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典型特征、潛在風險和引導對策

摘 要： 網絡圈層亞文化是當下備受青年追捧的網絡亞文化，其具有文化劃分的精細性、文化生產的參與性、文化產品的消費性、文化權力的流動性四種典型特征。網絡圈層亞文化滿足了青年獨特的情感體驗和文化需求，但也需要警惕其產生的文化交流隔閡、文化內容功利、文化消費迷亂、文化話語擴散等風險。為此，應通過搭建網絡圈層亞文化與主流文化互動溝通機制、培養理性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觀、凈化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生態環境、夯實主流價值觀的網絡圈層陣地等對策來引導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良性發展。

關鍵詞： 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文化消費；文化交流；價值引領

中圖分類號： C913.5；G206.3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673-3851 （2024） 08-0422-08

Youth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Typical characteristics， potential

risks and guiding countermeasures

ZHANG" Yan1， HU" Tiansheng2a， ZHONG" Libin2b

（1.School of Marxism， Zhejiang Tongji Vocational Colleg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18，

China; 2a.School of Marxism; 2b.Graduate Work Department of the Party Committee， Zhejiang Sci-

Tech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Abstract："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is a popular network subculture among young people， which has four typical characteristics： fine cultural division， participation in cultural production， consumption of cultural products and fluidity of cultural power. The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satisfies the unique emotional experience and cultural needs of young people， but it is also essential to be alert to the risks of cultural communication gap， cultural content utilitarian， cultural consumption confusion and cultural discourse diffusion. To this end， we should guide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youth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through establishing the interactive communication mechanism between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and mainstream culture， cultivating rational production concept of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purifying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 of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consumption， and consolidating the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position of mainstream values.

Key words： youth; network circle subculture; cultural consumption; cultural communication; value leading

網絡圈層是網絡社會再結構化的產物。網絡圈層的出現說明網絡用戶之間的連接已經從點對點演變為點對圈、圈對圈，形成了以興趣、喜好等為連接的網絡人群聚合。青年作為網絡圈層參與主體，青年在網絡中形成的文化其背后的核心支撐是圈層文化［1］。青年對網絡圈層的選擇本質上是對網絡圈層亞文化的選擇。網絡圈層亞文化作為新型文化樣態，特色鮮明、種類繁多、創作自由，滿足了青年獨特的情感體驗和文化訴求，也深刻改變了青年的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然而，需要警惕的是，網絡圈層亞文化在平臺運作和媒介技術影響下形成的符號化、虛幻化世界使部分青年逐漸喪失對文化實踐性和社會性的價值追求，漸趨暴露出文化封閉主義、功利主義、消費主義等弊端，使得少數青年游走在低級文化趣味邊緣，甚至深陷于道德和法律失守的泥沼。

當前已有學者密切關注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并形成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一是研究網絡圈層亞文化結構、運行機制、表達體系等。歐曉靜［2］認為青年“佛系”圈層亞文化具有三大結構特征，即情感維度的娛樂性、價值維度的遁世性、意義維度的虛無性。孫黎［3］指出個體和群體的文化資本在青年亞文化社群運行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周凱等［4］聚焦研究網絡圈層亞文化的表達體系，指出網絡暗語是青年亞文化圈層的文化符號，存在紅色、灰色和黑色地帶，其實質是一種具備社會方言性質和意識形態屬性的圈層語言。二是研究網絡圈層亞文化對青年群體造成的影響。此類研究在肯定其對青年產生積極作用的同時，也著重從存在的挑戰風險進行了闡述。如羅琳［5］認為，網絡圈層亞文化彰顯了“選擇自由、身份獨立、內容小眾、表達方式獨特”的優勢，但也易引發青年群體的信息壁壘、道德標準認知偏差、現實脫離風險以及教育者“失語”等問題。三是研究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的引領對策。劉望秀等［6］立足黨史教育領域，提倡從培養育人隊伍、增強青年互動參與度、優化黨史教育知識內容供給等角度讓黨史教育入圈、融圈和擴圈，實現對青年圈層亞文化的引領。總體來看，目前學者們研究成果豐碩、視角多元，主要聚焦于研究網絡圈層亞文化的結構、運行機制、表達體系對青年群體的影響和引導對策，但對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的特征、風險方面的分析有待深化。鑒于此，本文著重分析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的典型特征及其給青年帶來的潛在風險，進而提出有效的引導對策，從而促進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良性發展。

