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化時代下錄音制品版權許可模式的探索

摘要："隨著數字化對音樂產業的影響日益擴大，由傳統的物理模式到P2P非法共享時代，再到以“下載“為收聽音樂的主要模式，最后基于訂閱服務的播放模式——流媒體音樂。為適應數字化時代，錄音制品版權許可模式也亟待改革。中國制作錄音制品是以法定許可為主要模式。而美國在2018年頒布的《音樂現代化法案》中，在音樂作品制作錄音法定許可的基礎上作了一定的修改。本文將通過探討在制作錄音制品時，單一使用法定許可的局限性，以及結合使用法定許可和集中許可的合理性，提出符合中國音樂產業發展的許可模式，從而達到許可效率與市場效率的最大化，促進中國音樂產業事業的發展。

關鍵詞："錄音制作者權；法定許可；集體管理組織

中圖分類號："F2"文獻標識碼："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4.22.009

1音樂產業的背景、現狀及問題

世界音樂產業在40年間的發展類似于一個逐漸從物理載體過渡到半物理載體半數字格式，最后到達普遍數字化的過程。共分為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基于黑膠唱片物理模式，在20世紀70年代末首次達到峰值。第二個階段以光盤為主要的物理載體，其銷售額在1999年達到峰值。第三個階段為21世紀初MP3作為一種播放媒體的出現，而MP3這種音頻編碼格式就是從物理載體過渡到數字音樂的關鍵節點，MP3格式有特定的物理載體，同時可以通過非物理載體的形式收聽，又因其快速被一系列點對點網絡所運用，這些P2P網絡在未經許可或沒有支付許可費的情況下使用了受版權保護的音樂材料。使得音樂版權持有者的收入急劇下降，這也是音樂產業遭受重大打擊的一段時光。第四個階段是現在正在經歷的流媒體平臺的興起，流媒體平臺提供的音樂流媒體服務是指提供一個由歌曲、專輯、視頻和播放列表組成的數據庫，通過用戶訂閱的直接形式或用戶觀看廣告的間接形式來支付費用，流媒體平臺再通過各類許可流程獲得的授權，并向音樂作品版權人與錄音版權人分別按照所涉及的權利類型支付相應的許可費用。

音樂流媒體的興起結束了嚴重危害到音樂版權人權利的時代。隨著美國2008年Spotify的上線，音樂流媒體平臺開始興起。這個平臺最初以免費訂閱服務吸引了大量用戶，而其他衍生功能則通過付費訂閱的形式來實現，2023年Spotify的運營數據顯示，付費用戶數量同比增長15%，達到了2.36億，凈增數比指導值高出100萬戶，全年凈增3100萬戶，創歷史新高。此數據可以看出，美國的用戶已基本養成為版權付費的習慣。這主要得益于美國對于版權法的重視。

根據IFPI《2023年度的全球音樂報告》，中國大陸首登全球第五大音樂市場，可以看出中國的版權市場有著巨大的潛能。國際作者與作曲家協會聯合會（CISAC）歷年發布的《全球版稅報告》驗證了這一點。報告顯示，中國的版稅收益總額占全球版稅總額的比例極低，2019年全球版稅收益總額達89.62億歐元，但中國版稅僅為4800萬歐元，這與中國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地位不相匹配。

造成上述現象的原因：第一，我國著作權保護時間相較于美日韓等發達國家開始較晚，導致我國受眾對著作權的保護意識與對知識產權的尊重意識淡薄，產生“免費”的慣性思維，直接影響音樂版權收益的問題。第二，我國的著作權法幾乎是純粹的舶來品，其中既有英美著作權法的痕跡，也有大陸著作權法的烙印，這種兼容并包體現了立法者試圖吸收兩大法系著作權法優點的努力，但也反映了本國著作權傳統的缺失。以音樂產業上來看，在唱片盛行的時代沒能形成一套適用于我國國情的產業運作模式，導致所謂“舶來品”不能很好地引導產業發展。為了更好地適應數字時代制作錄音制品許可模式并加以合理運用，本文將從3個角度論述：（1）制作錄音制品法定許可的局限性。（2）集中許可與法定許可結合的合理性。（3）結合我國具體國情，提出更有益于我國音樂產業發展的許可模式。

2制作錄音制品的法定許可的局限性

《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5條規定：錄音制品是指任何對表演的聲音和其他聲音的錄制品。法定許可是指在法律特別規定的情況下，法律替代著作權人自動向行為人“發放”了使用作品的許可。中國著作權法規定了5種法定許可，本文主要討論的是制作錄音制品法定許可。法定許可主要目的是防止對音樂作品錄制品的壟斷，旨在促使各唱片公司的合理競爭。

