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解讀美國鄉土文學的幽默

[摘" 要] 馬克·吐溫是美國鄉土文學的著名作家之一。他以幽默見長，他的幽默有時是辛辣的，辛辣地諷刺當時美國社會的種種丑陋；他的幽默有時是詼諧的，詼諧地贊揚密西西比河流域鄉土文化下人們的質樸純真。本文試從《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解讀以馬克·吐溫為代表的美國鄉土文學的幽默。美國鄉土文學通過本地特色方言和俚語，展現出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深刻揭露出社會問題，刻畫鄉村民眾對自由的向往。

[關鍵詞] 馬克·吐溫" 美國鄉土文學" 幽默" 荒誕" 純真" 質樸

馬克·吐溫，真名塞繆爾·克萊門斯，是美國鄉土文學的著名作家之一。他的筆名馬克·吐溫是船上“測深員”呼叫的口號之一，意為足以安全航行的深度。馬克·吐溫曾在汽船上做過領航員，他喜歡在密西西比河上航行。而他的代表作之一《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講述的就是密西西比河上白人小男孩哈克貝利和黑人杰姆結伴航行冒險的故事。

一、以幽默諷刺鄉間騙子的荒誕

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馬克·吐溫以辛辣的文字，諷刺了在當時鄉間行走，利用鄉間民眾落后的信息差，招搖撞騙的鄉間騙子。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他們“出身名門”，他們“命途多舛”，他們“多才多藝”，他們毫無底線，他們好吃懶做，他們嗜酒如命，他們壞事做盡。他們如穿著皇帝的新衣一般欺騙著別人，也蒙騙著自己。他們看起來足智多謀，其實是行尸走肉。在馬克·吐溫的筆下，在哈克貝利·費恩與杰姆遇到他們時，他們給這充滿傳奇的歷險帶來了荒誕、曲折的色彩。

“國王”和“公爵”第一次出現在小說中是這個時候：哈克貝利·費恩和杰姆修好筏子重新出發后，哈克貝利白天劃獨木舟找漿果時，在林間小道看見兩個拼命奔跑的男人，他們向哈克貝利呼救，并聲稱有一群人和狗追他們，他們想跳上哈克貝利的獨木舟，但是哈克貝利并沒有聽見狗吠聲和馬蹄聲，最后哈克貝利讓他們穿過樹林去小溪上游和他會合，兩個騙子照做了。他們匯合后上了哈克貝利的獨木舟向河的下游劃去的時候，雖然聽見了人和狗的聲音卻并沒有看見人影。之后他們一起返回了棉白楊林。“國王”是大約70歲花白胡子的老者，“公爵”則是30歲左右。從“國王”與“公爵”的對話中我們可以知道，“國王”是賣去掉牙黃的東西，但是他賣的去掉牙黃的東西有時候還能去掉點牙白。“公爵”則是組織宗教集會，宣傳烈酒的壞處，從而讓聽他演講的人付他一毛錢。在這里，馬克·吐溫通過諷刺的、隱喻的人物對話的方法，讓讀者明白“國王”所謂去掉牙黃的東西卻有時候還能把牙白去掉，因而知道他是個賣假藥的鄉間騙子，而“公爵”則是通過給人們演講烈酒的壞處，收取錢財自己去買酒喝。在故事的講述中，去牙黃的東西還能去牙白，通過宣傳烈酒有害賺來的錢卻用來給自己買醉，通過這種自相矛盾、荒誕不經的方式，達到一種以幽默的方式諷刺當時美國鄉間騙子的目的。

隨著他們的深入交流，“公爵”率先開編，他先是裝作哀怨，然后失聲痛哭地道出那原本是他作為長子承襲布里奇沃特公爵的爵位，卻因為次子奪爵而讓他失去了本應有的爵位。善良的哈克貝利和杰姆因為同情他的遭遇，在言語安慰無果后，打算以對待真正公爵的態度對待他，以此來慰藉他所謂破碎的心。也正是他的這番謊言，讓他在小說中以“公爵”作為其稱呼。而后“國王”看見“公爵”以這種賣慘的方式得到了哈克貝利和杰姆如對待真正公爵般的待遇對待他，“國王”也開始了他的表演：“國王”聲稱自己來自芬家族，是路易十六和瑪麗·安東奈特的長子，隨后也是潸然淚下。在這一段故事情節中，馬克·吐溫以一種重復、夸大的敘事，讓相繼騙人的“公爵”“國王”的謊言顯得滑稽可笑。