一、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的典型特征

網絡圈層亞文化是指在網絡世界中，人們以“圈”群分，以“趣”類聚，構建起各式圈層，劃分各自圈層疆域，并最終形成屬于自己圈層的話語體系、價值觀念、思維方式、行為習慣等。網絡圈層亞文化耦合著資本和互聯網傳播特征，其演變和發展呈現四重典型特征。

（一）凸顯文化劃分的精細性

文化劃分的精細性是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的典型特征。以青年喜愛的B站為例，B站App上有鬼畜、游戲、國創等34個分區，每個分區下包括不同的二級分區，每個二級分區之下又有多個文化標簽，這些文化標簽代表著不同的圈層文化。分區、二級分區、文化標簽，由此層層計算B站共有7000多種網絡圈層亞文化，它們滿足了青年獨特的文化味蕾，凸顯了網絡圈層亞文化精細劃分的特征。

網絡圈層亞文化的精細劃分是互聯網技術迭代發展與青年尋求個性文化標識的結果。各類社交媒體通過對用戶行為和關系的分析，挖掘用戶對內容的偏好和潛在需求，通過信息聚合，自動為其生成符合其需求的信息，從而實現個性化的內容推薦和定制新聞發送［7］。這種精準算法掌握了每位青年的興趣喜好，無論興趣喜好多么小眾，都能讓他們通過網絡媒體輕而易舉找到自己的興趣場域，一旦場域關系建立，溝通和創造隨之出現，并逐漸形成獨屬于這個場域的話語體系、價值觀念、行為習慣。如果說算法推送是網絡圈層亞文化精細劃分的技術助推，那么青年對個性文化標識的渴求則是網絡圈層亞文化細分的內生力量。青年是富有創造性、追求獨特性的群體，他們渴望彰顯自我、不被定義。面對主流文化輸出時，表面被動、沉默孤立的他們早已暗地在自己的圈層文化天地積極地喧囂、躁動起來，所有的傳播、創造只為了“我喜歡”。這種以滿足自我需求的信息取舍標準導致網絡圈層亞文化持續保持小眾化生產模式，致使文化劃分精細性特征更加凸顯。

（二）強調文化生產的參與性

“參與式文化”是以網絡虛擬社區為平臺，以青少年為主體，通過某種身份認同，以積極主動地創作媒介文本、傳播媒介內容、加強網絡交往為主要形式所創造出來的一種自由、平等、公開、包容、共享的新型媒介文化樣式［8］。網絡圈層亞文化作為當下典型的“參與式文化”，它的文化內容和內部交流系統不斷被青年群體創建，并形成獨屬于青年群體網絡圈層的文化標識。

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的參與性是青年群體熟練掌握網絡技術并借助技術賦能形成優勢文化地位的表現。正如美國學者尼葛洛龐蒂所強調的：技術可通過交互關系的再造“賦權”個體，讓人們能夠在數字化生存中找到超越以往任何一個時代的主體感和自由感［9］。在網絡圈層亞文化參與式空間搭建過程中，青年群體的創作能力得到充分釋放，他們對文本的詮釋已形成了圍獵之勢。從網絡能承載的任何形式的圈層文化內容，到“只有行內人才懂得的圈層交流話語”，均來自圈層青年的創作。由于網絡本身的活躍性和網絡時間的碎片化，加之青年缺乏徹底的自我表達，青年對網絡圈層亞文化創作往往從原文本、原情境中的角色設定、對話內容、敘事套路中選取“為我所用”的素材，從海量的數字內容中調取自己需要的數據，經由一系列加工與編輯制作，創造出豐富多彩的“用戶生成”。無論是生成的文化內容，還是交流話語，一經分享，圈層青年可以在共同志趣的引導下進行協作，圈層文化都得以繼續延伸、擴充及更新，彰顯“參與式文化”的集體智慧。網絡圈層青年不再是默認的受眾，而變成了創作中的一部分，在自我興趣的驅動力下，青年自由地表達自我，不斷重構著網絡圈層亞文化。

