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情

1998年，我們從農村搬來縣城，住在西小口。

有一天，母親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看見路中央有一堆摔得七零八落的盆栽。

那可以說是一具夜來香的殘骸—陶盆撞破了，泥土也散落了一地，整株莖葉更是被過往的車輛碾壓得支離破碎，慘不忍睹。大概是從前方那輛卡車上掉下來的。

母親上前將它撿了起來，本來想隨手扔進路旁的垃圾桶，但一轉念，又決定將這株不成花形的植物帶回家，只把那幾片破了的陶盆丟進了垃圾桶。

母親是這樣想的：把它帶回去種種看，說不定還可以救活。于是，母親趕緊抱著它回家?；氐郊抑校赣H讓這株夜來香躺在桌子上。接著，她用膠帶和鐵絲將折斷的莖梗扎了起來，然后，又拿剪刀將一些碎葉一片片地給剪掉，就像一位醫生在手術臺上急救一位受到重創、瀕臨死亡的患者。最后，她把這株夜來香移植到了后院的一角。

當時，我們家住的是民房，后面有一個小院子，父母也喜歡在那里種些花花草草。而每天，母親在后院灑水澆花的時候，對著這株動過大手術的夜來香，總會觀察半天，照顧有加。

或許是母親的調養得法，或許是夜來香的生命力本就頑強，經過一段時日，這株最初支離破碎的夜來香，終于發芽抽葉，神奇般地活了過來，而且成長快速，生機盎然，逐漸成為后院花草叢中的一個主要角色。

又過了兩三年，恰逢母親過生日那天。這天晚上，我們全家圍坐在一起吃著母親做的佳肴。就在此時，突然間大家聞到了空氣中飄來一股花香，這股花香是如此濃郁，如此沁人心脾，又如此強烈地撩撥著每個人的好奇心。于是，尋著花香，全家人不約而同地走到了后院。

我的天！我們幾乎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朦朧的月色下，那株亭亭玉立的夜來香白燦燦地開滿了花。父親再把后院的燈一開，那一大朵一大朵交錯綻放著的夜來香，更是笑靨迎人，陣陣芳香撲鼻而來，令人醺然欲醉。細數了一下，發現這株夜來香竟同時開了十七朵之多。母親顯得特別高興，全家人的情緒也陡然熱烈了起來，盡管是冬天，大家還是把桌椅搬到后院來坐，一邊欣賞著那株盛開著的夜來香，一邊圍在一起聊天兒。那真是一個令全家人難忘的夜晚。

后來，由于父親工作調動，我們又搬回鎮上。這里沒有后院，我們告別了原先可以在后院親近花木的日子。

如今，多年過去了，姐姐出嫁，而我自畢業、結婚、生子以來，最終還是選擇在縣城落腳。慶幸的是，父母依然十分健朗。雖然樓層住得更高，只有一個陽臺，但我們都不忘利用一些小盆栽，為家多增添一點兒綠意。

而每年母親過生日的時候，我也常常會想到那株曾經在母親生日那晚盛開的夜來香。那是巧合呢？還是草木有靈，也有情？如果你問我，我是寧可相信后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