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也是媽,您一輩子辛苦啦,您把兒子撫養大,如今兒媳來報答……”
每當聽到這首歌曲,我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清楚地記得,婆婆去世時,天剛蒙蒙亮,雖然小雪節氣即將來臨,但窗外依然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當時,我心跳加速,手忙腳亂地胡亂擦了一把臉,捋了一下凌亂的頭發,換上一身黑色運動服,馬不停蹄地趕到婆婆的身邊。
婆婆靜靜地躺在床上,嘴微微張著,臉色煞白,眼睛似睜非睜,額頭上滲著細微的汗珠,手仍然浮腫著,還有絲絲余溫……我撫摸著婆婆的額頭,輕輕地為她拭去汗珠,為她老人家合上了眼睛,但我依然不愿相信婆婆停止了呼吸。
婆婆蜷縮在被褥里,在兒女們的陪同下,被抬上了去往殯儀館的車,永遠永遠離開了家……
接下來的幾天,我恍恍惚惚,每天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親朋好友來了,好多年不曾謀面的遠房親戚也來了。
婆婆靜靜地躺在棺材里,第三天封口時,我盡量使婆婆的靈柩充實些,吃的、穿的、用的,塞得滿滿當當。在最后告別婆婆的洗臉儀式上,我伏在靈柩上強忍淚水,望著婆婆慈祥的面容,我知道婆婆還有好多事情要交代,知道婆婆還是放心不下我們,更放心不下這個家。封棺時,匠人每用錘頭敲擊一下棺蓋,我的心就撕心裂肺地痛一次……永別了,我的親人。
婆婆去世三年多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老人家。或許是因為生病太久吧,婆婆的樣子在我心中仿佛永遠定格在病床上。望著婆婆年輕時的照片,我仍不愿相信,她老人家真的走了。
2007年,初夏之際,婆婆患上了腦梗死、帕金森病,雖行動不便,但仍堅持為我們做飯。當時,我工作繁忙,上班前將煮粥的水盛好,米淘洗好,該熱的饅頭放到籠屜里,剩下的就交給婆婆。每當下班回到家,淡淡的米香就充盈了整個房間,擇好并洗凈的蔬菜整齊地放在案板上,瞬間使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2018年,中秋過后,婆婆因病重再次住進了醫院,幾天里昏迷不醒。
有一天晚上,公公回家取換洗衣服,老公在單位加班,病房里除了臨床病人和陪護人員外,只剩下我們倆。婆婆突然間清醒了,眼里發著光,精神好得很。
當臨床的陪護問婆婆,我是誰時,婆婆清楚地回答:“兒媳婦,就這一個!”當時,我激動得眼淚奪眶而出,因為那是婆婆患病以來說得最清楚的一句話。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婆婆便不再開口說話,而是嬰兒似的用簡單的手勢和眼神與人交流。
兩年后,婆婆病情加重,失去了吞咽能力,日漸消瘦,只能在醫院輸營養液、打流食。輸營養液,婆婆還能接受;打流食,婆婆就有點兒難受。稍微清醒時,婆婆就會去拔插在鼻孔里的胃管,醫生只好將婆婆的雙手束縛在病床上。每當看到這一幕,我心如刀絞。婆婆的身體已完全失去了自由,只能被動地活著,像只無助的羔羊……
后來,婆婆完全沒有了意識,公公依舊一日三餐為婆婆打流食。在婆婆最后的二十多天里,每次去看婆婆,她都毫無表情,叫她也不答應,我們只好默默地陪婆婆一會兒,又匆忙返回單位。
二十多年來,我與婆婆未曾紅過一次臉,未曾說過一句過重的話,就像親生母女一樣。在我坐月子期間,婆婆幫我洗頭,給我擦背,甚至熬藥為我擦洗身體;再后來,婆婆幫我照看孩子,為我洗衣做飯,叮囑我添加衣衫,還時常提醒一向不愛打扮的我要穿得好一點兒。婆婆給我買的綠色大花襯衫,我至今還保存在衣柜里。婆婆年老生病時,我努力地盡一個兒媳的孝心,為她端茶送飯、收拾房間,給她擦洗身子,周末休息給她包她最愛吃的三鮮餡餃子……
雖然我們想盡辦法延續婆婆的生命,但無情的病魔還是向婆婆伸出了猙獰的爪牙。
“親親地叫聲媽,婆婆也是媽……”兒媳再也無法報答婆婆了,留下來的只有無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