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脊

書 房

書架上的灰塵

掩蓋不住寧靜的書卷

這些紙質的窗口有多深啊

在兩側的風景畫框之間

藏不住曾經的事件和某個名人

突然被我再次翻開

書房，是存放別人記憶的地方

我梳理不清那些悲喜劇

在我靜默時一再上演

文字排列的故事，就像

時間躲在書頁暗處，閃著光

不知不覺間，對面的現代化掛表

不高不低，正好切過那些內容

切過白色墻體和一面鏡子

很多時候，仿佛這樣

便能替代我觸摸到一些存在

仿佛這樣

離另一個自己才更近一點

風暴下的碎片

它帶不走浪尖上的光

它在風力之下，被旋轉后

慢慢下滑，帶著小陰影

帶著很遠和很高的一個場景

暴曬下作最后的收藏

它裹挾的大海的腥味和苦

在深藍色里，仿佛

我使用過的語言，仿佛

我最后耗盡的力氣

沉落到最底部的黑暗

它擺放著殘骸

這些從很多事物上

曾經生動過的手勢和面孔

已不折不扣地，泄露了劫難

山 脊

一座傾斜的山峰伸向我

它在我途中

卻從未向任何事物彎曲過

它光禿的脊背

像某種剔透的思想

在無法折回時頓然的樣子

它好像一個人永遠走在路上

陰影落在別處，山脊

我站在它和另一座山峰之間

我與它隔著凹地

三十多年來我一直這么站著

天青色的煙雨

成為繚繞我一生的霧霾

想起它蒼老而高聳的背脊

正沿著黃昏滑落

用盡了它一生的顏色

現在它要吞咽下喧囂過后的荒涼

父親的建筑圖紙

那是紙上的幾何圖形

平面上的構思

在比例線段上

全是一種窗口

那一張圖紙

仿佛父親的失眠癥

被攤開被卷起

被一次次修改標識

為完成最后的完整

我看到，父親

在城市中心的一角

蹲下來，走在紙上

走在，他眉毛上的天空

在那兒

所有的建筑都是他的藍色夢想

隱蔽的角落

它一天天矮下去

像個孤寡老人蹲坐著

已無力阻止

風從脫臼的門縫掏空身體

它的門窗敞開著

在時間擊潰的熱烈中

蛛網、灰塵和舊物

構筑了這一切

它隱蔽的力，指向

它的內部

一堆老物件承擔角色的扮演

如此多的時代縮影

除了麻雀的足跡

月光的足跡，我還是咳嗽了一聲

回 南 天

午夜的雨水

試圖替代我抓住黑暗

這是無法消減的深處動靜

就像馬群

在一幅巨大的印象畫里

背負某些投影

投影，反復舔著高處的燈盞

因我的思想外露而模糊不清

我就著一點燈火

搬運著黑白兩種色彩

它們籠罩著世界，舊墻和山體

它們，在我內心倒伏的一瞬

也附帶了我

雨水哦，仿佛春天的腳尖

從遠處踮起一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