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臉譜元素在現代繪畫中的融合與創新

【摘 要】京劇臉譜不僅是舞臺表演的一部分，也是繪畫藝術中不可忽視的元素。其夸張性和象征性等特征，使之成為藝術創作者們的創新源泉。本文將探討京劇臉譜元素在繪畫中的表現形式與應用，解析其視覺符號的奧秘。通過分析林風眠、吳大羽和關良三位藝術家的繪畫作品，探究他們如何將臉譜元素融入現代繪畫之中，為傳統藝術注入新的活力。

【關鍵詞】京劇臉譜；視覺符號；現代繪畫

【中圖分類號】J82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16—186—03

一、京劇臉譜視覺符號的解讀

京劇臉譜是京劇表演中一種獨特的面部化妝手段，通過涂繪在演員臉上的變形圖案和顏色，展示角色的性格、身份和情感。京劇臉譜通過夸張的造型圖案、鮮艷的色彩和象征性的手法，傳達戲劇人物的相貌特征、善惡忠奸、喜怒哀樂等信息。這些藝術處理手法不僅增加了戲劇表演的生動性和趣味性，還對塑造戲劇人物形象有著重要的藝術價值。

（一）夸張性

為了強調角色形象，京劇臉譜采用了夸張的藝術表現形式。其夸張性主要體現在臉譜顏色、圖案和結構上，以此來突顯人物、表現性格和增強戲劇情感。

首先，京劇臉譜在色彩的運用上極為大膽，常用高純度、高明度、高飽和度的色彩，如紅色、黃色、白色、藍色、綠色等。臉譜的色彩搭配對比強烈，喜用紅色與綠色、黑色與白色、黃色與紫色等色彩組合，這種搭配使用的方式不僅讓觀眾在遠距離也能清晰辨識角色，還能使其在強光下保持色彩的鮮艷和純凈。特別是在面部的特定區域，如眼部、眉毛和唇周的描繪上，采用高亮度的顏色進一步增強面部的立體感和夸張效果。通過色彩的夸張運用，有助于觀眾能夠迅速理解角色的內在品質。

其次，臉譜中的圖案設計同樣充滿夸張性。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等面部特征常常被處理成不尋常的形狀和大小。眉毛可能被畫成粗壯的上揚形，顯示出角色的勇猛和正直；眼睛的眼線會被拉長，甚至延伸到額頭或太陽穴，以增強角色的表情力度。鼻子和嘴巴的形狀也被夸張處理，形成獨特的視覺符號，幫助觀眾更直觀地理解角色的特征。例如，《霸王別姬》中項羽的兩只眼窩呈八字形，兩道變形的壽字眉，滿面愁容。此外，臉譜的結構設計也不拘泥于現實中的面部比例。額頭、顴骨、下巴等部位的裝飾圖案，通過夸張變形，使得角色的形象更加突出。

綜上所述，京劇臉譜通過顏色、圖案和結構的夸張性表現，成功地將角色的性格和戲劇情感生動地傳達給觀眾。這種獨特的藝術形式，不僅展示了藝術家們的創造力和想象力，也體現了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豐富內涵。

（二）象征性

在京劇臉譜中，不同顏色具有不同的象征意義。紅色臉譜通常用于表現忠義和英勇，例如，關羽以忠誠和正直聞名，他的形象正是紅色臉譜的典型代表。其他顏色也有各自的象征意義，如白色象征狡詐多疑，如曹操；黑色象征剛正不阿，如包拯；藍色象征勇敢等。翁偶虹曾對此進行了概括：“紅忠紫孝、黑正粉老、黃狠灰貪、藍勇綠暴、水白奸邪、油白狂傲、金銀普照?！?/p>

