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仕女畫中的服飾表現變遷及藝術特色探析

摘要：在中國繪畫史上，唐代仕女畫無疑有不可取代的位置。其中，仕女畫中的服飾表現極具時代特征，畫中不僅展現了唐代女性的婀娜多姿之美，亦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唐代整個社會的審美風尚變遷。本文以唐代仕女畫中的服飾表現為具體研究對象，采用作品分析法從初唐、盛唐、晚唐等不同時期逐一分析，并從色彩、技法及意境等層面分析了唐代仕女畫的藝術特色，旨在為研究工筆仕女畫提供參考借鑒。

關鍵詞：唐代仕女畫；工筆畫；服飾表現；藝術特色；紋樣

“香風拂金鐘，一朝夢回大明宮”，唐代作為中國歷史上一個輝煌、繁榮與開放的時代，是中國文化藝術發展的黃金時期。在唐代眾多繪畫藝術中，工筆仕女畫憑借鮮明的藝術特點和審美情趣占據了重要地位，不僅為世人展現了唐代社會風貌與審美觀念，亦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唐代社會的時尚與變遷，是中國藝術史與社會發展相互交融演變進程中一個獨特的存在。同時，唐代經典仕女畫作品為后人了解唐代歷史和文化提供了重要資料。為此，本以唐代仕女畫中的服飾作為切入點，集中探討服飾在仕女畫中的文化內涵與藝術特色。

一、唐代仕女畫概述

仕女畫又名“士女畫”“美人畫”[1-2]，唐代朱景玄的《唐朝名畫錄》最早使用“士女”一詞，原意為上層階級的女子，因而唐代仕女畫是以描繪唐代貴婦、宮女、綺羅及嬪嬙等貴族階級女性形象為主題的繪畫作品，成為一個獨立的繪畫門類。唐人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述“沈粲、姚最云：筆跡調媚，專工綺羅屏障”[3]，由此可見，唐代畫家的仕女畫創作技藝之高超。唐代作為封建社會最為輝煌的時代，在藝術觀念上襲隋朝遺風，又受對外開放的社會風氣影響，唐代畫家們以積極入世的行樂觀與健康享樂的認知觀描繪唐代豐富多彩的現實社會。在唐代主流審美觀念之下，侍女畫通過展現貴族女性的美麗形象以及閑逸的生活方式向世人傳遞唐代社會風貌與生活情趣，彰顯了唐代開放自由的藝術氛圍，體現了獨屬于唐代的藝術風貌。

二、唐代仕女畫中的服飾表現變遷

（一）初唐仕女畫服飾特征：上衣下裳，清新明麗

初唐時期，婦女穿衣風格受隋朝遺風的影響，上衣一般是寬松的袍，下裳則是連身長裙或者裙褲，是典型的“上衣下裳”的衣制特色。在早期的仕女畫經典作品中如《步輦圖》《游騎圖》《歷代帝王圖》等，畫中女子所著的服裝款式較為簡單，沒有復雜的圖案紋樣，裙擺多以間色條紋為裝飾，畫中人物服飾以和諧和莊重為特點，裙褲則多采用直筒或者稍微寬松的款式來展現女性的柔美身姿，以突出女子的青春形象和活力之美。

以初唐時期名家閻立本《步輦圖》（圖1）為例，《步輦圖》描繪了唐太宗接見吐蕃使者的場面，畫中簇擁在唐太宗四周的九名仕女分別呈抬輦、扶輦、執扇、撐傘等姿態，畫面富有動感，仕女們上身穿著窄袖小襦，下身穿著“十二破”高腰條紋長裙，裙子色彩以朱色綠色相間協同，服飾造型沿襲了隋代服飾簡潔實用的特征，九名仕女衣帶飄飄、迎風招展，作者有意地刻畫了一種充滿柔情、安詳、和善的情調，畫中衣褶排列劃分平均，墨線圓轉流暢中時帶堅韌、暢而不滑、頓而不滯，彰顯了初唐時期女性服飾清新明麗、簡單質樸的特點。