（三）擴張文化產品的消費性

購買極具個性化、定制化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產品是青年消費的新趨勢。《Z世代圈層消費大報告》顯示，中國的Z世代人群約1.49億，每月可支配收入高達3501元［10］。由此可見，圈層青年正成為網絡消費的中堅力量。網絡圈層亞文化中“為愛氪金”的消費理念以及擬態文化環境引發的強烈情感帶入是網絡圈層亞文化產品消費能級不斷擴張的重要原因。

圈層青年作為興趣共同體，“為愛氪金”是他們執著的文化消費理念。圈層青年的消費不再限于滿足現實需要，而是更加關注個性產品帶來的悅己滿足。根據《艾媒2022年中國興趣消費趨勢洞察白皮書》，有六成新青年消費者會以取悅自我作為消費核心；在消費金額上，有近七成的新青年表示可以接受產品一定程度的溢價［11］。這種關注“興價比”而非“性價比”的理念極大刺激了青年對圈層亞文化產品的消費需求。與此同時，網絡圈層擬態文化環境下強烈情感帶入也讓圈層青年深陷消費帶來的幻象中而無法自拔，圈層文化消費能級不斷攀升。擬態文化環境是圈層青年在認識現實環境的基礎上，通過嵌入自身理解在媒介系統上不斷重構所形成的符號化信息環境。擬態文化環境不是客觀環境的再現，而是帶有強烈的情感色彩。一般而言，特定的環境會給身處其中的人們產生一定的情緒反應。在擬態環境的渲染下，人們的網絡文化消費觀念逐漸從務實轉向符號、從現實轉向虛擬［12］，如虛擬武器裝備、虛擬會員等級，為青年介入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傳播帶來了更多的成就感、愉悅感和歸屬感，這種情感的獲得使青年更沉醉于文化消費場景，加大了對網絡圈層亞文化產品的依賴與渴求。

（四）體現文化權力的流動性

文化權力是通過文化符號系統使社會成員做或者不做的權力。如果A擁有B所依賴的文化符號資源，A就擁有了對B的文化權力［13］。在網絡圈層亞文化中，核心成員是文化主題或活動的發起者、組織者和領導者，他們制定圈層規則、管控輿論走向，對普通成員施加影響，擁有較高等級的文化權力，而普通成員權力低，處在被同化狀態。但這種文化權力等級并非一成不變的，它會因資本介入發生衍化和迭代，凸顯了文化權力的流動性。

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在場域理論中指出，資本表現為三種根本的類型：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14］。經濟資本以金錢為符號，以產權為制度化形式；文化資本以作品、文憑、證書為符號，以學位為制度化形式；社會資本以社會聲譽頭銜為符號，以社會契約為制度化形式［15］。圈層青年可以通過資本積累進行文化權力等級更迭，實現文化權力的流動。從經濟資本方面，通過金錢投入實現增權。圈層青年通過購買大量圈層文化產品或為圈層活動駐資，由此彰顯其對圈層文化的忠誠，從而漸漸被他人關注、信任，提高自身影響力。從文化資本方面，通過創建文化內容實現增權。圈層青年文化生產內容在質量上保證、在數量上穩定、在更新上及時，就能獲得其他成員的持續關注與追隨。從社會資本方面，通過在圈內有效發聲形成意見領袖實現增權。有些圈內青年具備良好的教育素養，思維縝密，認知全面，能就某個事件提供有深度、廣度的解讀，發聲有號召力和影響力。青年以這樣的主觀行為實現對傳統媒介時代相對固定文化權力中心的打破，不斷走近圈層亞文化權力核心，實現文化權力的流動。