同時，在小說中，以“公爵”和“國王”這樣的代號稱呼這兩個騙子，不僅讓讀者感覺到一絲帶有調侃的幽默滑稽，也體現出作者對騙子滿嘴胡言亂語的辛辣諷刺。伴隨著哈克貝利和杰姆歷險進行，“公爵”和“國王”鳩占鵲巢般地住進了筏子里的棚屋，那原本是哈克貝利住的地方。而后“公爵”和“國王”坐著筏子順密西西比河流而下，在沿途開始了他們的招搖撞騙?！皣酢痹诩瘯喜嫉?，聲稱自己是洗心革面的海盜，他要回印度洋讓那里所有的海盜都懸崖勒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然后依舊是聲淚俱下，為此集市上的人們為他捐了一大筆錢?！肮簟眲t是去印刷廠為想賣東西的農民登了報，得了一筆錢。而后一路上他們開始干他們具有獨特意義的“活兒”。辦講述酗酒危害的宣講卻用賺到的錢去買酒喝，開舞蹈課，因為自己不會而去教鎮子上的人怎么跳出鎮子，試著給人上演講課技巧，給人看病、算命……在這里，馬克·吐溫通過語言上的鄉土化達到一種鄉土間特有的語言幽默，比如說“國王”和“公爵”所謂的“干活”。此外，還有馬克·吐溫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賦予“國王”去講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以及“國王”和“公爵”去做那些荒謬絕倫的事。然后以一種挖苦、諷刺的筆調將這些事情書寫下來，結合馬克·吐溫特有的美國鄉間土話、俚語的熟練運用，以矛盾沖突、重復夸大、超乎常理來營造一種字里行間充滿美國鄉土文學獨有的幽默來狠狠諷刺、挖苦、批判當時美國鄉間那些既愚昧又奸詐、既懶惰又貪婪、既虛偽又無情的騙子。

二、以幽默歌頌鄉間孩童的純真

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馬克·吐溫以哈克貝利這個鄉間孩童的第一視角，去觀察、去發現、去歷險：從加入湯姆·索耶幫到被酒鬼父親抓走；從小哈克貝利通過自己機智偽裝成被謀殺，從而逃出他父親魔爪到達小島上與黑奴杰姆相遇并結伴乘筏子在密西西比河順流而下冒險；從筏子被汽輪撞壞，哈克貝利與杰姆落水走散，到他們重新相遇并再次出發而遇到騙子“公爵”和“國王”；從“國王”和“公爵”為了換酒錢把黑奴杰姆告發到小哈克貝利在湯姆·索耶一行人的幫助下，最終讓黑奴杰姆重獲自由。馬克·吐溫通過這種方式去表現鄉間自由成長的孩童們忍俊不禁的幽默，去歌頌鄉間自由成長的孩童們的勇敢、善良以及純真。

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作為鄉間孩童的除了小主人公哈克貝利·費恩，還有馬克·吐溫另外一部作品的主人公湯姆·索耶。本作的主人公小哈克貝利是幸運的，同時又是不幸的，他有一個嗜酒如命、粗魯暴力的父親，但同時走運的是收養他的寡婦對他寵愛有加，華珍小姐對他認真負責，還有在逃離父親后遇到的黑奴朋友杰姆將他視為最重要的人。從小哈克貝利的第一視角中，我們看到了鄉間小孩們模仿大人歃血為盟的可愛、調皮的幽默。在成立“強盜隊”湯姆·索耶幫時，小孩子們學著大人的模樣，坐船來到一個山洞的秘密入口，在小湯姆的要求下小哈克貝利和大家發誓會保守秘密，并準備用針扎破手指簽下名字。他們也如真正的幫派一般，約定如果誰泄露了秘密就要割斷誰的喉嚨。但其中幾個男孩并不滿意，增加了“附加條款”：泄密者應被殺掉全家?！皫蜁鳖^頭小湯姆覺得這主意不錯，就把這條也加了進去。隨之問題來了，小主人公哈克貝利那總是醉醺醺的父親在孩子們眼里并不能被視為家人，為此大伙兒討論認為小哈克貝利不能加入湯姆·索耶幫，因為這顯然對其他人不公平。而小哈克貝利靈光一現，他推薦了他養母的妹妹華珍小姐，說他們可以殺了她。大家說好，有她，哈克貝利就可以加入了。[1]從這一段中，讀者能被這一群生活在廣袤的鄉土之間，煞有介事地學著大人模樣的一群孩子成立幫派感到有些滑稽，也被他們為幫派立約時那“好勇斗狠”的勁兒逗笑，更為他們在吸納“幫派成員”時保證公平公正而捧腹。

