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與醫館

老中醫深得祖上真傳，開館行醫，名曰仁懷醫館，內外兼治，醫術高明；開方抓藥，總是替病人著想，價格極廉，聲名遠播，城內家喻戶曉。

不料，老中醫家中突遭變故，先是妻子帶著孩子回娘家時被一輛受驚的馬車撞成重傷，母子二人皆不治身亡。接著，又被一藥材商設計陷害，家產幾乎賠了個精光。接連慘遭橫禍，老中醫的頭發一夜全白。頂著一頭白發的老中醫，依然坐堂行醫。兩個徒弟依然成天守在醫館，幫著打理。

半年后，大徒弟向老中醫告別，說父母年邁多病，需回家盡孝。老中醫雖有不舍，但終究是明理之人，自不多勸，為其備足盤纏，讓大徒弟自行回家。大徒弟一走，按方抓藥的活計就落到小徒弟頭上，有空的時候，他便搖頭晃腦背念湯頭歌。

一天，小徒弟向老中醫稟報醫館收入情況。聽著聽著，老中醫覺出了不對勁。季節才值初夏，尚不是進補之季。“按理，滋補之材應呈減弱之勢，咋不降反增呢？”

“主要是到咱藥鋪抓藥的人多了起來。”小徒弟如實回答。

他“哦”了一聲，吩咐小徒弟將三個月來藥鋪抓藥的方子清理出來。接過小徒弟遞來的厚厚一沓藥方，老中醫仔細察看，看著看著，他看出了一些名堂。他連夜囑咐管家貼出告示，說有事外出，醫館暫時閉館，五日后恢復。

第二天一大早，老中醫帶著小徒弟出發了。他們一路快步疾走，兩個時辰后，進了宣城。一進宣城，逢人便打聽城里哪家醫館最出名，有人便給他說，城里有兩家醫館，但只有開業半年的益壽堂生意最好。老中醫問清緣由，謝過路人，拉起小徒弟返回家里。

回到醫館，老中醫讓小徒弟拿來文房四寶。宣紙展開，但見老中醫屏氣凝神，遲遲不見落筆。思忖良久，突然筆走龍蛇，一行大字蒼勁飽滿，力透紙背。書畢，囑咐小徒弟第二天給大徒弟送去。

小徒弟自然不敢怠慢，天一放亮，就出發趕路。緊趕慢趕，回來已是黃昏。“師傅，字幅已親送師兄。這是師兄給您的回復。”說完，小徒弟從腰包里取出一卷軸。老中醫緩緩打開，見是一首詩：有心常報師傅恩，卻怕架上藥生塵。璣珠贈言顯仁心，一語驚醒夢中人。

老中醫看了，臉上露出會意的微笑。

原來，老中醫看了藥方后，發現多張處方上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師徒相處七八年，他熟悉大徒弟的脾氣。眼見師傅家道中落，大徒弟心中自是無比傷懷。借故父母年邁，他回到家鄉宣城，開館行醫，取名“益壽堂”，但只開方不抓藥。貼出告示，規定在益壽堂看病，抓藥必須去仁懷醫館。否則，會嚴重影響療效。

起先，人們將信將疑，但從仁懷醫館抓藥煎服后，果然藥到病除。有人不信，拿了處方，到其他醫館抓藥，連吃三劑，病情并無明顯好轉。后來，大徒弟才道出實情。自打被藥商坑害，仁懷醫館的所有藥材全由老中醫親自采買，全是道地藥材。打那之后，仁懷醫館的藥材銷量一天天多了起來。

老中醫自知大徒弟的良苦用心。為了一探究竟，他便叫上小徒弟前往打探。回來，手書一信帶給大徒弟。信上寫著：但愿世間人無病，寧可架上藥生塵。接到師傅的信，大徒弟頓感愧疚。他關了益壽堂，重回仁懷醫館，甘當老中醫的助手。

打那以后，到仁懷醫館看病抓藥的人便絡繹不絕。

劉乾能：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合著散文集《帶露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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