詮釋學視域下的翻譯本體論

[摘" 要] 在詮釋學視域下，瓦提莫的翻譯本體理論認為翻譯是一種形而上學，其不僅將翻譯視作一種形而上學的實踐，更將其提升至一種存在論的高度。翻譯即詮釋，可以被理解的語言即存在。一切都可以解釋，沒有真理也沒有論證，只有文化話語的無限流動。每次對真理的體驗就是解釋，因此真理就是解釋。在真正理論趨同的意義上，詮釋學是一種共同語言。瓦提莫的翻譯本體論核心是弱勢思想，認可不同的語言有不同文化特征，依照事件性、康復性以及視域融合等原則，尊重差異的影響，真正地將翻譯實踐與歷史文化結合起來。其在翻譯實踐中可以根據上下語義，否定傳統語言觀的二元對立。譯文保持一定美感，符合目的語的語言習慣，翻譯者有創造性地將意義表現出來，實現意義的恰當傳達。

[關鍵詞] 詮釋學" 翻譯" 本體論" 瓦提莫

語言是存在之家，我們總是被放進一種由歷史決定的語言中。存在對于我們而言，無法直接訪問。我們只有在擁有自己的語言及其規則的生命形式中才有可能體驗存在或世界。存在將自身作為事件，它被認為是我們所處的特定、具體、可能狀態中的事件，這是整個社會組織中形而上學的頂峰[1]。翻譯始終是解釋的過程，是翻譯者對先給予他的語詞所進行的解釋過程。語言不是一種可用的工具，而是決定人類存在的最高可能性的事件。 語言不僅是我們與世界溝通的橋梁，更是我們理解自我、塑造社會和文化的關鍵。它決定了我們存在的最高可能性，并在藝術作品的語言建立中展現出無限的創造力和想象力。

因此語言不僅僅是交流的工具，而且是構成我們世界觀和存在方式的基礎。翻譯不僅是文字的轉換，且涉及文化、歷史和世界觀的傳遞。語言本身不受限制，譯者將譯本的語言納入自己的語言，根據自己的生長環境對文本進行理解，按照“忠實”等符合原文原意的翻譯原則進行翻譯。“翻譯本體論實際上指的是用本體論的思維方式來研究翻譯，譯者的任務便是透過原文的文字表述，抽離出原文的意義，并讓意義在譯文中如其所示地出場。”[2]伽達默爾的哲學詮釋學認為“翻譯即詮釋”“理解即翻譯”，所有存在的語言的具有可理解性，一種無法理解的存在，就不是語言的存在[3]。因此譯者是通過自己的理解和解釋，將原文的意義在譯文中如實呈現出來。這不僅要求譯者對原文有深入的理解，還要求譯者能夠創造性地將原文的意義在譯文中表達出來。

一、瓦提莫詮釋學的本體論探討

伽達默爾希望通過西方的傳統——柏拉圖之死，改變語言是必要的想法。哲學的思想、重復的思想動作在面對語言時不是必須的，而像是第二種智慧的體現[4]。瓦提莫支持伽達默爾的語言觀，認為詮釋可以純粹、簡單地識別存在和語言。這種解讀在瓦提莫身上具有很強的意義，同時也意味著批判。瓦提莫認為伽達默爾想要同化存在與語言，但沒有得出所有本體論結果，也就是說，伽達默爾沒有詳細闡述從存在與語言的融合中衍生出來的詮釋學本體論。存在就是語言，意味著存在完全被簡化為我們用來談論的語言，語言始終是特定時代和文化的語言。在伽達默爾看來，譯者和讀者所理解的意義絕非所謂的文本的本真意義，而是一種歷史與現在、譯者與原作者、源語文化與目標語文化之間的視域融合。

因此翻譯個體是都處于所在歷史、文化條件下的對話，任何翻譯文本都是一定歷史文化下的產物。翻譯和理解的過程不僅是文本的本真意義呈現，這種視域融合創造了一個新的視域，其中包含了原文和譯文的視域。因此，翻譯理解是一個動態過程，涉及不同視域的整合和對話。瓦提莫認為翻譯作為一種象征性的行為，可能反映出整個辯證法的問題，即如何在保持差異的同時實現理解和共識。這種辯證法在翻譯中的體現，要求譯者不僅要傳遞文字的意義，還要傳達文化和哲學的背景，以及這些背景隨時間變化的方式。

二、瓦提莫翻譯解釋理論核心

瓦提莫在《現代性終結》中提出了“弱勢思想”的概念，這是一種對現代性批判立場的哲學態度，它接受并欣賞存在的多樣性和相對性。在這個框架下，語言被視為世界經驗和存在事件的總體中介，這意味著語言不僅是交流的工具，還是構建現實和經驗的基礎。瓦提莫在《關于愛》一書中寫道：

