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作家具老字號“德茂慶”家具的制作與修復技藝研究

[摘 要]晉作家具是中國古典家具的典型代表，具有就地取材、工藝考究、兼容南北各流派之特長。為了更好地傳承與創新晉作家具，使晉作家具這一瑰寶重現藝術之美，以晉作家具為主視角展開分析，力圖為晉作家具的制作和修復提供一定的參考。

[關 鍵 詞]晉作家具；修復；德茂慶

[中圖分類號]J525.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4）30-0057-03

文獻著錄格式：何紅燕.晉作家具老字號“德茂慶”家具的制作與修復技藝研究[J].天工，2024（30）：57-59.

一、研究背景

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不斷提高以及人們裝修與收藏意識的增強，普通民居的裝修風格或懷舊實用，講究氛圍感，自在隨意，沒有太多裝飾的美式休閑，或由黑、白、灰三色為主調的現代簡約，或不顯山不露水卻自帶質感的輕奢風等。其中，中式元素也越來越多地出現于一些有文化底蘊的家庭當中，更顯得莊重典雅、成熟內斂。對傳統的結構形式進行重新設計，以更具民族特色的形式出現。

其中最主要的表現形式是中式古典家具。京作古典家具承襲明清皇室風范，造型雍容典雅，裝飾華貴絢麗。蘇作古典家具以俊秀輕靈著稱，線條流暢，造型優美，用料考究，結構合理。廣作古典家具中西合璧，具有獨特風格。晉作古典家具又稱“晉作家具”，是古典家具中最耀眼的明星，散發著璀璨的光芒。依據不同的地域和文化背景，晉作家具又分為晉北、晉中、晉南三個流派，不同的流派各有千秋。

清乾隆以后，晉作家具的制作技藝已經相當成熟，由于年代久遠，流傳至今的晉南古典家具更是彌足珍貴，其修復技藝亟待傳承與發掘。

二、研究意義

中國是文化悠久的文明古國之一，在漫長的歷史中，創造了燦爛輝煌的文化。其中古典家具文化在這個藝術寶庫當中至關重要，所以保護傳統家具的修復技藝迫在眉睫。

三、前世之因的晉作家具起源

稷山縣隸屬于山西省運城市，位于山西南部，北魏太和十一年（487年），名為高涼邑，隋開皇十八年（598年）改為稷山縣。北依呂梁山，南接峨眉嶺，山西的母親河——汾河自西向東穿縣而過，是華夏農耕文明的重要發祥地之一，中華農耕始祖后稷曾在此教民稼穡，樹藝五谷，開創了中華農耕文明史的先河。稷山鐘靈毓秀、人才輩出，縣內有唐龍朔二年（662年）建成的青龍寺、元代遺風法王廟、全國唯一的土雕大佛。宋金古墓群以及元至正五年（1345年）修建的稷王廟，這些古建筑氣勢恢宏、巍峨壯觀，上面的木雕、磚雕以各種動物、人物為主，形象生動，線條流暢，巧奪天工，實為藝術奇觀。正因為有這些著名的古典建筑，這里催生了很多的能工巧匠。這些能工巧匠不但擅長各種雕刻工藝，對古典家具和各種農具更是信手拈來。自古以來，晉南地區經濟富庶、文化底蘊深厚。到了唐宋時期，形成了一個重要的技術流派——“晉南汾河木雕流派”。

“德茂慶”老字號所在的稷山縣，汾河水穿縣而過，沿岸土地肥沃，經濟富庶，樹木蔥蘢，文化底蘊厚重，制作家具的條件得天獨厚。晉作家具作為北方民用古典家具的典范，歷史源遠流長，在距今4300年至3900年的陶寺遺址，不少出土的文物的漆面先涂黑漆，然后進行彩繪，這就是大漆描金。經過漫長的發展，進入文明社會，逐漸從粗放型向精細型轉變和過渡，開始有了一些簡單的家具制品。晉作家具源于秦漢，在宋元時日趨成熟，明代中期達到鼎盛，一直延續到清代末期。

明早期晉商崛起，促進了晉作家具的發展。這些大戶人家講究生活質量，先是蓋體量龐大的豪宅大院，再請當地工匠上門，按照房屋尺寸，使用上等的核桃木和楸木制作家具，他們發揮聰明才智，創造出“龜裂斷紋漆”“三木結合”“五彩與描金”“鏤空雕刻及鑲嵌”等技術絕活，量體裁衣，制作合適的家具。所以晉作家具有“好門能甩四十年，好柜能放三百年”的說法。足見當時的工匠技藝精湛、用工不吝。好家具根本不用釘子、膠水和螺絲來固定，僅靠榫卯就可以起到穩固的作用。

在明式家具中，有多達50種傳統榫卯結構。按部位、形態和功能分為明榫（在家具表面可見榫頭）、暗榫（制作難度較高，家具表面看不見榫頭）、燕尾榫（兩塊木板直角相接，榫頭做成梯形）以及套榫、夾頭榫、插頭榫、鉤掛榫、楔釘榫、抱肩榫和走馬銷等。