京劇臉譜上的圖案用于展現角色的名字綽號、面貌特征、身份地位、武藝技能、性別品性和命運結局等。如《徐策跑城》一劇中的薛葵，面部飾以葵花的圖案；《太平橋》中的李克用，左額上畫有三道滴血印記，表示他曾被飛雕抓傷?！赌驴抡分械拿狭?，上額畫一紅色的倒垂葫蘆，象征其善用火葫蘆迎敵應戰?！断娼瓡分戌婋x春，臉譜上繪有荷花，表示其女將身份，象征其高尚的品德與堅韌的精神。臉譜上的“壽”字，代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而《霸王別姬》中項羽的“壽”字眉，則與他四面楚歌的處境相呼應。臉譜角色的眉眼口鼻的形狀刻畫也具有其豐富的意義。每一種眼窩鼻窩、眉毛嘴型都緊密圍繞人物性格特征出發，不但勾勒人物容貌，而且深刻反映人物角色的內心世界，寓褒貶、別善惡，鮮明醒目，深刻直觀。

京劇臉譜通過多層次的象征性設計和夸張的表現手法，塑造了一個又一個鮮明的角色形象。作為一種既有藝術美感又具深刻內涵的文化符號，京劇臉譜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和藝術意義。

二、京劇臉譜元素在現代繪畫中的表現

京劇臉譜作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瑰寶，不僅承載著豐富的歷史與文化內涵，更成為了藝術家們探索創新的源泉。其獨特的視覺表現對許多藝術家產生了深遠影響，成為現代繪畫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一）林風眠

“在舊戲里有新鮮豐富的色彩，奇怪的動作，我喜歡那原始的臉譜，畫了一共幾十張了，很有趣，這樣一畫，作風根本改變得很厲害，總而言之，怪得會使許多朋友發呆，也許朋友會說我發狂了……”林風眠曾這樣描述他對京劇臉譜的熱愛和創作的感受。通過對臉譜元素的獨特運用，林風眠巧妙地將傳統京劇臉譜的表現特征與現代繪畫技法相結合，創造出獨具一格的繪畫作品。

在《火燒赤壁》（圖1）中，林風眠保留了京劇臉譜的色彩和形狀特征，同時進行大膽的變形和簡化。在色彩運用上，他通過紅色、黑色、橙色和藍色的對比，營造出緊張激烈的氛圍。這種色彩搭配與京劇臉譜的用色原則相似，強調鮮明的對比和強烈的視覺效果。京劇臉譜中紅色代表忠勇，黑色象征剛正，藍色象征剛強驍勇，這些顏色在林風眠的作品中被重新詮釋，不僅突顯角色性格，也表現了內心的激蕩與沖突。紅色火焰與黑色夜空的對比，象征戰爭的激烈與殘酷。畫面中粗重的墨線和墨塊勾勒出曹操和黃蓋的面部，使其在濃艷的火光中跳躍，隱現的藍、綠、方圓、半圓、半方形的變形臉譜，訴說戰爭的激烈。其作品體現出畢加索等藝術家的影響，通過幾何圖形的搭配與拼接，以及多種顏色的充斥，營造出緊張不安的氣氛。

不僅如此，林風眠在作品中將歷史情境與社會現實相結合，他的創作不僅是對傳統元素的簡單再現，更是通過這些元素表達出對當時社會變革和個人情感的感悟。他通過豐富的色彩、獨特的構圖和大膽的表現手法，將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藝術風格融為一體，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

（二）吳大羽

被譽為“中國抽象藝術之父”的吳大羽，在京劇臉譜元素的繪畫創作中同樣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早年，他受印象派、野獸派、表現主義、立體派等歐洲現代繪畫影響，積極探索和吸收其理念與技法。在他的繪畫作品中，京劇臉譜的元素不僅僅是一種裝飾或符號，更是深層次的文化表達和情感寄托。這種表現形式既融匯了西方的抽象藝術，又體現了中國的意象精神。