馬克·吐溫巧妙地以小哈克貝恩的第一視角，帶讀者走進那個時代美國鄉村孩子們的有趣生活，同時借由孩子們純真的視角，去諷刺當時美國鄉村里那些或整日酗酒或常年淘金卻忽視家庭忽視孩子的父親，在孩子的眼里他們甚至不如養母的妹妹夠格稱之為家長。

在成立湯姆·索耶幫這一段中，馬克·吐溫讓讀者以一種成年人俯視孩子們既拙劣又天真地模仿的幽默形式，展現了鄉村孩子們的純真、善良、可愛。在小哈克貝利逃離父親魔爪中的那段，他用偷來的他父親的槍打死了一只野豬，并把野豬拖進屋，讓野豬流血，再用斧子把門劈開，將血抹在斧子上，然后又找來個大袋子，把豬放進去，還放了很多石塊，并將袋子拖出劈開的門，一路拖著，穿過樹林來到河邊，從而偽造了自己被謀殺后又被拖走的種種痕跡。甚至小哈克貝利還扯下了幾撮兒自己的頭發粘在斧子背后的血跡上，通過這樣細致的偽裝，讓大人們認定他是被謀殺了，并預測大人們會按照痕跡來到河岸，然后去河里撈他的尸體，這樣他就自由了，可以想去哪里都行。[1]這段描寫是帶有一定的鄉間黑色幽默色彩的，讀者跟隨著小哈克貝利的視角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設計、完成逃離父親魔爪的過程。盡管他的逃離是通過偽造自己被謀殺這種近乎荒唐的方式，但結合他與父親一起生活的苦難日子，讀者還是會認為他的行為荒唐可笑后為他的勇敢、機智和堅強感到欣慰。馬克·吐溫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為讀者展現了鄉間孩童盡管手段有些荒唐可笑但是卻憑借機智勇敢逃脫苦難的喜劇畫面，也為后文哈克貝利遇到黑奴杰姆后，最終下決心幫助杰姆重獲自由埋下伏筆。小哈克貝利與黑奴杰姆是在杰克遜島相遇的。小說的很大篇幅也是寫哈克貝利與黑奴杰姆乘坐著一只筏子順密西西比河流而下，一路上經歷各種困難和險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最終在小哈克貝利的幫助下，黑奴杰姆獲得了自由。在這一路上，黑奴杰姆始終視小哈克貝利為朋友，但在當時美國，尤其是美國南部地區種族觀念的影響下，小哈克貝利對幫助黑奴逃跑一開始抱有一種罪惡感。這種罪惡感隨著小哈克貝利與杰姆一路上不斷加深的友誼而變得弱化，并在最終，小哈克貝利的純真善良戰勝了畸形的種族觀念。[2]

在小說《湯姆受了槍傷》和《杰姆自由了！》結尾兩章中，哈克貝利遇到了湯姆·索耶幫的“頭領”湯姆·索耶，而杰姆卻在被“國王”和“公爵”出賣后被抓了起來。在湯姆的出謀劃策和幫助下，他們開始了仿佛幫派營救一般的行動，先是寫警告條，然后是故技重施地在關著杰姆的屋子里最下面的木頭上挖洞，在一切工作都準備好之后，他們開始了營救行動。在營救過程中，湯姆卻中了槍，哈克貝利沒有拋下湯姆，而杰姆也沒有為了那即將獲得的自由拋下救他出來的湯姆，哈克貝利找來了醫生，杰姆則在醫生呼喊下馬上跳出來幫助醫生把湯姆送回薩莉姨媽家，盡管回來他又會被抓住綁起來。當哈克貝利、醫生、湯姆還有杰姆回到薩莉姨媽家的時候，湯姆說出了華珍小姐在臨終遺囑中要恢復杰姆自由身的事。最終哈克貝利、杰姆都獲得了自己的自由。在這兩章中，湯姆知道華珍小姐恢復了杰姆的自由身，但還是和哈克貝利一同參與營救杰姆，營救過程中在讀者眼里是荒唐可笑的，但馬克·吐溫正是通過這樣的反差對比，讓其無比真實合理。這種荒誕幽默又合情合理的故事展現了哈克貝利、湯姆兩個鄉間孩童的機智、勇敢、善良，哪怕受不正確的種族觀念影響，最終還是遵從內心的善良幫助黑奴杰姆獲得自由，從而歌頌了鄉間孩童的純真。

