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研分析:西蘭卡普的非遺價值

摘要： 2006年，“西蘭卡普”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其非遺價值對織錦織造行業的發展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然而西蘭卡普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依舊滯后。本文從政策角度梳理國家級和省（區）級織錦技藝，探討西蘭卡普的保護措施。并通過文獻法、實地調研法，以圖文參照形式梳理土家人信仰寄托、民俗和技藝沉淀對于西蘭卡普紋樣表現的影響，思考西蘭卡普非遺價值的獨特所在。研究認為，西蘭卡普的保護、傳承不是簡單的復古，而應深入了解土家族文化基因去粗取精，使其與當代文化相適應、與現代社會相協調，以人們喜聞樂見、具有廣泛參與性的方式推廣開來，跨越時空、超越國度、富有永恒魅力。

關鍵詞： 西蘭卡普;織造技藝;非遺價值;絲綢文化;織造工藝

中圖分類號： TS145.1

文獻標志碼： B

“西蘭卡普”作為土家族的傳統織錦工藝，又稱為土家織錦，具有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文化內涵。其中“西蘭”是“鋪蓋”的意思，“卡普”即為花布之意，為傳統木質腰機織造而成的一種打花鋪蓋，在湘、鄂、渝、黔地區分布的土家族廣泛流行，是土家人重要的傳統工藝。這種以家庭自織自用為主的錦布，多出現在被褥、衣物頭巾邊飾上作為紋樣的美化裝飾。盡管其巧妙的工藝和新奇的構圖，被譽為中國少數民族四大名錦之一，卻未能進一步發揚光大。因此，如何深度挖掘西蘭卡普文化資源，讓這種陳列在中國土地上的遺產活起來，為當代文化轉化創新活動提供正確的精神指引和強大的精神動力，成為亟需解決的問題之一。

1 非遺保護視角下的西蘭卡普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公約》（Conven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是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于2003年通過的一項國際公約。該公約旨在保護和促進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多樣性和傳承性，加強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意識、保護、傳承和交流。

中國于2004年加入《公約》，2024年中國已公布五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在中華民族文化的傳承和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中扮演著重要的保護角色。2006年土家織錦技藝“西蘭卡普”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表1），與南京云錦、江蘇宋錦、四川蜀錦、壯族織錦、山東魯錦、湖南侗錦、苗族織錦、傣族織錦、苗族織錦、杭州織錦、佤族織錦一同構成了形象良好、技藝精湛和獨具魅力的織錦文化，展現了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孕育的“工匠技藝”和“工匠精神”。

在2005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提出方針原則下，各省、自治區政府對區域內非遺的概念、分類和保護問題進行深入研究。經梳理，具有代表性的省級織錦技藝非遺保護項目共23項（表2），共同展現著中國各民族織錦技藝文化的獨特個性和審美習慣，對保護和發展中國織錦技藝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6月2日召開的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發表了重要講話，其中明確提出了“鞏固文化主體性”這一重大論斷。以西蘭卡普為例，技藝本身及所創造的產品應該注重挖掘傳統本身內在的審美、技藝、文化價值，在保留西蘭卡普文化的獨特性和獨立性基礎上進行藝術化設計重構。經實地調研顯示，目前西蘭卡普織錦技藝的發展，并未擺脫以往只追求紋樣在產品上直接運用的簡單設計模式，導致西蘭卡普紋樣成為產品陪襯工具，大幅降低了其文化競爭力。因此全面認識西蘭卡普的文化特征，明確西蘭卡普的非遺價值，從而堅持鞏固西蘭卡普文化主體性，才能使西蘭卡普具備引領力，引領產業前行;才能具備凝聚力，凝聚民族的力量，最終產生具有自主知識產權和國際競爭力的作品和產品。

2 西蘭卡普文化特征

2.1 人民信仰的寄托

土家族織錦紋樣表現與其他民族織錦有明顯區別，在織錦文化中獨樹一幟。土家族居住在湖南、湖北交界處的武陵山脈，四周環繞著湍急的江水和茂密的森林，形成了自然保護圈。因此土家族的信仰主體內容可以是自然界中的各種自然物，即自然崇拜。例如，韭花又名韭菜花，是秋天里韭白上生出的白色花簇，土家族卻把不起眼的韭花演變成紋樣，搬上西蘭卡普。這樣的例子在西蘭卡普中不勝枚舉，如燕子花、蟋蟀花、梭羅樹、貓腳跡，表達他們對自然的敬畏和知足知飽不忘根的情懷（圖1，圖片來源www.xilankapu.com）。