二、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的潛在風險

網絡圈層亞文化以其典型特征滿足了青年的個性味蕾，彰顯了青年的主體地位，實現了青年的價值訴求，青年在網絡圈層亞文化編織的巨網里釋放著狂野，書寫著祛魅。但需要清楚地認識到，網絡圈層亞文化暗藏著許多風險。若不及時進行規避這些風險，青年會滑入圈層密閉的深淵，這將對青年價值引領和社會共識凝聚產生嚴峻考驗。

（一）文化劃分精細性的凸顯易導致文化交流隔閡化

網絡圈層亞文化的精細劃分使得文化縱深垂直化發展，這滿足了青年對個性文化和多元文化的深層需求，但由此導致不同網絡圈層之間的文化區隔愈加明顯，圈層文化鄙視愈加突出，給不同圈層青年之間的文化交流制造隔閡和障礙，容易引發文化交流沖突。

美國學者杰克遜在其著作《人類網絡：社會位置決定命運》［16］中提到，人類網絡關系并非雜亂無章，人們受到地理位置、興趣愛好、家庭背景等多重限制，形成具有高度分隔性的網絡。網絡圈層亞文化的細分使得這種原有的高度分隔性再次得到強化，不同網絡圈層的青年接觸到的信息、理念、價值觀等可能完全不同，極易導致他們在跨文化交流中出現壁壘和隔膜，無法實現有效溝通。而網絡圈層亞文化之間存在的圈層鄙視鏈更加加重了這種現象。網絡圈層鄙視是網絡圈層之間大量存在的不同圈層彼此輕視的現象，這是不同網絡圈層青年之間存在的普遍心理。網絡圈層青年總覺得自身所屬的圈層文化更有價值感和存在感，因此他們常常會帶有一種自我優越感來審視其他圈層文化，以此強化自己的身份權威。這種鄙視觀點的前置存在為青年進行跨圈層文化交流制造了隔閡和障礙。而網絡圈層亞文化的細分使得圈層鄙視鏈條增多、鄙視現象嚴重，加劇了圈層青年的短視和狹隘，交流沖突和對抗概率激增，無法實現跨圈層文化間的有效溝通，不利于網絡圈層亞文化良性生態的形成。

（二）文化生產參與性的強調易導致文化內容功利化

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的參與性特征表明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與表達的門檻較低，圈層中任何一位青年只要有表達欲求，皆可圍繞圈層話題進行文化創作，實現與圈內人群分享與互動。不可置否的是，這種文化內容生產更新快，且往往以實現自我目的為驅動，使得網絡圈層亞文化內容功利化傾向明顯。

網絡圈層亞文化內容的快速更新來源于技術賦權，也因此具有文化實踐特色。網絡圈層亞文化內容不僅更新頻率快，而且圈層青年在書寫過程中能不斷與圈內人群互動，根據圈內人的需要快速調轉創作方向、改寫創作內容，以滿足圈內人群的胃口，這其中就不乏為了迎合大家的低級趣味而降低話語表達內涵，甚至超越道德界限。因此，這種參與書寫的“快”使得網絡圈層亞文化丟失了客觀性、厚重性，使文化游走在低俗邊緣。從本質上看，網絡圈層青年往往通過這樣的文化生產方式獲得了圈內人的關注，實現自我身份的他者認同。由此可見，網絡圈層亞文化參與式生產的強調為文化內容囊括進個人主義、功利主義提供了生存空間。正如美國社會學者Herbert所言，現代文化只與趣味有關，不一定“承載”什么價值規范［17］。網絡圈層亞文化參與式生產的邏輯使得文化內容缺乏正向價值引導和主流意識形態引領，長期活動在此情境下，青年涵養美德、陶冶心靈、升華情感的文化價值追求逐漸式微，取而代之的是價值觀念日趨淡薄、價值取向愈加萎靡。

