張揚的藝術效果。我們可以從凡 ·高的作品《兩棵柏樹》中看到，用扭曲排列的線叢表現柏樹的姿態，猶如火焰向上升騰，草叢也是由彎曲的線狀筆觸描繪，營造出一種既生機勃勃又躁動不安的景象。

此外，蒙克、勞特累克、克利、蘇丁、凱爾希納、奧爾巴赫等畫家也運用線叢畫法。

四、平面涂繪畫法

平面涂繪畫法是指在一個圖形中，不以明暗變化來表現其凹凸起伏和體積感，也不以點叢、線叢的交織并置來表現視覺的跳躍感，而是以單純的平涂色彩來表現平面性色塊。用平面涂繪法表現樹木時，需要主觀概括與歸納，因為樹木枝葉繁雜細碎，所以要努力把握樹木形象的姿態特征，追求剪影式的圖形美感（見圖1）。

高更是平面涂繪畫法的先驅，在《國王的妻子》這幅畫中，各種樹木以剪影一般的平面圖形出現，有的是整個樹冠的平面圖形，有的把樹冠分散成幾個小一點兒的平面圖形，有的是樹枝、樹干組合在一起的平面圖形，有的單純就是一個大樹干作為平面圖形，只在上面零星點綴幾根樹枝和幾片樹葉。高更盡量控制色彩與明度的微差，以保持圖形的平面性。

此外，維亞爾、馬蒂斯、德朗、彭貢潘、瓦洛冬、霍克尼、卡茨、莫蘭迪、卡特琳、基塔依、烏格羅等畫家也運用平面涂繪畫法。

五、中國畫樹法的借鑒

中國山水畫擁有一個龐大的技法體系，關于樹法的知識更是豐富且成熟。油畫樹木的表現，可以借鑒山水畫中的樹法，以此探索新的可能性，這里提出四個內容：枝干的造型借鑒、樹葉的符號借鑒、點線的用筆借鑒、色彩的墨韻借鑒。

枝干的造型借鑒，可以增添油畫中樹木形象的神采。以油畫表現樹木時，常常被濃密的樹冠吸引，忽略了對樹干的描繪，從而缺乏姿態感。樹法要求我們了解樹干和樹枝的組合規律，了解不同樹種的形態特點，觀察樹干造型的曲直變化，著重表現枝干的特征以體現樹的精神。

樹葉的符號借鑒，可以豐富油畫中樹木的形象元素。樹法中，葉子的表現可分為點葉法與夾葉法兩種。點葉法是根據樹葉特征用筆直接點出葉子形態，這是一種帶有符號性質的表現形式，芥子園總結了幾十種點葉法，比如介字點、個字點、菊花點等。夾葉法是用筆雙勾出葉子，其形狀經過了抽象概括。借鑒到油畫時，可以與工筆精細畫法、平面涂繪畫法相結合。樹葉符號的借鑒，不僅可以表現出更多樹木的品種，也可以區分前后的樹木。

點線的用筆借鑒，可以使油畫具有一種中國格調。中國畫的語言特征是點線的形態，表現樹木時所運用的點線，既可以是表現樹形結構的輪廓線，也可以是表現樹木質地及枝葉的皴法。點線的交織使畫面產生了輕松感和透氣感，同時，點線皴擦勾點的用筆也使畫面呈現出審美情感。使用點線來表現樹木，要講究筆法，要有使轉頓挫，筆勢如書法。點線的組織，要求不斷交織但仍保持畫面通透，就像黃賓虹的作品，雖然層層密集地畫了十幾遍，但不覺堵塞。

色彩的墨韻借鑒，在油畫中表現樹木時， 并不是只處理黑白灰等明度層次的變化，而應當把“墨韻變化”這一概念拓展來理解，在油畫中應該是色彩層次在明度、色相、純度等方面的微差變化。應當注意樹干邊緣及樹冠邊緣的含蓄變化，使每個圖形、每個色塊，甚至某些點線，在色彩多遍疊加后逐漸呈現出暈染的感覺，以此獲得別具一格的色彩韻味。

六、結語

作為風景油畫中的一個專題技法，樹的畫法隨著風格語言的不同而改變，通過分析與總結有代表性的畫家及作品，我們發現了一些技法規律，進而對畫樹的技法進行了整理，并歸類出四種類型：寫實漸變畫法、工筆精細畫法、點叢線叢畫法、平面涂繪畫法。值得注意的是，歸類只是為了高效地學習經典，便于學習者更 好地找到門徑，在具體的油畫創作中，為了表現好樹木，獲得更理想的藝術效果，我們不應該拘于成法，而應該大膽探索、勇于創新。本 文的最后部分，分享了關于油畫對中國畫的樹法的借鑒，其中的思考仍欠完善，僅以此作為引玉之磚，有待大家深入研究。

[作者簡介]閉國斌，男，漢族，廣西南寧人，廣西藝術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美術（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