柏拉圖的對話錄和解釋學的對話有明顯區別且十分有趣，因為柏拉圖一般將對話視為以辯論形式達到最終動議的手段。

瓦提莫認為詮釋學的對話和柏拉圖的對話錄不同。所有參與者的視角都被視為理解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它強調對話者之間的互動和交流，以及這一過程對于理解各自和對方觀點的重要性。語言所表達的世界具有理性的品質。邏各斯（logos）既代表理性又是語言，它體現了古希臘的自然理性概念與黑格爾的歷史理性的在場概念的交融。語言作為生動的邏各斯，是理性和存在的表達，它作為一個整體的中介場所，生活于一個充滿活力的傳統或民族精神網絡集體中。存在與語言的關系，從差異的思考來看，思考的困難和溶解的傾向是顯而易見的。存在的意義，一旦溶解在每個個體內，就會成為每個人的遺產。

如果不把存在從穩定出現的性質中解放，就不可能恢復所有權。因此語言在這種溶解的趨勢和它所反映的問題上存在著差異的思想。解決異化和再占有問題的辯證方法仍然是應該與之斗爭：整體的概念和再占有的概念，這是所有對話思想的基礎[5]。從本體論差異來看，存在既是實體也是總體，對于實體而言，唯一可以抓住它的地方就是對話，即語言。因為存在與語言的關系復雜而微妙，翻譯者采用辯證的方法與之斗爭，既關注整體的概念又重視再占有的概念。因此“譯者需要尊重差異以及對話的平等性，翻譯主體在翻譯環境中互動的同時，審視翻譯主體的內心，求同存異，積極協調異質因素，才有可能譯出滿意的譯文”[6]。

瓦提莫的詮釋學核心是弱勢思想。弱勢本體性是指存在一種傳承，傳承下來的遺產不是一個整體但使語言具有游戲性[7]。存在是一個干擾的游戲，使新的事物成為新方式的可能。不同的文明或者文化都是不同的語言游戲，傳統習慣不占主導地位。我們把這種情況想象成一種干擾，為超形而上學的人性做準備。翻譯不是沉默的游戲，而是從原文本的沉默中發出的言說。因為除了使用語言之外，不可能體驗世界。由于語言的每一種使用，都意味著對對話者的責任，即使只是為了尊重語言游戲規則，對我們世界經驗的語言解釋特征的認識也帶來了這種責任。文本翻譯作為一種語言游戲，與我們母語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使用了一種原始的方法。盡管這種方法看似簡單，但翻譯仍然是一個實體，具有其獨特的存在價值和意義。

因此這也是一個明確的道德指示，即尊重對話者的權利。有利于他人生存可能性的義務是作為保證“無限”溝通可能性的義務的一個方面而激發的，即對話者真正擁有相同的權利。瓦提莫的弱勢思想是一種解釋，通過削弱的過程實現后現代化。弱勢思想的目的是背離以無可爭議為標志的強勢思想，弱勢思維認為矛盾是重要且不可避免的。解釋的多樣性和缺乏非解釋的標準以致沒法解決，所以不同的譯者會給同樣的文本以不同的解釋。因此在翻譯實踐中，我們不是在追求分析，而是在追求一種綜合的視角。它讓人想起海德格爾的“聽到詩意的召喚”，以這種方式，詮釋學擺脫了認識論的限制，對本體論的可能性持開放態度，因此本體論是一種非常語言的“敘事”視角[8]。

瓦提莫的詮釋學也作為一種康復，且具有解放的性質。Verwindung在德語中表示，一種超越，它既是一種接受，又是一種加深，也是一種康復和一種扭曲。康復的概念也同另一種意思相關聯，即“順從”的意思。在解放中，擺脫限制，獲得了決策的機會。以弱勢對待強權，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人們對生活的解釋必須以一種“回到軌道和重復”的方式進行。因此當最后海德格爾放棄了事實理論的概念時，也沒有放棄在存在問題上思想的恢復和拯救的性質。這就變成了一個超越形而上學的問題，把思考看作是一種反思，一個基本的遺忘。康復是患一種疾病后逐漸恢復健康的過程，康復需要積極地遺忘，這需要一定程度的自我評估能力，其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角來審視生活和存在的問題。通過理解和解釋存在來實現心靈的解放和成長，在面對困境時保持積極的態度和勇氣，不斷反思和重構自己的生活。擺脫困境，更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斷通過集體語言調整自我。

同時，語言有一種機制來決定“正確的解釋”。因為開放性傷口，仍然是一種生活性傷口，是一種生活語言和生命的永久狀態。康復作為一種維度，只是記憶的重復行動。這段記憶不應該是被理解為心理上的，無論記憶采取何種形式，在它的重復行動中，它都需要一種練習，一種記憶練習。詮釋可以歸因于永恒回歸的各種意義，理解后歷史時代的本體論及其與歷史哲學和希臘所有意義的聯系。因此翻譯的情況與談話完全相同，翻譯者必須固守據以翻譯自己母語的權利，但同時也必須讓外語對自己發生作用，甚至可以說，必須讓原文及其表達方式的那種對立東西對自己發生作用[9]。翻譯者需在兩種語言之間找到平衡點，實現真正的溝通和交流。