（三）文化產品消費性的擴張易導致文化消費迷亂化

網絡圈層亞文化賦予圈層產品的獨特符號意義讓青年始終保持著追逐的火熱。青年對網絡圈層亞文化產品消費的增強，極大地推動了圈層文化產業的快速發展，但也沖擊著青年的理性文化消費，加之網絡圈層消費監管規約的不健全，容易使青年文化消費呈現迷亂化，甚至觸犯道德與法律底線，不利于青年的健康成長。

一方面，消費的迷亂化表現為青年對網絡圈層亞文化產品消費的過度。青年一代正處在精神文化理念的形成期與完善期，擁有一定的物質基礎和空閑時間［18］，當青年的空閑時間更多被圈層亞文化占據時，其文化中所裹挾的消費主義極易讓青年的物質消費進入未富先奢的過度消費狀態。如，2021年一位飯圈女孩為偶像氪金，購買偶像代言產品年開銷達6位數，更有甚者為愛豆氪金而在網上借貸92萬［19］，引起社會一片嘩然。這種過度消費已完全脫離理性消費軌道，甚至觸碰了法律底線，其背后不僅是圈層青年的虛榮心和自尊心作祟，而且是圈層文化產品消費擴張之后帶來的消費迷亂與病態。另一方面，文化消費的迷亂化表現為對網絡圈層亞文化產品消費的價值追求迷失。伴隨著文化產品消費性的擴張，網絡圈層亞文化產品內蘊的符號意義成為青年最看重的附加值。但符號意義的現實脫軌性決定了青年圈層文化消費價值追求的虛幻性。如，2021年的“倒奶式追星”事件，許多粉絲將購買的大量牛奶傾倒，目的是只需要盒內二維碼，通過掃碼為明星偶像打榜，行為讓人驚愕。青年如果一味沉浸在圈層文化消費創造的符號化、虛幻化映像里，無視價值追求的社會性和實踐性，最終只會迷失在道德和法律淪喪的泥沼中。

（四）文化權力流動性的凸顯易導致文化話語擴散化

網絡圈層亞文化權力的流動性是青年借助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實現對文化權力的掌握及切換，是對傳統文化權力中心相對固定的突破。文化權力的流動性是網絡圈層青年增權的表現，流動性會讓網絡圈層亞文化權力中心更迭頻繁，致使網絡圈層亞文化話語權呈擴散之勢。

在以報紙、廣播、電視等傳統媒介為主的時代，文化傳播的工具理性式微，但文化權力中心穩定，價值理性穩固，文化話語權相對集中。這就像一片寧靜的池塘，只有池塘中心一個發聲點，由此產生波紋向四周傳散。在網絡圈層化發展下，池塘被劃分成了無數個小圈，聚焦到某一個小圈，圈內青年憑借手中的經濟、文化和社會資本“為愛發聲”，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信息流變的節點、文化權力的中心。這種可能和流變使得小圈的發聲點不間斷更換，引發圈層漣漪陣陣變動。放眼池塘全景，發聲點此起彼伏，產生的漣漪相互碰撞，整個池水就處在難以掌控的震蕩波動中，甚至會出現池水涌出池面的危險。網絡圈層亞文化的話語表達就如同這片池塘，本身整個圈層亞文化的話語權相對松散，文化權力的流動帶來的發聲轉移和漣漪碰撞使得話語權擴散之勢更為嚴重。如此一來，主流文化精準施力的難度大大增加，主流文化的話語引導難以跟上青年的節奏點，難以把握青年的脈動點，難以找準引領的切入點，進而為網絡圈層亞文化中的各類社會錯誤思潮向青年滲透、侵蝕提供了土壤，不利于圈層青年的主流意識形態安全。