“龜裂斷紋漆”需要先在胎體上刷一遍準備要用的漆，陰干后打磨平整，再通體刷一遍要制作龜裂紋的色漆，最好選用慢干漆，刷好后放蔭房里等待漆面結膜，待漆面結膜后快速通體刷蛋清，蛋清寧多勿少，在漆面結膜和貼金狀態之間刷蛋清為宜。蔭房陰干后再拋光，也可以刷透明漆后打磨、拋光。“三木結合”就是把竹、木、藤三種材料結合在一起來制作家具。

“五彩描金”以柜子類家具為主。即在木頭上上漆、糊布，打磨光滑后開始畫彩畫，彩畫內容包括花鳥、山水、人物等吉祥圖案，畫完后再罩漆，有時還添“金”，叫“罩金漆”。“鏤空雕刻及鑲嵌”工藝是在家具的不同造型部位雕飾圖案，如雕個大象頭，寓意“吉祥如意”；雕個白鷺，寓意“一路連科”，才高八斗。還有一些鏤空造型，用于柜門等。鑲嵌技藝源于廣作和蘇作家具，一些有見識的工匠將其整合到晉作家具的制作當中，把椅子或床的坐面用牛筋編成軟屜，增強舒適感，還有的用馬骨、牛骨、駝骨作為鑲嵌材料，增加裝飾感。

四、今世之果的晉作家具初期

“晉南汾河木雕流派”摒棄了紫檀木、酸枝木等高檔的硬木，選擇就地取材，用榆木、槐木以及核桃木、楸木這些質地細密、材質硬實的木材為原料制作家具。清乾隆以后，晉作家具制作工藝逐漸成熟，一些有品牌意識的工匠在家門口掛上了匾額，有了自己的名號，“德茂慶”百年老字號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晉作家具主要包含原木家具和漆木家具，制作流程主要有設計畫圖、選料烘干、下線成型、精準造件、榫卯組合、加楔打磨、雕刻花紋裝飾等。通過刨、鋸、推、平、榫卯組合、粘膠加漆、燙蠟工藝等技法制作出設計巧妙、線條流暢、風格獨特、造型簡練、古樸大氣、素雅端莊的晉作家具，表現出了古拙無華的材質美、豪放粗獷的風格美、高大威猛的形態美和大全大滿的樣式美。

山西德茂慶古建工程有限公司的前身是稷山縣翟店鎮的“德茂慶”木作坊。清末、民國時期，“德茂慶”木作坊制作的家具厚重質樸、用料考究、做工精細。“德茂慶”制作的家具散見于萬榮縣、新絳縣、河津市、鄉寧縣等地，已有160多年的歷史和六代傳承譜系。而早在清朝同治年間，曹錦仁因木匠手藝精湛聞名鄉里，之后便設立了字號“德茂慶”，專門從事日用木制品加工，不但加工門、窗、建房所需的各種木制品，而且能因材打造各式家具。隨著手藝的日漸精進，一些富貴人家要求制作家具，加上了復雜精細的鏤花雕刻，活兒越干越細、越干越精、越干越有名氣，“德茂慶”字號也傳遍了晉南大地。

珠流璧轉，日居月諸。第二代手藝傳承人曹金堂，玉燕投懷，喜添新丁。曹棟梁、曹棟楨延續父輩期望，繼承祖父、父親衣缽。兩兄弟打小就在鋸子、錘子和刨花、木材當中長大，耳濡目染，再加上不怕吃苦，勤奮好學，十幾歲就成為家里的技術骨干和中堅力量。木器店的管理也逐步完善、正規。店訓、店規、質檢一樣不落，偶有質地優良的舊家具損壞，主人家舍不得丟棄，找過來修補，也會修繕如新，令人滿意。

就在事業蒸蒸日上之時，曹棟梁、曹棟楨兄弟過了而立之年，為了讓“德茂慶”字號更好地發展，父母同曹棟梁、曹棟楨兩兄弟商量分開經營。分家時，棟梁提出：弟弟棟楨沿用“德茂慶”老字號，憑借老字號的影響力，又有老客戶的業務往來，以此作基礎，好起步、好經營、好發展。而自己再設立新字號，再創新業。兩個字號齊頭并進，共創輝煌。

“德茂慶”字號在重新開張之初，特地挑選出一塊上好的楸木板，并在正反面都寫上各種家具、農具、門窗等均可制作，來者不誤的字樣，昭告七里八鄉。而且“德茂慶”字號成立以后，用工不惜、用料不吝、做工精細，所作家具古典大方、獨具匠心，一時間聲名大噪。

五、命運輪回的制作技藝重生

1938年，日軍入侵稷山，導致民不聊生，“德茂慶”被迫歇業。一直到1990年，由第五代傳承人寧好翠恢復“德茂慶”老字號，何紅燕作為第六代傳承人，協同寧好翠創建與發展這個老字號，并擔任“德茂慶”老字號董事長、設計師、藝術總監。以晉作家具的制作與修復為主業，制作的主要特點是“巧、簡、精、雅”。一是設計巧妙：看材設計，同時具備功能性、美觀性和實用性。二是明快簡潔：外形簡樸，繁簡相宜。三是結構精巧，制作精細。四是造型典雅，合乎規范，寓意吉祥。重點要說的還有雕刻，雕刻手法有淺浮雕、深浮雕、透雕、圓雕、鏤雕，選用明清古典紋樣，古樸精美。整個制作過程從選材開始，在板材烘干、榫卯駁接、紋樣雕刻、斷面處理、刮磨修飾、蠟面罩光每一道工序上，努力做到流程規范、工藝精良。