（二）盛唐仕女畫服飾特征：華貴闊氣，飄逸灑脫

盛唐時期，對外政策開放、經濟富足，社會風氣呈現自由開放的態勢，此時社會審美偏好豐腴健碩的姿態美，女子服飾開始日趨寬大，貴族女子及歌舞妓者以“袒胸裝束”為主，上衣采用短襦寬領的設計款式，衣擺長而寬松，展現出女性的高貴氣質。“粉胸半掩凝晴雪”從側面揭示了盛唐時期女性服飾婀娜多姿之美。自開元盛世之后，中唐時期的仕女畫發展到頂峰，如《簪花仕女圖》《虢國夫人游春圖》《高髻持如意仕女圖》等，以張萱、周昉等為代表的畫家開創了“綺羅人物”這一新的侍女畫題材，畫面創作在氛圍上講究“情景交融”，人物形象上講究“嬌俏靈動”，以表現絲質服飾的“輕、透、美”為創作特色[4]，展現了侍女飄逸灑脫的氣質和高貴美麗的形象。

以盛唐時期名家張萱的《搗練圖》（圖2）為例，作為唐代仕女畫中“綺羅人物”的代表作，描繪了唐代婦女搗練、理線、熨平、縫制等勞動情景，將唐代婦女端莊豐腴、情態生動的情境真實展現出來。畫中婦女衣著服飾皆為長裙曳地，個個體態豐盈，短襦寬領的衣裙展現了女子豐滿的胸部和修長的頸部曲線之美。縱觀每位婦女形象，動作皆有所不同，細節刻畫生動，畫中婦女為了便于搗練，有的將寬袍袖口挽起，有的則在裙擺布褶，抻練女子則身著藍色衣裙肩披明黃披帛，細看煽風女童、橙衣婦女服飾紋樣，大多是以華麗的花紋或者金銀絲刺繡為裝飾，十分精美，眾人皆配有華麗的頭飾、首飾和腰帶等裝飾品。展現中盛唐時期女性日常安居樂業、飄逸灑脫的氣象。

（三）晚唐仕女畫服飾特征：去繁從簡，恬淡自然

晚唐時期，國家內部戰亂且社會矛盾不斷加劇，“安史之亂”造成的社會動蕩致使整個國家陷入了嚴重的政治危機和財政危機，唐末大眾審美觀開始由奢靡逐漸趨向于樸實，女性服飾的高腰掩胸系帶設計開始被“抹胸”所取代，女裝款式以“羅裙”為主，服飾造型開始去繁從簡。因而在晚唐時期的仕女畫中，女性服飾的款式表現相對簡約，去掉了盛唐時的華麗裝飾，更注重服飾的簡潔和實用，仕女畫的服飾色彩亦以素雅的淺色或者淡雅的暖色為主，如淡黃、淺藍、淡綠等，給觀者以恬淡自然的感覺。此時期的仕女畫經典作品《宮樂圖》《王處直墓壁畫》《馮暉墓》壁畫中的仕女服飾多為簡約的對襟長衫，內著抹胸和襦裙，服飾表現開始作“減法”處理[5]。

以晚唐時期的《宮樂圖》（圖3）為例，畫中共有12位女子，皆為“齊胸襦裙”裝扮。其中繞著長案坐著的10位地位較高的女子體態豐腴，衣著雍容華貴。其袖口和衣擺設計較為簡單，女子衣著面料多為絲綢或絹，下裳則多為長裙或者長袍形式，裙擺雖寬大但不過分夸張，注重舒適和自然的感覺。端茶的女性身上的帔帛有卷草紋紋樣，給人一種延綿不絕的美感。裙子的面料和顏色與上衣相呼應，雖沒有盛唐時期的服飾華麗，但其整體造型簡約而不失優雅，亦呈現出晚唐時期女性恬淡自然之美。