三、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良性發展的引導對策

網絡圈層亞文化是當代青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要營造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的良好生態，應從以下四個方面著力。

（一）加強文化融通：搭建網絡圈層亞文化與主流文化互動溝通機制

網絡圈層亞文化的精細劃分帶來了文化多樣和多元，但其所導致的圈層文化交流溝壑確是一種無法回避的存在，這容易造成青年社會共識崩塌，加劇社會矛盾。如何彌合網絡圈層青年之間的文化交流溝壑、消除隔閡，讓不同圈層文化之間保持相互競爭且彼此促進的張力？加強文化融通、搭建互動溝通機制是關鍵。需要注意的是，網絡圈層區隔永遠存在，跨圈層文化溝通的實現，要發揮主流文化的橋梁嫁接與涵養作用，構建主流文化與網絡圈層亞文化的互動機制，帶動圈層文化破壁出圈。

首先，主流文化借鑒網絡圈層亞文化的敘事模式進行傳播變革，吸引圈層青年關注，搭建跨圈層青年的交流橋梁。在互聯網技術不斷稀釋主流文化傳播效果的今天，主流文化在堅持內容為王的基礎上，應改變傳統“信息—意義—影響”的單向敘事邏輯，借鑒網絡圈層亞文化“連接—互動—體驗”的雙向傳播模式，注重增強青年文化體驗和情感交流，通過打造“熱梗”和“潮玩IP”贏得興趣相近的網絡圈層青年關注并由此迅速傳播擴散，進而以獨特的心理情感效應與青年建立連接，讓主流文化成為跨圈層青年溝通的中介和橋梁。其次，網絡圈層亞文化借助主流文化的涵養功能，為圈層青年糾偏、鑄魂，增強跨圈層青年的輿論共鳴。主流文化應以積極姿態進駐網絡圈層平臺，對其熱點文化事件或行為關注和評價；當出現違背主流價值觀的文化內容時針砭時弊，敢于亮劍，及時引領輿論風向。更重要的是，主流文化在溝通中應樹立平等的文化姿態，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增強優秀文化作品對圈層青年人格的浸染和熏陶，堅定青年的文化自信。主流文化的涵養功能是減少不同網絡圈層亞文化之間方枘圓鑿、極端對立，增強圈層青年輿論認同的應施之策。最后，尋找主流文化與網絡圈層亞文化之間的“最大公約數”，深化兩者互鑒合作，引發跨圈層青年的情感共振。在對主流文化精細解讀的基礎上，充分利用圈層文化中有益話語資源，如正向觀點或行為，再如優秀圈層領袖，探尋兩者切合點，創新文化表達。如寧波鄞州公安借助知名游戲up主“燃茶哥哥”的影響力，聯合制作了《緬北的整個詐騙產業與騙術》視頻瞬間火出了圈。通過這樣的方式能夠建構起青年文化交集，形成集體共情的文化魅力。

（二）涵育文化素養：培養理性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觀

馬克思指出，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與他們的利益有關［20］。青年在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中，往往從主觀自我出發，以獵奇、惡搞、噱頭等形式快速創作內容，急功近利地讓圈層文化滿足自我私欲，忽視文化的純粹性和客觀性。要完成對網絡圈層亞文化功利化邏輯的逆襲，對于網絡圈層亞文化創作主體的青年來說，必須涵育網絡圈層亞文化素養，培養理性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觀。