法定許可的優勢在于，能在一種相對固定的狀態下，簡化交易過程。對于被許可人來說，免去了授權環節，即直接將法定許可以收費的形式替代專有權。但此種形式的弊端，在美國版權法制定的歷史上體現了出來，對于音樂作品作者在錄音制品中的復制權的規定中很典型地運用了這一許可模式。原本法定許可的目的：第一，正式確認音樂作品作者在錄音制品中的復制權；第二，防止壟斷。當時出于主要防止壟斷的目的，固定了法定許可的費率。但對于如今的音樂版權作品之間較高替代性的特點，是否依舊適用于法定許可模式，或者說如何將固定的許可費率往更具有靈活性和市場性的方向發展，實屬值得思考。

以美國為例，音樂作品制作錄音的法定許可費在1909年確定為每份錄音件2美分，該費用標準維持了近70年，直到1978年才有所提高。這足以看出法定許可的不足：（1）由政府規定的許可費率，表面上有“一勞永逸“的減免授權時間成本與市場交易成本的效果，但實際上往往消耗更多行政成本。我們將此現象叫做“行政尋租”。獨占許可這個概念看似擁有極其顯性的壟斷特征，但法定許可事實上更容易從隱性的角度確定壟斷的位置。（2）即使處于公平公正的角度，法律的制定與修改均需很大的時間成本。若固定了法定許可費率，市場的波動狀況所影響的交易結果，至少以天為單位波動變化。

對于我國單一的以法定許可來規定制作錄音制品的授權，這不但無法將版權人的收益最大化，也將導致音樂作品版權人與錄音版權人對于創作動力的削減。

3集中許可與法定許可結合的合理性

3.1中國集體管理組織的局限性

集中許可是一種授權許可的形式，通過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代表眾多著作權人，集中管理音樂作品并將作品權利授權給被許可人。對于我國僅有兩家關于音樂版權的集體管理組織的現狀，在總體數量與劃分類別上均不足。

第一，在集體管理組織權利的分類上，我國并非按照具體著作權權利類型，劃分不同的集體管理、組織管理。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包含表演權、復制權、廣播權許可業務部，為廣大音樂作品使用者提供許可服務。協會提供服務的范圍非常廣泛，對音樂作品的機械復制，如出版音像制品、制作電腦卡拉OK機等，舉辦現場演出活動，在餐廳、酒吧等公共場所播放背景音樂，廣播電臺、電視臺演播音樂作品以及通過網絡使用音樂作品等使用行為，均在協會提供許可發放的范圍之內。對于如此多種權利類型，集中于一個組織內統一管理，存在權利類型分類雜糅之嫌。因此對于多種權利應設立多種權利類型的集體管理組織，以便更加合理地針對各種權利類型進行系統化管理。

第二，在集體管理組織權利的性質上，我國集體管理組織具有壟斷性。根據《著作權集體管理條例》第20條中對于授權人在合約期限內無法自己或他人行使授權作品的行為，類似于授權許可中的專有許可，而專有許可又叫獨占許可。我國為防止市場的壟斷與惡意競爭，幾乎禁止各數字流媒體平臺不得與音樂著作權人簽訂獨占許可合同。但我國集體管理組織在這一權利規定的性質上，有著濃濃的獨占許可意味。我國現階段因集體管理組織的單一性以及非營利性特征，造成了我國集體管理組織并未發揮作用。原本集體管理組織應是為音樂著作權人提供授予集中許可模式的便利與為網絡服務提供者提供獲得集體許可的便利。但我國卻將集體管理組織置于重要的地位，不斷地擴大集體管理組織在市場上的支配力，希望解決音樂著作權人許可的混亂現狀。

第三，在集體管理組織行使權利效率上，分為外部環境與內部環境的行使權利效率。外部環境主要由于集體管理組織的壟斷性質；內部環境是集體管理組織因純粹的非營利性而缺乏資金來源。首先，從我國的整體外部環境看，集體管理組織幾乎為壟斷性質，在無行業內競爭對手的情況下，組織內部容易產生消極處理問題的狀況，使得整個組織運行缺乏效率。例如蘇某與鎮江新區大港米樂迪娛樂城侵犯著作財產權糾紛案中，被告在訴訟前已經向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交了使用費，法院最終駁回了蘇某的訴訟請求。之所以發生交了使用費卻仍然被作為會員的詞曲作者起訴，很大部分原因是中國著作權協會的分配時間跨度過大，分配不及時，和會員溝通不夠。其次，內部環境由于缺乏直接固定的收入來源，依靠國家的資金扶持，很難形成良性積極的工作環境，引發效率低下，集體管理組織發展不起來的狀況，嚴重影響我國音樂產業版權問題高效率地處理，導致了我國音樂產業發展的遲滯。