在《譜韻》系列作品中，吳大羽以京劇臉譜為主題，著重描繪了臉譜人物，強調色彩的躍動感和韻律性。他運用了中國寫意畫的筆法，通過揮灑的筆觸勾勒外形，以小筆觸展現臉部細節，創造出濃厚的東方藝術氛圍。在作品《京韻》（圖2）中，吳大羽靈活使用紅、白、黑、藍的主色調，與京劇臉譜的常用色彩相契合，巧妙地傳達了善惡、忠奸等京劇藝術內涵。畫面的筆觸運用了干筆縱橫掃擦，產生多層次的色調變化，黑白對比和紅黃藍色的點綴，創造出了引人入勝的視覺張力。吳大羽在表現臉譜時采用了夸張變形、形象鮮明的個性化表現方式，這與戲曲中夸張的動作表演形式相呼應。他運用隱喻的圖形刻畫京劇人物形象，例如半圓、眼睛、鼻子等，以虛擬手法表達作品中的韻律。這種手法不僅展現了戲曲表演的獨特美感，還通過形象的變形和簡化，實現了戲曲表演與繪畫演繹之間的共鳴。

吳大羽在臉譜的繪畫表現中受到了西方現代繪畫的影響，尤其是抽象主義和表現主義風格。他在作品中運用了抽象主義對形體的高度概括和簡化，例如半圓形和幾何圖形的使用，同時反映了表現主義中的強烈情感表達和動態感。他通過強烈的色彩對比和粗獷的線條，表達內心的思想和情感，其作品既具有東方文化的內涵，又充滿了西方抽象藝術的意味。

（三）關良

“舊劇臉譜及裝束，本身已富有詩意。良公取此以為畫材，為國畫別開一生面，甚覺新穎可喜……”關良通過對京劇臉譜和妝容的簡化概括、夸張變形等手法，將“少少許勝多多許”這一繪畫形式提升到新的高度。

關良在繪畫時注重角色的眼神和表情，通過寥寥幾筆的點睛之筆來傳達人物的思想情感。他筆下的戲曲人物在等待水墨快干時畫眼點睛，這一筆既是人物喜、怒、哀、樂的集中體現，也是整個畫面“神氣”的所在。通過對京劇表演長期的速寫和觀察，關良在繪畫中將真實的戲曲人物的臉譜和服飾進行歸納概括，夸張人物眉眼，突顯人物精神面貌。

從表現人物不同性格特征的需要出發，寥寥數筆，若不經心。在《霸王別姬》（圖3）中項羽臉譜的眼睛被簡化成半圓形，臉譜上的花紋省略，鼻子呈三角形，整個面部縮小，突顯人物的眼神，眉眼間透露出哀愁之色。虞姬的服飾與發型相對真實，眼睛簡化成半圓形，占臉部大部分位置，臉部趨近方形，寥寥幾筆勾勒裙擺和衣袖的走向，戲服大面積顏色平涂，虞姬的哀傷悲壯和決絕躍然紙上。在《白水灘》中，關良簡化了原本繁瑣的戲臺頭飾和臉譜。青面虎的面部在原角色臉譜基礎上，把五官尤其是眼睛夸張放大，人物形象生動。

看似“信手涂鴉”實為“慘淡經營”。關良通過簡化的線條和色塊增強了作品的韻律感和節奏感，這種“簡單”并非淺薄，而是經過精心設計和深思熟慮的結果。簡化后的臉譜使關良的作品具有鮮明的個人風格，區別于傳統繪畫和其他現代繪畫風格，形成了別具一格的藝術表達方式。

三、結語

京劇臉譜不僅是角色的象征，更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一個縮影。它集繪畫、戲劇、文學于一體，體現了中國藝術的多樣性和獨特性。通過臉譜這一獨特的藝術形式，京劇不僅展現了豐富的故事和深刻的人物性格，還傳遞了中華民族的美學追求和精神風貌。本文探討了京劇臉譜的藝術特征及其在現代繪畫中的創新應用。京劇臉譜的夸張性增強了作品的戲劇性和視覺沖擊力，而其象征性則幫助觀眾更好地理解角色特征。這些表現形式為現代藝術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靈感和素材，并為傳統藝術在當代的傳承與發展提供了理論基礎和實踐依據。筆者希望通過這些分析能夠激發更多藝術創作者關注并運用這一寶貴的藝術形式，推動優秀傳統文化在現代藝術中的傳承與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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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潘慧（1997—），女，漢族，山東泰安人，碩士，美術專業，山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21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