三、以幽默贊揚田園民眾的質樸

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小主人公哈克貝利和杰姆在沿著密西西比河順流而下的冒險歷險中，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鄉間騙子“國王”“公爵”，有抓捕逃跑黑人奴隸的白人隊伍，還有開著汽輪撞了筏子然后無動于衷繼續前行的人。但更多遇到的是像《我們丟了筏子》一章中住在岸邊小路通向舊式大木房子的一家人，他們熱情招待了小哈克貝利；還有善良積極的菲爾普斯一家人，以及收養小哈克貝利的寡婦，還有臨終前留下遺囑給杰姆自由的華珍小姐。在馬克·吐溫筆下，美國田園間的鄉村中，密西西比河流域的沿岸上，有騙子、種族歧視者、冷漠的人，但更多的是心地善良、充滿幽默風趣、樂觀積極、質樸的民眾。

在《杰姆被抓》和《湯姆和菲爾普斯一家》兩章中，杰姆因為被“國王”算計，被菲爾普斯一家抓住。小哈克貝利則準備去菲爾普斯一家營救被抓的杰姆。當哈克貝利做好準備來到菲爾普斯家時，他卻被菲爾普斯太太認錯了人，把他拉過來搖啊搖，自顧自不停地說話，同時滿眼淚水，但高興得笑個不停，而此時的小哈爾貝利卻在心里使勁猜自己到底被當成了誰。正當哈克貝利毫無頭緒時，菲爾普斯太太卻讓哈克貝利說說所有的事情，給她講講所有的人，他們都怎么樣了，都在做什么，還有他們讓他轉告的消息。[1]這下給哈克貝利難壞了，但馬上又峰回路轉的是菲爾普斯先生回來了，而菲爾普斯太太準備捉弄他一下，便又將哈克貝利推到床后面將他藏了起來。在菲爾普斯先生與菲爾普斯太太的一問一答中，哈克貝利明白了菲爾普斯太太是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好朋友，湯姆·索耶幫的“首領”——湯姆·索耶了。在這一段中，作者馬克·吐溫以哈克貝利的第一視角不斷地敘述著情況的多次反轉以及哈克貝利心理的不斷變化，來呈現一種輕快、詼諧的幽默氛圍。在多次反轉后，哈克貝利明白了他們居然把自己當成了湯姆·索耶，這也把整段的幽默歡快推向了高潮。

在這一段故事情節中，馬克·吐溫以這種不斷反轉的幽默，從側面烘托出生活在美國鄉間的菲爾普斯一家人的熱情、開朗以及質樸，間接表達了對田園鄉間民眾這種質樸品質的贊揚。這種質樸不僅僅是看到小哈克貝利時把他錯認為是湯姆的那種親人久別重逢的真情流露，也有當真正的湯姆·索耶到來的時候卻謊稱自己是錫德·索亞時，菲爾普斯太太對此的深信不疑。這種質樸的品質不僅僅體現在菲爾普斯一家，還有華珍小姐。華珍小姐是哈克貝利養母的妹妹，是黑奴杰姆的奴隸主。與哈克貝利的養母相比，她對哈克貝利的管教嚴格，同時也能深深地體現出她對哈克貝利愛得深沉。她想要把黑奴杰姆賣掉，這是杰姆產生出逃想法的主要原因，但在杰姆出逃后，她又時常為自己想賣掉杰姆的想法感到慚愧，并在臨終前立下遺囑還杰姆自由之身。調皮的湯姆事先并沒有將這份遺囑直接告訴杰姆以及哈克貝利還有當時抓住杰姆的菲爾普斯一家，從而上演了哈克貝利、湯姆為了救已是自由身的杰姆而鬧出的一場烏龍，甚至湯姆還中了槍。馬克·吐溫利用這個幽默、詼諧的烏龍事件，表現的是對當時美國田園鄉村民眾質樸的善良之情的贊美，哪怕是如華珍小姐這樣深受種族觀念影響的人，哪怕她一直持有著黑奴，但在她臨終之時，卻還是讓質樸的善良戰勝了偏見與歧視，恢復了黑奴杰姆的自由身份，為《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四、結語

馬克·吐溫是美國鄉土文學的開創者，他開創了將地道美式英語的幽默元素融入作品的先河。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他以哈克貝利第一視角，帶著讀者從荒誕幽默的故事情節中，去感受密西西比河沿岸鄉土人情的純真質樸，以及一小部分鄉間騙子的滑稽可笑，凸顯了鄉間人民對自由向往的理念。

參考文獻

[1] 馬克·吐溫《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M].王海濤，譯.北京：中譯出版社，2016.

[2] 楊雅鑫.試論馬克·吐溫《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的幽默手法與哈克貝利的成長[J].作家天地，2024（11）.

[3] 劉英.美國鄉土小說與現代性[J].英美文學研究論叢，2014（2）.

（特約編輯 范" 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