三、唐代仕女畫中的服飾表現藝術特色

（一）色彩呈現層面：異彩紛呈，設色明麗

從色彩呈現層面來看，初唐時期仕女畫作品中的服飾設色多以單純濃烈為特點，如《步輦圖》《游騎圖》中，女性服飾的色彩厚重感較強；盛唐時期仕女畫中的服飾多為“輕薄秀美”，色彩豐富艷麗，多用于紋飾點綴，且色彩表現以暈染方式居多，服飾色彩裝飾上中常使用金銀線、復雜的花紋圖案使其效果更加華麗奪目[6]；晚唐時期，審美回歸清雅，因而仕女畫中的服飾色彩設色雅致。縱觀整個唐代仕女畫中的服飾色彩，以設色明麗、清透為主，色彩表現細膩生動，極具時代特色。

（二）質感技法層面：運筆遒勁，表現融洽

從質感技法層面來看，無論是初唐、盛唐還是晚唐時期，畫家們對于仕女畫中服飾形制的選擇、衣褶動態的轉折表現都是通過采用不同的運筆技法實現的，如勾勒女子服飾的紋理和細節，使服飾看起來更加立體有質感。初唐時期，閻立本仕女畫中以鐵線描方式表現服飾的質感；盛唐時期，張萱、周昉以琴弦描法表現了提花綾、素紗、印花紗等面料質感的精致、細膩與浪漫氣息；晚唐時期，孫位則以折蘆描描繪服飾面料的素雅質感。整個唐代仕女畫中的服飾表現技法，多注重對服飾質感的呈現。正所謂“意在筆先，以意帶筆”，質感技法表現融洽，亦使仕女畫中女子的形象更顯嬌俏生動，舉手投足間充滿神采，提高了仕女畫的藝術風格基調。

（三）意境營造層面：情調盎然，審美趨向

從意境營造層面來看，唐代仕女畫作品中普遍具有時代韻味和獨特的審美氛圍。初唐延續隋代清麗質樸之風，畫中人物服飾結構大多簡潔修長；盛唐時期以豐腴為美，仕女畫服飾意境營造大多表現出飄逸翩飛、圖案紋樣奢靡繁復的特點；晚唐時候文人畫家大多摹古魏晉，以表現女子服飾清雅風度的意境為主。從其嬗變的趨勢來看，不同時期的唐代仕女畫都較好地塑造了當時女性人物的氣質特點，其意境的營造既有畫家主觀的人文色彩融入，亦映射了唐代社會的審美流行走向與穿衣風尚，畫面氛圍情調盎然，既表現了女性的柔美和婉約之美，又使畫作整體和諧統一，極大地提升了畫作的藝術價值和觀賞性。

四、結語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從唐代仕女畫中的服飾表現可以看到唐代服飾文化和社會風貌的變遷，服飾的造型、描繪、色彩、紋樣及款式等方面的內容，都集中展現了唐代社會的發展歷史脈絡。仕女畫中服飾的變遷，在某種程度上亦是唐代審美風尚由誕生到鼎盛再到衰減的一個完整過程，服飾在仕女畫中不僅是女性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豐富畫作的內容和形式的載體，為后世觀者提供了了解唐代社會和審美觀念的重要窗口，值得我們不斷深入研究。

作者簡介

楊雯雯，女，漢族，山東青島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畫花鳥理論與創作。

參考文獻

[1]王靖涵.唐代仕女人物畫服飾的文化內涵研究[J].美術教育研究，2023（8）：13-15，31.

[2]馮卓玉.淺析唐代仕女畫色彩的象征性與裝飾性[J].流行色，2022（10）：80-82，86.

[3]湯寧容.唐代仕女畫中的色彩應用[J].國畫家，2021（5）：62-63.

[4]羅玲.唐代仕女畫中女性時尚研究[D].重慶：重慶大學，2010.

[5]李星明.《簪花仕女圖》年代蠡見[J].湖北美術學院學報，2006（1）：65-71.

[6]吳應騎，羅玲.唐代仕女畫“豐腴美”的成因[J].藝術探索，2010（1）：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