首先，要有清醒的網絡圈層亞文化批判意識。事實已經證明，只有具備了文化批判意識，才能逐步實現網絡的“清潔”“綠色”的目標［20］。因此，文化批判意識是理性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觀的首要之義。網絡圈層亞文化批判意識并非對圈層文化的全盤否定，而是強調青年圈層文化鑒別意識的養成。青年需要時刻清醒認知圈層文化的生產過程糅合著個體、平臺、資本利益，文化價值的本真性被打破。因此，青年要學會運用“一分為二”的方法，既要識別網絡圈層亞文化的教育功能，又要提防其產生的“去意識形態”“金錢利益”“個人主義”等功利化的負面影響。其次，增強文化使命感，提高網絡圈層亞文化創作能力。青年作為網絡圈層亞文化參與主體，應擔負起網絡圈層亞文化健康發展的使命，主動擺脫圈層文化發展的散漫和自在模式，通過提高網絡圈層亞文化創作能力，將文化內容皈依到理性、求真軌道。圈層文化創作能力的提高不僅指文化呈現形式的多貌，更重要的是做到“內容為王”。內容生產應當以“現實相關性”為價值內核和關鍵概念［22］，盡力擺脫“無病呻吟”，以青年的正向價值觀為方向引導，注重平衡感性表達與理性思考，增強用正確價值訴求斧正圈層文化走向的主體自覺。第三最后，巧用“議程設置”，創設健康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情境。媒介的編輯與記者每天通過編輯與挑選新聞，告訴受眾哪些是最有價值的新聞事實。這種改變公眾對新聞事實認知與選擇的行為即為議程設置［23］。因此，培養青年理性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觀應巧用議程設置，聚焦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熱點問題，將背后事實、潛在目的從無數表象中凸顯出來，設置議題進行宣傳，控制其苗頭，預示其發展，從而引導青年在識別文化熱點之后，能理性、客觀地創作和延伸圈層文化。

（三）完善制度規約：凈化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生態環境

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的擴張不僅是圈層青年消費理念及對產品情感帶入的拉動，更有經濟資本背后“生產—消費—再生產”的邏輯使然。網絡圈層青年的文化消費行為需要規范引導，經濟資本背后的運作機制更需要監管干預。因此，應通過及時制定消費監管政策、健全法治監督機制、創新法律宣傳方式等逐步完善制度規約，為網絡圈層青年建構健康的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生態。

第一，探索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的“監管沙盒”，精準制定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監管政策。“監管沙盒”是2015年源起于英國金融領域的創新監管概念，主張將運營者和監管者放置沙盒中，在沙盒測試期監管者對運營者采取包容的監管舉措，對運營者在可控的“盒子”內容錯糾錯，從而滴灌式地完善監管政策。這一治理方式采取事前監管的主動模式，在柔性中鼓勵突破創新，適合網絡圈層亞文化業態快速更迭的特點。網絡圈層亞文化“監管沙盒”在測試期需要圈層平臺與監管者互通有無、雙向反饋，針對出現的各類文化消費問題及時明確監管主體和責任，從而減少網絡圈層亞文化產品面向青年群體之后的潛在風險。第二，秉持整體性治理理念，建立健全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法治監督機制。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的擴張以及消費迷失問題的日趨嚴重，已使網絡圈層亞文化呈現文化消費主義樣態，這說明當前對圈層文化消費問題的法治監管機制有待進一步健全完善。因此，應秉持整體性治理理念，不僅從消費環節入手，還要從圈層文化信息生產、傳播，媒體技術、資本入手，建立健全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主義內容審核、圈層消費輿情預警、圈層消費信息算法助推管理、圈層平臺資本監督、圈層交易管理等各方面法律法規，搭建全領域、多維度的立體式法治監管格局。第三，創新法律宣傳方式，引導青年樹立健康的圈層文化消費心態。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民法典》等法律中有專門針對網絡消費而設置的條款，對于青年保護自我權益、樹立理性消費心態有重要的引導意義。為此，應創新法律法規的表現形式，如將法律法規制作成說唱音樂、幽默警示視頻、微短劇等，通過創新性的規約宣傳引導青年適度消費、綠色消費、文明消費。