現在京作、廣作家具留存下來的多為黃花梨、紫檀、紅木這些極為名貴的硬木家具。由于山西地處內陸，外面的名貴材料運不進來，山西的能工巧匠另辟蹊徑，就地取材，用當地常見的榆木、槐木以及質地更加細密、優良的核桃木和楸木制作家具，仍然沿用硬木家具的制作工藝，形成獨樹一幟的晉作家具。晉作家具的特點是就地取材、做工精細、線條流暢、厚重大氣。

從用材來看，晉作家具可分為木制家具和竹制家具。山西地處華北平原與黃土高原的交界處，竹子不是很常見，更多的是一些木制家具。從制作工藝來看，可以分為本色制作和漆面制作，更細一點是彩繪與描金家具。本色家具要經過煮、泡、烤、磨、漆、光等程序，漆面家具要經過披麻、披灰、上漆、描金、畫彩等更加復雜、煩瑣的工藝流程。

六、穿越時光的修復舊家具

隨著歲月的流逝，一些流傳至今的古典晉作家具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磨損，有的甚至被扔到柴房，這些老家具古色古香，歷經歲月的滄桑，承載著一個家族的記憶和時光，像老酒醇厚內斂。每件家具都有許多的老故事，斑駁卻又獨具韻味。修復晉作古典家具應時而生。

晉作家具是有靈魂的家具，也是主人與工匠進行思想交流的產物，修復這些家具很有意義。

在這些舊家具修復中，“德茂慶”老字號先把所有部件拆開，每個部件都做好標記，對出現的問題首先要清理縫隙，打磨起皮掉漆的地方，然后進行修補縫隙：小縫隙采用豬血泥子、骨膠麻紙、骨膠布條去填充，大縫隙則采用同質、同紋、同色的木條和鰾進行粘補。對不同的修復對象，采用大漆、桐油、蜂蠟等傳下來的老方子進行配料。最后進行打磨平整、補色補漆、做舊處理、上蠟拋光等。修補舊家具的潑水漆面和家具表面起鼓、消除水痕、修補凹痕、剔除舊漆、修復裂痕等，做到修舊如舊。

以清式和明式官帽高靠背椅子為例，明式家具更簡單隨和，更講究，更具有藝術性。沒有特意做出的棱角，立柱都用的通材，造型也根據材料本身去設計，看起來有一種自然美，整個椅子渾然天成。俗話說，“活動桌椅不好做，硬木還得卯鞘嚴”。這把椅子選用優質核桃木，紋理細膩，輕重適當，軟硬相當，成品往往給人以古樸持重、四平八穩的感覺，久置則呈現褐栗色，紋理與花梨木十分相似，越放越有韻味。沒有用卯釘和膠水，全部用榫卯結構安裝，歷經數百年風雨依然堅固，只缺損了部分配件和油漆。

在修復時，先找到同款優質木材，補足相關配件，再拆卸去污，但不能把包漿洗出來，然后重新組裝。對不同的修復對象采用大漆、桐油、蜂蠟等傳下來的老方子進行配料。最后進行打磨、補色，當然還需要做舊處理，盡量修舊如舊。修復一件古家具便是與古人的一次對話，要理解原工匠和主人的制作意圖，才能實現修舊如舊。明式家具融入儒家思想，首先，講究孝悌之風。如坐面與地面的距離不能低于50厘米，這樣坐下來腰背就會挺直，保持對長輩的尊敬，舒適而不失禮儀。其次，這樣的高度對行動不便的老人來說起坐相對方便。一把簡單的椅子，有思想，有內涵，盡顯古人智慧。

晉作古典家具是我國歷史長河中的滄海遺珠，大部分散落于民間。“德茂慶”老字號致力于收藏、修復這些舊家具，并不斷地擴大技術團隊，對技術人員進行培訓及“老帶新”示范，同時校企聯合舉辦技術講座，并不斷尋訪民間老藝人，挖掘、傳承、創新晉作家具的制作工藝，以珍稀優質的木料為基礎制作家具，讓晉作家具這塊瑰寶歷久彌新，再現輝煌。

七、總結

晉作家具既有歲月的沉淀之美，也有歷盡滄桑的厚重之美，唯有沉浸其中，才能更好地傳承，讓美超越時空，成為永恒。“德茂慶”老字號從默默無聞到光芒初盛，再到幾番沉淪，最終涅槃重生，歷盡千帆，未改初心。從古典家具的修舊如舊到仿制明清家具，再到創建自己的研發、設計團隊，培養技術骨干，挖掘、傳承、創新晉作家具的歷史傳統及制作工藝，讓傳統與現代相融合，也讓晉作家具這一瑰寶在三晉大地乃至全國更加燦爛輝煌。

（編輯：李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