語言是了解世界的模型，一種與自然語言數據相關的語言模型必須有詞匯，而詞匯的表達必須與內容相關聯[10]。我們的世界經驗的語言性中存在著適合于有限眾生和無限眾生的中介。語言本身的進行行程永遠不受限制，絕不是不斷地接近被意指的意義，而是在它的每一步進程中不斷表現這種意義[11]。本體論的本質根植于真理，真理存在于語言。譯者應是原作者的最佳讀者，也是原作者文本的最佳詮釋者。真理只能被解釋，在解釋中人與時間的新穎性和原始本體論的原創性是不可分割的，翻譯是一種知識的形式，它具有真實性又具有歷史意義。本體論也是個性化的，既能解釋又能表達，因此翻譯具有多樣性[12]。意義是看不見的，翻譯又受到規則的支配。翻譯是人在現實中的實踐，通過經驗所認識和支配語言。傳統是一種文本，被不斷地詮釋。因此需要借助一種共同語言，使對話者得以平等交流，相互理解。在翻譯過程中，要準確把握作者的意圖和情感，同時也要考慮到目標讀者的接受能力和審美需求，使譯文既忠實于原文又易于為目標讀者所接受。

詮釋學是一種共同語言，用來描述一種共同的環境，一種共同的感覺[13]。它關注語言與存在之間的關系，以及整個存在的解釋狀態。存在是指與世界的關系，這種關系是由語言的存在所決定和實現的。語言不是永恒固定結構的集合，也不是由單一的超然標準管理的穩定結構的不同實現。存在和語言之間關系的基本概念：“事物只存在于語言范圍內，這不是永恒的開拓者、理性結構，而是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14]翻譯者必須克服語言之間的鴻溝，這一例證使得在解釋者和文本之間起作用的并與談話中的相互了解相一致的相互關系顯得特別明顯[15]。所有翻譯者都是解釋者，所以必須具備開放的心態和包容的精神，深入地理解翻譯的本質和價值，為推動全球化貢獻自己的力量。同時尊重不同文化的獨特性和多樣性，實現真正的文化交流和融合。

三、結語

瓦提莫以弱勢本體論的視角構建自己的解釋性翻譯理論，這不僅僅是一種語言轉換的過程，而且是將翻譯看作是一種存在方式，賦予每個翻譯者翻譯的意義。翻譯者是獨立思考翻譯的本體，尋求超越形而上學的事物。從詞語、概念、事件中追溯原始差異的開始，作為理解翻譯的關鍵。這種方法相比傳統翻譯理論邁出了一步，使每個譯本具有獨特的價值和不可避免的時效性。瓦提莫的翻譯本體論對傳統的翻譯觀念提出了挑戰，為我們理解翻譯提供了新的視角。因此，瓦提莫的翻譯本體論可以被視作一種當代本體論的典范，它對于現代性、世俗主義的可能終結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它促使我們重新審視翻譯在全球化背景下的角色和價值，以及如何在保持文化多樣性的同時，實現跨文化的理解與尊重。

參考文獻

[1] Gianni Vattimo.Being and surrounding [M]. McGill-Queen’s University Press，2018.

[2] 張廣法，高雷.“翻譯本體”和“翻譯本體論”概念辨析[J].雞西大學學報，2013.

[3] Gianni Vattimo.Le Avventure Della Differenza [M]. Garzanti，1980.

[4] Gianni Vattimo. Pensare l’attualità， cambiare il mondo [M]. Bruno Mondadori，2008.

[5] Gianni Vattimo.Il pensiero debole[M]. Feltrinelli，1983.

[6] 陳婕.中和翻譯視閾下的譯者主體性闡釋[J].當代外語研究，2024.

[7] Gianni Vattimo， Oltre l’interpretazione [M]. Edizioni Laterza，2002.

[8] Dario Antiseri.Le ragioni del pensiero debole[M]. Edizioni Borla s.r.l，1995.

[9] Gianni Vattimo.Il pensiero debole[M].Feltrinelli，1983.

[10] Peter Carravetta. Form， person， and inexhaustible interpretation： Luigi Pareyson， existence， interpretation， freedom [J]. Parrhesia，2010（12）.

[11] 胡兆云.當代美學理論視野中的文學翻譯研究[M].中國書籍出版社，2013.

[12] Gianni Vattimo.Un Filosofia Debole[M]. Garzanti，2012.

[13] 漢斯—格奧爾格·伽達默爾.真理與方法[M].商務印書館，2021.

[14] Luigi Pareyson.Verità e interpretazione[M]. Mursia，2023.

[15] Gianni Vattimo.A proposito dell’amore[M]. Book Time，2017.

（特約編輯 范" 聰）

作者簡介：劉甜逸，吉林外國語大學，研究方向為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