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監察思想及其當代啟示

摘要：包拯的監察思想在家庭熏陶、時代背景和儒、道、佛三教思想共同影響下形成，深受儒家仁、義、禮、智、信等核心價值觀念影響。其監察思想的主要內容包括：（一）監察主體：應防微杜漸、禁惡于未然，直陳時弊、敢于進諫，諫言真實、公正無私，關心百姓；（二）監察對象：違法犯紀、庸官懶政；（三）監察目的：安民，保民，惠民；（四）監察職責：德才兼備、職位與能力相稱，嚴格控制私欲、保持清廉公正；（五）監察程序：簡化告狀程序、利國便民，注重實地考察、謹慎評估。包拯監察思想對當代的啟示：重視監察官員選任資格，規范監察尺度和人權保障，建立健全監察問責機制，全面提升監察人員素質。

關鍵詞：包拯；監察思想；官吏

中圖分類號：K244;D26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24-0129-04

Bao Zheng’s Philosophy of Supervision and Its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Peng Yanan

（Guizhou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Guiyang 550025）

Abstract： Bao Zheng’s philosophy of supervision was cultivated by his family environment， the era background， and the intertwined teachings of Confucianism， Taoism， and Buddhism. It was particularly shaped by the core Confucian values of benevolence， righteousness， propriety， wisdom， and faithfulness. The main components of his philosophy of supervision include： （1） For supervisory subjects： they should prevent minor issues from becoming serious， prohibit wrongdoing before it occurs， speak out against the ills of the time， dare to offer candid advice， ensure that their counsel is truthful and impartial， and care for the welfare of the people; （2） For supervisory objects， they are those who break the law and discipline， and those who are incompetent or slack in office; （3） Supervisory objectives： to stabilize， protect， and benefit people; （4） Supervisory qualifications： to possess morality and talent， to hold capability well-matched to his or her position， to exercise restraint over personal desire， and to uphold integrity and injustice; （5） Supervisory procedures： to simplify the process for lodging complaints to benefit the nation and its people; to emphasis on field research and prudent assessments. The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of his philosophy of supervision includes： valuing the qualifications of supervisory officials， standardizing supervisory measures and human rights protection， establishing a sound supervisory accountability mechanism， and comprehensively enhancing the quality of supervisory personnel.

Keywords： Bao Zheng; philosophy of supervision; government official

黨的二十大強調，持續推進紀檢監察工作高質量發展，有力服務保障新時代新征程黨的使命任務［1］。監察制度建設是全面推進依法治國進程的關鍵一環。構筑富有中國特色的國家監察體制，一方面，要學習和借鑒國外監察制度的先進經驗；另一方面，要總結并吸納中國古代監察思想中的有益成分。包拯作為正氣凜然的清官代表人物而流傳千古，其鐵面無私、不畏權勢的形象深入人心。本文通過對包拯監察思想中的主體、對象、目的、職責和程序進行分析研究，以期有助于我們認識包拯監察思想中的特質，吸收借鑒其有益內容，對當代中國國家監察體制改革、制度建構以及隊伍建設有一定的借鑒作用和啟示。

一、包拯監察思想的形成

（一）包拯監察思想形成的個人因素

包拯（999年5月28日—1062年7月3日），字希仁，廬州合肥（今安徽合肥肥東）人，北宋名臣，以清廉公正聞名于世。其父包令儀為北宋官員，包拯的家族十分重視教育，家庭氛圍良好且經濟寬裕，包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受到良好的教育熏陶，為其后來清廉執政奠定了基礎。包拯監察思想的形成與其個人注重德行修養有密切的關系。其監察思想具有極其強烈的個人倫理屬性，品德與能力都是包拯監察中考察的重點。包拯具有極高的道德自律精神，能夠在官場中獨善其身，不同流合污，不被世俗所影響。

（二）包拯監察思想形成的時代背景

包拯所處朝代為宋仁宗統治時期，仁宗在位期間國家相對安定，經濟繁榮，但這只是表象，北宋王朝已經飽受內憂外患之苦，賄賂盛行于官場。相關法律制度成為一紙空文，官員之間的相互保護成了腐敗生長的溫床。此外，宋朝重文輕武，文官的俸祿非常豐厚，這使得包拯的為人處世不會為外界因素所影響。在封建王朝體制下，一位明智的君主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塑造和影響一個朝代的發展軌跡。仁宗天性仁孝，對人寬厚友善，知人善用。仁宗對包拯的賞識和贊賞，為包拯監察思想的生成提供了土壤。