祖先崇拜作為早期人類信仰文化的表現形式，它是在靈魂觀念基礎上結合血緣意識而產生的，也是土家族信仰的主題內容之一。祖先神的信仰起源于氏族公社時期，演變自更早期的圖騰崇拜［1］。西蘭卡普中所體現的圖騰崇拜，通常以蛇形紋樣為主，如“八勾”系列紋樣便是“蛇”以非具象的幾何圖形出現的實例［2］，并衍生出各種變體。除了“八勾”系列紋樣，還有象征龍蛇的紋樣，如“大蛇花圖紋”“龍鳳紋”“小龍花”“蛇花”等（圖2，圖片來源www.xilankapu.com）。

通過西蘭卡普，土家族人民會自覺將神靈的力量與權能融入自己身上，化為自身的力量。這種主觀心理上的“錯覺”確實會給人們展示一幅美好的圖景，從而起到激發人的內在潛力振奮人的內在精神的積極作用。

2.2 記錄習俗的載體

藝術作品是現實的反映，這一古老傳統手工藝文化產物代表著當地的獨有民俗符號與根基，在生活民俗方面，西蘭卡普描繪了土家族人民的衣食住行，以及日常生活用具與生產工具，如“豆腐架花”“雞盒子花紋”“桌子花”“椅子花”“船船花”“桶蓋花”“棋盤花”“梭子花”“磨盤花”“小窗格花”（圖3，圖片來源www.xilankapu.com）。游藝民俗如“擺手舞”“月光舞”，擺手舞中土家族人民會穿戴西蘭卡普織錦服飾祭祀先祖，反映土家人民生活的內容。同時這一活動又被記錄在西蘭卡普之上，成為描繪民俗活動中動作神態、展現民俗風情的西蘭卡普紋樣。

此外民俗方面還有關于人生禮俗，“土家族迎親紋”生產民俗：“挑水圖”“農林牧副漁”等。由于土家族久居在延綿的山脈中，與各色動植物為伴，因此西蘭卡普的主題紋樣有很多來自大自然，土家族人民將自然界中豐富的生物形態予以融裁，再現于精彩紛呈的西蘭卡普藝術中，形成了描繪吉祥場景，飽含祝福寓意的紋樣，如“九朵梅”“臺臺虎”“馬畢花”“獅子圍”“老鼠嫁女”等。

2.3 勞動智慧的沉淀

西蘭卡普的染料是土家族人經過長久的實踐積累，從朱砂、茜草、椿樹皮、莧菜、烏苞、黃梔子、姜黃、五倍子、藍靛等植物染和礦物染中獲取。

西蘭卡普的織造工藝繁復，需經過紡線、染色、倒線、牽線、裝筘、滾線、撿綜、翻篙、捆桿上機、撿花、織布邊、挑織等12道工序［3］，每一個制作工藝都展現了土家族人民成熟、先進的紡織智慧。西蘭卡普織錦通過木質斜式腰機織造而成，這種木質斜式腰機長約1.68 m、寬約0.7 m、高約1.1 m，斜織機的“斜”是指“站（經）面”與水平的機座形成50°～60°的傾角［4］。

作為一種精巧的裝置，斜式腰機依靠織女的腳力來分撥經線，通過操作者的腰力拉伸經線的緊繃張力。編織過程中的緯線和經線的編入和打緊則完全依賴于操作者的雙手控制，與此同時其結構使得工作者的重心向前傾斜，有助于減輕重力對腰部和腿部的負擔。一方面提高了織造速度和質量，相比之下，水平式腰機會使得人體重心分散，增加了負擔；另一方面斜織機便于織工清楚地看到經面平整程度，織出的織錦錦面也更加平整、結實（圖4，筆者自繪）。這種互動體現了編織過程中人與機器、力量和智力的綜合運用，展示了土家族獨特的文化和技藝。

3 西蘭卡普非遺價值

3.1 文化價值

西蘭卡普作為外界了解土家族傳統文化的重要代表之一，這些作品融合土家族傳統文化的符號、圖案和意象，反映了土家族人民古代信仰、哲學和價值觀念。因此通過展示和解讀西蘭卡普的作品，可以深入了解土家族傳統文化的精髓和特點。目前數字技術和互聯網已占據生活的方方面面，西蘭卡普這種獨特的藝術形式使得其能夠在文化交流中吸引觀眾和專業人士的目光，成為跨文化交流的橋梁。因此通過建立官方網站、社交媒體賬號、在線展覽等方式，可以將西蘭卡普織錦作品和文化故事展示給全球觀眾，實現跨時空、跨地域的文化交流和傳播，從而拓展中華文化的影響力。