（四）強化技術賦能：夯實主流價值觀的網絡圈層陣地

媒介技術是支撐整個文化的基礎框架，只要確定了文化中占支配地位的技術，就可以確定這一技術是整個文化結構中的動因和塑造力量［24］。媒介技術早已將青年卷入精心編織的網絡圈層亞文化巨網中。因此，要掌握網絡圈層亞文化的話語權，就必須將主流價值觀貫穿于媒介技術的信息生產、采集、傳播全過程，使得網絡媒介在信息散播時匡正其價值導向。通過對媒介技術的引領、規制、駕馭，讓技術披上正能量外衣，消解網絡圈層亞文化話語權擴散帶來的弊端，夯實主流價值觀的網絡圈層陣地。

首先，用主流價值觀實現對網絡媒介技術的引領。網絡媒介技術的發展嚴重影響著文化形態及走向，如果離開了價值引領，網絡圈層亞文化必然肆意發展、野蠻生長。網絡圈層平臺必須要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容嵌入媒介技術的算法設計中，從技術源頭降低話語權擴散帶來的意識形態風險。圈層平臺要始終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衡量標尺，利用算法技術熟悉網絡圈層青年信息偏好，有針對性地向青年推送主流價值觀文化內容。同時，通過算法技術引導圈層青年打造兼具趣味性和價值性的文化內容，提高圈層文化質量，用主流價值觀擦亮媒介技術的價值底色。其次，通過人機混合協同實現對網絡媒介技術的規制。媒介技術的智能推薦讓網絡圈層更懂青年，但也讓青年陷入技術牢籠，固化了青年思想。為了突破圈層文化短視，在發揮媒介技術信息配置效率的同時，應建立人工干預機制，通過政府的“有形之手”加強對圈層文化的價值引領，引導媒介技術在商業利益和社會效益之間尋找平衡點。同時，在對圈層文化的輿情監管中，政府應根據輿情動向適時調整主流價值觀內容推送比重，增加對主流文化內容的流量扶持。通過對“把關”權力的使用，將媒介技術規制于正向價值軌道。第三最后，提高網絡媒介素養，增強青年對媒介技術的駕馭能力。提高青年網絡媒介素養不僅要增強青年媒介技能，識別媒介背后的技術運作和利益分配，更要幫助青年養成認同、傳播主流意識形態的內在自覺。要始終堅持以人為本，引導青年在認清圈層文化運作機制的基礎上，堅持以主流意識形態為指導搜索優質圈層文化信息，養成傳播主流價值文化的圈層行為偏好，借助媒介技術的算法推送為自己營造優質的“擬態環境”。

四、結 語

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以其“凸顯文化劃分精細性、強調文化生產參與性、擴張文化產品消費性、體現文化權力流動性”的典型特征滿足了青年的個性需求，彰顯了青年的主體地位，實現了青年的價值訴求；同時，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也因其典型特征帶來了文化交流隔閡、文化內容功利、文化消費迷亂、文化話語擴散等風險。鑒于此，本文從搭建網絡圈層亞文化與主流文化互動溝通機制、培養理性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生產觀、凈化網絡圈層亞文化消費生態環境、夯實主流價值觀的網絡圈層陣地四個方面提出了引導青年網絡圈層亞文化的對策。囿于互聯網發展和青年文化需求的演變，本文所提出的四方面對策尚不能全方位解決網絡圈層亞文化對青年的負面影響，今后可從宏觀和微觀相結合的視角深化研究，嘗試搭建青年、媒介平臺、政府、社會等多維聯動機制，對網絡圈層亞文化的風險形成協同防范化解機制，從而為青年營造一種理想、健康的網絡圈層亞文化生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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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麗瓊）

收稿日期：2023-12-24" 網絡出版日期：2024-06-27網絡出版日期

基金項目：浙江省教育廳一般科研項目（Y202352140）；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高校思想政治工作”專項課題（23GXSZ005Z）

作者簡介：張 燕（1991— ），女，山東泰安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網絡思想政治教育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