（三）包拯監察思想形成的思想淵源

包拯的監察思想是在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精華的學習和吸收中形成的。宋朝崇尚的思想是程朱理學，程朱理學是儒家、佛教和道教思想交流與融合的成果。包拯的監察思想亦兼具這三種思想，以儒家思想為主，道家和釋家思想為輔，取各家之所長。

包拯監察思想受儒家思想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如下方面。首先，儒家思想的核心在于仁、義、禮、智、信，以及怒、忠、孝、悌，成為包拯為人處世秉持的信仰。其次，包拯對于百姓的體恤關懷和儒家的民本思想是相契合的。包拯認為，愛國與愛民是等同的，包拯在職期間，多次請求仁宗減免賦稅，減輕百姓負擔。

二、包拯監察思想的主要內容

包拯是北宋時期知名的政治家，與他同時期的歐陽修評價他：“少有孝行，聞于鄉里；晚有直節，著在朝廷。”［2］包拯在任職期間，對監察的主體、客體、目的、職責及程序等方面多有獨到見解并付諸實踐，取得了顯著的成效。

（一）監察主體

監察官相當于一個國家的耳目，其主要職責是維護國家法律，參與、監督中央和地方司法機關對重大案件的審理和偵查活動。監察官承擔了監督所有官員和彈劾不法官員的責任，通過監督和揭露朝廷官員來履行懲治貪官的職能。對于監察官關于監察的建議，包拯有著獨到的見解。

1.諫言應防微杜漸，禁惡于未然

他認為監察官員應當恪守己職，多關注身邊周圍的事物，具有十分敏銳的觀察力，以便能迅速及時指出隱患之處，能夠防患于未然。

2.直陳時弊，敢于進諫

在包拯寫給皇帝的奏疏中，一半以上為具體的改革建議或消除弊端的措施，其中有55篇指責了與包拯同朝代的人物，多達64名貪污腐敗的官員被點名。包拯大力倡導敢于擔當、勇于進取的為官之道。

3.監察官諫言要真實，公正無私

宋仁宗時期，朋黨之爭空前激烈，但包拯從未參與其中。他公正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敢作敢為。在清除朋黨風波之后，一般的官員都如坐針氈，怕被污蔑打擊，唯唯諾諾地不敢采取主動行動。包拯在《論大臣形跡事》一疏中，嚴厲地批評了這種風氣，包拯說道：“臣伏聞近歲以來，多有指名臣下為朋黨者，其間奮不顧身，孜孜于國，獎善嫉惡，激濁揚清之人，尤被奸巧污罔，例見排斥。故進一賢士，必曰朋黨相助；退一庸才，必曰朋黨相嫉。遂使正人結舌，忠直息心，不敢公言是非，明示勸誡，此最為國之大患。”［3］203

4.監察官要關心百姓

包拯認為民眾是國家的根本。百姓的生存得到保障，國家的政權才能穩定。而安民之道，“則必薄賦斂、寬力役、救荒饉”［4］。包拯認為，愛百姓就是愛國家，仁政即惠國利民的政策。包拯任職期間，多次上書請求仁宗下詔削減賦稅，以減輕百姓負擔。

監察官員是君主管理官吏、治理百姓的重要工具。國家之所以設立言官，是為了讓君子得以晉升、小人遭到斥退，使百官、百姓皆能明辨是非，如此方能有效發揮監察百官、糾察不法的作用。

（二）監察對象

監察的對象就是官吏，官吏應做到的基本職業操守是守法廉潔、公正無私。

1.察違法犯紀

其時，仁宗寵愛張貴妃，決心提拔張堯佐。包拯接連上了七次奏折，彈劾這位寵臣［5］。包拯據理力爭，冒死進諫，勸仁宗應以國家為重。連續上書三次后，仁宗才聽取包拯的勸阻。為監察官員樹立了榜樣。

2.察庸官懶政

包拯主張官吏不僅要遵紀守法，在履職中更是要有所作為，若是庸碌無為之輩，同樣應與違法犯紀的官員一樣被清除出官僚隊伍。如宋庠身為宰相，在職七年卻碌碌無為，雖無違法亂紀之舉，但對國家社稷毫無貢獻。包拯無懼權貴，直接向仁宗進行彈劾。