第四，在集體管理組織對用戶的收費標準上，統一依據法定許可按相對固定的費率計算，會導致會員被分配到的使用費結構性偏低的情況；在向會員分配使用費的問題上，以年為單位，且沒有絕對固定的發放時間。

截至2023年底，音著協國內會員總數已達12864人，包括作曲者、作詞者、繼承人以及其他合法擁有音樂著作權的個人及團體。其中曲作者7954人，占總會員數約為61.83%；詞作者4274人，占總會員數約為33.2%；繼承人440人，占總會員數約為3.4%；出版公司175個，占總會員數約為1.36%；其他21人，占總會員數約為0.16%。這與我國龐大的音樂版權人群體是不相符的。由于我國集體管理組織的局限性，導致會員入會積極性不高，集體管理組織的實際效用未能體現出來。

3.2美國《音樂現代化法案》的合理性

在2018年美國頒布的《音樂現代化法案》中引入了一個“機械權許可組織”，其性質也是為非營利性的集體管理組織。該組織主要負責管理一攬子法定許可下的授權與許可費的收支業務。該法案對于音樂作品制作錄音的法定許可進行了一定的修改：（1）將法定許可的許可程序從按作品許可改成了”一攬子許可“，包含版權人所有的相關音樂作品，許可費以數字音樂服務平臺的收入為基礎進行計算，統一向集體管理組織繳納費用，不用按每首音樂作品分別繳納。這極大地簡化了許可的流程。（2）設置的MLC集體管理組織將負責管理一攬子法定許可下的授權和許可收支。（3）MLC負責頒發的一攬子許可為流媒體音樂平臺提供者提供便利的同時，也要求數字音樂服務平臺履行一定的義務——不但需每月向MLC報告使用情況并支付使用費，同時也需要提交一份積累的年度使用情況報告。這樣MLC可以每月向權利人按照市場的動態分配許可費，且提供一份關于使用費的詳細報表。這樣使許可費率確定的方式能夠準確地反映作品的價值。這樣很好地解決了固定法定許可費率帶來的不公平現象，集體管理組織也發揮了更大作用。MLC集體管理組織為許可流程模式的綜合化運用，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模式。能為我國許可流程模式的改善與發展提供參考。

4符合我國的錄音制品版權許可模式

以發揮法定許可、集中許可的各自優勢為主要目的。法定許可的優勢能減少協商成本與時間成本，集中許可的優勢能避免版權直接交易所帶來的環節累計成本和交易定價成本。

首先，改革錄音制品版權許可的單一的法定許可。第一，我國通過改變僅有兩家與音樂版權相關的集體管理組織現狀，規避其壟斷地位造成的管理組織內部的松散以及缺乏競爭帶來的行業內部效率低下，同時也應根據管理權利的不同，設置涉及更多權利種類的集體管理組織；第二，我國需要在法律的基礎上對集體管理組織所擁有的、類似于獨占許可的授權模式進行改革，如不應過分強調集體管理組織的地位，而應允許授權人有權將權利轉授權于第三方，推動集體管理組織市場的競爭，提升組織的服務效率；第三，在集體管理組織負責收集的法定許可費率方面，可采取能夠反映市場的許可費率方式，而不是依據固定的費率進行計算。可結合美國頒布的MMA法案中建立的、由數字音樂服務平臺提供的使用報告的具體情況來確定費率。

其次，在上述集體管理組織合理高效的運作情況下，結合美國音樂現代化法案中運用法定許可，簡化許可流程的作用，即可達到數字音樂服務平臺與音樂版權人之間的效率與利益最大化的目的。對于發揮集體管理組織的作用而言，收集使用情況報告、記錄音樂作品播放量與受眾群體等數據。既有利于信息公開帶來的公平性，也有利于對消費者喜好進行評估，以此給予音樂創作者以市場為導向的創作靈感。

最后，對于發揮會員的作用而言，對會員授予“一攬子”許可，且需相關數字音樂服務平臺配合，分別以月度、季度、年度為單位，向集體管理組織提供使用情況報告，依據收聽量的不同和市場的動態變化，規定許可費率的不同。對于數字音樂服務平臺提供的使用情況報告的保存與記錄，集體管理組織可結合區塊鏈技術，通過在區塊鏈中寫上無法刪除的鏈狀代碼，使得所有音樂作品與錄音的權利管理信息被完整地記錄下來，以公開透明的方式維持公平原則，以起到切實維護作品版權的作用?，F階段，區塊鏈技術的發展仍處于未成熟階段，還有諸多問題亟待解決，在使用中也會面臨被黑客攻擊而造成巨大損失的情況，所以在底層技術的攻堅上，區塊鏈技術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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