3.2 經濟價值

第一，西蘭卡普織錦采用傳統的“通經斷緯、反面挑織、緯線起花”手工織造技藝，經過數百年的積累和傳承，產品以細膩的手工、獨特的圖案和豐富的色彩展現出獨特的藝術價值。這種傳統工藝和精湛技藝給西蘭卡普產品賦予了高品質和民族感，是普通產品所不具備的獨特風格。第二，西蘭卡普圖案多以幾何化形式出現具有很好的包容性與時尚感，色彩表現個性鮮明，可與現代審美相結合，帶給服裝、配飾、家紡、文創等產品以時尚、精致和獨特的藝術感。第三，西蘭卡普的紋樣作為民族習俗記錄的載體之一，其中包含許多當地傳說及價值信仰，這些故事有利于品牌形象和價值的塑造，從而贏得消費者和市場的認可。

3.3 審美價值

西蘭卡普看似隨意的構圖布局與色彩搭配展現了獨特而樸實的審美觀，可以給現代設計師帶來一定的靈感與巧思，也給產品帶來民族文化的美。西蘭卡普的構圖源自幾何原型的勻稱平衡、交替重復的母題序列和正交平移的方向強調。這三個特征相互融合，呈現在土家族技藝的創作秩序中。傳統的西蘭卡普圖案以四邊形和六邊形為基礎，它們可以相互轉換，具有雙向反射對稱性。紋樣的幾何中心由垂直和水平對稱軸交匯，構圖元素嚴格圍繞中心展開［5］。

色彩搭配素有“傳圖不傳色”的說法，通常只傳承圖案造型和織造技藝，不限制色彩使用和搭配。通過調查研究發現土家族受到原始宗教文化的制約，有著避開白色成為文化傳統。而黑色被賦予神秘、崇高的含義，代表土地的肥沃和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因此，在編織西蘭卡普紋樣時常使用黑色或深色作為底色，搭配赤、黃、青等顏色形成“五方正色”配色方式。常見紅與綠、藍與橙、黃與紫等對比色彩，通過黑白的邊緣襯托出主要紋樣的清晰邊界，弱化了強烈的色彩對比。

3.4 美育價值

西蘭卡普原本就在土家族中承擔著一定的教育功能，土家族沒有獨有的文字，嬰兒時期孩子們通過觀察和認知襁褓上的織錦圖案將自己與自然、文化、環境緊密聯系在一起。當孩子們能夠行走時，他們開始接觸更廣泛的圖案，包括自然界中的花草樹木、動物、天空云彩等，以及生活中的建筑物、衣物、器皿等。這樣的學習方式可以激發孩子的創造力和想象力，同時也能夠培養敏銳的觀察力、感知力和鑒賞力，提高孩子對美的感知和理解能力［6］。西蘭卡普作為一種藝術形式是情感交流和釋放的媒介，濃烈的色彩可以幫助孩童理解和處理情緒，培養情感智慧和自我認知。同時藝術作品也承載著文化的獨特內涵和價值觀，通過學習西蘭卡普，學生可以更好地了解和尊重不同文化的差異和特點。這有助于學生培養跨文化的視野和全球意識，提升他們的文化素養和社會責任感。

4 結 語

西蘭卡普是一部土家人的“圖像歷史”，它隨著土家族的發展而發展，展現著土家族的精神風貌。在千百年的歷史中以自然樸素的圖案、精致典雅的色彩、工藝超群的技法著名于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強盛，總是以文化興盛為支撐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需要以中華文化發展繁榮為條件。”西蘭卡普作為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鏈接宏觀制度和微觀個體或組織行為的獨特載體。當下，所需要的是挖掘西蘭卡普織錦技藝背后的民族文化價值，以技藝文化帶動地方特色創新發展。同時，賦予西蘭卡普織錦技藝更多的現代時尚元素，使其在傳播過程中成為一種潮流，在社會上形成學習、使用、保護西蘭卡普的強烈意愿和風氣，從而全面展現西蘭卡普非遺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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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vestigation and analysis：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value of Xilankapu

ZHANG Chi， WANG Xiangrong

CUI Yan

（School of Innovation， Hubei Institute of Fine Arts， Wuhan 430205， China）

Abstract： In 2006， Xilankapu was included in the First National List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China. It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value plays a significant role in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brocade weaving industry. However， the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Xilankapu still lag behind. This article combs through national and provincial brocade techniques from a policy perspective， discussing the protection measures of Xilankapu. Through documentary research and on-site investigations， the article analyzes the impact of Tujia beliefs， folklore， and artistic heritage on the expression of Xilankapu patterns in a visual and textual form， and reflects on the uniqu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value of Xilankapu. The study suggests that the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Xilankapu should not simply involve retrogression but should delve deeper into the cultural genes of the Tujia people to extract the essence. This will allow it to align with contemporary culture and harmonize with modern society， so as to promote it in a way that is enjoyable and engaging for people， and transcend time and national boundaries with enduring charm.

Key words： Xilankapu; weaving skill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value; silk culture; weaving techniq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