（三）監察目的

關于監察的最終目的，包拯認為一個國家的根本所在是這個國家的民眾，百姓安穩國家才能安穩，君主的政權才能更堅固。在包拯看來，愛百姓和愛國家是同等重要的，仁政就是惠國利民之政。包拯對百姓在國家治理中的作用有著十分清醒的認識，他提出：“民者，國之本也。財用所出，安危所系，當務安之為急。”［3］203包拯極力要求仁宗要保障民生，愛惜百姓。

1.安民

包拯的安民思想表現在他擔任地方官時公正廉潔，不向百姓施壓、不向百姓索取財物，在他的治理區域內百姓都能安居樂業。在慶歷四年（1044年）前后，長江中下游地區發生嚴重旱災，百姓生活艱苦異常，其他官吏繼續向百姓征收斂財，而與其他官吏不同的是，包拯連續三次上書，向皇帝陳述百姓情況與難處，并請求皇帝減免賦稅額，使得百姓能夠得到休養生息。

2.保民

包拯在保民之策上表現在盡力保護百姓的合理利益不受非法侵占。對苛刻的政策和違法斂財，以及危害百姓的貪官污吏，包拯都將其視為嚴厲的打擊和斗爭對象。他認為只有杜絕腐敗、不正之風，通過嚴格的紀律來維護和強化組織的正氣和規矩，才能實現國家的和諧與穩定。

3.惠民

在惠民政策上，翻閱《包拯集》可知，包拯多次直接請求朝廷減免賦稅，放寬勞役，罷免稅吏，改鹽法和茶法等一系列惠民之策。這些惠民政策無不將包拯對百姓的體恤體現得淋漓盡致，以及表現出包拯關心百姓、心系蒼生。他認為行政官吏應當做到以民為本，時時為百姓考慮，洞察百姓的艱難困苦，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調動百姓生產的積極性，進而鞏固君主的統治基礎。

（四）監察職責

包拯認為監察的重中之重是注重官吏自身素質和能力，同時這也是提高行政監察效率的根本所在。包拯認為當官的必備條件應是才華與品德兼備，職位和能力相符。其主張官員在履行行政職務時，要對個人能力有清晰的認知，嚴格控制個人私欲，以及把控對自我的期望。

（五）監察程序

監察程序是監察理念能否實現的重要保障，是監察制度實施的表現形式。包拯對改進當時的監察程序所存在的問題提出了如下建議。

1.簡化告狀程序，利國便民

精簡百姓告狀手續，盡管當時法律制定了種種關于告狀的法律制度，但是對于平民百姓來說，過于煩瑣復雜，不僅手續繁多，而且費時費力，根本等不到見官，這一現象相當于給奸佞創造了為非作歹的條件。包拯上任開封府后，作出改革新規定：凡是告狀之人，可以直接見官，當面陳述案情經過，任何人員不得進行為難。這一改革，從根本上解決了百姓告狀難的問題，保障了百姓的合法權利不受侵犯。

2.注重實地考察，謹慎評估

包拯認為，在具體行政過程中對于官吏的考察，不應只看他的執政報告和其管轄地區的稅收數據，而是全方面對官吏進行考察，深入基層，探訪其管轄地區的百姓，官吏的政績不是體現在文字報告上，而是體現在他所治理的百姓上，百姓安居樂業，官吏自然政績極佳。此外，對于官吏的考察不應武斷，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否定所有，應該進行長時間的考察，這樣才能做到全面客觀，保障行政監察達到目的。

三、包拯監察思想的當代啟示

作為一個歷史人物，包拯的影響是積極且深遠的。合肥的包公祠的楹聯贊揚他“忠賢將相，道德名家”“理冤獄、關節不通，自是閻羅氣象，賑災黎、慈悲無量，依然菩薩心腸”。由此可見，民間對于包拯的愛戴和敬佩。古代和現代的監察本質上都是圍繞維護吏治清明這一核心展開的。借由包拯的監察生涯，我們可以以古為鑒，獲取諸多具有借鑒意義的東西。包拯在擔任監察御史期間，提出了被廢黜的貪官污吏不得做官、選擇郡守縣宰，推行考核試用補任恩蔭子弟的方法等獨到見解。他執法嚴峻，不畏權貴，彈劾了包括淮南轉運按察使張可久、汾州知州任弁及監守自盜的仁宗親信太監閻士良在內的多位貪官污吏。此外，包拯還六次上奏彈劾張貴妃的伯父張堯佐。這些行為不僅肅正了綱紀，也展示了他剛正不阿、秉公執法的品質。包拯在其監察生涯中所展現的整頓官場、選拔賢才以及代表民眾發聲的勇氣、智慧和實踐，為我們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一）重視監察官員選任資格

《監察官法》明確規定監察官應當“德才兼備，以德為先”“具有良好的政治素質、道德品行和廉潔作風”“忠于職守，勤勉盡責”“恪守職業道德，模范遵守社會公德、家庭美德”［6］。對于監察官員的選任，必須重視任前考察和任期考察，可以考慮延長考核期或者定期進行考核，以此保障監察隊伍的純潔性，進而建立一支高素質、高質量的監察隊伍。

（二）規范監察尺度和人權保障

“保障人權、制約權力是法治的雙重使命，關于人權的觀點和關于權力的觀點均是習近平法治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7］為保持官吏的作風優良與政績穩定，防止朝中官吏人心惶惶，包拯禁止監察過苛。這一做法在當代監察法的立法目的和實踐中得到了體現和延續。《國家監察法》的制定是為了彌補現行監察制度不足，實現反腐制度化、法治化的客觀需要，也是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舉措［8］。這表明通過法律手段確保監察權的正確行使，是防止監察過苛、保護干部合法權益的重要保障。

（三）建立健全監察問責機制

為了保證行政監督能夠充分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十分有必要建立和完善行政監察機關工作人員的責任追究制度，特別是領導責任追究制度。針對所有監察對象，應當開展崗前廉潔教育并簽署廉潔責任書。對于其中擔任領導職務的人員還要進行嚴格的任前考察，并明確“一崗雙責”；對于處于重要公職崗位的人員也要履行嚴格的考察程序，并加強日常監督［9］。對存在問題的行政機關或人員，在監察工作中本應發現但未發現的，要追究有關監察機關領導和有關監察人員的失職瀆職行為，努力杜絕人情關系等影響因素，使監督人員對自己更加嚴格，執法更加公正。

（四）全面提升監察人員的素質

中央紀委在《關于紀檢監察系統認真學習貫徹黨的十九大精神的通知》中指出，要加強紀檢監察機關自身建設。全國各級監察機關應以實際行動將其貫徹落實到位，全面提升監察人員的自身素質。監察法律法規建構了監察程序流程和監察工作規則，賦予監察人員監督審查包括公職人員道德操守在內的所有履職行為或履職言論的權力，同時，要求監察人員自身的道德操守必須過硬，這些都是監察法律法規外在道德性的題中之義［10］。監察人員應當提高三個方面的素質：政治素質、業務素質和道德素質。在政治素質方面，監察人員要黨性強、政治堅定，政治立場明確，旗幟鮮明，經得起考驗。在業務素質方面，監察人員應豐富專業知識，提升工作能力，加強業務知識學習，深入現場參與案件處理。在道德素質方面，監察員應以身作則，行為端正穩重，始終保持道德的純潔性。

四、結束語

包拯的監察思想不僅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瑰寶，也是現代監察制度建設的寶貴財富。在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今天，我們應深刻領會包拯監察思想的精髓，將其融入國家監察體制改革中。包拯的監察實踐和理念，強調了監察官員的德行與能力，監察對象的全面性，監察目的的為民性，以及監察程序的公正性。這些思想對于構建一個清正廉潔、高效透明的現代監察體系仍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在新時代新征程中，我們應繼續挖掘和傳承包拯監察思想的現代價值，以期為國家的長治久安和人民的幸福安康提供堅實的制度保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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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封利強.監察全覆蓋的法理內涵、實踐障礙與完善路徑［J］.河北法學，2024（9）：2-18.

［10］黎敏.論憲法政治與監察官的政治倫理［J］.政法論壇，2024（1）：102-119.

作者簡介：彭亞男（1999—），女，漢族，湖南衡陽人，單位為貴州財經大學，研究方向為法學理論。

（責任編輯：張震）